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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節熱鬧非凡,卿可陪趙隆在豐樂樓訂個閣子,憑窗俯瞰,讓他見識見識輦轂繁華,鑾儀盛容。晚上卿夫婦就陪他在豐樂樓賞燈,得便把馬擴邀來敘舊,卻不是一舉數得之計。”官家也明白東京的市情,知道時至今日再去豐樂樓訂個閣子,絕非容易辦到的了,於是回頭吩咐張迪道,“這訂閣之事,你去辦一辦!”

  “嗻!奴婢聽旨,”張迪好像在膝蓋上裝著彈簧,一下就跪在地上,乾脆地回答,但在他臉上卻流露出為難的表情。

  “難道訂個閣子,還有什麼難辦之處?”

  “嗻!”這一聲回答得更加響亮,表示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他張迪,官家的這條忠實走狗,蹈湯赴火,也要去竭力辦到。

  “傳旨高俅,叫他讓出一間閣子來與劉錡使用!”官家在這些地方偏偏耳目甚長,見聞真切,“就說是朕的旨意,諒他也不敢違抗。”

  “嗻!”這一聲拖得特別長,表示聖鑒甚明,奴才這才真正有把握辦好這件差使了。

  劉錡退出殿門時,看見大宗正燕王趙似已經朝服端正,環珮鏗鏘地肅立在殿階之外等候官家傳見。

  燕王打聽得在內里陛見的是他向來熟悉、喜歡,又有了兩個月沒見面的劉錡,心裡十分高興。他們一見面,還來不及打個招呼,寒暄兩句,燕王先就伸出兩手的食指,權充鼓槌,作出一個擊鼓的動作,嘴裡還嘖嘖有聲地打出它的節拍。這樣一個純粹的藝術性的活動與此時此地在金鑾殿下等候陛見的十足莊嚴的氣氛顯得十分不協調,但這卻是燕王一貫特殊的作風。

  原來燕王在東京梨園界中夙有“鼓王”之稱。他的這個“鼓王”的名聲僅次於教坊使袁絢的“笛王”,而其實際價值遠遠超過有名無實的“燕王”。連官家本人也曾有過“朕這個兄弟,封他燕王是虛。燕山一路,至今尚待收復,哪有封邑可以給他?倒是封他為鼓王,才是名實相符”的褒語。他此刻表演的一個新的擊鼓點子,就是在等候侍見的片刻中揣摩出來的,還沒有就正於樂人和教坊,卻先遇見劉錡。他相信這個嶄新設計一定可以從業餘的音樂愛好者劉錡身上取得共鳴。在達到一定造詣的藝人中間,只肯在彼此深知的內行人面前露一手兒。

  他倆相視一笑,擦肩而過,裡面的內監已經一疊連聲地傳呼,“傳趙似入內!”內監們打起珠簾,讓他小心低頭,照料著幞頭兩邊的長翅,顫巍巍地進殿。

  劉錡出得官門,一騎飛奔陳橋門外的都亭驛。都亭驛已經明旨改稱班荊館,但在人們的口語上,還保持著容易記憶的老名稱。他早已打聽清楚,馬擴入都以來就和趙良嗣兩個擔任接伴使,伴著金朝的國信使副④一塊住宿在這裡。但他去得不是時候,接伴使副和國信使副沒有一個留在館內。這幾天他們幾位可真忙壞了!據留下來的驛丞告訴劉錡說:今天接伴使副伴同國信使副去赴譚太尉的私宴,明、後天政事堂都有會議,十四晚使副們要齋戒薰沐和宰執大臣們一起在齋宮中住宿一宵,以便參加元宵日的告廟大典。那天晚上赴王太宰的公宴,再到宣德門外賞燈。

  驛丞介紹的是東京城裡人人知道的節目單,雖然如此,他還是樂於在這位尊貴的客人面前複述一遍,用以娛樂他自己和對方。他一面津津有味地介紹著,一面卻在打量劉錡,心裡想道:“這位貴官莫非是流放到瓊崖儋耳島,剛剛賜環回來的不成?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他還特向俺打聽!”

  劉錡留下了名刺和寫給馬擴的字條。驛丞接受了它,卻不保證什麼時候可以送給他。“副使可忙著呢!”他把名刺和字條往懷裡一塞,“還論不定他有沒有工夫看?”

  看來,這兩天金朝的國信使副已成為東京城裡最紅的人兒,連帶接伴的趙良嗣和馬擴也變成紅人,連帶這一位伺候他們的驛丞也抬高了身價。劉錡向來吃香的侍衛親軍馬軍司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的頭銜,在此時此地,也變得黯然失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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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官家的儀仗隊。

  ②紫色的鴛鴦。

  ③專為宮廷搜集美好的竹木花石以及珍禽奇獸的特設機構。

  ④北宋人習慣用語,正使、副使合稱使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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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一)

  元宵前夕,劉錡對家人宣布了三天來他在外面活動的結果,包括一次晉宮陛見,兩次去訪馬擴都沒有找到他。為了安慰女眷們的失望,他保證一過元宵,一定去政事堂找到他。

  劉錡的宣布在家裡各人之間引起了不同的強烈的反應。

  劉錡娘子是見慣大場面的人,曾經多次參加內廷賜宴,根本不在乎到豐樂樓去宴客。她不但不以去豐樂樓為稀罕,反而專門喜歡擠在普通老百姓中間去賞燈。說實話,東京人賞燈一小半是真正為了賞燈,一大半卻是為了賞賞燈的人,要充分滿足後面一個要求,在她們同階層之間的幾張熟面孔早已看膩了,只有擠到老百姓中間去才行。可是明天她們將去賞燈的一間豐樂樓的閣子,卻是奉了特旨從高俅手裡奪下來的,這就具有重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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