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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回楊光的筆記,我從昨天中斷的地方看起,令我自己意外的是,在這裡,我看到了孫浩和我分手的真相。

  “我懷著絕望的心情在縣城裡到處亂轉,第二天深夜才一個人走回學校,等我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還有更壞的事情等著我。

  我沒有想到,孫浩恰恰會在這個時候來看你,他帶你去醫院看病,卻發現你已經有了身孕。從別人的口中,他聽說了關於我和你的那些謠言,幾乎發了狂。他找到我,痛打了我一頓,我沒有還手,我覺得,即便被他打死在那裡,也沒有什麼不應該。

  正在那個時候,紫雲趕了來,拉開了他,他看著紫雲,突然就住了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猜,他一定以為是你。

  那天的事讓我幾乎發了瘋,我看到紫雲時,只覺得痛恨,我讓她走,告訴她,我再也不願看她一眼。她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流著眼淚慢慢地走出去,我看著她那副模樣,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可憐。

  紫雲走掉以後,我去看你,你昏迷在床上,發著高燒。我不能確定你是否還能活下來,也不知道,如果你活下來,怎麼能夠面對已經發生的一切。

  好幾天以後的一個深夜,紫雲來了,她對我說,她有一些事要告訴我,如果我在知道這一切以後仍然不肯原諒她,她情願永遠消失。

  我答應給她最後的一個機會,她讓我躺到床上,伸出手來,合上我的眼睛。我開始似夢非夢,我看見十六歲的紫雲,她穿著樸素的藍布旗袍,半躺在床上,正沉迷在一本歐洲小說里。十六歲的紫雲,對這個世界還不了解,可她從那些書里知道,有一種浪漫的東西叫做愛情。

  那個寂靜的中午,紫雲還不知道,她嗜賭的父親又輸了家裡的房屋店鋪,一家人,不得不搬到偏僻的榕鎮。

  在榕鎮,還有幾畝田地和祖輩留下的幾間老屋,租住了幾個親戚,那此親戚都是一戶褚姓人家的佃戶。

  紫雲正念中學,被迫的中斷了學業,可是到了小鎮,她倒也還喜歡那種安靜的生活,每天帶了三歲的弟弟到田野里去放風箏。有一天,她在鎮外的荷塘邊,看到了一個正在寫生的年輕人,小弟弟走過去,天真的指著那張畫,說:這是我,這是姐姐。

  紫雲忍不住走過去一看,果真,那畫上畫著奔跑的她和弟弟,她的頭髮跑得有一些散亂,手裡牽著風箏的線。紫雲紅了臉,那畫畫的年輕人,看上去也有一些不安。

  因為那畫,紫雲格外的留心了他。這年輕人原來只是寄住在隔壁,話不多,說話時一口外地口音,笑起來,嘴角孩子氣地向上彎。

  兩個人常常在田野里遇見,他遠遠地沖她微笑,她卻只是紅了臉,低下頭,擺弄手裡的風箏。

  在夢裡也是常常遇見,仍然是兩個人遠遠的對望一下,不說話,卻有一絲甜蜜在心底蕩漾。那樣的夢,她原以為可以永久的做下去。

  他離開榕鎮那天,背著畫夾,走過來,把一張紙條塞進她的掌心。她的手心沁出汗來,看著他一步步的走遠,慢慢的展開那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名字,還有地址。她和他,開始通信,他的來信里總是一些瑣碎的事,告訴她近來又做了什麼,看在她眼裡,只覺得親密。

  有一天,父親喝醉了回來,怒氣沖沖的砸碎遞到手裡的茶杯。她惶恐的躲到簾外,聽到父母的對話,原來,這鎮上五十歲的褚老爺不知怎麼看到了她,竟然托人轉彎抹角的提出來,要娶她。雖說是正房太太,可是父親又怎麼可能讓自己掌上明珠的女兒,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她覺得戰慄,可也覺得慶幸,到底父親還是維護著她的。只是她慶幸得太早,她沒有料到的是,褚老爺為了得到她,竟那那麼處心積慮,他不知從哪裡打聽到她父親唯一的嗜好,漸漸的,又把他哄上了賭桌。

  終於有一天,父親發現自己背了一身債務,一家人,連棲身之所也已經全部輸光。正在這時,褚老爺又來提親,許下高額的聘禮。父親明白過來,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有離開過病床。

  屋裡,父親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屋外,催債的人日日緊逼。看看三歲的弟弟,紫雲一咬牙,嫁了過去。

  嫁過去,才在那戶人家看見許多與自己酷似的舊相片。家裡的僕人說,那是太太生前照的。原來褚老爺年輕時與妻子感情極好,不幸的是,她年輕輕輕就死去。多年來褚老爺不肯續弦,直到遇到她。

  褚老爺對她,也談不上怎麼寵愛,他甚至聽到她說話也會皺眉,因為她說出的,不是他想聽的聲音。他只是時時凝望著她的臉。她害怕他的眼光,害怕他的一切,對於十六歲的她來說,他的一切都是衰朽可怕的。

  度日如年,她只是在日記里,悄悄的回憶著那在田野里作畫的少年,回憶他笑起來格外明朗的臉。通信卻是終斷了,她在日記里寫道,不知道他有沒有惦念。

  靠著那一份回憶中朦朧的感情,她竟然慢慢的熬過了一年。她在日記里祈禱著,有一天會得到自由。

  她沒有想到,那本日記有一天竟自己跑到了褚老爺的書桌上。原來在這個家,並非她情願走進來,照樣有人容不得她的存在。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暗暗的留心著。

  褚老爺把她叫了去,她跪在地上,倔強地仰起頭,直視著那張殺氣騰騰的臉。那眼光激怒了褚老爺,他額上青筋亂跳,咬著牙說:“你不配長這麼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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