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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那張筆記里提到過的,採薇畫的全家福。

  我看了,卻覺得猶如雷擊。

  因為那畫上的少女,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梨渦,甚至笑起來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在鏡子裡看了千遍萬遍,怎麼會認錯?

  昔年莊周夢為胡蝶,不知莊周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莊周?就好比是我,不知道是賀蘭採薇變成和賀蘭青蘿,抑或是賀蘭青蘿變成了賀蘭採薇?

  我想起我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我想起我永遠長不了的頭髮,我想起我熟稔地識得那些晦澀的繁體字,我想起我……我多年之前,從這具棺槨里爬起來,茫然四顧,絲毫不知外頭已經天翻地覆。

  我想起我得知他們都已經死去的時候,那種刺骨的心痛,和徹徹底底的茫然,我跌跌撞撞爬出這個地下的陵墓,大山外頭的世界,日新月異,王朝不知迭替了多少次,世界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樣子。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我只有獨身一人。

  昔年陪伴著我,愛護我,疼寵我的家人,都已經化為了一具骷髏……誰都抵不過時間的流逝和死神的到來。

  唯有我自千年前死去又醒來,身邊的人卻已經一個都不剩!

  如果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我喝下那個長生不老藥?我寧可死在十六歲的時候,死在你們都在我身邊的時候,這樣至少……至少我閉上眼的時候,還是滿滿的幸福。

  而不會像如今這樣,徹徹底底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時光那麼漫長,人生那麼寂寥,我獨自一個人活著,享用著萬貫家財,卻又有什麼意思?

  淚水迷濛了我的眼睛,我慘然一笑,跌跌撞撞爬起來,翻身睡進棺槨,上好的木材迄今都散發著似有若無的清香,我緩緩闔上眼,希望這一睡,一生都不要再醒來。

  而外面……滄海幾次變成桑田,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是夢中。

  尾聲:

  “小丫頭怎麼還沒有醒過來?”

  “噓,小聲點兒,吵醒她睡覺,等她醒來可有你受的。”

  “可是瀟冰叔也說了,總是睡覺也不見得對身體多好,喂,小丫頭,快起床了。”

  我是被人吵醒的,在夢裡就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小聲說著什麼,仔細一分辨,卻更讓我茫然了,這是什麼情況?

  方才說話的人不死心的來推了我一下,聲音輕快:“快起來,不然這桂花糕、核桃酥、櫻桃酥酪什麼的,可都被多多吃掉了。”

  “是被墨跡吃掉了才對,你看,他都已經偷吃三塊了。”這是另一個溫文爾雅的男聲,帶著揶揄的笑意。

  等等!偷吃我的糕點!誰那麼大膽!我頓時覺得腦袋無比清醒,還未睜開眼睛,卻聽見又有人進來,笑道:“都是午飯時間了,還要吃什麼糕點,回頭吃不下飯。”

  “只是拿吃的哄居然還不醒來,莫不是睡迷糊了?”方才那個人顯然是走了過來,戳了戳我的臉,“愛徒,寶寶姐這次可是親自下廚做了好吃的,還不起來麼?”

  寶寶姐……親自做了好吃的!我更加警醒,想要立刻蹦躂起來維護我的飯碗,可是眼皮卻像是黏上了似的睜不開。

  “還沒起來?”沒過一會兒,又進來一個人,搭上了我的手腕,沉吟道,“沒道理啊,照我的判斷,今天肯定能醒了。”

  我醒了,我只是起不來而已!我在心裡強調了一遍,無比鬱悶。

  “唔,讓我試試。”不知道又是誰湊過來,“無名讓一讓。”

  然後我聽見了耳邊的促狹的聲音:“蒼老師說你是只又懶又笨的小豬,快起來揍他!”

  又!懶!又!笨!的豬!!!!我覺得我腦袋裡名為理智的弦吧嗒一聲斷掉了!

  我憋紅了臉,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瞪著面前幾個表情怪異的人,揮著拳憤憤道:“搶我的零食就算了,還敢罵我是小豬!他才是豬!他全家都是豬!”

  我掀了被子跳下床,揮著拳頭問道:“人在哪裡,我要揍他,說誰是豬呢?”

  “先吃飯先吃飯。”我被摸了摸腦袋安慰著,“吃飽了才有力氣揍人對不對?”

  “沒錯。”我想了一秒鐘,覺得有道理,“那先去吃飯!今天吃什麼?”

  旁邊的人連忙報菜譜:“有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東坡肉,油燜春筍,荷葉粉蒸肉,雞汁菜卷……”

  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向飯廳走過去,外頭陽光正好,曬得我暖洋洋的,百花已經開了,香氣濃郁芬芳,天空湛藍,是一個絕好的晴天。

  我唇邊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住,眼角眉梢都瀰漫著笑意,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喜悅……是真是假,是夢是虛幻,又有什麼關係呢?

  至少我們在一起,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已經足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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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犀照記》正文到此全部完結,明天還有一則顧琅的番外放上,然後就真的是大結局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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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裡不知身是客——顧琅番外

  更新時間2013-1-28 12:00:14 字數:3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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