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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心很大的童貫明白他要打進西軍,做一個名符其實的實力派,必須拿出水磨功夫。多年來,他把自己的親信例如辛氏兄弟、王淵等安插在軍隊的要害部門,又把西軍中的材武之士如楊可世等人努力拉到自己的一邊來,使之成為他夾袋中的人物。可是他們的地位、聲望都遠遠不足滿足需要。何況像楊可世這樣的頑固派,也未必肯完全倒向他那一邊。

  在兩浙戰役中,童貫非常高興地發現劉延慶這個寶貨,這是他物色已久的理想人物。第一,劉延慶對人民兇狠如虎,對上司馴從如犬,這種氣質完全合乎他的脾胃;第二,劉延慶早已爬到環慶路經略使的地位,也具有候補統帥的資格;第三,劉延慶在西軍中受到普遍的輕視,這使他成為全軍中的一個異端分子。他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中都不像种師道、姚古、趙隆他們那樣頑固不化地表現出要保衛整個西軍的利益和名譽的願望,反而利用了兩浙戰役中統帥部鞭長莫及、管不著他的機會,撈進不少油水,肆無忌憚地破壞了全軍的紀律,這增加了他對軍隊的離心力。這三點都成為童貫特別欣賞他的理由。

  “咱家和劉延慶共事多年,一向小覷了他,真叫做是‘門縫裡張望,看扁了人’。”童貫暗暗地敁敠道,“誰知道他‘劉家的’竟是大有可用的,豈可等閒視之?”

  童貫決定了要在他“劉家的”身上大做文章,就制定兩套方案,一套是要把西軍分割開來,使劉延慶統率的這部分人馬長期脫離母體,逐漸獨立於西軍之外,最後直接歸自己掌握。另一套是要使劉延慶取代种師道的統帥地位。後者如果實現,他就可以通過庸碌無能的劉延慶來掌握全軍了。去年兩浙戰役結束後,他就藉口要雕剿“草寇”,使折可存節制這部分軍隊在京東作戰,後來移屯京西,不使復員,在軍隊裡做了不少工作。他又在朝廷里,大肆宣揚劉延慶的才略,誇大他的戰績,提高他的官階,優擢他的部下。所有這些,都是為以上兩套方案服務。

  童貫的設想雖然周密,無奈劉延慶真有點不識抬舉,他既懶又蠢,一時還不大能夠領會這個於他個人大有好處的分化運動。他的胃口只限於他看得見、撈得著的實際利益,他的野心也沒有大到想把种師道一口吞下去的程度——像种師道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誰要想把他一口吞下去,就會患消化不良症。童貫自己也明白,种師道在西軍中仍然享有那麼高的威信,沒有十足的理由是很難動搖他的統帥地位的。因而童貫不得不把他的深謀密計暫時抑制一下,轉入地下活動。

  (二)

  劉光世齎著种師道的軍令到達淮寧府以後的第五天,還沒有正式成立的河北宣撫使司派來的文字機宜②王麟和賈評兩個帶著一大批隨從也接踵而至。就他們的任務而言,本來沒有派出這許多人來的必要,可是宣撫使是伐遼戰爭的最高統帥,宣撫使司是指揮這場戰爭的最高權力機構,這支“勝捷軍”是宣撫使司直接可以調遣指揮的唯一的軍隊,而這道將要向這支軍隊傳達的命令,又是宣撫使司在正式成立以前就用它的名義發出的第一號軍令。如果不派出這麼多的人員來壯壯威勢,就不足顯示出這個機構的權威性。何況還沒有正式成立的機構里已經擠滿了那麼多的閒雜人員,他們早已用靈敏的鼻子嗅出,來出差一趟,既有油水可撈,又能博得個“勤勞王事”的美名,一箭雙鵰,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

  於是他們齎著文書,帶著大令,像一群過境的蝗蟲一樣,把他們所過之處的麥穗、稻粒吮吸一空,然後氣焰十足飛到淮寧府。

  實際上他們齎來的命令與劉光世齎來並且已經下達的命令內容一轍,並無不同。同樣都要調動這支軍隊“克日北上,至雄州待命”。但是屬於宣撫使司管轄的西軍統帥部沒有通過宣撫司,竟然膽敢擅自調動宣撫使司的直轄部隊,這在宣撫司的人員看來,簡直是目無王法,大逆不道。王麟、賈評一經發現這個嚴重情況,立刻把劉光世找來,迎頭痛斥一頓,問他眼睛裡有沒有朝廷、有沒有宣撫使、有沒有宣撫使司?責成劉光世當著全體官兵面前,收回成命,然後由他們出馬去傳達宣撫司正式頒發的出徵令。

  王麟和賈評明知道劉光世的官階要比他倆高得多,劉光世借浙東一戰屠戮人民之功,躍升為遙郡防禦使,已成為當時知名的軍官,他倆雖然仗著童貫之勢,在外作福作威,卻不過是權門下的兩條走狗,還來不及弄到一個像樣的官銜(人們稱這批人為“立里客”,他們不以為忤,反而沾沾自喜,因為能夠進出“立里”之門,成為他的門客,這也是非同小可的了)。他們也明知道童貫正在有意識、有計劃地培養和爭取劉延慶和他所節制的部隊,曲意籠絡他的部下,另眼相待。主人的心思,走狗豈有不解之理!但是這些理由都不能抑止他們的發威狂,發威的本身,給他們提供了一種近乎肉體享受的快感。這種快感是出於生理上的需要,他們抵抗不了它的誘惑力。

  此外,他們也窺測到這次童貫已經下定決心,要把西軍抓到自己手裡來,而不像過去僅僅在名義上節制西軍。他們對劉光世的咆哮如雷,實際上也是間接向西軍統帥部示威。打擊了統帥部的威信,也就是為“宣相”效勞。如果宣相知道了這一情一節以後,一定要擊節稱讚他們道:“孺子深獲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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