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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那些女朋友都好?”

  “她們都不錯。”我的談吐真是糟糕透了,可我當時實在沒那心情。

  “薩麗好嗎?”他認識老薩麗。海斯。我曾向他介紹過。

  “她挺好。今天下午我跟她約會了。”嘿,那好象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們兩個的共同之點並不多。”

  “漂亮極了的姑娘。還有另外那個姑娘呢?從前你跟我講起過的那個,在緬因的?”

  “哦——琴。迦拉格。她挺好。我明天大概要跟她通個電話。”

  這時我們已把長蹋鋪好。“就當是在自己家裡一樣,”安多里尼先生說。“我真不知道你的兩條腿往哪擱。”

  “沒關係。我睡慣了短小的床鋪。”我說。

  “感謝你極了,先生。你和安多里尼太大今晚上真是救了我的命。”

  “你知道浴室在哪兒,你要是需要什麼,只顧喊好了。我還要到廚房去一會兒——你怕不怕燈光?”

  “不——一點兒也不。太謝謝啦。”

  “好吧。明天見,漂亮小伙子。”

  “明天見,先生。謝謝您。”

  他出去到廚房裡,我就走進浴室,把衣服脫了。我沒法刷牙,因為我身上沒帶牙刷。我也沒睡衣褲,安多里尼先生忘了借我一套,所以我只好回到客廳,把長榻邊的小燈關了,光穿著褲衩鑽進了被窩。那長榻我睡起來確實太短,可我真的站著都能睡覺,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我醒著躺了只幾秒鐘,想著安多里尼先生剛才告訴我的那些玩藝兒。

  關於找出你自己頭腦的尺寸什麼的。他的的確確是個挺聰明的傢伙。可我的那兩隻混帳眼睛實在張不開了,所以我就睡著了。

  接著發生了一件事。我甚至連談都不願談。

  我一下子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可我一下子醒了。我感覺到頭上有什麼東西,象是一個人的手。嘿,這真把我嚇壞了。那是什麼呢,原來是安多里尼先生的手。他在幹什麼呢,他正坐在長榻旁邊的地板上,在黑暗中撫摸著或者輕輕拍著我的混帳腦袋。嘿,我敢打賭我跳得足足有一千英尺高。

  “你這是他媽的幹什麼?”我說。

  “沒什麼!我只是坐在這兒,欣賞——”“你到底在幹什麼,嗯?”我又說了一遍。我真他媽的不知說什麼好——我是說我當時窘得要命。

  “你把聲音放低些好不好?我只是坐在這兒——”“我要走了,嗯,”我說——嘿,我心裡可緊張極了;我開始在黑暗中穿我的那條混帳褲子。我真他媽的緊張到了極點,連褲子都穿不上了。我在學校之類的地方遇到過的性變態者要比誰都多,他們總是看見我在的時候毛病發作。

  “你要上哪兒去?”安多里尼先生說。他想裝出他媽的很隨便、很冷靜的樣子,可他並不他媽的太冷靜。相信我的話好了。

  “我的手提箱什麼的全都在車站上。我想我最好去一趟把它們取出來。我的東西全在裡面呢。”

  “到早晨也能取。現在快睡吧。我也要去睡了。你這是怎麼啦?”

  “沒什麼,就是有一隻手提箱放著我所有的錢什麼的。我馬上回來。我會叫輛出租汽車,馬上回來,”我說。嘿,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簡直站不穩腳。“問題是,那錢不是我的。它是我母親的,我——”“別胡扯啦,霍爾頓。快睡吧。我也要去睡了。錢不會少的,你可以到早晨——”“不,我不是說著玩的。我非去不可。我真的非去不可。”我他媽的都已穿好衣服,只是找不著領帶。我再也記不起把領帶放在什麼地方了。我就不打領帶,穿好上裝。老安多里尼先生這會兒正坐在離我不遠的一把大椅子上,拿眼望著我。房裡漆黑一團,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動作,可我照樣知道他正拿眼望著我。而且他還在那兒喝酒呢。我都看得見他手裡拿著那隻盛有冰威士忌的酒杯。

  “你是個十分、十分奇怪的孩子。”

  “這我知道,”我說。我甚至沒仔細尋找我的領帶。所以我不打領帶就走了。“再見吧,先生,”我說。“非常感謝您。一點不假。”

  我往前門走去的時候,他一直跟在我後邊;當我按電梯的鈴的時候,他就站在那個混帳的門道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說我是個“十分、十分奇怪的孩子”。奇怪個屁!隨後他就站在門道里等著,直等到混帳電梯上來。我這混帳一輩子裡等電梯再也沒等過這麼久的,我能對天發誓。

  我在那兒等電梯,他也一直站著不動窩兒,我真不知道他媽的跟他說些什麼好,所以我就說:“我要開始讀幾本好書了。真的。”我是說你總得講些什麼才好。那情況真是尷尬極了。

  “你拿了手提箱,馬上就回這兒來。我不把門門上。”

  “非常感謝,”我說。“再見!”電梯終於上來了,我就進了電梯下樓。嘿,我象個瘋子似的索索亂抖。我渾身還在冒汗。每次遇到這類性變態玩藝兒,我就會渾身冒汗。我從孩提時候起,這類的事遇到總有二十次了。我實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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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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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外邊,天已蒙蒙亮。天氣也冷得要命,可我覺得挺舒服,因為我身上正在拚命出汗哩。

  我不知道他媽的往何處去好。我不想再去開旅館,把菲芘的錢花光。因此未了兒我往克萊辛敦走去,從那兒乘地鐵到中央大車站。我的兩隻手提籍就存在那兒,那兒的混帳候車室里也有的是長椅,我打算就在椅子上睡一覺。我果真這麼做了。有那麼一會兒我睡得還不壞,因為候車室里人不多,我可以把兩隻腳擱在椅子上。可我不想細談這事。這不是什麼好事。你千萬別去嘗試。我說的是真話,它會使你泄氣。

  我只睡到九點光景,因為那時有千百萬人湧進了候車室,我只好把兩隻腳放下來。兩隻腳一擱到地板上,我就再也睡不好覺,所以我就坐了起來,我的頭痛還沒好,而且更厲害了,我只覺得這一輩子從來沒這麼泄氣過。

  我心裡並不願意,可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安多里尼先生來,我琢磨著安多里尼太大看見我沒睡在那兒,要是問起來,不加安多里尼先生會怎麼說。不過這問題我並不太擔心,因為我知道安多里尼先生為人非常聰明,他可以編造什麼話來向她搪塞。他可以告訴她我已經回家了什麼的。這問題我並不太擔心。真正讓我放不下心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醒來發現他輕輕拍著我的頭。我是說我在懷疑或許是我自己猜錯了,他並不是在那兒跟我搞同性愛。我懷疑他或許有那麼個癬好,愛在別人睡著的時候輕輕拍他的頭。我是說這一類玩藝兒你怎麼能斷定呢?你沒法斷定。我甚至開始琢磨著我應不應該取出我的手提箱回到他家去,就象我答應他的那樣,我是說我開始想到即便他是個搞同性愛的,他待我當然非常好。我想到我這麼晚打電話給他,他卻一點也不見怪,還叫我馬上就去,要是我想去的話。我又想到他一點不怕麻煩,給了我忠告,要我找出頭腦的尺寸什麼的;還有那個我跟你講起過的詹姆士。凱瑟爾,他死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敢定近他。我心裡想著這一切,越想越泄氣。我是說我開始想到我或許應該回到他家去。或許他只是隨便拍拍我的頭。反正我越想這件事,心裡就越泄氣,精神也越沮喪。更糟糕的是,我的眼睛疼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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