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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骨巨龍飛行時帶起的氣流吹亂了藍緹斯向來整齊的頭髮,與其此刻的表情一同使他看起來沒有平時那麼不近人情,但顧長安直覺他的心情不像是純粹的開心,反而更像是在一塊發霉的麵包上覆蓋了精緻誘人的奶油,僅僅是金玉其外而已。

  猶豫了一下,顧長安什麼也沒問,只輕輕咬了一下藍緹斯的指尖:「然後呢?」

  「然後有給你的禮物。」

  「那我要每天吃喝玩樂,你就負責陪吃陪喝□□。全年無休,直到我開除你為止。」他的兩隻前爪扒在藍緹斯的拇指上,又抖了抖耳朵,「還有,王城的事結束之後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

  「好。」

  ***

  當他們抵達王城外的時候,教廷的駐殿騎士團正在與一支全部由亡靈法師組成的軍隊交戰。顧長安生平第一次親眼看到真實的兩軍交戰,無論是視覺還是精神上的效果都是相當震撼的。

  藍緹斯站在距離交戰處非常遠的地方,但顧長安仍舊能聽見來自於遠處的嘶吼與慘叫聲,有些能明顯聽出是不屬於人類的咆哮。

  「那些人……全都是你聚集的?」大陸上的亡靈法師本就很少,況且都是些脾性古怪的傢伙,要湊足軍隊就更是困難。不過顯然一支擅長召喚亡者的軍隊,其具有的優勢也是巨大的,在這一優點的襯托下即使其成員實際上並不具備軍隊成員的素質,也可以姑且忽視。

  「嗯,兩年能做很多事。」藍緹斯將這個過程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並順道多解釋了一句,「王室方面也是我推動的。」原國王有三位王子,他早就與二王子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協議,籌碼一是王位,二是與精靈族建立友好關係,而對方所要做的就是在這個時候將王室那邊攪得越是混亂越好,使得王室無暇對光明教廷的困境施以援手。

  一點點將局面引導到如今的地步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困難,畢竟光明教廷已經發展得太過龐大,礙了很多人的眼。

  「那你過來是要幹什麼?」看起來像是不打算參與其中,總不會是特意趕過來做一個旁觀者吧?

  「教皇和紅衣主教還沒有參戰。」而那個級別的強者所施展的光明魔法,對於亡靈生物的殺傷力是堪稱恐怖的,「過幾天我們進去教廷。」

  顧長安眼皮一跳,艱難地仰起頭瞪著藍緹斯的下巴,又在意識到這樣很缺乏氣勢之後收回高高揚起的腦袋:「你瘋了嗎,要自己去一對多送死?「

  「控制住教皇就夠了,別擔心。」

  說是別擔心,但這怎麼看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駐留在教廷的那些主教是瞎嗎?會任由他去跟教皇一對一公平決鬥?

  「你腦子裡肯定有水。」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後,顧長安抬起一隻爪子拍了拍藍緹斯,「反正也不是現在就去,先帶我到附近的森林裡逛一圈。」他實在不太想繼續傾聽來自於戰場的嘶吼。

  真讓人煩躁,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一定要把藍緹斯扔去睡三個月客房,沒得打折。

  對於他的要求,藍緹斯向來是不會拒絕的。一人一兔在樹林裡悠哉地散步,距離上一次這樣做好像已經過了很久,讓人不由得感到懷念。

  安靜地走了一會兒,藍緹斯突然開口:「以後不要隨便撿人。」

  「……」顧長安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便是一陣無語,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一茬,「有道理,我那時候就不應該把你撿走。」要是最初就知道撿到藍緹斯會惹出後來這麼多麻煩事,他說不定真的會假裝看不見繞路走開。

  「後悔也沒有意義。」藍緹斯淡定地揉揉他的耳朵,似乎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就又轉過頭來親吻了一下,「我不可能放你走。」

  「你是人販子嗎?」兔子大人絲毫不留情面地給了他一爪子,然後用軟軟的肉墊把他的臉推遠,「再說就算我當初沒多管閒事,你現在肯定也還一樣活蹦亂跳。」這麼一說,突然就覺得他們的相遇非常多餘,一點都談不上美好,就像是豌豆公主床墊下的那顆豌豆,聽起來很童話,實際上公主睡在上面時渾身都不舒服。

  對此藍緹斯也並不否認,只是事到如今再去想像那樣的可能性顯然已經太晚。

  說是附近的森林,實際上這裡距離王城的距離還是很遠的,畢竟如果意外碰見教廷的巡邏隊也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這也導致了這處森林中的魔獸和魔植都沒有被大幅度清剿過,所以他們還沒走多久就迎面碰上了一株揮舞著葉片的食人花。

  幸而對於顧長安來說,能進行語言交流的通常都不是什麼問題,而且他們也確實聊得挺不錯。

  安靜地站在食人花前充當顧長安的坐騎,藍緹斯並不能理解他們之間交流的內容,但這同樣也不是問題,只要能看著顧長安充滿生機的樣子就足夠他感到愉快。說話時嘗嘗不經意間擺動的長耳,偶爾抬起的一隻前爪,這些小細節藍緹斯已經太過熟悉,而每次看到又都會感到有趣。

  要是顧長安再一次離開並消失……那樣帶來的結果就連藍緹斯自己都不情願去深想,興許是因為他明確地知道自己是尋常人們眼中的魔鬼、瘋子。甚至他也無法確信自己會不會傷害到顧長安,因為某些陰暗難言的想法嘗嘗會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然而他並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糟糕,至少不該讓顧長安感到難辦,可能的話他想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一個被絕大多數人所恐懼的對象。

  救贖真是個非常微妙又難以理解的詞語,就像他分明確信自己得到了救贖,但除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墮落了,而墮落的原因就是一隻會變化身形、迷惑人心、口吐人言、長相類似白兔的陰毒魔獸。這個說法在艾洛蒂亞王國流傳甚廣,藍緹斯花費了很多精力才讓顧長安至今不曾聽聞過。

  真讓人討厭。

  這種感覺在曾經信奉光明神的時候也隱隱有過,但從不曾如此強烈,原來自己重視的信仰被他人隨意污衊嘲諷是這樣難以忍受。

  如果一定要承認世界上存在神明的話,那麼他的神只有唯一的一個。

  「別發呆,繼續走。」肉墊拍在臉上的觸感喚回了垂眸思索的藍緹斯,他抬高視線,看到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正不滿地望著自己。

  看來是他年輕的神明大人結束了與食人花的聊天,正在催促他前進。

  藍緹斯不禁微微地一笑:「好。」應聲之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兔子大人。」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叫法了。」屬實讓他有些尷尬,再怎麼說也是當年為了跟藍緹斯叫板隨口編的稱呼,突然真的被這麼稱呼,感覺非常不自在。

  「沒什麼,走吧。」

  第55章 信仰

  不知道是他們碰巧了還是今天森林裡的魔獸魔植格外活躍,從早到晚逛了一天, 幾乎走幾步就能遇見一個「小夥伴」, 而顧長安今天仿佛心情格外的好, 一直在跟各種魔植魔獸說話,完全無視了淪落為交通工具的藍緹斯。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或者該說只要面前有其他的交流對象, 顧長安就一般不會選擇跟藍緹斯講話。

  以情侶的身份來評判,該說是相當悲傷的故事。

  諸如《聊天技巧入門》這樣的書籍飼主已經看了不下三本, 然而沒有任何顯著的改變, 他的兔子大人依然拒絕以隨和親切的方式跟他進行交流。

  藍緹斯默默地看著顧長安直立起身子, 前爪合攏在一起,耳朵豎得筆直, 眨著閃閃發亮的眼睛對一隻長相一言難盡的五頭奇美拉賣萌:「……」球球從來都沒為他而表現出這種樣子。

  然後他從容地把顧長安抱回了口袋裡, 換了一個方向繞開那隻奇美拉繼續前進。

  顧長安:「???」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瘋了嗎, 別按著我!」

  「想說話就跟我說。」這事情很嚴肅, 要比教廷那邊更優先對待,「我是你的結婚對象。」

  「為什麼非要跟你說,」顧長安好不容易掙扎著扒開藍緹斯的手, 重新從衣袋裡探出腦袋, 累成了一隻廢兔,「又不是只有你會講話。」

  「有別人在你就不理我。」

  這種小學生級別的鬧脾氣顧長安是拒絕接受的:「這不是當然的嗎,當著別人的面談戀愛你都不會難為情嗎?」

  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藍緹斯注視著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古怪起來, 而這也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說漏嘴了什麼,當下尷尬得想要鑽回口袋裡,卻又硬撐著強裝淡定:「你別給我腦補太多,我只是說不想那麼黏糊……」

  「跟我說話你會害羞。」藍緹斯以一種十分肯定的語氣打斷了顧長安的辯解。

  「閉嘴!你從頭到尾哪裡值得我害羞?」兔子大人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飼主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好。

  顧長安非常清楚,藍緹斯認定的事情不管他再怎麼解釋都不會有什麼卵用,再說下去只能讓他自己更加尷尬——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好氣啊。

  鬆開前爪讓自己落回口袋裡,顧長安悶聲說道:「行了認真一點,我已經跟那些魔植說好了,進去教廷的時候它們會來幫忙。」

  然而他說完這句話,藍緹斯卻遲遲沒有給出回應,也沒有走動,就那麼安靜地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了半晌依然沒有動靜,顧長安忍不住鑽出了衣袋,憤怒地瞪向這個他一直想打一頓的傢伙。

  抬起頭的同時,他看進了那雙與劍刃擁有同樣色澤的眼睛裡。此刻已經時值日暮,而那分明是連火紅的夕陽也無法使其變得溫暖的色澤,此刻卻被動搖的神色所取而代之。要不是其中沒有分毫水光,他多半會以為藍緹斯要哭出來了。

  「……你幹嘛?」顧長安嚇得一懵,不知道又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連耳朵都背了過去,「我這次又沒罵你。」

  藍緹斯搖搖頭,將顧長安捧到面前輕吻了一下,低聲答道:「沒事。」

  他只是突然意識到了剛才顧長安為什麼會做出那樣故作可愛似的動作,以及自己深愛的對象也非常重視自己的這個事實。這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即是為什麼世人認為他失去了一切,而他卻認為自己得到了一切。

  原本應該再等待一兩天天再行動的,但是藍緹斯發現自己已經等不及了,此刻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向顧長安獻上自己準備了許久的禮物,那份只有顧長安才有資格擁有的禮物一定要由他親自獻上。

  「我們現在去教廷。」藍緹斯握住顧長安柔軟的前爪,眼神亮得出奇,「立刻。」

  顧長安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卻只來得及問出一句:「你說什麼?」隨後便被飛快地帶離了原地。

  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出類拔萃到這個地步的是真的第一次見,再強調一遍,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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