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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錡這番話說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猶如一輪炎炎的赤日,把諸將心中殘餘的冰雪溶化得一千二淨。將士們受到感染,不知不覺間也把劉錡描繪的一幅勝利的圖景寫在自己的眉宇之間。很多人似乎已看到勝利在握,許多人都想到那一天凱旋歸來,官家親自駕到陳橋門外迎接大軍,老百姓夾道歡呼的盛況。大家都要分享這一份唾手可得的勝利的光榮,唯恐落在別人後面。連一開始十分害怕出征的劉延慶也被打動心坎,不住地向鄰座的楊可世打聽此去燕京的日程,並且不掩飾他對戰爭改變態度的原因:

  “照信叔這一說,不等到來年麥熟時節,”他站立起來,敞開大裘,把一隻腳踏在坐椅上,仍然保留了一個蕃部酋長的習慣,大聲嚷道:“大軍就可開進燕京城去痛快一番了。久聞得燕女如花,如若俘獲個把北蕃的后妃公主,將來伴酒作樂,卻不是—太快事!”說到這裡,他忽然忘形,哈哈大笑道,“契丹皇帝,自家不要,契丹皇后,手到擒來,就是自家的人了。這話言明在先,省得日後爭鬧起來,傷了和氣。”

  劉延慶的愚蠢,常在不恰當的場合里說不恰當的話,但是他的倒戈大大增強了主張北伐營壘的比重。

  一場熱和冷、炎日和冰雪、出師與拒命的激烈交鋒結束了,前者無疑地獲得全面的勝利。种師中默然退坐在座隅,頑固的趙隆也無法獨自壓住陣腳。种師道默審時機,一來知道朝廷之意已決,天心難回,二來看到諸將躍躍欲試的神情,絕非自己力量所能控制。他秉著“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大敗”的軍事教訓,決心由自己主動來收拾殘局。這時整個會場處在連佩劍的鉤子略為挪動一下也可以聽清楚的大靜默中,大家聽到种師道微微嘆口氣,聲音略微有些發抖,但是不失為清楚地宣布他的最後結論:

  “既然天意如此堅決,諸君又僉同信叔之論,俺种師道也只好聽天由命了!”這聽天由命四個字說得十分頹唐,充分表示出他的不滿情緒。然後轉向劉錡道:

  “賢侄回去繳旨,就可上復官家說,微臣种師道遵旨前赴太原。”

  聽了這一句有千鈞之重的話,壓在劉錡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才算砰然落地。

  (五)

  遵旨前往太原去是一回事情,什麼時候去,赴會前還要做些什麼準備工作,那又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了。會議結束後,种師道把劉錡和趙隆兩個留下來,繼續研究具體問題。

  种師道雖然身為西軍統帥,卻不是什麼傑出的戰略思想家,他只是一個有經驗的老兵,一個永遠從實際出發的指揮官,從前一點出發,根據他的經驗,他看不出這場投機性很強的戰爭會一帆風順地產生像劉錡所估計的那種樂觀的結果。在他的年齡上,年輕人豐富的幻想力早已蕩然無存,所以他反對這場戰爭,即使在被迫同意之後,仍然在內心中反對它,並且要想出種種託詞來推遲前往太原開會的日子。從後一點出發,根據實際情況,既然戰爭已成定局,非他的力量所能阻擋,即使他推遲了赴會的日期,會議還是需要他參加。既要出席會議,他就迫切地需要掌握敵情,了解形勢,作為會議中制訂軍事計劃的重要根據。童貫、和詵帶來的情報,大多數是根據他們的利益和需要“創製”出來的,怎樣評價他們之為人,就可以怎樣去評價他們的情報。對於它們,种師道決不信任,他相信的還是西軍舊人,他希望劉錡和趙隆二人能為他提供馬氏父子近年來的活動情況和目前行止。

  趙隆雖是馬政的姻親,對他的情況也所知不多,談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說:

  “仲甫(馬政字)自受調離軍後,即把家口遷往牟平,後來又遷往保州,”他說,“未嘗再見過面。間有書札往來,深以故人為念,情意繾綣,卻未涉及朝政。對自己的任使,更是諱莫如深,隻字不提。去春曾托便口來說小女已達于歸之年,子充得便,即將西來迎親。旋又來信說,子充受命出差,歸期難必,完婚之議只得暫時從緩了。以後再無音信。信叔在京見聞較切,對他們的行蹤是否瞭然?”

  劉錡也搖搖頭道:

  “子充受命以還,行蹤飄忽不定。去年回京時曾來見訪,正值愚侄出差未歸。及至趕回,到行館去訪他時,他已伴同金使泛海出去了。參商乖離,睽違已逾三載。只是此番受命來此時,官家面諭子充接伴金使,不日就要回京,還囑愚侄早早回去復命,以便與金使約定夾攻之期。後來王黼也是如此說。想來子充在京等候約期,必有數月之勾留,愚侄此去定可與他敘舊。”

  “既然仲甫不易蹤跡,”种師道想了一回,提出一個具體的主意,“俺這裡何不派人去京師走一遭,找到馬子充,向他詢實敵方情況,這倒切實可行的。只是……只是派到京師去,難得合適的人。”

  趙隆點頭稱是,考慮了片刻,問道:

  “派楊可世去如何?”

  “楊可世將來在軍中也是可用之才,”种師道斷然搖頭反對道,“只怕童太尉見到他,就不讓他回到本軍來了。”

  种師道的顧慮是有根據的。早就有人傳說童貫要想調楊可世到陳州府去統率劉延慶所屬那一部分尚未復員回來的環慶軍。种師道和趙隆都明白如果讓楊可世調走了,會給本軍帶來多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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