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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芸帶著安婧和劉中堂來到中國,在江西龍虎山上遠眺著壯麗河山。安芸想讓在美國出生的安婧看看自己的家鄉,也讓真正服刑期滿的劉中堂來一次不用偷渡的風水旅行。

  他們剛剛從道教聖地天師府出來,安婧來到中國後特地做了一身長衫來襯著喜歡穿長衫的媽媽。這時她穿著灰布中國長衫,拿著羅經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她跑到一個山頂上展開雙手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安芸說:“這裡就是我們高祖太婆修煉的地方,風景真美啊!”

  安芸微笑著走上山頂和她站在一起,看著遠方說:“這裡是中國風水的發源地,也是安家的故鄉。一百多年前高祖太婆綠嬌嬌從這裡出發,走遍了中國,然後又走向世界,然後才有你這個小毛孩生出來。說起來也怪,我們從小發現你像她,也是小小的個子加個瓜子臉……”

  “這樣才漂亮呢……為什麼她叫綠嬌嬌,可是家譜上又寫著安青茹呢?”

  安芸深切地看著女兒的眼睛說:“名字重要嗎?”

  劉中堂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安婧歪一下頭說:“好聽的名字當然重要,要是你給我起的名字不好聽,我就自己起一個。”

  安芸笑著說:“你今天穿著長衫,在美國穿修女黑袍,但你還是你呀。”

  安婧用力點點頭,伸個懶腰說:“那是。唉……在天師府打坐了幾天,腳都麻了,在修道院天天跪著祈禱反而不覺得累……”

  山頂吹著略帶濕潤的暖風,在陽光下讓人感到祥和開朗。安芸揚手讓兩個年輕人坐下,對安婧說:“你在天師府學習了幾天,你認為什麼是道?”

  “張天師讓我忘記一切,內觀元神,那時我覺得道在我的身體裡面,那是一股力量。”

  安芸又看著劉中堂,劉中堂是飽讀詩書的中文教師——洪門白紙扇,說話自然更有水平。他像背書那樣流利地回答:“《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如果可以說出來的道就不是道了,經書上的意思是道無形無跡,無處不在,我們生活在道裡面卻不會去注意它。這種低調無為教會我們怎麼做人處事。”

  安芸笑起來:“呵呵,你好像在說空氣似的。如果道那麼普通又無處不在,道士們為什麼還要去修煉尋求呢?”

  她看著兩個神情迷惑的年輕人說:“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和你們一樣有點自己的看法。婧婧,天主教的十誡中提到不能跪拜和侍奉偶像,你在天師府里看到無數神像,因為你的宗教信仰而不必去跪拜,但是你依然可以感覺到什麼是道。你知道嗎?雖然道教看似很多神仙,可是剝開這些歷史留下來的外殼,本質上卻是一神論,你拜和不拜並沒有區別,能跪下來是對宗教和文化的尊重,但是只要你的心不輕視,並非一定要下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是世界的起源。信上帝的宗教在追尋上帝的啟示,他們稱為神、上帝、或者安拉;科學家在追尋宇宙的起源,他們稱為宇宙第一推動力。如果馬特維能進一步研究瀰漫宇宙的3.5K微波背後的真相,他總有一天會看到同一個終極,這和道教的追求探索並沒有區別。”

  劉中堂和安婧不期然地肅然起敬,在天地之間的山頂上和亦師亦友的前輩談天說地是無上的享受。劉中堂說:“所以名字並不重要,我想我明白了芸姐剛才說的意思。如果我們只是執著於外形、名字這些表面現象,我們就看不到真相。”

  安芸對劉中堂說:“可能我們永遠也看不到真相,可是我們還是要去尋求,只要向前走一步,就距離真相近一點。道是自然的規律,婧婧,如果你看不透上帝的意旨,又怎麼知道上帝沒有另一個名字和另一副面孔呢?”

  安婧皺起眉頭指著山下的天師府說:“所以你讓我來看上帝的另一副面孔,然後讓我離開修道院?”

  “得了吧,你天天想著溜走呢,我稍微說一下你就使勁點頭了,現在可別賴到我身上。劉兄弟,婧婧當不當修女和我沒關係,和你大有關係,以後你和她慢慢搞清楚這件事啊。”

  劉中堂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芸姐可別這麼叫我,論輩分論什麼的都不能這麼叫,叫我阿堂就行了。”

  芸姐朗聲笑起來:“剛才說完名字的問題,你也不要著相嘛,看開點。”

  安婧突然站起來說:“我想好了,我也要有另一副面孔,我決定改名叫藍色火焰!”

  安芸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你想都不用想了。”

  劉中堂說:“像雞尾酒一樣沒有想像力。哎呀,不能隨便打人啦。”

  寧靜的綠樹公墓建在紐約布魯克林的一片小山坡上,從這裡可以看到矗立紐約灣上的自由女神和曼哈頓連接天際的摩天大樓。這裡環境清幽,但是從風水上說卻平平無奇,安良的祖先很早就在這裡買下了大片土地,並且要求安家後人去世時必須火化、安葬在這裡。火化過的骸骨會失去大部分風水靈力,安葬在一片普通的墓園中更使風水無可發揮。安家一向有任由孩子們按自己的意願自由選擇生活的傳統,可是唯獨這一點卻是代代相傳、必須遵守的鐵的原則。

  安良從有記憶開始第一次來這裡掃墓就聽母親反覆告訴他:安家是風水世家,有足夠的力量用陰宅風水去影響後人,可是這種影響實際上剝奪了後代選擇的自由。安家的祖先希望每個人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努力去創造命運,而不是被一掛祖墳控制,同時也不能用祖先的骸骨去為自己牟私利。

  平整的高地排列著層層墓碑,最上方的墓碑是傑克·懷特和安青茹·綠嬌嬌的合墓碑。從這裡開始以下的每個墓碑上全是安姓的歷代風水師和他們的親人,每個人都堅守著前輩的教誨,火化後才下葬,李孝賢也不例外。

  安婧還在新加坡就在電話中告訴安良,依易卦卜算,李孝賢只有三天壽命,這三天裡她會出現臨終前的迴光返照,病情會突然好轉,可這只是讓她實現夢想的最後期限。李孝賢沒有逃過死神的召喚,但是她在安良懷中,在親人的守護中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幾個月後墓碑已經做好,墓碑上坐著一個大理石雕刻成的天使,天使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面容和李孝賢一模一樣。她身穿潔白的長袍,背後的翅膀包圍著身體,側坐在墓碑上拉起小提琴。安良穿著整潔的禮服,手捧鮮花站在天使前面小聲地說著話。

  “小賢,我的妻子。我以為上帝把你帶到我身邊是為了讓我們一起到他的懷抱,可是他只想讓我送你走。婧修女對我說,我不應該哭,因為人的壽命有長有短,只要完成了上帝的啟示和目的,人就可以完美地回到天堂。我明白你是為了讓天使們回到天堂才來到世上,你來到我身邊,讓我明白愛情不是白日夢,所以我沒有哭……”

  安良哽咽了一陣,任由眼淚流在臉上,可是他沒有擦乾,免得被天使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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