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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評按照他們事前分配好的角色演戲,他耐下性子,滿拍胸脯地保證道:

  “河北都轉運使詹度是宣相門下,轉運判官李鄴,不僅身列宣相門牆,還與在下交好。唵唵,在下與他向來互通有無,交情深厚,非泛泛者可比。”

  他要王麟出來證實一下,王麟果然好像一隻鼓足了氣,兩邊腮上吹出兩個大氣泡的青蛙似地點點頭,表示認可。這壁廂,賈評滿面堆下笑,繼續說:

  “可知俺是掬誠相告,所言非虛了。李判官放著便宜貨不給自己兄弟,倒叫別人揀去?大軍此去,俺叫李判官多發一個月恩餉,讓兄弟們安家開拔。唵唵,這個就保在賈某身上。大軍哪天開拔,賈某哪天就把恩餉親自送到諸君手裡,決不短欠分文。”

  然後他又說到北京大名府留守黃潛善也是宣相一力提拔的人,大名府封椿庫里儲藏著足夠裝配十萬大軍的兵器甲冑,另有兩百床床子弩,一百位七梢炮,都是克敵致勝的利器。憑著區區與王機宜跟黃留守的交情,這些都可撥與本軍使用。最後他又筆酣墨飽地補上一句:

  “諸君成全得這段功勞,唵唵,休忘了區區與王機宜今日為諸君的一番效勞。”

  一切可以在會場上提出來作為反對出征的藉口都被打消了。熱戲結束,冷戲再度登場。王麟擺出好像宣撫使親自范止的那付架勢,連得說話的聲音,經過多年揣摩和練習,也有點像一隻閹過的雄雞的啼鳴。他用著這付架勢和這個假嗓子,一本正經地宣布:限期五天以內,全軍開拔。

  (三)

  時間悄悄地過去了。

  據一批在外面亂飛的“蝗蟲”的偵報,軍隊絲毫沒有執行出徵令的朕兆。應該從府城裡開拔到城郊去集中的部隊,仍然文風不動地留在城裡,應該從外縣開到府郊來集合的部隊也杳無音信。士兵們找不到軍官,軍官們照樣窩在自己的窠里廝混,征歌逐色、呼五吆六,豪情如昔。軍營里只能夠找到少數士兵,他們根本沒有被通知要出征去。

  王麟、賈評兩個聽到消息,不禁大光其火。他們一面寬限五天的期限,一面拿出文字機宜的看家本領,兩個親自執筆,擬出一道文告,叫人連夜刻印好了,張貼在各營部和通衙大街上。

  告示發散出新的油墨味道,文字內容,讀起來也琅琅上口。它道是。

  “照得大軍北征,早經朝廷明令。

  宣相調撥此軍,特令本司嚴申。

  頃據偵事探悉,各軍仍無動靜。

  如此藐視功令,實屬目無朝廷。

  本司寬大為懷,特再展期半旬。

  再有玩愒等情,定依軍法嚴懲。”

  但它和宣撫司文字機宜的口頭命令一樣,完全不起作用。有人乾脆把新貼上去的告示撕下來,代替草紙使用。

  劉光國、辛永宗兩個統將慷他人之慨,每天大魚大肉地招待這批蝗蟲,即使把一座陳州府吃空了,也不叫他們心痛。招待費用,自有陳州府知府汪伯彥掏腰包,誰叫他也是從這個根子裡長出來的地方官。可是事情一點也沒有進展,到了第三十五天的期限過去,王、賈兩個認為事態已經發展到必須採取嚴厲措施以維護宣撫司的威信的時候了,兩人一齊變成紅臉,把劉、辛二將找到行館來,下令要“斫去幾顆驢頭”才能把事情辦好。他們要劉、辛二將立刻把那天傳達命令時提出軍餉、軍糧、軍需等困難問題造謠惑眾,阻撓出師的幾名軍官拿來,當場斬首,號令轅門,以警玩愒,要借他們的頭來行宣撫司之威。

  事態迅速惡化,軍官們尚未拿到,當天晚上,就有一支明火執仗、搖旗吶喊的變兵,徑奔行館而來。王、賈兩個還來不及逃脫,變兵已把行館包圍起來,麻臉漢子帶頭喝叫:

  “把那兩匹蠢驢牽出來,斫下他兩顆驢頭示眾泄憤!”

  驢子還沒牽出,變兵又吆喝著堆起柴草來,把行館燒成灰燼。

  王麟一看大事不妙。急忙脫去袍服,一頭鑽進茅廁,一面又撅起肥臀,使勁地把也想挨進來一起避難的賈評擠出去。賈評急切問擠不進茅廁,急得發昏,忽然一眼瞥見一個地坑,急忙連滾帶爬地把身體塞進去,兩個總算都找到立身安命之處。

  正在緊要關頭,劉光國、劉光世兄弟聞訊趕來,打恭作揖,好不容易才把變兵打發回去。

  這個小小插曲只具有示威的性質,並沒有釀成真正的叛亂和流血事件。但是事情已經鬧成僵局,動員北上,既無可能,王、賈兩個空手回去,又怕汪伯彥通風報信,心狠手辣的宣相可能以“激變”的罪名,把他們按照軍法嚴懲,斫下他兩顆驢頭來以警玩愒。這個,他們倒是頗具經驗的。這時,他們的宣撫使司文字機宜的威風已經一掃而光,終天孵在劉光國公館裡不敢出房門一步。劉光國故意折辱他們,藉口怕泄露風聲,把兩個關進一間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裡。他們得便就拉著劉光世的衣襟,苦苦哀求道:

  “都是俺兩個不是了。只是當初二太尉不合也同俺兩個一起傳達軍令。如今他們做出來了,大家都有牽連。好歹請二太尉想個辦法,平息此事,彼此在宣相面前都有個交代。”

  劉光國、辛永宗心裡有數,這著嚇唬嚇唬這兩個狗頭,固然綽乎有餘,如果真把事情鬧大了,朝廷、宣撫面前難交帳。劉光世還是西軍體系的人,受种師道之命前來動員此軍北上,完不成任務,怎生交差?汪伯彥雖是地方行政官,不敢插手部隊之事,心裡也只想把勝捷軍早些推出陳州府,讓他的日子好過些。他們幾個聚頭商量一下,鑑於目前局勢混沌,群情激昂,對部隊裡幾個出名的搗亂分子,他們也無能為力。最後決定,要解決問題,只有讓劉光世回西軍去搬救兵。劉光世怕受到种師道的斥罰,不敢到總部去找統帥,卻藉口事勢緊急,星夜北馳,直接到潼關附近一帶去找比較好說話的种師中那裡去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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