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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東尼說。“許多從未聽說過赫索斯拉夫的人,一聽到別人提起斯提普提奇伯爵,都會眉開眼笑。他們都知道他是巴爾幹半島的大人物,當代最偉大的政治家,一個沒上絞刑台的大壞蛋。大家對他的看法要看他們訂的是那一種報紙。但是,傑姆斯,這一點你不必懷疑,等到你我早已化為灰燼的時候,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名字大家都會記得。最近二十年來,近東的每一個政治運動和反抗的運動根本上都與斯提普提奇伯爵有關係。他是獨裁者、愛國者和政治家。大家只知道他是一個陰謀大王,除此之外誰也不能確實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好了,你提起他做什麼?”“他過去是赫索斯拉夫的首相。所以我先提到他。”“吉米,你沒有比例的頭腦。赫索斯拉夫和斯拉普提奇伯爵一比,一點也不重要。那只是他的出生地,和從事公眾活動的場所。但是,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呢。”“他是死了。大約兩個月以前,他死於巴黎。我現在給你談的這件事是幾年以前發生的。”“問題是,”安東尼說。“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吉米接受他的指責,連忙繼續說下去。。是這樣的。那時候換在巴黎——正確地說,剛剛四年以前。一天晚上,我在一個相當僻靜的街上散步。後來我看見五六個法國流氓毆打一個看樣子很有身份的老先生。我不喜歡那種凌弱的行為。所以,我馬上插手,痛毆那幫流氓。結果都逃得無影無蹤!”“幹得好,傑姆斯。”安東尼溫和地說。

  “我要是看到那場訂斗就好了。”“啊,那也不算回事。”吉米謙虛地說。“但是,那個老先生感恩不盡。他那天喝了兩杯,那是沒疑問的。但是,他還相當清醒,能夠問明我的姓名住址。第二天他就來向我道謝,而且也是以冠冕堂皇的方式。那時候我才發現,我拯救的正是斯提普提奇伯爵。他在波伊斯河邊有一所房子。”安東尼點點頭。“對了,尼古拉國王給人暗殺之後,斯提普提奇伯爵到巴黎定居。後來,他們要他回去當總統。但是,他不接受。他仍然堅守他的君主政體原則。不過,據說巴爾幹半島上所有的秘密政治行動,他都參與其事,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這個人很深沉。”“尼古拉四世在選擇妻室方面所表現的趣味很奇怪,是不是?”吉米突然說。“是的。”安東尼說。“這件事也毀了他,啊,可憐的傢伙!她是巴黎一個雜耍劇場的潦倒藝人,甚至不配高攀與上層階級的人聯姻。但是,尼古拉對她一往情深,她也一心一意的要當皇后。這種事叫人聽起來難以置信,但是,他們終於想辦法達到目的。他稱她為波帕夫斯基女伯爵,樣稱她有沙皇羅曼諾夫的血統。尼古拉在埃喀瑞斯特大教堂同她舉行婚禮,由幾個大主教勉強為他們證婚。於是,她就加冕為法拉佳皇后。尼古拉收買了他的大臣。我想他大概以為只有這個才是重要的。但是,他忘記對付他的老百姓。赫索斯拉夫的老百姓很守舊,他們認為他們的國王和皇后應該都是貨真價實的人物。因此,怨言四起,民眾紛紛表示不滿。當局自然施以殘酷的壓制。最後激起暴動,群眾直搗皇宮,殺死國王和皇后,宣布成立共和國。從此以後,就變成了共和國。但是,我聽說仍然有變亂。他們暗殺了一兩個總統,使他們暗殺的技能不致荒疏。但是,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方才講到斯提普提奇伯爵正在向你致敬,把你當作救命恩人。”“對啦,不過,那件事就到此為止。我回到非洲以後再也沒有想到那件事。可是,大約兩星期以前,我收到一個樣子很奇怪的包裹。那包裹一路由我經過的地方轉交過來,不知道已經有多久了。我在報紙上看到斯提普提奇伯爵最近在巴黎去世了。那麼,這個包裹裡面的是他的自傳——或者回憶錄,或者不管你叫它做什麼吧。裡面附了一封簡訊,信上說,我如果將那個文稿在十月十三日或以前送到倫敦的一個出版公司,他們就會給我一千倍。”“一千榜?你是說一千鎊嗎?吉米。”“我是說啦,小伙子。我希望這不是騙局。常言說得好,王侯政客之言,萬不可信。那麼,這東西怎麼辦呢?由於這包裹一直跟著我轉寄過來,我不能再耽擱。不過,可惜我剛剛走好這次到非洲內陸的計劃,而且已決意去了。這樣的好機會不可再得。”“吉米呀,你這人不可救藥。千金在手,勝似空中樓閣中無數黃金。”“假如是騙局怎麼辦?不管怎麼樣,我已經定好到開普敦的船票,樣樣都安排好了。現在,你忽然到這裡來了。”安東尼站起來,點一支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傑姆斯。你照預定的計劃去淘金。我去替你收那一千鎊。那麼,我有多少好處呢?”“四分之一,你說怎麼樣?”“二百五十倍,照一般的說法,免扣所得稅吧?”“對啦。”“好!現在告訴你,讓你咬牙切齒地恨我吧,本來,有一百鎊我就肯幹了。讓我告訴你,傑姆斯·麥克格拉,你壽終正寢的時候就不能計算銀行還有多少存款了。”“不管怎麼樣,講妥了嗎?”“講妥了。我同意。那麼,使色遊覽團可就亂了。”他們倆鄭重地乾杯,互相祝賀。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章“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安東尼飲盡杯中酒,然後將杯子放到桌上。“你準備乘什麼船?”“格蘭納堡號。”“大概是以你的名義定好艙位吧?那麼,我還是以傑姆斯·麥克格拉的名義上路啦。我們不會有護照方面的問題吧,是不是?”“反正沒有多大區別。我和你是完全不相像的。但是,在相貌上有一個地方也許是完全相同的——身高六尺,棕色的頭髮,藍眼睛,鼻子,普通下巴;普通——”“不要講這麼多‘普通’的噱頭了。我要告訴你,佳色遊覽團由好幾個應徵人當中選到我,完全是由於我這漂亮的外表和親切的態度。”吉米咧著嘴笑笑。“我今天上午看到你的態度了。”“去你的吧!”安東尼站起來,在房裡來回踱著。他的眉頭微皺,過了幾分鐘才說話。“吉米,”最後,他說:“斯提普提奇在巴黎去世。把一個包裹由巴黎經由非洲送到英國,是什麼用意?”吉米無法可想地搖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不好好地包一個小包,用郵遞的方式呢?”“這樣聽起來就他媽的更合情理了,我同意你的話。”“當然,”安東尼繼續說。“我知道國王、皇后,以及政府官員都由於禮儀的限制,不能用簡單而且直接的方式做一件事。因此,就產生了國王的使者一類的人物。在中世紀的時候,你給一個人一枚圖章戒指,當一種天方夜譚里的開門咒一類的東西用,可以通行無阻。‘啊,國王的戒指!大人,請過去/而且.另外那個人通常都是把那戒指偷來紛。我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一個聰明的傢伙想到一個權宜之計,仿造那個戒指?仿造十幾個,每一個賣一百古幣。中世紀的人好像都沒有創意。”吉米直打呵欠。“我那些有關中世紀的話,你聽了好像不感興趣。我們還是據回頭來談斯提普提奇伯爵吧。從法國把一件東西經由非洲送到英國,即使是一個外交人物這樣做,也是很笨的。他如果只是要你得到一千鎊,他就應該寫在遺囑里。感謝主!我和你都不是太傲而不肯接受遺贈的人!斯提普提奇一定是非常愚蠢的。”“你這樣想,是不是?”安東尼皺著眉頭,繼續踱來踱去。“你根本沒看那個東西嗎?”他猛然問。。看什麼?”“部個文稿。”“哎呀,沒有。你以為我要看那一種東西幹嗎?”安東尼笑了。“我只是納悶,如此而已。你要知道,有許多的麻煩都是由回憶錄之類的東西引起的。妻生守口如瓶的人好像絕對喜歡在自己壽終正寢的時候,引起天下大亂。這樣會給他們一種幸災樂禍的滿足。吉米,斯提普提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見過他,跟他談過話,而且,你對人的本性有很好的判斷力。你能想像到他會是一個報復心很強的老傢伙嗎?”吉米搖搖頭。“這很難說。你知道嗎?頭~天晚上他喝得相當醉。到了第二天,他是個高貴的老者,彬彬有禮,把我恭維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喝醉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有趣的話?”吉米回想當時的情形,同時皺著眉頭。“他說他知道‘寇邱諾鑽石’〔英國王室所藏之印度大鑽石(Koh-i-noor),重106克拉——譯者注〕在什麼地方。”他不敢確定的自動提供資料。“啊/安東尼說。“那個我們都知道。他們把它收藏在倫敦塔的陳列室里,對不對?有厚玻璃的門,和鐵欄於保護著,還有很多穿漂亮制服的人站在那裡防備竊盜。”“對啦。”吉米表示同意他的說法。“斯提普提奇談到其他像這一類的事嗎?譬如說,他談到他知道華萊士珍藏是在哪一個城裡嗎?”吉米搖搖頭。“嗯!”安東尼說。他點了一支煙,又開始來回地踱方步。“我想,你這野蠻人,大概從來不看報吧?”不久,他突然這樣問。“不常看。”麥克格拉簡單地話。“報上登的東西通常都引不起我的興趣。”“謝天謝地,我比你文明些。最近報上有好幾次登過赫索斯拉夫的消息。上面暗示那裡醞釀著要復辟。”“尼古拉四世沒有嗣子,”吉米說。“但是,我絕對不會猜想奧保羅維其王朝已經絕種了。現在也許有許多年輕的後代子孫在各處流浪。一定還有不少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的堂兄弟。”“因此,就不難找到一個可以繼位為王的嗎?”“一點兒也不難。”吉米回答。“他們如果對共和制度感到厭倦,我就絲毫不以為奇。像那樣精神旺盛,精力充沛的人,對於暗殺國王已經習以為常。然後,再叫他們槍殺總統,他們就會覺得沉悶,不夠刺激。現在談起國王,我就想起老斯提普提奇那天晚上透露的一句話。他說,他認識那幾個追擊他的流氓,他們是維克脫王的手下。”“什麼?”安東尼突然轉過身來問。麥克格拉本來嘴巴微微咧著在笑。現在,他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夸#兒興奮,是不是?君子·周?回他拖長聲音說。“不要傻了,吉米。你說出一些相當重要的事。”他走到對面的窗口,站在那裡向外望。“不管怎麼說,維克脫王是誰呀?”吉米問。“另外一個巴爾幹國王鳴?”“不,”安東尼慢慢地說。“他不是那一種王。”“那麼,他是誰?”沉默片刻,然後,安東尼說:“他是一個騙子呀,吉米。世上數一數二、惡名昭著的珠寶賊_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膽大包天的傢伙;他什麼都不怕。維克脫王是他在巴黎有名的綽號。巴黎是他的匪黨大本營。警察捉到他,以一種較輕的罪名關了七年。他們沒有證據,不能證明他犯過更大的罪案。他不久就要出獄——或者也許已經出獄了。”“你以為斯提普提奇伯爵與他入獄的事有關係嗎?那幾個流氓就是為了這個追擊他,想要報復嗎?”“我不知道。”安東尼說。“表面上看,好像不太可能。據我所知,維克脫王並沒有偷赫索斯拉夫王室的珠寶。但是,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像都會令人想入非非,是不是?斯提普提奇的死,那個回憶錄,報上的謠傳——這一切雖然模糊,卻很有趣。另外還有一個謠傳,說他們在赫索斯拉夫發現油礦了。傑姆斯,我深深地感覺到,人們已經慢慢對那個不重要的小國感到興趣了。”“什麼樣的人?”“希伯來人。都市的辦公室里那些黃面孔的金融家。”“你講這一切事,究竟用意何在?”“想把一件容易的事變成困難的,沒別的。”“你不會假裝,以為把一個簡單的文稿送到出版公司會有什麼困難吧?”“不。”安東尼遺憾地說。“我想那件事並不難。但是,傑姆斯,要不要我告訴你,我這二百五十鎊打算用作到什麼地方的旅費?”“到南美嗎?”“不是,老兄。我要到赫索斯拉夫去。我要同那些共和黨人合夥。很可能有一天我會當總統呢。”“你既然這樣野心勃勃,那麼,為什麼不成為主要的保皇黨,去當國王呢?”“木,傑姆斯。國王是終身職。總統的任期只有四年左右。要把一個像赫索斯拉夫這樣的國家治理四年,倒是蠻有趣的。”“我想,國王這個職位也許還干不到四年呢。”吉米揚吃說。“我可能盜用你那一千鎊。這對我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你知道嗎?你將來回來的時候會讓金塊壓得喘不過氣來。那一千鎊你就用不著了。我會替你投資到赫索斯拉夫的油礦股份。你知道嗎?傑姆斯。我愈想到這個,便愈感到喜歡你這個主意。你如果不向我提起赫索斯拉夫,我絕對不會想像到那樣的地方去。我準備在倫敦停留一天,把那批贓款拿到手,然後就搭巴爾幹快車離開。”“你不會這麼快就可以脫身的。這件事我以前沒提起,但是,我又要給你另外一個小小的任務。”安東尼一屁股坐到一把椅子上,嚴厲地注視他。“我~直都覺得你在瞞著我什麼事情。原來你的詭計就是這個。”“我毫無此意,只是有一件事必須要做,幫助一位女士。”“傑姆斯,我可以斷然地告訴你,我絕對不要捲入你的桃色事件。”“這不是一個桃色事件。我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我把這件事的全部經過告訴你吧。”“假若一定得再聽你~大套冗長拉雜的話,我就得再喝一杯”他的主人很殷勤地遵命照辦,然後,就開始報告始末。“那是我在烏干達的時候發生的。那裡有一個南歐人。我救過他的命——”“傑姆斯,我要是你,我就會寫一本書,書名叫‘我救過的人’。這是我今天晚上聽到的第二個。”“啊,不過,這一次我實在並沒做什麼。我只是把那個南歐人從河裡報出來。像多數的南歐人一樣,他不會游泳。”“等一下,這件事同另外那件事有關係嗎?”“什麼關係也沒有。不過,真奇怪,現在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是一個赫索斯拉夫的居民。不過,我們總稱他達其·帕卓。”安東尼漠不關心地點點頭。“一個南歐人叫什麼名字都好。”他說,“傑姆斯,繼續講你做的好事吧。”“那個人對那件事有些感激。他像一隻狗似的,老是在我身邊。大約六個月之後,他生熱病死了。當時我和他在一起。就在他斷氣之前,他對我招手叫我過去,在我耳畔說了一些關於一件秘密的話,讓人莫名其妙——我想他說的是關於一個金礦的事。他把一個油布小包塞到我的手裡。那是他始終貼身帶著的。可是,當時我對那個東西並不重視。直到一個星期之後。我才把那個小包打開。我必須承認,我當時是出於好奇。否則,我就不會以為達其·帕卓會那樣聰明,見到一個金礦馬上就會認出來。但是,一個人的運氣是無法解釋的——”“而且,你只要一想到金字,你的心就卜十地跳起來啦。你總是這樣的。”“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感到這樣噁心。哼,金礦!對他來說,那可能是金礦。那個富牲!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一束女人的信——對啦,一束女人的信,而且偏偏是一個英國女人寫的信。那個卑鄙的東西在勒索她——他竟會那樣不要臉,把那個髒包包交給我。”“我喜歡看到你這樣憤憤不平的樣子,傑姆斯,但是,我告訴你,南歐人總是南歐人。他的用意是好的。你救過他的性命。他遺贈給你一個有利可圖的資料,可能藉此籌到一筆錢。他的見識有限,是不會有你那種高貴的大不列顛的理想的。”“那麼,這些東西我怎麼處置呢?燒了嗎?起初我就是這樣想。後來,我又覺得要顧到那個可憐的女人。她不知道那些信已經毀掉,終日戰戰兢兢的,唯恐那個南歐人有一天再露面。”“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想像力,傑姆斯。”安東尼說,一面點了一支香菸。“我承認這個情形比最初看起來難辦得多。把那些信郵寄給她如何?”“她像所有的女人一樣,信上大多沒留日期和住址。在一封信上有一種住址——只有一個名字:‘煙囪古廈’。”安東尼一面將手中的手柴吹滅,一面在想。後來,那火柴快要燒到他的手指的時候,才猛然一甩,把火柴頭甩掉。“煙囪古廈?”他說。“這倒有些奇怪。”“怎麼?你知道那個地方嗎?”“那是英國最堂皇的住宅之一,我親愛的傑姆斯c一個帝王和皇后度周末的地方,也是外交家聚會和商討外交問題的地方。”“我為什麼讓你去英國,而不親自去卿這就是其中一個原因。因為,這一類的事請你統統知道。”吉米簡單地說。“像我這樣一個出生在加拿大落後地區的蠢村只會鬧出各種各樣差錯。但是,像你這樣念過伊頓公學和哈羅公學的人‘,,“只念過其中一所。”安東尼謙虛地說。“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完成任務。你說,我為什麼不把這些信寄給她呢?我覺得那樣似乎很危險。據我想,她似乎有一個妒忌的丈夫。假若他無意錯拆了那些信怎麼辦?那可憐的女人不是會很難堪嗎?或者,她可能已經死了——看樣子,那些信寫過以後已經經過一段時間。我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帶到英國,親自遞到她的手裡。”安東尼把香菸扔掉,走到他朋友這邊來,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個真正的俠義之士,吉米。”他說。“加拿大的偏僻地區應該以你為榮。這種事我做起來絕對不如你做得這麼漂亮。”“那麼,你準備擔任這個任務了?”“當然啦。”麥克格拉站起來,走到對面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束信,然後把信扔到桌上。“信都在這裡了。你最好看看。”“有必要嗎?大體上來說,我還是不看的好。”“不過,照你說的這個煙囪古廈的情形來看,她也許只是在那裡盤桓一個時期。我們還是把這些信看一遍,看看有沒有線索,可以知道她實在住在什麼地方。”“我想你說得對。”“可憐的小鬼。”他說。“她嚇壞了!”吉米點點頭。“你以為你能找到她嗎?”他擔心地問。“我一定要找到她才離開倫敦。你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很關心的,傑姆斯?”吉米心事重重地用手指撫弄著那倍上的簽名。“這是一個很美的名字。”他這樣解釋。“維吉尼亞·瑞福。”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三章“不錯,老兄,不錯,”賈德漢侯爵說。同樣的話他已經說了三遍,每一次都希望用這話來結束這個晤談,讓他脫身。他非常不喜歡站在這裡聽喬治·羅麥克斯滔滔不絕地高談闊論。他現在是站在這個入會限制極嚴格的倫敦俱樂部的台階上。他自己就是這俱樂部的會員。克列門·愛德華·愛利斯特·布倫特是第九任的賈德漢侯爵。他是一位個子矮小的先生,穿著破舊的衣服,完全不是一般人想像中的侯爵模樣。他有淡藍的眼睛,窄長、憂鬱的鼻子,呆板,但是彬彬有禮的態度。賈德漢爵士主要的不幸就是在四年前繼他兄長第八任侯爵的爵位。·原來前任的賈德漢侯爵是顯赫的人物,也是全英國家喻戶曉的人物。他一度任外務大臣,在大英帝國一般人的心目中是一個偉大的人物。他的鄉下的府邪“煙囪大廈”素以令人賓至如歸聞名。他由他的太太波瑟公爵小姐的輔助,常常在“煙囪大廈”舉行正式的周末晚會。在這樣的聚會中,許多歷史上重要的事件被談妥,或者協議被廢除。英國的顯要——換句話說,實在是歐洲的顯要——可以說幾乎沒有一人不曾在此盤桓。這的確是很好的。第九任的賈德漢侯爵回想到他的兄長,便肅然起敬。亨利做那一種事情實在高明極了。賈德漢侯爵反對他把“煙囪大廈”當作國家的財產,而不僅是一個私人的鄉村別墅。賈德漢侯爵感到厭煩的莫過於政治,除非是政治人物。因此,他對於喬治·羅麥克斯滔滔不絕的雄辯感到不耐煩。喬治·羅麥克斯是一個健壯的人,有發福的趨勢,有紅紅的面孔,突出的眼睛,和自以為了不起的派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賈德漢?我們現在簡直不能——簡直不能有什麼流言蜚語了。目前的情勢非常難以應付。”“情形始終是如此的,”賈德漢侯爵說,話中帶有諷刺意味。“老兄啊,我能夠知道這種微妙的情勢。”“啊,不錯,不錯。”賈德漢侯爵又恢復了他以前用的防禦戰術。“假若這件赫索斯拉夫事件稍有錯失,我們就完了。最重要的就是油礦開採權應該授予一個美國公司。你要注意,好嗎?”“當然,當然。”“邁可·奧保羅維其王本周末到。這件事可以在打獵的掩飾之下完成。”“本來考慮這個星期到國外旅行呢。”賈德漢侯爵說。“胡說八道,我親愛的賈德漢呀!沒人會在十月上旬出國旅行的。”“我的醫生似乎以為我的健康狀況很差。”賈德漢侯爵說,同時,他非常渴望地瞧著前面慢慢爬過的計程車。雖然如此,他實在不可能立刻逃奔自由。因為羅麥克斯有一種很討厭的習慣。他和別人談得很認真的時候,他有一種抓住你不放的習慣一一M無疑問的,這是長時間的經驗所致。就現在的情形來說,他在用力地拉住賈德漢侯爵上衣的反領。“老兄,我就把這件事鄭重其事地交給你去辦了。在國家如此緊急的時候,像這種即將來臨的……”賈德漢侯爵不安地扭動身子。他突然感覺到寧肯再請很多次客,也不願聽喬治·羅麥克斯繼續不斷的引用他自己的講演稿。由於經驗,他知道羅麥克斯絕對能夠繼續再講二十分鐘,中間一點都不停。“好吧,”他連忙說。“我會辦的,我想,你會安排一切吧?”“老兄,沒有什麼可以安排的。‘煙囪大廈’除了歷史關係之外,它的位置非常理想。我會到修道院裡,離那裡不到七哩。我要是這個宴會上的客人就請多不便。”“當然不方便,”賈德漢侯爵同意說,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行。他對於究竟為什麼,卻絲毫不感興趣。“不過,你也許不反對把比爾·愛佛斯雷也請上吧?他很有用,可以傳遞消息。”“榮幸之至,”賈德漢侯爵說。他略感起勁,“比爾的射擊本領還不錯。般多很喜歡他。”“打獵呢,當然並不重要。可以說,那只是一個藉口。”賈德漢侯爵顯得又是無精打采的樣子。“那麼,就是這些了。奧保羅維其王,他的套房,比爾·愛佛斯雷·赫曼·埃沙斯坦——”“誰?”“赫曼·埃沙斯坦。我對你談起過的那個銀行團的代表。”“完全代表英國的銀行團嗎?”“是的,怎麼?”“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納悶而已。這些人往往有很奇怪的名字。”“那麼,當然啦,裡面應該有一兩個外面的人——只是使它有一個誠意的外表。愛琳侯爵小姐會注意到這一點的——年輕的、不挑剔的、沒有政治觀念的。”“般多會注意到這一點的。”“我現在有些納悶。”羅麥克斯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記得方才我對你說的話嗎?”“你說過許多事情。”“不,不,我是說這個不幸的意外。”——他放低聲音,用一種神秘的耳語說。“那個回憶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我以為關於那件事,你說錯了。”賈德漢侯爵說,同時勉強忍住,沒打呵欠。“人都喜歡知道一些醜聞的內幕消息。真該死!我本人就喜歡看回憶錄,而且看得津津有味。”“問題不是一般人是否看回憶錄——他們都會爭先恐後的看——而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版這種書會把樣樣事都搞砸了——樣樣事都搞砸了!赫索斯拉夫的人希望復辟,而且準備擁戴邁可王。同時,他還受到英皇陛下的支持與鼓勵“那麼誰準備把油礦開採權授予赫曼·埃沙斯坦先生和他的公司,藉以回報他貸給他們一百萬鎊左右資助復辟?”“賈德漢,賈德漢,”羅麥克斯用一種痛苦的耳語懇求他。“謹慎些,我求求你,最重要的是謹慎。”“最重要的就是……”賈德漢侯爵有些興味地繼續說下去,不過,他已經照另外那個人的意思把聲音放低了。“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其中直些話會把事情搞砸了。一般而言,就會有奧保羅維其王族的殘暴和不正當的措施,是嗎?國會開會時就會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麼要把現在寬大的民主政體改成古老的暴政。為什麼要變成吸血鬼的資本主義者獨斷的政策以及那一類的措施?啊?”羅麥克斯點點頭。“而且,可能還有更糟的結果,”他吸了一口氣說。“假設——這只是假設——假設有人談到——談到那個不幸的失蹤事件——你大概會明白我指的是什麼。”賈德漢侯爵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不,我不明白。什麼失蹤事件?”“你一定聽說過吧?啊,那件事是他們在‘煙囪大廈’的時候發生的。几几乎毀了他的事業。”“你這樣一來引起我很大的興趣。”賈德漢侯爵說。“誰失蹤了?什麼東西失蹤了?””羅麥克斯的身子往前一探,將嘴巴貼在賈德漢身畔說了一些話。後者連忙向後一縮。“看主的分上,別對著我的耳朵嘶嘶地講話。”“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吧?”“是的,聽到了。”賈德漢侯爵勉強地說。“現在我想起當時聽到別人談起這件事。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知道是誰幹的。那東西沒有找回來嗎?”“沒有。當然,我們應該極慎重地處理這件事,不可將這個遺失的事泄露出去。但是,當時斯提普提奇伯爵就在那裡。他知道一些事。不是全部,而只是一些事。關於土耳其問題,我們同他有過一兩次爭吵。假若純粹由於怨恨,他把這件事源源本本的寫下來公諸於世。想想看會引起多少物議。想想看會有多麼深遠的結果。人人都會說——為什麼給人壓下來?”“他們當然會這樣想,”賈德漢侯爵說,顯然很感興趣。羅麥克斯的聲音已經提高到非常尖銳的程度。他現在竭力控制自己。“我得保持鎮靜,”他哺哺地說。“我必須保持鎮靜。但是老兄,我要問你這個。他如果不是有意惡作劇,那麼,他為什麼要用這樣迂遇的方式把這文稿送到倫敦?”“的確,很奇怪。你相信你說的都是事實嗎?”“絕對是的。我們——哦——我們在巴黎派有情報人員。那回憶錄是在他死前幾個星期秘密地送到別處的。”“是的,看起來仿佛裡面一定記了一些事情,”賈德漢露出他以前表現的那種興味說。“我們發現那些文稿是寄給一個叫吉米——就是傑姆斯——麥克格拉的人,一個目前在非洲的加拿大人。”“漆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對不對?”賈德漢侯爵爽快地說。“傑姆斯·麥克格拉明天——星期四——就乘格蘭納堡號到達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我們當然要立刻找到他,對他指出可能有的嚴重的後果,然後懇求他延緩出版那個回憶錄,至少延緩一個月,而且,無論如何,讓那些文稿經過慎重的——哦——編輯。”“假若他說‘不行,先生!’或者說,‘去你媽的!’或者像那樣聰明而傲慢的話呢?”賈德漢侯爵說。“那正是我擔心的事。”羅麥克斯簡單地說。“因此,我突然想起,要是把他也請到‘煙囪大廈’可能是一個好辦法。他自然會感到受寵若驚,啟然會受到邀請與邁可王相會。這樣,就比較容易對付他。”“我不會這樣做。”賈德漢侯爵連忙說。“我和加拿大人處不來,從來都處不來——尤其是在非洲住過很久的加拿大人。”“你也許會發現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一顆末琢磨的鑽石呢,你知道嗎?”“不,羅麥克斯。我絕對不答應。你得找別人對付他。”“我偶然想到,”羅麥克斯說。“一個女人也許很有用。我們叫她知道得剛夠多,但是,不要太多。你明白嗎?一個女人會把這件事處理得非常微妙,非常圓滑——可以說是叫他明白這個情勢,而不致觸怒他。這並不是因為我贊成女人參加政治——如今,聖史蒂芬大教堂已經成為廢墟,完全變為廢墟。但是婦女在她們的活動範圍之內也能產生奇蹟。瞧瞧亨利的妻子,看看她對他有多大的功勞。瑪夏多麼了不起,的確不同凡響,是一個十全十美的、有政治頭腦的女主人。”“你不是要請瑪夏來參加這個聚會吧,是不是?”賈德漢侯爵一聽到他提起他那位可畏的小姨,臉就變得有些蒼白。他有氣無力地這樣說。“不,不,你了解我的意思吧,我是在談婦女在一般情形之下發生的影響力。我建議找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個有想力、有美德、有智慧的女人。”“你不是建議般多吧。般多根本沒有用。她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激烈的社會主義者。她一聽到你這種建議就會大笑。”“我不是考慮到愛琳侯爵小姐。令媛很可愛,簡直可笑極了,但是完全是個孩子。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有手腕、態度沉著、世故通達的女孩子——啊,當然,她就是我所需要的人選——我的表妹維吉尼亞。”電“瑞福太太嗎?”賈德漢侯爵變得笑容滿面。他漸漸覺得這樣一來,他可能會很喜歡這樣的聚會。“羅麥克斯,你這建議非常好。她是倫敦最可愛的女人。”“她對於赫索斯拉夫的事情也很熟悉。你記得吧,她的丈夫在那裡的大使館做過事。而且,她可以說是一個有極大鞋力的女人。”“一個極討人喜歡的女人。”賈德漢低聲地說。“那麼.就這樣確定啦。”羅麥克斯先生把他抓住賈德漢侯爵衣領的手鬆開。後者便趕快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拜拜!羅麥克斯!你會安排一切,對不對?”他跳上一輛計程車。如果說一個正直的,奉基督教的紳士可能厭惡另一個正直的,奉基督教的紳士,那麼,賈德漢侯爵就非常厭惡喬治·羅麥克斯閣下。他討厭他那鼓鼓的紅臉蛋兒,他那沉重的呼吸聲,和他那突出的嚴肅的藍眼睛。他想到那個即將來臨的周末聚會,然後嘆了一口氣。一件討厭的事。非常討厭的事!後來,他想到維吉尼亞·瑞福,就提起一些興致了。“一個可喜的人兒,”他低聲的自言自語,“極可愛的人兒!”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四章喬治·羅麥克斯直接回到白宮街。由於他走進那個豪華的公寓,便立刻可以聽到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這裡就是他經常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比爾·愛佛斯雷正在勤快的將信—一歸檔。但是,窗口一張大沙發椅上仍有坐過的人留下的體溫。比爾·愛佛斯雷,是一個很可喜的年輕人,他的年齡,冒猜起來,大約二十五歲。體型很大,行動有些笨拙。他有一副和悅的丑面孔,一嘴整齊的白牙和誠懇的棕眼睛。“瑞洽森把報告送來了嗎?”“還沒有,先生。要我去問問他嗎?”“沒關係。有什麼電話嗎?留的有話嗎?”“大部分都是奧斯卡小姐經手的。埃沙斯坦先生問你明天能不能和他在沙佛伊飯店一同吃午餐。”“叫奧斯卡小姐查查我的約會簿。假若那時候沒約會,就叫她打電話答應他。”“是,先生。”“愛佛斯雷,順便給我打一個電話。查查電話簿,打到龐德街四八七號瑞福太太那裡。”“是,先生”比爾拿起電話簿,順著M那一欄,視而不見地~路看下去,然後,砰的一聲合上電話簿,轉到寫字檯上的電話機。他的手放在電話筒上,猶豫片刻,仿佛突然想起來。“啊,先生,我剛剛想起來。她的電話線路壞了。我是說瑞福太太的,我方才打過。”喬治·羅麥克斯皺起後頭。“討厭,”他說。“真討厭。”他猶豫不決地輕敲著桌子。“先生,假若有什麼重要事情,也許我可以乘計程車去一趟。上午這個時候她一定在家。”“喬治·羅麥克斯躊躇片刻,考慮~下。比爾滿懷希望地等待著,準備如果答覆是肯定的,就立刻出發。“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羅麥克斯終於說。“那麼,好吧。你坐計程車去一趟吧。問問瑞福太太今天下午四點鐘在家不在家。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她面談。”“好,先生”比爾抓起帽子,便離開了。十分鐘以後,一輛計程車便把他送到龐德街四八七號。他按門鈴,同時還重重的叩了門環。門由一個面容嚴肅的僕人打開。比爾由於同他早就熟悉,所以從容地同他點頭招呼。“早,奇弗斯,瑞福太太在家嗎?”“先生,我想她正準備出門。”“是你嗎,比爾?”樓梯欄幹上面有一個聲音叫他。“我一聽了那很重的敲門聲就知道是你,上來吧。”比爾抬頭望望那笑容可掬、向下望的面孔。他一看到那張面孔——不僅只他一個人如此——便會變得像一個漸呀學語的孩子一樣,說話時前言不接後語。他一步邁兩層階梯地跑上去緊緊的握住維吉尼亞伸出的手。“哈羅,維吉尼亞!”“哈羅,比爾!”悠力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幾千幾百個年輕女人,有的比維吉尼亞·瑞福更美麗,對他說“哈羅,比爾”的時候,語調一模一樣,卻不會產生什麼特別的效果。但是,那簡單的幾個字由維吉尼亞說出來,便會在比爾身上產生令人陶醉的效果。維吉尼亞剛剛二十七歲。高高的個子,苗條的身材——一的確,單單她這苗條的身材就足可構成一首詩——並且配合得非常勻稱。她的頭髮是一種真正的古銅色,金黃之中透出微綠的色澤。她有一個表露堅決意志的下巴和可愛的鼻子。她有一雙顧盼生姿的藍眼睛。半張開的眼皮展露出深關車菊色的、閃閃發光的瞳孔。她還有一個絕妙的,難以形容的嘴巴,有一個地方微微的翹起來,顯出人稱“維納斯特徵”的姿態。那是一個富於表情的面孔。她有一種艷光四射、精力充沛的神氣,永遠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要忽略維吉尼亞·瑞福是一件極不可能的事。她把比爾拉到那間小客廳里,那裡面的陳設全是淺紫、綠,和黃色。仿佛在草地上意外發現到一些藏紅花。“比爾,親愛的。”維吉尼亞說、“外務部的人現在不是正在想念你嗎?我還以為他們少了你就辦不了事呢。”“我帶來克德斯給你的口信。”比爾就這樣不敬的稱呼他的上司。“順便告訴你,維吉尼亞。倘若他問起來,記住對他說你的電話今天上午有故障。”“但是沒有呀。”“這個我知道。但是我對他說有故障的。”“為什麼?給我解釋解釋你這外交辭令吧。”比爾表示責備他瞧瞧她:“當然是這樣說才能到這裡來看你呀!”“啊,親愛的比爾,我多麼愚鈍!你真好!”“奇弗斯說你正要出門。”“我是要出門。到斯隆街。那裡有一個地方新出一種很好的臀箍。”“臀箍?”“對啦,比爾,臀——箍。一種可以勒緊臀部的贛子。”“我替你臉紅,維吉尼亞。你不應該對一個與你沒有親戚關係的年輕男子形容你的內衣褲。這樣不雅。”“但是,親愛的比爾,臀部也沒什麼不雅呀。我們大家都有臀部——不過,我們這些可憐的女人卻竭力裝作沒有的樣子。這種臀箍是紅橡皮製的,箍到膝部以上。穿起來簡直不能走路。”“多難過!”比爾說。“你為什麼要用它呢?”“啊,因為這樣做會使人感覺到一個女人為了自己身體輪廓曲線忍受痛苦非常偉大。不過,我們現在別談我的臀箍。告訴我喬治要你傳什麼話吧。”“他問你今天下午四點鐘是不是在家。”“我不在家。我要到蘭內拉去。為什麼要這樣正經八百的拜會?他要向我求婚嗎?你以為他會嗎?”“他這樣做,我絲毫不會覺得驚奇。”“因為,如果這樣,你就可以告訴他,男人如果由於熱情衝動而向我求婚,我更喜歡。”“像我一樣?”“你不是由於熱情衝動。你是由於習慣。”“維吉尼亞,你難道不——”“不,不,不,比爾,我在午餐之前不想談這件事。你一定要把我當成一個快到中年,充滿慈母一樣感情的人看待。對你的情意,她會銘記在心的。”“維吉尼亞,我實在很愛你。”“我知道,比爾,我知道。而且,我只是喜歡被愛而已。我這樣是不是很壞、很可怕?我喜歡讓世上每一個好的男人都愛我。”“我想,每個人都愛你。”比爾沮喪地說。“但是,我企望喬治沒愛我。我想他不可能愛我。他已經熱愛他的事業了。別的他還說什麼?”“只是說他要和你談的事非常重要。”“比爾,我漸漸對這件事感到興趣了。喬治覺得重要的事是極有限的。我想我得放棄到蘭內拉的計劃。反正我哪一天都可以去。告訴喬治,四點鐘我會乖乖的在這裡恭候大駕。”比爾看看他的手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在午餐之前回去太不值得了。維吉尼亞,出去打打牙祭吧。”“我是準備找一個什麼地方午餐的。”“那沒關係。今天就同我出去午餐,把其他的計劃都放棄吧。”“那很好呀。”維吉尼亞笑容滿面地對他說。“維吉尼亞,你真好。告訴我,你的確有些喜歡我,是不是?比別的人更喜歡,對嗎?”“比爾,我很喜歡你。假若我不得不嫁人——只是不得不如此——我是說,仿佛是書上看到的那樣,一個很壞的官僚對我說:‘你要嫁給一個人,否則我就慢慢的把你折磨。’——那麼,我就真得嫁人了。我就說,‘那麼,把小比爾給我吧。”’“那麼——”“對啦,但是我還不必嫁人呢,我喜歡做一個壞寡婦。”“你仍然可以同樣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到各處玩,簡直可以不注意家裡還有我在。”“比爾,你不了解我。我是那種假若結婚,就會熱情似火的人。”比爾沉重地哼了一聲。“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自殺。”他沮喪地低聲說。“不,你不會的,親愛的比爾。你會帶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出去吃晚餐,像你在前天晚上一樣。”愛佛斯雷先生一時覺得糊塗起來。“假若你是指桃樂西·克派垂克,那個在‘鉤圈商店’的女孩子,我——哎呀,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他們把她管教得很規矩。同她一起出去並沒什麼害處比”“親愛的比爾,當然沒什麼害處。我喜歡你能玩得高興。但是,不要假裝傷心得要死,沒有別的。”愛佛斯雷先生恢復了他的自尊。“你根本一點不了解,維吉尼亞。”他嚴厲地說。“男人“男人是喜歡一夫多妻的!我知道他們是這樣。我有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大概我是喜歡一妻多久的。比爾,你要是真的愛我,就快些帶我出去吃午飯吧。”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五章設計最完善的計劃往往也有瑕疵。喬治·羅麥克斯下錯了一步棋——他的策劃當中有一個弱點。那個弱點就出在比爾身上。比爾是一個極好的孩子。他的板球打得好,也是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臨時可以湊起來的搭檔。他的態度很可愛,性情極溫和。但是,他在外務部的職位不是由於智慧,而是由於良好的人事關係而得到的。關於他必須做的工作,他都能勝任愉快。他有點兒像喬治身邊的一隻小狗。他擔任的不是需要負責任或者用腦筋的工作。他的任務是永遠在喬治身邊伺候,遇到喬治不想見的客人就由他來接見,跑跑腿,做些一般的雜事。這一切,比爾都能相當忠實地完成任務。當喬治不在的時候,他便坐到最大的那張沙發椅上,將兩腿伸開,舒舒服服地看報上的體育消息。他這樣做只是實行一種由來已久的傳統辦法。喬治習慣上總是派比爾出去跑跑腿。所以,他就派他到聯合堡壘輪船公司的辦公處去打聽“格蘭納堡號”的船什麼時候到。比爾和大多數受過良好教育的英國年輕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說起話來聲音和悅,但是讓人聽不清楚。他把那個“格蘭納”的名字說得發音很不正確,任何一個教講演的老師都能挑出毛病。他那種發音叫人聽起來可以作任何的猜測。那個職員把它聽做“康佛瑞”。“康佛瑞堡號”下星期四到。他這樣說。比爾謝謝他,便走出來。喬治·羅麥克斯相信他這個消息,便照著這個日期安排一切。他對於聯合堡壘輪船公司的情形毫無所知。所以他就認定傑姆斯·麥克格拉星期四會到。所以,星期三上午當他強留住賈德漢侯爵在俱樂部台階上長談時,“格蘭納堡號”的船在頭一天下午就停泊在南漢普頓碼頭。他如果發現到這個消息,就會大吃一驚。那天下午兩點鐘,安東尼·凱德——以吉米·麥克格拉的名義——在滑鐵盧走下輪船公司的車子,雇一輛計程車。他猶豫片刻,便吩咐司機開往布利茨大旅館。“大可以舒服一下了。”安東尼這樣想。同時他由車窗里向外面頗感興趣地瞧瞧。自從上次離開倫敦以後已經整整十四年了。他到了旅館,開好一個房間,便盪出來到河堤上去散散步。現在再回到倫敦來,是一件相當愉快的事。當然,一切都變樣子了。那裡以前有一個小餐館——就在黑修道大橋不遠的地方——那是他同其他幾個熱誠的孩子一同去的地方。當時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他戴一個飄飄然的紅領帶。當時還年輕——非常年輕。他轉回頭,回到布利茨大旅館來。正越過馬路的時候,有一個人與他撞個滿懷,幾乎使他站不穩。當他們都恢復常態的時候,那個人低聲向他道歉,同時密切地端詳安東尼的面孔。他是一個矮個子,身體結實,勞工階級的人,外表看起來有些外國人的樣子。安東尼繼續往前走,會了旅館。這時候,他想,究竟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引起那個人那樣仔細地瞧他。那也許沒什麼意義。他自己瞼讓太陽曬成深褐色,在那些蒼白的倫敦人當中顯得很特別。也許是這個引起那個人的注意。他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突然有一個衝動,走到房間另一邊的鏡台前面研究一下鎮中自己的樣子。在以前有限的幾個朋友當中— —那少數的幾個好朋友中——如果現在面對面的碰見了,會有人認出他來嗎?他慢慢地搖搖頭。他離開倫敦的時候,剛剛十八歲——一個皮膚白白的、面孔微圓的少年,露出一種很容易叫人誤認為很純潔的表情。現在這個瘦削的、褐面孔的人,一臉古怪的表情,恐俗不大會有人能認出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床旁邊的電話鈴響了。安東尼走過去,拿起電話筒。“哈羅!”櫃檯上服務的那個職員的聲音回答:“傑姆斯·麥克格拉先生嗎?”“是既”“一位先生要見你。”安東尼有些吃驚。“要見我?”“是的,先生,一個外國人。”“他叫什麼名字?”稍稍停頓一下,那職員說:“我會派一個服務生拿他的名片上去。”安東尼把電話筒放好,等待著。幾分鐘之後,有敲門聲,然後就有一個矮個子的服務生拿著用小盤子盛著的名片進來。“安東尼接過來。下面就是名片上印的名字:洛拉普瑞其男爵他現在充分了解櫃檯上的職員為什麼猶豫一下了。他站在那裡瑞祥著那張片子,過了一兩分鐘,然後他才決定。“請這位先生上來。”“是,先生。”幾分鐘之後,那位洛拉普瑞其男爵就讓進房裡了。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有一個像大扇子似的鬍子,和飽滿的、禿禿的前額。他的兩腳咋答一併,對他一鞠躬。“麥克格拉先生,”他說。安東尼儘可能模仿他的動作。男爵。”他說。然後,他拉過來一把椅子。“請坐。我想,我以前沒有榮幸同你見過面陽?”“對了。”男爵坐下來,表示同意他的話,“那是我的不幸。”他客氣地說。“也是我的不幸。”安東尼用同樣呶口吻回答。“現在我們談正經事吧。”男爵說。“我現在代表赫索斯拉夫保皇黨倫敦分部。”“我相信,你是一個出色的代表。”安東尼低聲說。那位男爵對他的奉承話欣然鞠躬示意。“你很客氣。”他呆板地說,“麥克格拉先生。我對你不必隱藏什麼。我們復辟的工作自從仁慈的尼古拉四世陛下殉國之後擱置到如今。現在,復辟的時機到了。”“阿門”安東尼愣聲說。“我的意思是:說得好!說得好!”“我們要擁戴邁可王子登基,而且英國政府也是支持他的。”“好極了.”安東尼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樣樣事都安排停當——然後,你卻來惹麻煩了。”男爵嚴厲地瞅著他。“我親愛的男爵,”安東尼抗議。“是的,是的。我不是隨便說說的,你帶著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來。”他以譴責的神氣目不轉睛地望著安東尼。“我要是帶來又怎麼樣?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與這可王子有什麼關係?”“那會引起流言蜚語。”“回憶錄大多都會這樣,”安東尼安慰他。“他知道很多秘密。他萬一泄露即使只有四分之一,歐洲就可能掀起戰爭。”“算了吧,算了吧,”安東尼說。“不會像這樣精吧。”“對於奧保羅維其殿下這方面不利的見解會傳到外面。英國人的個性是很民主的。”“我會很容易相信這種說法。那就是,”安東尼說。“保皇黨方面有時候有些專橫。他們的血液里就有這種特質。但是,英國人料到巴爾幹群島的國家會有舉動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料到。不過,我知道他們是如此。”“你不了解,”男爵說。“你根本不了解。我不能說明白。”他嘆了一口氣。“你究竟怕些什麼?”安東尼問。“我看到那個回憶錄才知道,”男爵簡單地說。“但是,其中必有重要的發現。這些外交家始終是不夠審慎的。常言說得好,蘋果車要打翻了。”“你要注意,”安東尼安慰他。“我相信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太悲觀。關於出版商的情形我很熟悉。他們像老母雞孵小雞似的。一部稿子至少要等一年才能出版。”“你這年輕人不是很狡詐,就是很單純。有一個報紙的星期版已經安排好,馬上就把那回憶錄發表出來。”“啊!”安東尼頗為吃驚。“但是,你們對任何傳說都可以否認,”他懷有希望他說。男爵苦惱地搖搖頭。“木,不,你在胡說,現在我們談生意吧,你會得到一干鎊,是不是?你看,我的消息很靈通吧。”“我的確應稱讚保皇黨的情報部。”“那麼,我可以給你一千五百鎊。”安東尼大吃一驚,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然後悲傷地搖搖頭。“恐怕辦不到。”他遺憾地說。“好吧,我就給你兩千鎊。”“男爵,你這樣實在令人心動,實在令人心動。但是,我仍然說,辦不到。”“那麼,說說看,你自己要什麼價錢。”“你恐怕不了解這個情況。我很願意相信你是站在天使的這一邊,而且那個回憶錄會危害你們的大業。雖然如此,我既然承辦這件事情,就得貫徹始終。你明白嗎?我決不會讓另外一邊的人收買。我們是不能夠做這種事的。”男爵很注意地聽他講。等安東尼一篇大道理演講完畢,他連連點頭。“我明白了,這是你英國人應有的榮譽心。”“不過,我們自己不這麼說。”安東尼說。(但是,我們如果考慮到應用的字眼兒不同,我敢說,這個道理大部分是相同的。”男爵站起來。“對於英國人的榮譽心,我必須尊重。”他宣布。“但是,我們得試試別的辦法。再見。”他的兩腳咋塔一聲拼攏,深深一鞠躬,身子挺得筆直,邁著大步走出房間。“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安東尼默默地想。“那是威脅嗎?並不是因為我怕洛拉普瑞其。不過,他這個名字也很好。我以後稱他洛拉普瑞其男爵好了。”他在房裡來回踱了一兩轉,不能決定下一步該採取什麼步驟。預定送到文稿的時候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星期。今天是十月五日。安東尼覺得只要在最後的一刻送到就好。他不打算提前送去。說句老實話,到現在他已經急於看看這個回憶錄里說些什麼。他乘船過來的時候本來就想這樣做的,但是因為有點發燒,人很不舒服,沒有心思去辨認那潦草不清的字跡。因為那文稿不是用打字機打好的,他現在更加決心要看看究竟裡面有些什麼事值得他們大驚小怪。同時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他情不自禁地拿起電話簿查“瑞福”這個姓。電話簿里有六個姓“瑞福”的:愛德華·亨利·瑞福,外科醫師,住哈雷街;傑姆斯湖福公司,馬具商;列諾克斯·瑞福,住漢普斯特,阿伯伯瑞大廈;瑪麗·瑞福小姐,住址是在伊嶺;蒂真西·瑞福太太,住龐德街四八七號;以及威利·瑞福太太,住在加多甘廣場四十二號。除掉那個馬具公司和瑪麗·瑞福小姐之外,留下的是四個姓名可以調查——不過,我們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猜想那位女士住在倫敦!於是,他輕輕地搖搖頭。把電話簿合上。“我暫且聽其自然吧!”他說,一通常總是會有意外發現的。”這個世界上像安東尼·凱德這樣的人,他們的運氣也許多多少少是由於自己的信心而產生。安東尼突然在翻閱一種圖報時發現到他要找的資料。那是一張畫,上面畫的是帕斯公爵夫人組合的一個舞台造型。畫上的中心人物是一個穿東方服裝的女人。在這個人物下面有這樣的文字;蒂蒙西·瑞福夫人飾克麗佩脫拉。瑞福夫人婚前系維吉尼亞·高斯朗小姐,愛治巴斯頓爵士之女。安東尼對那張畫瞧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掀起嘴巴,仿佛要吹口哨似的。然後他把那一頁畫報統統撕下來,折起來,放進衣袋。他又到樓上,開開小提箱的鎖,把那一包信取出來。他由衣袋裡掏出那張折好的畫報,把它塞進捆那包信的繩子下面。然後,他突然聽到背後有聲音,便猛然轉過身子,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在安東尼天真的想像中,那是那種只有在滑稽歌劇合唱團里才會有的人物,一個樣子很兇惡的人,腦袋短而肥,樣子粗魯,嘴巴微微咧開,露出猙獰的神氣。“你究竟在這裡幹什麼?”安東尼問。“誰叫你上來的/“我愛到那裡就到那裡。”他的聲音很奇怪,有外國口音,不過說一戶道地的英語。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六章維吉尼亞·瑞福回到龐德街的寓所時,剛好是四點欠五分。她這樣準時完全是由於一種相當大的好奇心。她用自己的鑰匙開開大門,走進大廳,馬上看到那個面無表情的奇弗斯迎面走了過來。“太太,對不起,———一個人來見你——”在這片刻之間,維吉尼亞並未注意奇弗斯這巧妙的措辭其中的含意。“羅麥克斯先生嗎?他在那裡?在客廳嗎?”“啊,不,太太。不是羅麥克斯先生。”奇弗斯的聲調隱約地含有譴責之意。“是一個人——我本來不願意讓他送來的,但是,他說他的事很重要——是與去世的上尉有關係的,我聽他這麼說的。我想你也許會見他。我就把他讓到——晤——書房裡。”維吉尼亞站在那裡思索片刻。她已經寡盡了好幾年。平時很少談到她的丈夫。有的人看來以為她雖然表面上顯得隨隨便便的,內心仍感到喪夫之痛。但是,這件事讓另外一些人看來,以為原因正相反。他們以為維吉尼亞並不真正喜歡蒂蒙·瑞福。她認為要表現出她並不真正感到的憂傷之情是不誠實的。“我本來該早提到的,太太。”奇弗斯接著說。“那個人看樣子是外國人。”維吉尼亞的興趣現在有些提高了。她的丈夫曾在外交方面工作。就在赫索斯拉夫的國王與皇后遇害那件轟動一時的事件以前,他們在那個國家住過。這個人也許是個赫索斯拉夫人,也許是他們的老傭人,遭遇困難。“你那樣做很對,奇弗斯。”她很快地,表示許可地點點頭說,“你說你把他讓到哪裡了?書房嗎?”她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過大廳,打開餐廳一側的那個小房間的門。客人坐在壁爐旁邊的椅子上。她進來的時候,他站起來望著她。維吉尼亞的記性很好,所以,她馬上就斷定以前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他是一個高個子,褐皮膚,身軀柔韌的人。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外國人。但是,她以為他不是一個赫索斯拉夫人。她斷定他是義大利人或者是西班牙人。“你要見我嗎?”她問。“我是瑞福太太。”那個人停了一兩分鐘沒講話。他正在慢慢地打量她,仿佛在密切地對她加以鑑別。她很快地感覺到他的態度隱含著一種侮慢的神氣。“請你說明來意好嗎?”她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是瑞福太太嗎?蒂蒙西·瑞福太太嗎?”“是的。我方才已經對你說過了。”“不錯。你肯見我,這樣很好,瑞福太太。否則,我已經告訴你的管家了。我就不得不同你的丈夫打交道了。”維吉尼亞吃驚地瞧瞧他,但是突然一轉念,強壓住脫口而出的一句反駁。她只是冷冷地說:“你要那樣做,可能會發現到一些困難。”“我想不會。我是很固執的。不過,我還是說正經的吧。也許你認得這個吧?”他的手裡揮動著一件東西。維吉尼亞不太感興趣地瞧瞧。“太太,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嗎?”“看起來好像是一封信。”維吉尼亞回答。現在,她相信她要對付一個神經失常的人了。“也許你注意一下這封信是寫給誰的,”那個人煞有介事地說,同時把信拿著對著她。“我能看得到。”維吉尼亞和悅地對他說。“那封信是給巴黎格親路門牌十五號歐尼爾上尉的。”那個人似乎急於要在她的臉上找出他沒找到的什麼東西。“請你看看這封信,好嗎?”維吉尼亞從他手中接過那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瞧一瞧,然後,幾乎立刻就變得態度極板的,要把那封信再遞給他。“這是一封私信——當然不是打算給我看的。”那個人譏消地哈哈大笑。“瑞福太太,恭賀你的精彩表演。你的角色扮得好極了。不過,我想你總木能否認那是你的簽名吧?”“簽名?”維吉尼亞把信翻過來~看,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個簽名,秀麗的斜體字,明明是:維吉尼亞·瑞福。她強忍住即將俄口而出的驚嘆,再轉回頭來看那封信,非常慎重地,慢慢把它全部都看完。然後,她站在那裡陷入深思,過了片刻。由那封信的性質判斷,將會發生什麼後果.是很明白的。“怎麼樣?太太?”那個人說,“那是你的名字,是不是?”“啊、是的,”’維吉尼亞說。“是我的名字。”其實,她本來應該加上一句:“但不是我的筆跡。”她沒這麼說,卻滿面笑容地對她的客人瞧瞧。“我們,”她很和藹地說。“要不要坐下來談談?”他如入五里霧中、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做。他本能地想到她並不怕他。“首先,我要想知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那很容易。”他從他的衣袋裡掏出一張由畫報上撕下來的一頁,遞給她。安東尼·凱德要是看到,~定會認出的。她把畫報還給他,眉頭微細,思索一下。“我明白了。”她說。“這是很容易的。”“瑞福太太,你當然會明白,這並不是只有一封,還有其他的信。”“哎呀,”維吉尼亞說。“我大概太不小心了。”他又可以看出來,她那輕鬆的語調使他莫名其妙。到現在,她似乎反而很高興。“無論如何,”她和藹地笑著對他說。“多謝光臨,把這些信還給我。”他打掃一下嗓門兒,有片刻的躊躇。“我是一個窮人,瑞福太太,”他終於這樣說,態度顯得茲事體大的樣子。”“既然如此,你一定會發現到你會更容易進天堂呢。我老是聽人家這樣說。“我不能毫無代價就把這些信拿給你。”“我想你誤解了。這些信是寫給人的財產哪。”“太太,那也許是法律的規定。但是,在這個國家,你們有一句老話是:‘現實占有,敗一勝九。’而且,關於我這件事,你是準備請律師幫你解決嗎?”“法律對勒索人的懲罰是很嚴厲的。”維吉尼亞提醒他。“算了吧,瑞福太太。我不是個大傻瓜。這些信我都看了——這是一個女人寫給清人的情書,統統是怕給她的丈夫一發現的。你要我把這些信拿給你的丈夫看嗎?”“你忽略了一個可能性。那些信是幾年以前寫的。假若到現在——我已經成為寡婦呢?”他很有自信地搖搖頭。“要是那樣——假若你不怕什麼——你也不會坐在這裡同我談判了。”維吉尼亞面露笑容。“你要什麼價錢?”她以認真的態度問。“給我一千鎊。我就把全部信件還給你。我要的很少。但是,你明白嗎,我不喜歡這個生意。”“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要付你一千鎊。”維吉尼亞堅決地說。“太太,我從來不討價還價。你要給我一千鎊,我就把信件交到你手裡。”維吉尼亞思索一下。“你也得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呀。我要籌到這個數目並不容易。”廣“也許預付一些——譬如說,五十鑄——我就可以再來拿。”什維吉尼亞抬頭看看鐘、現在是四點五分。她好像已經聽到門鈴聲。“好吧,”她匆忙地說。“明天再來,但是,要比今天晚些,大約六點。”她走到對面寫字檯前,用鑰匙打開抽屜,取出一把零亂的鈔票。“這裡大約有四十鎊,這樣可以了吧。”他急切地抓了過去。“現在請你馬上走。”維吉尼亞說。他乖乖地走出房間,維吉尼亞由門洞中瞥見喬治·羅麥克斯在大廳里,剛剛由奇弗斯讓到樓上。房門關上以後,她對他叫道:“到這裡來,喬治·奇弗斯,把茶端到這裡來,好嗎?”她把兩個窗戶都打開。喬治·羅麥克斯走進來,只見她身子筆挺的站在那裡,目光炯炯,頭髮迎風飄動。“喬治,我一會就會關上的。可是,我覺得這房子該透透氣。你在大廳里碰到那個勒索的人嗎?”“什麼?”“勒索的人,喬治,勒——索——的——人。就是勒索錢的人。”“我親愛的維吉尼亞·你不是認真的吧?”“啊,我是認真的,喬治。”“可是,他來勒索誰呀?”“我呀,喬治。”“但是,我親愛的維吉尼亞,你做了些什麼呀?”“啊,碰巧,只有這一次,我什麼事也沒有做。那位先生把我誤認成另外一個人了。”“你打電話報告警察局了吧,我想?”“沒有,我沒打。我想你以為我應該那樣做的。”“這個——”喬治鄭重的考慮一下。“不,不,也許不要那樣做,你的措置也許很聰明。你也許會牽連在內,引起大家注意,惹上麻煩。你也許得出庭作證——”“要是那樣,我倒很喜歡。”維吉尼亞說。“我倒很喜歡法院傳我作證。我很想看看那些法官是不是像小說上看到的那樣愛說一些很壞的笑話。那是很有趣的。我記得前幾天我到葡萄藤街去報告我遺失的一個鑽石胸針的事。我在那裡碰到一個最可愛的督察——那是我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可愛的人。”喬治習慣上不理會那些與主題無關的事。“但是,對這個無賴,你怎麼辦?”“啊,喬治,我就讓他那麼做。”“做什麼?”“勒索我呀。”喬治的臉上露出極端驚恐的樣子,因此,維吉尼亞不得不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你是說——你是對我說你沒有改正那個人的誤會嗎?”維吉尼亞搖搖頭,由側面瞧瞧他。“天哪,維吉尼亞,你必定是瘋了!”“我想你也許覺得是那樣。”“但是,為什麼?老實地告訴我,為什麼?”“有好幾個理由。首先,他這樣做,手段很巧妙——我是說——勒索我——我不喜歡干擾一個真正手法高明的藝術家進行他的工作。而且,你知道嗎?我從來沒給人勒索過“我希望不會,真的。”“我想看著給人勒索會有什麼感覺。”“我非常不了解你的意思,維吉尼亞。”“我知道你不了解。”“我想,你沒給他錢吧?”“只給一點點。”維吉尼亞抱歉地說。“多少?”“四十鎊。”“維吉尼亞!”“我親愛的喬治,那只是我買一件晚禮服的錢。買一個新的經驗和買一件新衣服是同樣帶勁兒的事——其實,更帶勁兒。”喬治只是搖頭。就在這個時候,奇弗斯端著茶盤出現了。幸而他沒聽到,免得他表示他的憤恨心理。茶端來之後,維吉尼亞熟練地拿起那把沉重的銀茶壺來倒茶。這時候,她又談到那個話題了。“喬治,我還有另外一個動機——一個更聰明、更好的動機。我們女人通常都讓人當做像貓一樣狡猾的人。但是,無論如何,我今天下午替另外一個女人做了一件好事。這個男人不大可能去尋找另外一個維吉尼亞·瑞福了。他以為他已經找到他要找的人了。可憐的小鬼,她寫那封信的時候,是戰戰兢兢的。‘勒索先生’要是在那個時候敲她,就最容易。現在,他所做的是一件難辦的事,不過,他不知道。我因為一生向來清清白白,所以一開始我就占了優勢。我會把他捉弄得焦頭爛額——就像書里所說的。詭計,喬治,很多的詭計。”喬治仍然搖頭。“我不喜歡你這樣做。”他堅決地說。“我不喜歡你這樣做。”“啊,別擔心,喬治。你不是來同我談論勒索的。順便訪問,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正確的答案:‘來看你”!重點放在‘你’這個字眼兒。你要煞有介事地緊握住她的手——除非你是在吃塗了很多牛油的鬆餅,那麼,就只好用眼睛論其勞了”“我是來看你的。”喬治認真地回答。“我很高興,看到你一個人在家。”“啊,喬治,這太突然了。”她說,同時咽下一個葡萄乾。“我是來請你幫忙的。我始終認為你是一個有很大魁力的女人,維吉尼亞。”“啊,喬治!”“而且,也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女人!”“真的?男人對我了解得多清楚呀!”“我親愛的維吉尼亞。有一個年輕人明天到英國,我希望你會會他。”“好吧,喬治。但是,是由你請客呀——這一點要講明白。”“我相信,你如果喜歡,一定會發揮不少的魔力。”維吉尼亞的頭稍稍往一邊一歪。“親愛的喬治,你要知道,我不把‘迷人’當作一種職業。我往往喜歡大家——而且大家也喜歡我。但是,我想我不能冷酷地去迷惑一個可憐的陌生人。那一種事,吾不為也。喬治,真的。世上有專門蠱惑男人的美女。她們做這種事比我高明多了。”“我不可能要求你這樣做的,維吉尼亞。這個年輕人,他是加拿大人,順便告訴你,他叫麥克格拉——”“‘一個有蘇格蘭血統的加拿大人’。”她說,很聰明地_這樣推想著。“他也許不常和英國上流社會人士接觸。我想讓他認識認識一位真正有教養的英國淑女有多大的檢力和高貴的氣質。”“你是說我嗎?”“一點不錯”“為什麼?”“你說什麼?”“我說‘為什麼?’你總不能對每一個踏上我們國土的迷路的加拿大人替真正的美國淑女宣傳吧。喬治,這究竟有何深意?說得庸俗些,你從中得到多大的好處?”“我不明白這與你有什麼關係,維吉尼亞。”“我除非知道所有的原因,是不可能在晚上出去迷惑男人的。”“你說話的方式很特別,維吉尼亞。任何一個人都會想“是嗎,求求你,喬治,多透露一些消息吧。”“我親愛的維吉尼亞。在中歐某一個小國里,最近的情勢很緊張。由於某種原因——究竟是什麼原因,並不重要——必須要這個……這個麥克格拉先生明了,赫索斯拉夫必須恢復帝制,歐洲才有和平。”“關於歐洲和平的一部分話簡直是胡說八道。”維吉尼亞鎮靜地說。“但是,我永遠是贊成帝制的,尤其是像赫索斯拉夫人那樣有趣的民族。原來,你在推舉一個赫索斯拉夫的小國國王,是不是?他是誰?”喬治不願意回答,但是,不知道該如何避免。這次談話根本不是像他計劃的那樣。他事先以為維吉尼亞是一個心甘情願,非常溫順的工具。他以為她會很高興地接受他的提示,不會提出尷尬的疑問。事情絕對不是如此。她似乎一定要知“是的,但是,我想你大低對於他不會感到興趣。”維吉尼亞對他注視片刻,然後哈哈大笑。“喬治,”她說。“你很壞,專門喜歡撒謊!”“維吉尼亞!”“很壞,壞透了!我如果受過你那樣的訓練,我就會編出一套更好的謊話,一套人家可能相信的話。但是,我可憐的喬治,我會把這件事統統搞清楚。你要相信我的話。麥克格拉先生的秘密。本周周末,我如果在煙囪大廈得到一兩個暗示,我就不會納悶了。”“在煙囪大廈?你要到煙囪大廈去嗎?”喬治不能掩飾自己倉皇失措的神情。他本來希望能及時找到賈德漢侯爵,叫他不要發請貼。“般多今天上午打電話請我的。”喬治最後再想法子阻止她。“我想.那是一個相當沉悶的聚會。”他說。“簡直不是你喜歡的那一種方式。”“可憐的喬治,你為什麼不對我說實話,相信我?現在仍然不遲呀。”喬治拉起她的手來,然後又有氣無力的放開。“我已經把實話告訴你了。”他冷冷地說,而且說的時候臉一點也不紅。“這個謊撒得好八點。”維吉尼亞表示讚許地說。“但是,仍然不夠好。振作些,喬治。我會到煙囪大廈的,而且會像你所說的——發揮不少簡力。人生突然顯得有趣得多了。先是那個勒索者,然後又出現了處於外交困境的喬治,那個美女,這樣可憐地要求他相信她。他會把秘密統統告訴她嗎?不會的。他不到最後一刻決不透露一點。再見,喬治。在你走之前,不充滿愛憐地最後看我一眼嗎?不?啊!喬治,親愛的,別因為這個就悶悶不樂吧!”當喬治拖著沉重的步子由大門走出去的時候,維吉尼亞跑到電話機前面。她找到她所需要的號碼,便要求同愛琳·希倫特小姐說話。“是你嗎?般多?我明天會去煙囪大廈的。什麼?讓我厭煩嗎?不,不會的。般多,就是野馬也不能阻擋我!那封在那裡見吧!”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七章那些信不見了。一旦確定信不見了,除了接受這個事實之外,毫無辦法可想。安東尼很明白,他不能由旅館的走廊追那個久塞普,那樣做只會引起大家注意,這是他不希望的。而且,仍然不會完成任務。他的結論是久塞普把那些信誤認為回憶錄了。原來那些信是放在另外那個包皮紙里的。很可能等他發現他的錯誤時,他會想再設法得到回憶錄。安東尼打算充分防備他這一招。他想到的另一個計劃就是謹慎地登個廣告找回那些信件。假若久塞普是“紅手同志會”的間諜,或者是保是黨雇用的人——這個可能性似乎更大——那麼,那些信兩個僱主都不可能感到興趣。所以,久塞普見了報,就會趕快抓住這個機會把信歸還原主,賺一點錢。想出這個辦法之後,安東尼安安靜靜地睡到大天亮。他想久塞普不會急著在那天晚上再來一次。安東尼起床以後已經胸有成竹。他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順便翻了報紙,上面滿是赫索斯拉夫發現油礦的消息。然後,他就說要見旅館的經理。安東尼·凱德具有一種天賦,那就是以鎮靜而堅決的方式,一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結果他如願以償。經理是法國人,態度非常隨和。他在他的辦公室接見他。“聽說你要見我,麥——麥克格拉先生?”“是的,我昨天下午到達你們這個旅館。我在自己的房間吃晚餐。端菜來的是一個叫久塞普的茶房。”他猶豫一下。“我們有一個叫那個名字的茶房。”經理對這名字漠不關心地說。“我起先覺得那個人的態度有些特別,但是,當時沒再多想。後來,在夜裡,我讓房裡有人走動的聲音驚醒。我扭亮電燈,便發現這個久塞普正準備偷我的小皮箱。”經理方才那副漠不關心的神氣現在消逝了。“可是,我沒聽到有人談起這件事,”他叫道。“你為什麼術早一點告訴我呢?”“我和那個人有過短時間的爭鬥——順便提一提,他拿了一把刀子。最後,他由窗戶逃走了。”“那麼,你以後怎麼辦呢?麥克格拉先生?”“我檢查我的小皮箱裡的東西。”“丟了什麼東西嗎?”經理笑了笑。“我想你會明白,麥克格拉先生,我根本不急於叫警察來。由我的觀點來說,那樣做總是很壞事的。報館方面如果風聞到一點消息,與這樣時髦的大旅館有關,他們一定會大事渲染,不管真正的情形多麼微不足道。”“不錯,”安東尼同意他的說法。“我已經對你說過,沒有丟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在某一方面說,那是實在的。那小偷拿去的東西沒什麼價值。但是,他得到了一種對我而言很有價值的東西。”“啊?”‘信件,你明白嗎?”經理的瞼上表現出~種超乎常人的明察秋毫的樣子。那是只有法國人才有的。“我了解,”他低聲地說。“‘完全了解。這自然不是警察的事。”“這一點,我們都有同感了。但是,你要了解,我很想把那些信件找回來。在我們本國,大家都習慣於自己解決。所以,我要求你的就是儘可能供給我有關那個茶房久塞普的一切資料。”“我想這沒有什麼不可以。”經理躊躇一兩分鐘之後說。“當然,我不能即刻給你資料。但是,你如果在半小時之後來,我就會把一切資料準備好給你看。”“多謝,那樣很好。”半小時之後,安東尼回到經理的辦公室,他發現到經理很守信用。他已經在一張紙上簡略的記下了有關久塞普·馬來利的一切資料。“他大約三個月以前到我們旅館來工作。他是一個很熟練很有經驗的茶房。工作十分令人滿意。他在英國大約五年。”他們兩個一同檢查那個義大利人服務過的旅館和餐廳的名單。有一件事,安東尼覺得可能很重要。在上面所說的旅館之中,有兩家在久塞普在那裡工作的時候都發生過重大的竊盜案。但是,那兩個案他都沒有可疑之處。不過,那件事是值得注意的。久塞普只是一個聰明的旅館小偷嗎?他搜查安東尼的皮箱只是他那一行的慣技嗎?那一晚上,當安東尼開開燈的時候,他很可能已經把那包信拿在手裡,於是,他機械地塞入衣袋,以便手裡沒有什麼東西礙事。如果是那樣,那件事只是一種單純的、普通的竊盜行為。有一件事必須和這個對照著想一想:那就是頭天晚上那個人看到桌上放的文件時那副興奮的神氣。桌上並沒有錢,或者什麼值錢的東西會激發一個普通小偷的貪婪心,不是普通小偷。安東尼覺得久塞普一定是受到外面某方面利用的。他現在根據經理供給他的資料,或許可能知道一些久塞普私生活上的情形。最後也許能找到他。於是他拿起那張紙條,便站起來。“實在非常感謝。我想,就不必間久塞普是不是還在旅館了?”那經理笑了。“他的床一夜沒有睡過,他的東西都撇下來沒帶走。他必定是偷過你的東西以後便匆匆的直接跑出去。我想我們沒多少機會再看到他了。“我想也不會。啊,實在非常感謝。目前我準備在這裡住下去。”“希望你能找到他,但是,我坦白地說,我很懷疑你會不會成功。”“我總是往最好的地方想。”安東尼初步的措施,有一個便是問問其他與久塞普友善的茶房,但是,他沒得到什麼可以依據的資料。他照原來想法寫了一個廣告稿,送到五個銷路廣的報紙去登。他剛要出去,準備訪問久塞普以前服務過的一家餐廳,便聽到電話鈴n向。“哈羅,有什麼事?”一個呆板的聲音回答:“是麥克格拉先生嗎?”“是的。你是誰?”“這裡是包德森·哈吉肯公司,請稍等。我把電話接到包德森先生那裡。”“我們的大出版商。”安東尼想。“原來他們擔心了,是嗎?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呢。”他忽然聽到一個很熱誠的聲音。“哈羅!是麥克格拉先生嗎?”“是的。”“我是包德森·哈吉肯公司的包德森先生。那個稿子怎麼樣了,麥克格拉?”“啊,”安東尼說。“關於稿子的哪一方面?”“關於那稿子的一切情形。麥克格拉先生,我聽說你剛由南非到這個國家來。既然如此,你就木可能了解目前的局勢。關於那個稿子要有很多麻煩,麥克格拉先生,大麻煩。有時候我想,要是我們沒說要出版它就好了。”“真的?”“相信我,情形就是如此。目前,我急於愈快愈好地把稿子拿到手,可以複印兩份。然後,假若原槁毀壞了—一那麼——就不礙事了。”“哎呀!”安東尼說。“是的,我料想你聽了一定會以為可笑,麥克格拉先生。但是,你要相信我,你不明白目前的情勢。有人竭力設法阻一止你把這部稿子送到我們公司。我現在很坦白地告訴你,不會騙你,你如果想親自將稿子送來,那麼,十之八九,你根本到不了這裡。”“這個,我很懷疑。”安東尼說。“當我要到什麼地方的時候,我通常都是會到那裡的。”“你現在是碰到一幫非常兇惡的人物。一個月以前,要是聽到這樣的話,我自己也不會相信。我告訴你,麥克格拉先生,現在已經有好幾幫人想賄賂、恐嚇,並且誘騙我們,害得我們焦頭爛額。我的建議就是,你不要想把稿子送到這裡。我們公司會派一個人到旅館去取。”“假若那幫人把他幹掉呢?”安東尼問。“那麼,責任要由我們來負,與你無關。要是照這個辦法,你就會把稿子交給我們的代表,同時收到一個收據。我們同已故的——哦——作者——你知道我指的是誰——我們同他的遺囑執行人定的合約上規定應該付給你的那個——哦——一千鎊的支票,到本星期三才能付給你。但是,你如果堅持要收到錢才交稿,我就可以用我自己的名義開一張同樣數額的支票,交來人帶給你。”安東尼考慮一兩分鐘。他本來打算把那稿子保留到最後一天限期的,因為,他想親自看看裡面究竟寫些什麼,會害得別人如此大驚小怪。雖然如此,他現在明白那個出版商所說的話很有道理。“好吧,”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就照你的意思辦吧。派人來好了。假若你不反對也把支票送來,我還是希望現在給我好些。因為我也許在下星期三以前要離開英國。”“一定照辦,麥克格拉先生。我們的代表明天一起身就來拜訪你。我認為不派人直接由公司送到你那裡比較妥當。我們公司的福爾摩斯先生住在倫敦南部。他可以在到公司的途中順便到你那裡。他會給你一張收到那包文稿的收據。我建議今天晚上把一包假稿子存在旅館經理的保險箱裡。你的敵人會聽到這個消息,那麼,就可以使他們今天夜裡不會夜襲你的房間。”“很好,我會照你的指示做。”安東尼滿面沉思地將電話掛上。然後,他繼續執行他那中斷的計劃去打聽那個捉摸不定的久塞普的消息。雖然如此,他卻撲了一個空。久塞普雖在那個餐廳做過事,但是,似乎沒人知道他的私生活情形以及他交往些什麼人。”“但是,你這小子,我會找到你的,”安東尼咬牙切齒地哺哺地說。“我會找到你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他在倫敦的第二夜是很平靜的。翌晨九時,包德森·哈吉肯公司派來的福爾摩斯先生的名片遞上來了。接著,人就來了。他是一個小個子,金髮碧眼,白皮膚的人,態度很鎮靜。安東尼把那包文稿交給他,同時換來一張一千鎊的支票。福爾摩斯先生把文稿裝進他帶來的一個棕色的袋子裡然後就告辭。這件事自始至終,毫無危險。“可是,他也許在半路上會給人害死。”安東尼自言自語地說,同時,隨便往窗外望望。“我納悶,我現在非常納悶。”他把支票裝進一個信封,附了一張簡短的信,便小心地封好。吉米和安東尼在布拉瓦約相遇的時候,他顯然頗有些錢,所以,他曾經預付安東尼不少錢。那筆錢到現在可以說還是原封未動呢。“雖然一件事已經辦妥,另一件事還沒有辦。”安東尼想。“到現在為止,我已經把那件事搞糟了。但是,不要灰心。我想,我如果適當地化妝一下,就可以到龐德街四八七號去看看”他把東西裝好,下樓付了帳,吩咐他們將行李放到一輛計程車裡。旅館裡的人,凡是他碰到的,他都給他們適當的小費,不過,大多並未做任何重要的事情,使他在那裡的生活更舒服些。計程車正要開的時候,一個小男孩由台階上跑下來,送來一封信。“剛送來給你的,就是現在,先生。”安東尼嘆了一口氣,又掏出另外一個便主。於是,計程車發出沉重的、類似呻吟的聲音,猛然一躍,向前開動。同時發出齒輪磨擦的難聽的聲音。然後,他把那封信拆開。那是一個相當奇怪的文件。他必須看四遍才能確定那上面寫的是什麼(那封信不是用簡單明了的文字寫的,而是用~種複雜的文體寫的。那是政府發出的公函上常用的文體)。那封信上的文字用簡單明了的話說就是:“麥克格拉先生大概是今天——星期二——由南非抵達美國。同時間接地提到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並且懇求他等他和喬治·羅麥克斯先生以及另外一些人秘談之後再處理,而且還隱隱約約地暗示另外那些人是重要的人物。信上還有邀請他次日——星期五——到煙囪大廈去作賈德漢侯爵的上賓。”一封神秘的,但是非常含糊的信。安東尼感到很有趣。“親愛的古老的英國,”他親切地哺哺自語,“還是老樣子,總是差兩天趕不上時代。這是頗覺遺憾的事。我仍然不可以用欺詐的手段到煙囪大廈去。不過,不知道是否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一個小旅社?安東尼·凱德先生也許可以住在一個小旅社裡,讓誰也找不到他。”他將頭探出窗外,重新交代計程車司機幾句話。那司機輕蔑地哼了一聲,表示聽到了。司機把車子停在倫敦一個比較低級的小客棧門口,不過司機要的車錢是按照由大旅館上車的客人身分應付的比例計算的。他以安東尼·凱德的名義訂好房間之後,便到一間暗暗的寫字間。他取出一張印有著名的布利茨大旅館字樣的信紙,匆匆地寫一封信。他在信中說明,他是星期二到的。他說他已經把來信提到的那個文稿交給包德森·哈吉肯公司。他還說他很抱歉,不能接受賈德漢侯爵的邀請,因為他差不多立刻就要離開英國了。他在信末簽了“傑姆斯·麥克格拉”的名字。“現在,”安東尼把郵票貼上的時候這樣想。“辦正事吧。傑姆斯·麥克格拉下。安東尼·凱德上。”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八章在同一個星期四的下午,維吉尼亞·瑞福在蘭內拉打網球。在回到龐德街的途中,她一直靠在那輛長的、豪華的小汽車裡,預演著她在那即將來臨的晤談中扮演的角色。同時,唇邊不時露出微笑。當然,在可能的範圍之內,那個勒索者也許不會再出現。但是,她相當有把握,他會出現的。她已經把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很容易中圈套的人。那麼,也許這一次,要叫他意想不到。車抵家門的時候,她轉過頭對司機說幾句話才走上台階。“你的太太怎麼了,華頓?我忘記向你了。”“比我想的好些,太太。大夫說,他大約六點半的時候到家裡看看。你還需要車子嗎?”維吉尼亞考慮片刻。“我這個周末要出門。我要措六點四十分由帕丁頓開的那班火車。不過,我不需要你送我——只要叫一部計程車就行了。我想你還是去看大夫好。假若他以為你太太到別處度周末對她的健康有益,你就帶她到什麼地方玩玩。我出旅費好了。”司機連連稱謝,但是,維吉尼亞不耐煩地點點頭,打斷他的話,便走上台階。她休手到手提袋裡一找,這才想起沒帶鑰匙,因此,便連忙按鈴。沒有人馬上應門。但是,她正等待的時候,一個年輕人走上台階來。那是一個衣衫襤樓的人,手裡拿著一捆小冊子。他拿出一本給她看。只見上面明白地印出那個標題:“我為什麼要報效國家?”他的左手拿著一個收錢簡。“我不能在一日之內買兩本那樣要命的詩呀。”維吉尼亞帶著懇求的口吻說。“我今天上午已經買了一本了。真的,人格擔保!”那年輕人的頭往後一仰,哈哈大笑。維吉尼亞也笑了。她隨便打量他一下,便覺得這個人比倫敦平常看到的失業者順眼些。她甚至於還希望能給他一個工作呢。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門開開了。於是,維吉尼亞馬上把失業問題忘到九霄雲外。原來,她驚奇地發現到門是她的女僕愛麗思開的。“奇弗斯在哪裡?”她走進大廳時突然問。“他已經去了,太太,同其他幾個人一同去的。”“其他幾個什麼人?到哪裡去了?”“到達其特去呀,太太——照你電報上說的,到那個別墅去呀,太太。”“我的電報?”維吉尼亞如墮五里霧中。“太太,你沒打電報來嗎?那一定不會錯呀。不過只有一小時以前打來的。”“我沒打電報。上面說什麼?”“我想,那電報現在還在下面的那個桌子上。”愛麗思退下,不久就很得意地用手拍拍那個電報,把它遞給維吉尼亞。“太太,你看。”那電報是打給奇弗斯的,電文如下:“即攜僕役前往別墅,準備周末宴會,乘5:49車。”這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這正是她自己以前一時興起安排在她那所河邊別墅宴客時常常打的電報。她總是把所有的僕役部帶去,只留一個老女僕在家照料。奇弗斯對那個電報並無處置不當之處。他是一個忠實的僕人,已經很忠實地執行了她所吩咐的事。“我呢,我留下來了。”愛麗思解釋,“我知道太太會需要我收指行李的。”“這是個荒唐的騙局!”維吉尼亞憤憤地把電報扔到地下,這樣大叫。“愛麗思,你明明知道我要到煙囪大廈度周末的。我今天早上對你說過的。”“我以為太太臨時改變主意了。有的時候會這樣的,是不是,太太?”維吉尼亞用微笑承認她的指責。她正忙著想要找出一個理由,究竟為什麼有人會對她開這樣的大玩笑。愛麗思便提出一個猜測。“主啊!”她拍著手說。“會不會是那些壞人,小偷1他們拍一個假電報,把家裡的人都支走,然後就下手偷東西。”“我想,可能是這樣。”維吉尼亞不敢確定地說。“是的,是的,太太。這是毫無疑問。你天天都可以在報紙上看到有這樣的事。太太,你要馬上打電話給警察局——馬上打——別等他們來抹我們的脖子。”“不要這樣緊張,愛麗思。他們不會在下午六點鐘這個時候來抹我們的脖子。”“太太,我求求你。讓我馬上出去找一個警察來吧。”“究竟為什麼呀?別蠢了,愛麗思。你要是還沒替我收拾衣箱的話,現在上樓去收拾一下。把那件加利奧新晚禮服,白縐綢的,黑絲絨的都裝進去。黑絲絨的晚禮服穿起來很適於政治性的聚會,對不對?”“太太穿eau de llil(綠色的)晚禮服最迷人了!”愛麗思說,充分顯示出她那行家的本性。“不,我不帶那一件去,快點,愛麗思!乖乖的,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要打個電報給奇弗斯,還要在我們出門的時候同巡邏的警察談談,叫他留在我們這個地方。不要再對我眼珠子直轉了。愛麗思——現在沒發生什麼事,你就這樣害怕,要是一個人忽然由黑暗的牆角跳出來刺你一刀,你怎麼辦呢?”愛麗思尖叫了一聲,連忙很快地跑到樓上,一路上回頭緊張地望望她。維吉尼亞對她做了一個鬼臉。愛麗思建議她打電話給警察局是很好的,她打算立刻那樣辦,不能耽擱了。她打開書房的門,走到對面的電話機前面。她的手放在電話筒上,便停了下來。原來一個男人正坐在那個大沙發椅上,很奇怪的,縮做一團。在這緊張的一剎那,她已經把那個預料要來的訪客忘得乾乾淨淨。他顯然是等她等不到,睡著了。她的臉上帶著一點惡作劇的笑容,一直走到那個人的跟前。可是,後來,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那個人不是睡著了。他是死了。是馬上就知道了。地板上有一把亮晶晶的手槍。就在那個人的心臟上面有一個小洞,周圍滲出血來;他的下顛垂下來,嘴張開,非常可怕。她甚至於在沒看到手槍,也沒有注意到那人的情況時,就本能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的手緊貼在身子的兩側,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在這段沉默的時候,她聽到愛麗思跑下樓梯的聲音。“太太,太太!”“啊,什麼事?”她迅速走到門口。她本能地想到要把已經發生的事隱藏起來——無論如何,要暫時隱藏起來——別讓愛麗思知道。愛麗思如果知道了,一定馬上變成歇斯底里。她知道得很清楚。她覺得現在極需要鎮靜,必須靜靜考慮一下該怎麼辦。“太太,是不是把門上的保險鏈子拉上好些?這些壞人,他們隨時都會來。”“好吧,你要拉上就拉上吧。你想怎麼辦都好。”她聽到拉上保險鏈的聲音,然後,又聽到愛麗思再跑回樓上的聲音。這才安心地舒出了一口氣。她瞧瞧椅子上那個人,然後,再瞧瞧電話機。現在很安全了,她得立刻給警察局打電話。但是,她仍然沒有那樣做。她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嚇呆了。同時,她的腦筋馬上產生許多矛盾的想法。那偽造的電報!那東西和這個有關嗎?假若愛麗思沒留在家裡會怎麼樣呢?那麼,她就會自己開門進來——那就是說,假定她的鑰匙照常帶在身上——那樣一來,她就會一個人在家裡發現一個給人害死的人——就是那個前幾天她故意讓他敲詐的人。當然,她那樣做是可以說出理由的。然而,一想到那種解釋,她的心裡又覺得木安。她想起喬治就覺得那明明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別的人也會有同樣的想法嗎?現在再說那些信——當然啦,她並沒寫那些信。但是,要證明這一點,會不會很容易呢?她把雙手緊緊地握首,放在腦門子上。“我得想想。”維吉尼亞想。“我簡直得想想。”誰開門讓這個人進來的。一定不會是愛麗思。假若她那樣做,她一定馬上會提到這件事。她愈想愈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現在實在只有一件事好做,那就是給警察局打電話。她已經伸手要拿電話筒了,但是,突然想到喬治。一個人——一個頭腦冷靜,絕對不會感情衝動的人,一個能看出當前的局勢,並且能給她指出什麼才是最好辦法的人——那就是她所需要的人。然後,她搖搖頭。不要找喬治。喬治首先想到的就會是他自己的地位。他會不喜歡與這種事有牽連。找喬治是不行的。然後,她突然眉開眼笑了。比爾!當然是找比爾呀!於是,她便馬上給比爾打電話。電話里說他已經在半小時之前先去煙囪大廈了。“啊,該死!”維吉尼亞用力將電話筒放下,這樣說。同一個死屍關在一個房間裡,沒有人可以說話,這實在是一件討厭的事。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口的鈴響了。維吉尼亞嚇了一跳。過了幾分鐘,鈴又響了。她知道,愛麗思現在正在樓上收拾箱子,不會聽見。維吉尼亞走出去,到了前廳,把前門的保險鏈拉開,還有愛麗思很熱心的插上的那些門閂,她也統統打開。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門打開。台階上站著的,就是那個失業的年輕人。維吉尼亞過度緊張的神經突然鬆弛了。“進來吧!”她說。“我想我也許可以給你一個工作。”她把他帶到餐廳,拉出一把椅子給他坐,然後在他對面坐下來,非常注意地盯著他。“對不起。”她說。“你是——我是說——”“我是伊頓和牛津兩個學校畢業的,”那年輕人說。“那就是你要問的,是不是?”“就是那一類的事。”她承認。“我的失敗是由於不能固守著一個正規的工作。希望你給我的不是一個正規的工作吧?”她的唇邊顯出短暫的笑容。“這工作是很不會常規的。”“好,”那年輕人說,聲調中顯得很滿意的樣子。維吉尼亞瞧瞧他那曬得黑黑的面孔和瘦高的身材,感到很中意。“你要知道,”她加以說明。“我現在頗覺為難,而且,我的朋友大多都——這個——大多都有很高的社會地位,都怕因此而有所損失。”“我沒有什麼可損失的東西。那麼,說下去吧。你有什麼困難?”“隔壁房間有一個死人,”維吉尼亞說。“他是給人害死的。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像一個孩子似的,脫口而出。他聽到她的話時那副泰然的態度,使她對他的評價立刻增高了。他仿佛以前天天都聽到這樣的話。“好極了,”他顯得有些熱心地說。“我老是想做點客串的偵探工作。我們是先去看看那個屍首呢?或是你先說明實際的情形?”“我想還是先說明實際情形好些。”她停了片刻,想如何把話濃縮起來最好,然粽,她就很鎮定的、簡要地對他說:“這個人昨天第一次到這裡來要求見我。他帶來一些信— —請書,信上籤有我的名字——”“但是,木是你寫的,”那年輕人鎮定地插一句嘴。維吉尼亞有些吃驚地瞧瞧他。“你怎麼知道?”“啊,我是誰想出來的。說下去吧。”“他要敲詐我——我呢——這個——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了解我的意思——可是,我就讓他敲了。”她帶著懇求了解的神氣望著他。他點點頭,使她安心。“當然,我了解。你想要看看究竟會怎麼樣。”“你多聰明!你說得一絲不差,正是我當時的感覺。”“我是聰明呀,”那年輕人並不過分誇張地說,“但是,你要注意。很少人會了解那種想法。你知道嗎,大多數的人都沒有那種想像力。”“大概是這樣。我對這個人說,叫他今天來——六點鐘。我由蘭納拉回來便發現到一封假電報。那封電報把所有的僕人都騙出去了,只有一個女僕留下來。後來,我走到書房,就發現到那個人給人槍殺了。”“誰開門讓他進來的?”“我不知道。我想,如果是我的女僕讓他進來的,她就會告訴我的。”“她知道出了什麼事嗎?”“我什麼都沒告訴她。”“那年輕人點點頭,然後站起來。“現在去看看那個屍首吧,”、他很快地說,“但是,我要告訴你這個——一般而論,最好是實話實說,說一次謊話,就會說很多謊——不斷說謊是令人厭煩的。”“那麼,你是勸我給警察局打電話了?”“也許這樣最好,不過,我們還是先看看那個人再說。”維吉尼亞領先走出房間。她在門口猶豫一下,回頭瞧瞧他。“順便想起,”她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姓名呢。”“我的姓名?我叫安東尼一凱德。”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九章安東尼跟著維吉尼亞走出餐廳,暗暗感到有些得意。事情轉變得很出人意料。但是,當他彎下身看到那椅子上的死人時,他的面色又變得凝重了。“他還有點熱,”他很機警地說。“他給人打死還不到半小時。”“剛在我進來以前嗎?”“一點不錯。”他筆直的站在那裡,皺著眉頭想想。然後,他問了一句話,維吉尼亞不能馬上知道他的用意何在。“那麼,你的女僕到這房裡來過吧?”“沒有。”“她知道你到這裡來過嗎?”“怎麼—一她知道呀。我到門口去和她講過話呀。”“那是在你發現死屍以後嗎?”“是的”“你什麼也沒對她說嗎?”“難道如果對她說過就好些嗎?我以為她也許會嚇得歇斯底里——她是法國人,你要知道,而且是很容易慌亂的——同時,我是打算考慮考慮該怎麼辦才好。”安東尼點點頭,但是沒說什麼。”“我可以看出來,你自然以為這是一件憾事了?”“這個——瑞福太太,這是有點令人感到遺憾的。假若你和女僕在你一回到家以後就一同發現這個死屍,事情就簡單多了,要是那樣,那個人一定是你回到家以前給人打死。”“可是,現在他們都會說他是在我回到家以後死的——我明白——”他細心觀察她慢慢領悟到這個道理的神氣。這才證實方才她在外面台階上和他談話時他對他的第一個印象是對的。除了美之外,她還有勇氣和頭腦。維吉尼亞正在全神貫注地思忖這個突然遭遇到的難題。所以,她根本沒想到這個陌生人怎麼這樣容易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愛麗思為什麼沒聽到槍聲?”她前哺地說。安東尼指指那個敞開的窗;同時街上傳來一輛汽車的汽缸爆發出來的聲音。“你聽,倫敦不是一個容易注意到手槍聲的地方。”維吉尼亞有點發抖地轉身望望那椅子上的屍體。“他的樣子像是義大利人,”她好奇地說。“他是義大利人。”安東尼說。“我想他的固定職業是旅館的茶房,只是在業餘的時候向人敲詐。他的名字很可能是久塞普。”“老天哪!”維吉尼亞說。“這是福爾摩斯偵探案里的事嗎?”“不,”安東尼惋惜地說,“這恐怕只是單純的、普通的欺騙行為,不久我就會告訴你一切情形。現在,你說這個人拿過一些信件給你看,問你要錢。你給他一些錢嗎?”“是的,我給他了。”‘多少?”“四十鎊。”“那就糟了。”安東尼說,但是沒表現出任何不適當的驚奇。“現在,先讓我看看那封電報。”維吉尼亞把電報由桌上拿起來遞給他。她看到他看電報時臉變得很嚴肅。“怎麼啦?”他把電報拿起來,一語不發地指指信上寫的寄信她大_“巴恩斯,”他說。“你那天下午是在蘭內拉。怎麼可能使你不會自己發出電報呢?”維吉尼亞讓他的話嚇呆了。仿佛一個網把她罩住,正在收緊。他使她不得不看到她以前只是模模糊糊感覺到的事。安東尼掏出一個手帕包著他的手,然後把手槍撿起來。“我們常常犯罪的人必須小心,,他抱歉地說,“指紋,你知道嗎?”她突然看到他整個一個人變得都緊張起來。他說話的聲音改變了,變得簡單扼要。“瑞福太太,”他說。“你以前看見過這把手槍嗎?”“沒有呀,”維吉尼亞莫名其妙地說。“你可以肯定嗎?”“很肯定的。”“你自己有手槍嗎?”“沒有,從來沒有。”“確實嗎?”“報確實。”他目不轉睛地對她注視片刻,然後,她也報以同樣的眼光,對他的語調感到非常驚奇。然後,他嘆了一口氣,這才放鬆些。“那很奇怪,”他說。“你對這個有何解釋?”他把那手槍拿給她看。那是一個很小、很精緻的東西,簡直可以說是一個玩具——不過仍然可以置人於死地。上面刻有“維吉尼亞”這個名字。“啊,這是不可能的!”維吉尼亞叫道。她的大吃一驚的神氣是真的,所以,安東尼不得不相信。“坐下來。”他鎮定地說。“現在這種情形比一開始的情形更值得研究。首先,我們的假設是什麼?只有兩個是最可能的。當然,寫那些信的真正的維吉尼亞就是一個,她大概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他一直跟蹤到這裡。她把他槍殺了以後,丟下手槍,偷走信件,逃之夭夭。那是很可能的,是不是?”“我想大概是的。”維吉尼亞勉強地說。“另外一個假設比較起來有趣得多。不管是誰要害死久塞普,這個人也希望把你牽連在內——其實,這也許就是他們主要的目的。他們在任何地方都能夠較而易舉地害死他,可是,卻費九牛二虎之力到這裡來。不管他們是誰,他們對你的一切情形,了如指掌。他們知道你在達其特有別墅,知道你平常家裡的事務如何安排,也知道你今天下午在蘭內拉這件事。現在我要問你一個似乎是很蠢的問題:你有仇人嗎,瑞福太太?”“我當然沒有啦——反正,沒有那一種仇人。”“現在的問題是,”安東尼說,“現在我們怎麼辦?我們有兩個辦法可行:第一,就是打電話給警察局,把一切都告訴他們。單憑你在社會上這樣無懈可擊的地位,和一向清清白白的生活,你是不會有問題。第二,就是由我來想個妥善辦法處置這個屍體。照我個人的心意,我自然很想采第二個辦法。找始終有一個俱韓,就是要看看我能否巧妙地掩飾一個罪行。可是,我又有些神經質,不想造成流血事件。大體上說,我想第一個辦法是最合理的。另外,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把第一個辦法變通一下。打電話給警察局等等,都照樣,不過,把手槍和恐嚇信的事壓下來不報——這就是說,假若那些信還在他身上的話。安東尼迅速翻翻那死人的衣袋。“他被兇手剝得光光的。”他宣布。“身上什麼都沒有了。他們為了尋找那些信件,還會用卑鄙的手段。目前仍然是危機重重。呀,這是什麼?衣服里子上有個洞——有什麼東西塞在那裡,讓人粗暴的扯了出來——留下一片碎紙。”他說話的時候,同時將那紙片扯出來,拿到亮處看。維吉尼亞也一塊兒看。“可惜我們沒有這張紙的其餘部分,”他喃喃地說。“星期四,十一點四十五分,煙囪大廈——看樣子好像是一個約會。”“煙囪大廈?”維吉尼亞大聲地問,“多麼不可思議!”“怎麼不可思議?這樣低級的人不可能到那樣高尚的地方吧?”“今天晚上我要去煙囪大廈。至少我是要去的。”安東尼猛一轉身對她說。你說什麼?請你再說一遍?“我準備今天晚上到煙囪大廈。”維吉尼亞又說一遍。安東尼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我這才明白了。我也許猜想的不對。但是,至少,這是一個想法。也許有人很想阻止你到煙囪大廈吧?”“我的表兄喬治·羅麥克斯就想阻止我。”維吉尼亞笑笑說。“但是,我實在不會懷疑到喬治會害死人。”安東尼並沒有笑。他正陷入沉思。“假如你打電話報告警局,那麼,你就休想今天——或者甚至於明天——到煙囪大廈。我想,這樣就會使我們那些不知名的朋友張煌失措。瑞福太太,你讓我來替你籌劃好嗎?“那麼,就是採取第二個辦法了。”“第二個辦法。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那個女僕支使出去。你能辦到嗎?”“這容易。”維吉尼亞走出去,到大廳里往樓上叫。“愛麗思,愛麗思。”“太太。”安東尼聽到她很快很簡單地對女僕說了幾句話。然後,便聽見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維吉尼亞回到房間裡來。“她走了。我派她去買一種特別的香水——我對她說我所說的那個商店開到八點鐘。當然,是不會的。我叫她不必回來,搭下一班火車,隨後到好啦。”“好,”安東尼讚許地說。,“現在我們可以著手處置那個屍首了。這是一個老辦法。不過,我得請問你,這裡有沒有一個大衣箱?”“當然有啦。來到地下室去挑一個吧。”地下室有各種大衣箱。安東尼挑選一個相當大的、結實的箱子。“這部分工作由我來處理,”他老練地說,“你到樓上去準備一下,我們就動身。”維吉尼亞照他的話做。她到樓上把那套網球裝脫掉,穿一件談褐色的旅行裝,戴一項很悅目的橘紅色帽子。她走下樓來,便看到安東尼無產廳里等候她,身分放著一個捆得好好的大衣箱。“我本來想把我個人的情形告訴你的,”他說。“但是,我們今天晚上會很忙。現在,你應該做的是這個。叫一部計程車,把你的行李放到車上,包括這大衣箱在內。乘車到帕丁頓車站。你在那裡把行李寄存到行李房。我會在月台上。你經過我身旁時,把行李單丟到地下。我會把行李單撿起來交給你。事實上,我會把那單子留下來。你只管到煙囪大廈,其餘的事留給我辦。”“你真好。”維吉尼亞說。“把處理這樣一個死屍的任務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負擔,我實在太不應該了。”“我喜歡這個任務。”安東尼滿不在乎地說。“我一個朋友吉米·麥克格拉如果在這裡,他就會告訴你,這樣的事對我完全適合。”維吉尼亞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名字?吉米·麥克格拉嗎?”安東尼鋒利的眼睛也在注視地。“是的。怎麼?你聽到過他的名字嗎?”“是的——而且是最近,”她猶豫不決地停頓~下,然後繼續說。“凱德先生,我必須同你談談。你能到煙囪大廈來嗎?”“你不久就會看到我的,瑞福太太——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現在,共謀者A偷偷的由後門下。共謀者B堂而皇之的由前門下,然後雇計程車走了。”計劃進行非常順利,安東尼叫了另一部計程車到了月台,撿起那張行李單。然後,他離開月台,去找到一部破舊的車子。那是他事先買來的一部莫瑞斯·考雷牌的二手貨,以備不時之需。他乘那部車子回到帕丁頓車站,把那行李單遞給那個搬運行李的工人。那工人把那個大衣箱由行李間取出來,安置在車子後面。於是,安東尼便把車子開走。他現在的目的是到倫敦效外。經過諾丁山,牧人叢,再由金鷹路下去,穿過布倫津和杭斯羅,一直開到杭斯羅與斯泰因之間那條綿亘的大路。那是一條常常有人到的大路,不斷地有汽車經過。這裡不可能顯出腳印或者是車輛的痕跡,安東尼找到一個地方停下車。他下了車,先用泥巴將車牌上的號碼塗得認不清楚,然後等到聽不見路的兩頭有車子駛近的。聲音。這時候他就打開衣箱,將久塞普的屍首倒出來,把它安放在馬路邊,一個轉彎的下面,這樣經過的汽車前燈就不會照見。然後,他再坐上車,開走了。這件事從頭到尾,絲毫不差的,只費了一分半鐘。他向右方繞回來,取道白赫穆樟樹林,駛回倫敦。在那個樣樹林,他又停下車。他挑一株林中最大的樹,從容的爬上去。這件事,就以安東尼而論,也算一是了不起的功夫了。他在最頂上的一個樹枝,接近樹身,適於匿藏的地方,將一個牛皮紙的小包放進去。“這樣處置手槍是一個很聰明的辦法。”安東尼很得意地這樣想。“人人都會在地上搜尋,或者在池塘里撈。但是,如今英國很少有人能爬上那棵樹去找。”然後,他就回到倫敦,和帕丁頓車站。在這裡,他把那個大衣箱存起來——這一次是存在另一個行李間,就是在旅客人站的那一邊。他現在渴望著有些東西吃,像是上好的後腿牛排,味美多汁的排骨肉,和塊頭很大的炸馬鈴薯條。不過,他瞧瞧手錶,悲哀地搖搖頭。他把他的莫瑞斯車子加滿汽油,然後又上路了。這一次是往北開。他在那個鄰接煙囪大廈邪圓的馬路上停車的時候,剛好是十一點半以後。他跳出車子,很容易地就攀登邪圓的牆壁,直奔大廈。所費的時間比他以前所想的要長些。所以,不久,他就向前快跑起來。在黑夜裡,一個灰色龐然大物,隱約可見—一那就是煙囪大廈的一排莊嚴的煙囪。遠方傳來一個馬廄的鐘聲,報出三刻鐘的時間。十一點四十五——就是那張字條上提到的時間。現在,安東尼已經在那房子的露台上,抬頭向上望那房子的情形,一切都似乎是暗暗的、靜悄悄的。“這些政客,他們很早就睡了。”他暗暗地想。猛然之間,一個聲音震動著他的耳朵——那是一聲槍響。安東尼迅速環顧四周。那槍聲是由房裡傳出來的——他可以斷定。他等了一分鐘,但是,一片死寂。最後他走上去,到一個長的法式落地窗前,據他判斷,那聲使他嚇一跳的槍響就是由那裡發出的。他試試窗的把手。是鎖著的。他又試試幾個其他窗子,一直專心地諦聽。但是,沒有任何聲響打破這一片靜寂。最後,他想那聲槍響大概是自己想像的,或者也許是森林裡偶然傳來的偷獵者的槍聲。他轉回身,穿過哪圓走回來,模模糊糊地感到不滿足和不安。他回頭看看那個大廈,這時候,二樓上一個窗里的燈忽然亮了,但是一轉眼功夫,又熄了。於是這地方又變成一片黑暗。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章巴吉沃西督察在他的辦公室里。時間是上午八點半。巴吉沃西督察身軀高大而魁偉,走起路來有一種沉重的正常的步態。在辦案時事態緊張時,他的呼吸非常沉重。警士約翰生在一旁聽候差遣。他是新來的,有一種羽毛未豐的神氣,是一個像一隻小雞似的人。辦公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督察以平常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將電話筒拿起來。“是的,這裡是貝星市場派出所,巴吉沃西督察。什麼?”督察的態度稍稍改變了。就像他比約翰生大一樣,還有別的人比巴吉沃西督察更大。”“是的,爵爺,您說什麼?爵爺?我聽不大清楚。”有一段長長的沉默。在這段時間之內,督察傾聽著。同時,他平常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好幾種表情。最後,他簡短地說一聲“爵爺”之後,將聽筒放下。他轉過身來對著約翰生,似乎又變得了不起了。“由爵爺那裡打來的——煙囪大廈的爵爺,有兇殺案。”“兇殺案,”約翰生重複地說,相當注意。“兇殺案,是的。”督察說,非常滿意。“怎麼?這裡從來沒發生過兇殺案——我從來沒聽說過——除了唐穆·皮爾斯槍殺他的愛人以後。”“而且那個,可以說,並不是兇殺案,而是由於酒醉而起的。”督察說,很蔑視的樣子。“他並沒有因此而受絞刑,”約翰生表示同意,沮喪地說。“但是,這一次是真的兇殺案,是不是?督察?”“是的,約翰生。爵爺的一位客人,一個外國人,讓人發現槍殺了。窗戶是敞開的,外面有腳印。”“我覺得很遺憾,是個外國人。”約翰生說,有些惋惜的樣子。這樣一來這個兇殺案就顯得不真實了。外國人,約翰生想,是很容易遭人槍殺的。“爵爺很少這樣激動過。”督察接著說。“我們去找卡特萊大夫,立刻帶他同我一起去。我希望沒有人把那些腳印弄亂了。”巴吉沃西仿佛上了七重天。一個兇殺案!在煙囪大廈!巴吉沃西督察主辦這個案子。警察有了線索。轟動全城的逮捕。於是,上面所說的這位督察就會升級而聲名大震!“那就是說,”巴吉沃西督察想。“如果倫敦警察廳刑事部不插手的話。”一想到這個,他一時感到有些掃興。在這個情況之下,他所顧慮的事似乎很可能發生。他們在卡特萊大夫門口停下來。那位大夫比較上說還是一個年輕人,他表現出極感興趣。他的態度幾乎同約翰生絲毫不差。“啊,天哪!”他叫道,“自從唐穆·皮爾斯那個時候到現在,我這裡還沒發生兇殺案。”他們三個人統統坐上大夫那輛小汽車,很快就動身到煙囪大廈。他們路過當地的那家小客棧“快樂板球員”的時候,大夫注意到有一個人站在門口。“一個生人。”他說。“長得很好看嘛,不知道他到這裡多久了。他在‘快樂板球員客棧’幹什麼?我根本沒在這一帶看見過這個人,他一定是昨天晚上到的。”“他不是乘火車來的。”約翰生說。約翰生的哥哥是當地火車站的紅帽子,所以對於來來去去的旅客了如指掌。“昨天誰到這裡準備到煙囪大廈的?”督察問。“愛琳侯爵小姐。他是乘四點半的車子來的,同行的有兩位男士,一個美國人,一個年輕的軍人——他們兩個人都沒帶貼身男僕。侯爵同一個外國人以及他的男僕乘五點四十的車到達,那個外國人可能就是遭人槍殺的那個人。愛佛斯雷太大乘同一班車到,瑞福太太乘七點計五的車來,另外一個長得像外國人的男士也是那班車到,那人完頭,鷹勾鼻。瑞福太太的女僕乘八點五十六分的車到。”約翰生停下來,說得喘不過氣來。“沒一個人住‘快樂板球員客棧’嗎?”約翰生搖搖頭。“那麼,他一定是乘汽車來的。”督察說。“約翰生,記下來,在我們回去的途中到‘快樂板球員客棧’去調查。我們要了解所有陌生人的情形。那個人皮膚曬得黑黑的,可能也是由外國來的。”督察非常機靈地點點頭,仿佛表示:他是那種頭腦極清醒的人,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讓人發現他在打誠地。車子由煙囪大廈邪圓的大門經過。關於這個歷史上聞名的地方,可以在任何一本遊覽指南里發現到詳盡的說明。這地方在英國有歷史價值的古屋中名列第三。參觀券定價二十一先令。每星期四,經常有公共汽車由米德靈翰來,遊客可以參觀那些開放給公眾的部分。因為有這一切的便利,要再在這裡說明煙囪大廈的情形,就會是畫蛇添足。在門口,一個白髮蒼蒼的男管家接待他們。此人的態度毫無瑕疵。他的態度仿佛是表示:“我們大廈之內竟然發生命案,我們很不習慣。但是,人有朝夕禍福。讓我們以非常鎮定的態度來迎接這個災難吧。讓我們在一息尚存的時候只當它沒有什麼反常的事發生吧!”那管家說:“爵爺在等候你們呢!請由這裡進。”他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很舒適的小房間,這是賈德漢爵士由另外那些豪華的地方退隱之處,他報了他們的姓名。“警察來了,爵爺,還有卡特萊大夫。”賈德漢侯爵正在來回地踱著,顯然很激動。“啊,督察,你終於來了。我很感謝,你好啊?卡特萊?你是知道的,這是一件很即怕的事,一件最可怕的事。”賈德漢侯爵瘋狂似地抓著他的頭髮,直到變得怒髮衝冠的樣子。這樣一來,比平常的樣子更不像是一位可以成為上院議員的貴族了。“屍體在哪裡?”那位醫師問,完全是以簡單明了的方式。賈德漢侯爵轉面對著他,仿佛這樣一個開門見山的問題反而使他安心了。“在會議廳—一完全和剛發現一樣———我不許任何人動它,我以為——晤——這是正確的處理辦法。”“很對,爵爺。”督察贊同地說。他掏出一本懷中記事簿和一支鉛筆。“那麼.是誰發現屍體的?是爵爺嗎?”“哎,不是的。”賈德漢侯爵說。“你總不會以為我平常會在這麼早的時候就起床吧,是不是?不是我發現的,是一個女僕發現的。她叫得很厲害,我想,我自己並沒聽到她的叫聲,後來他們來告訴我。於是,我自然起來到樓下來了——這才發現屍首在那裡。”“你認出屍首是你的客人嗎?”“對啦,督察。”“知道是什麼名字嗎?”這個極簡單的問題似乎使爵爺很煩亂,他的嘴張開一兩次,然後又閉上。最後,他有氣無力地問:“你是說——你是說——他叫什麼名字嗎?”“是的,爵爺。”“這個……”賈德漢侯爵慢慢地向室內四下里望望,似乎是想得到一些靈感。“他的名字是……大概是……是的,絕對是……斯坦尼斯勞伯爵。”賈德漢侯爵的態度很奇怪,因此督察不再用鉛筆記,反而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件事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使那位受窘的爵爺非常歡迎。門開了,有一個女子走進來,瘦高個兒,褐皮膚,漂亮的男娃娃臉,態度非常堅定。這是愛琳·希倫特侯爵小姐,平常大家叫她般多,是賈德漢侯爵的大小姐。她對其他幾個人打個招呼,便直接對她父親說話。“我找到他了。”她這樣宣布。督察一時認為那位小姐已經當場捉到那個兇手,幾乎跑了過去。但是,他幾乎馬上就發現到她所指的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賈德漢侯爵寬慰地嘆了一口氣。“‘辦得好。他說什麼?”“他馬上就來,他說我們要‘非常謹慎’。”她的父親煩惱地呼了一聲。“喬治·羅麥克斯就會說這種傻話,不過,他~來,這件事我就可以統統不管了。”他一想到這個,就顯得似乎高興些。“那麼,那個遇害的人,他的名字就是斯坦尼斯勞伯爵嗎?”醫師問。父女二人閃電似的相互望了一眼,於是,前者便相當嚴肅地說:“當然,我方才是這樣說的。”“我那樣問是因為方才你似乎不太肯定。”卡特萊解釋。他的眼睛微露一點閃光,賈德漢侯爵帶著責備的神氣望望他。“我來帶你們到議事廳。”他說,態度變得輕快些。他們跟著他去。督察走在最後,一邊走,一邊向四周投射機警的眼光,很像是希望在一個鏡框上,或者一個門後面發現一個線索。賈德漢侯爵掏出一把鑰匙,開開一個門上的鎖,然後將門推開。他們大家走進一個四面有橡木嵌板的大廳,那裡有三個法式落地窗,面對著走廊。有一張窄長的餐桌,還有許多橡木櫥子,以及非常美的古式椅子。牆上懸掛著已故的賈德漢家族以及其他人士的肖像。靠近左手那面牆邊,大約在門與窗的中間,有一個人仰臥在地上,雙手張開。卡特萊大夫走過去,在屍體旁邊跪下來檢查。督察走過去,到窗口,把窗戶一個一個檢查一下。中間那個窗戶是關著的,但是沒閂上。外面的台階上有腳印,一直通往上面窗口,另外還有一串走下去的腳印。“很清楚,”督察點點頭說,“但是,屋子裡也應該有腳印呀,拼花地板上的腳印應該顯得很清楚的。”“這一點,我想我可以說明。”般多插進來說,“今天早上女僕把地板擦了一半以後才發現屍體。你該明白,她進來的時候,天還黑呢。她一直走到窗口,將窗簾拉開,便開始擦地板。自然她沒看見屍體,因為屍體在那一邊,讓桌子擋住了。等到她站起來的時候,才由桌子上面看到屍體。”督察點點頭。“好啦。”賈德漢侯爵急著想脫身說,“督察,”我就把你們撇在這裡檢查了。假若你——嗯——需要我的話,你可以找到我的。不過,喬治·羅麥克斯不久就要從魏芬大教堂來了。他會告訴你們一切情形,比我說得清楚得多,這其實是他的事,我不能說明,但是,他來的時候會說明白的。”賈德漢侯爵不等對方答話便急急忙忙地脫身了。“羅麥克斯這個人真要命。”他直抱怨。“害我牽扯到這種事。怎麼啦?卓德威?”那白髮蒼蒼的管家正在恭恭敬敬地跟在身邊。“爵爺,我已經冒昧主動地湊和您的方便,把早餐時間提早了,餐廳里一切都準備好了。”“我一點兒也吃不下。”賈德漢侯爵悶悶不樂地說市同時往餐廳那個方向走。“一點兒也吃不下。”般多挽著他的胳膊,兩人一同走進餐廳。在靠牆的長几上擺著五六個厚重的銀盆子,都有設計巧妙的保溫設備。“煎蛋卷。”賈德漢侯爵一面一個個掀開蓋子看看,一面說。“鹹肉蛋、腰子、辣子烤雞鴿、鯉魚、冷火腿、冷雉雞。這些東西我都不喜歡吃。卓德威,你去叫廚子給我做個荷包蛋,好嗎?”“是,爵爺。”卓德威退下。賈德漢侯爵心不在焉地裝了很多腰子和鹹肉,倒了一杯咖啡,便到餐桌那裡坐下。這時候,般多已經忙著吃鹹肉蛋了。“我餓得不得了。”般多嘴裡滿滿地說。“大概是太興奮的緣故。”“這對你倒是很好的。”她的父親說,“你們年輕人喜歡刺激。但是,我現在的身體不行了。要避免一切憂慮。這就是阿布納·威利斯爵士說的:避免一切憂慮,他一個人坐在哈雷街他的診室里這樣說,是很容易的。可是,羅麥克斯害我遇上這種事,我如何能不憂慮呢?當時我應該堅決些,我應該不贊成的。”賈德漢侯爵煩惱地搖搖頭,站起來,自己去切~盤火腿。“這一次柯德斯真叫人受不了。”般多興沖沖地說。“他在電話里說的話簡直前言不接後語,一兩分鐘以後他就來了。一定會喋喋不休地叫我們小心,不要張揚出去。”賈德漢侯爵一想到他要來,便悶哼了一聲。“他起床了嗎?”他問。“他對我說,”般多回答。“他已經起床了,從七點以後一直在口授信件和備忘錄。”“他也很驕傲。”她的父親說。“這些搞政治的人,都是特別自私的。他們讓他們的秘書一大早就起來,給他們口授一些毫無用處的東西。如果能通過一個法案,強迫他們每天待在床上,直到十一點,那麼,國家受益不知道有多少啦!他們如果不說那麼多胡說八道的話,我一點也不抱怨。羅麥克斯老是對我談我的‘地位’,仿佛我真有什麼了不起的地位似的。如今,誰想當貴族呢?”“沒有人。”般多說,“他們寧願開一家生意興隆的酒館。”卓德威現在默默地又出現了,他端來一個小銀盆,一裡面盛著兩隻荷包蛋,放在賈德漢侯爵面前。“那是什麼呀,卓德威?”賈德漢侯爵有些厭惡地瞧瞧荷包蛋說。“荷包蛋,爵爺。”“我討厭荷包蛋。”賈德漢侯爵乖戾地說。“淡而無味,我連瞧都不想瞧那種東西。把它拿走,好不好,卓德威?”“是,爵爺。”卓德威端著荷包蛋退下,像來的時候一樣的一聲不響。“感謝主,這房子裡沒人早起。”賈德漢侯爵虔誠地說。“我想,等他們起來的時候,我們得把這個壞消息透露給他們。”他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誰害死他的。”般多說。“還有,為什麼?”“那不是我們的事,感謝主。”賈德漢侯爵說。“那要等警察去調查出來,那個巴吉沃西督察是查不出來的。大體上說,我倒希望是埃沙斯坦。”“你是指……”“那個美國全國性的銀行集團。”“埃沙斯坦先生來這裡就是為了要會他,怎麼會害死他呢?”“完全是經濟方面的原因。”賈德漢侯爵含糊地說。“談到這個,我倒想起來了。假若埃沙斯坦不是一個起床很早的人,我一點不會感到奇怪。他隨時可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是都市人的習慣。我以為,不論你多闊,你總是搭九點十七分那班車。”這時候,敞開的窗口傳來~陣開得很快的汽車聲。“克德斯,”般多叫道。父女二人倚著窗子,探頭向外望。這時候車子在大門口停下來,他們向他招呼。“在這裡,老朋友,在這裡。”賈德漢侯爵急忙將~口火腿咽下去,叫他。喬治不打算由窗口進來,他由前門進來,卓德威把他讓進來,然後告退。“吃點早餐。”賈德漢侯爵一面同他握手說。“吃點兒腰子如何?”喬治不耐煩地搖搖頭,拒絕了腰子。“這實在是災難,可怕,可怕,可怕!”“的確是的,吃點兒鱈魚嗎?”“不,不。這件事一定得保密——無論如何要保密。”正如般多預言的,喬治開始煤煤不休地講下去。“我了解你的心情。”賈德漢侯爵同情地說。“吃些成肉蛋試試看,或者鰭魚。”“這完全是預想不到的意外——國家的災難——連讓步的計劃也給人破壞了——”“不要忙,”賈德漢侯爵說。“吃點東西吧,你所需要的是吃一些東西,這樣才能振作起來。現在有荷包蛋嗎?方才這裡有一些荷包蛋的。”“我不要吃什麼東西。”喬治說。“我已經吃過早餐了。即使沒有,也木需要什麼。我們必需想想該怎麼辦。你們還沒告訴任何人吧?”“這個——只有我和般多,還有本地的警察,還有卡特萊,自然還有所有的僕人。”喬治哼了一聲。“振作起來,好朋友。”賈德漢侯爵好意地說。“(我希望你吃點東西。)你似乎不明白你不能把死屍的事密而不宣’這戶首必須理掉,很不幸,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喬治突然變得鎮定了。“你說得對,賈德漢。你說,你叫本地警察來了嗎?這是不行的,我得有戰鬥才行。”“戰鬥,兇殺,暴斃?”賈德漢侯爵滿面不解之色地問。“不,不是的。你誤會我了,我所指的是倫敦警察廳刑事部的名叫戰鬥督察長。上次那件令人可嘆的政黨經費案子,他幫我們調查的。”“那是怎麼回事?”賈德漢有些感興趣地問。但是,喬治現在注意到般多了。她現在坐在窗口,身子一半在外面,一半在裡面。於是,他及時想起了該謹慎行事,他站起身來。“我們不可浪費時間,我得馬上發些電報。”“你要是寫下來,般多就可以用電話傳達過去。”喬治掏出一支自來水筆,開始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寫電文。他把第一封電報遞給般多。般多很感興趣地念。“哎呀!好一個名字。”她說。“什麼男爵呀?這名字多長!”“洛拉普瑞其男爵。”般多眨眨眼。“我弄清楚了,但是得送到郵局。”喬治繼續寫下去。然後,他把他寫的電文遞給般多,便對這大廈的主人說:“賈德漢,有一件事是你能做到的,你最好是——”“是的。”賈德漢侯爵憂慮地說。“就是把一切交給我辦。”“當然。”賈德漢侯爵說,非常敏捷。“正是我自己所想的,你可以在議事廳找到警察和卡特萊大夫,我親愛的羅麥克斯,現在我把煙囪大廈和這個……唔……屍……毫無保留地交給你,全權處理,你想怎麼辦都好。”“謝謝你。”喬治說。“我要是想同你商量的話……”但是,賈德漢侯爵已經謙遜地由那邊的門裡消逝了,般多一臉籽笑地注意到他的退卻。“我馬上去把這些電報送去。”她說。“你知道到議事廳的路嗎?”“謝謝你,愛琳小姐。”喬治匆匆地離開這個房間。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一章賈德漢侯爵非常怕喬治找他商量,所以,他把整個上午的時間都消耗在巡視田莊上。一直等到飢腸輸誰的時候,他才回家。同時,他也以為現在那些最頭痛的事總該過去了。他由一個小邊門偷偷進來。由那裡,他巧妙地溜進他的私室。他正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進來沒人注意。不想,這一點,他錯了。那個警覺的卓德威什麼事都逃不了他的眼睛。他在門口出現了。“爵爺,請原諒。”“什麼事,卓德威。”“爵爺,羅麥克斯先生急於要見您,希望您一回來就到圖書室會談談。”卓德威以這種微妙的措詞方法表示:他可以說賈德漢侯爵還沒回來,假若他不要這樣說的話,那也沒法子。賈德漢侯爵嘆口氣,然後站起來。“我想遲早總得和他們見面。你是說,他們都在圖書室嗎?”“是的,爵爺。”賈德漢侯爵又嘆了了一口氣,越過他這所祖宅寬闊的庭院,走到圖書室門口。門是鎖著的。他轉動著門柄,卡塔卡塔地響。然後,裡面有人開鎖,門開了一個縫;露出喬治·羅麥克斯的臉,向外窺探,一瞼狐疑的樣子。他看出是誰的時候,臉上的神氣才變過來。“啊,賈德漢,進來吧。我們方才還納悶兒,不知道你怎麼樣了。”賈德漢侯爵低聲含糊地說,他到田莊各處辦點事,譬如有些佃戶的房屋要修理,一面側身而進,表示很抱歉。室內另有兩個人。一個是麥羅斯上校·當地的警察局長,另外一個是一個體格健碩的中年人。他的臉毫無表情,氣宇不凡。“戰鬥督察長半小時以前就到了。”喬治說。“他同巴吉沃西督察去看了一遍,也見過卡特萊大夫。他現在要我們說明幾件事。”等賈德漢侯爵和麥羅斯打過招呼,並且經過他的介紹與戰鬥督察長握手問好之後,他們都坐下來。“戰鬥,我也不必多說了,”喬治說,“這件案子必須嚴守秘密。”督察長點點頭,態度隨隨便便的,這樣,賈德漢侯爵頗喜歡。“那個沒問題,羅麥克斯先生。但是,別對我們隱藏什麼。我聽說死者是斯坦尼斯勞伯爵——至少,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有這個名字。那是真的姓名嗎?”“不是的。”“他的真名實姓是什麼?”“赫索斯拉夫的邁可殿下。”戰鬥的眼睛微微地張大些。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表情。“我可否問問,他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玩玩嗎?”“還有一個目的,戰鬥督察長。自然,這都是要嚴守秘密的。”“好的,好的,羅麥克斯先生。”“麥羅斯上校,好嗎?”羅麥克斯道。“當然。”“那麼,好吧。邁可親王到這裡來有~個特別的目的,那就是要會見赫曼·埃沙斯坦先生。他們將在某種條件之下安排~項貸款。”“那是?”“詳情我不知道。實在還沒有商定。但是,如果邁可親王登基,他保證給那些埃沙斯坦先生感興趣的那些公司某種購油的特權。英國政府準備支持還可親王繼位,因為他早已表明對英國友善。”“好啦,”戰鬥督察長說、“我想除此之外,我不想多問了。還可親王需要錢,埃沙斯坦先生需要油,英國政府準備擺出了不起的慈愛姿態。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還有別的人想得到購油特權嗎?”“我想一個美國財團對邁可殿下表示想購油。”一被他拒絕了,是嗎?”但是,無論對方怎麼想套出實話,喬治堅不透露。“邁可親王的同情態度完全是由於親英的傾向。”戰鬥督察長並未再追問這~點。“賈德漢侯爵,我聽說昨天發生的事是這樣的;你到城裡去接邁可親王,陪他到這裡來。殿下由一個貼身男僕隨侍,那是一個赫索斯拉夫人,名叫包瑞斯·安求克夫。殿下的隨從武官安卓西上尉留在城裡。王子到達以後表示非常疲乏,皮到為他特備的房間休息。晚餐是在那裡開的,他沒同大廈里1的任何別的人見面。我說的對嗎?”“很對。”“今天早上,一個女僕在上午大約七點四十分發現屍體。卡特萊大夫檢查過屍首。他發現死者是給一支手槍發出的子彈擊斃的。沒有發現手槍,大廈里似乎沒人聽到槍聲。在另一方面,那死者的手錶在他倒地時摔壞了。由這個就可以判斷這個罪案是一分不差,十二點欠一刻的時候乾的。現在告訴我,你昨晚上什麼時候就寢的廣“我們就寢的時候很早。不知道為什麼,昨晚的宴會似乎不起勁兒。你大概會明白我的意思,督察長。我們大約十點半就上樓了。”“謝謝你。賈德漢侯爵,現在要請你把住在大廈的人都形容一下。”“但是,對不起,我還以為那個兇手是由外面進來的呢?”戰鬥督察長笑了。“大概是的,大概是的。但是我仍然要知道誰在這房子裡面。完全是例行公事。這個你是知道的。”“好吧。有還可親王,他的貼身男僕和赫曼·埃沙斯坦先生。他們的情形你都知道。其次還有愛佛斯雷先生···”“他是在我部里工作的。”喬治經尊地插了一句說明。“他很明了邁可親王來這裡的真正目的吧?”“不,不是的。”喬治態度很嚴肅地說。“毫無異議的,他知道有一件事在醞釀中,但是,我以為沒必要完全把他當成心腹。”“哦,我明白。請繼續講,好嗎?賈德漢侯爵?”“我想想看。還有亥瑞姆、費希先生。”“亥瑞姆·費希先生是誰?”“費希先生是一個美國人。他帶來一封盧夏斯·哥特先生的介紹信——你聽說過盧夏斯·哥特吧?”戰鬥督察長笑笑表示聽說過。誰不會聽過盧夏斯·C·哥特一這個大富翁的名字呢?“他特別想看看我按集的第一版名著。哥特先生收藏的!當然是無與倫比的。但是,我自己也有些珍品。這位費希先;生也是熱中此道的人。羅麥克斯先生對我建議這個周末再多Z請一兩個人來,使這件事顯得自然些,因此,我就借這個機。會請費希先生過來。現在我已經把大廈里的男士介紹清楚了。妻子女的呢,只有瑞福太太一個人——我想她帶來一個女僕之類的人。另外還有我的女兒,當然還有小孩子和他們保姆和家庭教師,以及所有的僕人。”賈德漢侯爵停住口,深深地喘口氣。“謝謝你。”那位深長說。“這只是例行公事,不過,是必要的。”“我想,毫無疑問的。”喬治吃力地問,“兇手是由窗戶里進來的了?”戰鬥督察長猶豫一下才回答,很慢。“有通往窗口的腳印,也有走下去的腳印。在礎圓外面有一輛汽車在昨晚上十一點四十分的時候停下來。十二點的時候,一個年輕人乘汽車到達快樂板球員客棧,在那裡開了一個房間。他把他的皮靴放在外邊,要他們擦乾淨。那雙靴子濕得很,都是泥濘,仿佛是在長滿長草的邸圓里走過。”喬治很急切地把身子往前探出。“那雙靴子不能和那些腳印比一比嗎?”“比了”乃“怎麼樣?”“完全符合。”“那就可以確定了。”喬治叫道。“我們找到兇手了。這個手輕人——一順便問一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在旅館登記的名字是安東厄·凱德。”“這個安東尼·凱德必須立刻追到,逮捕歸案。”“你不必造他,”戰鬥督察長說。“為什麼?”“因為他還住在那兒。”“什麼?”“奇怪,是不是?”表羅斯上校熱切地瞧瞧他。“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麼?說出來呀?”“我只是,這很奇怪,如此而已。這個年輕人本來可以急忙逃走的。但是他並不急忙逃走。他留下來,給我們很多便利,可以比腳印。”“那麼,你以為是怎麼回事呢?”“我不知道該怎麼想。這是一種很煩惱的心情。”“你的想像中——”麥羅斯上校剛開始說便停頓下來,因為這時候有一陣很謹慎的敲門聲。喬治站起身去門口。卓德威心裡悶悶不樂,以為還要這樣奴顏婢膝地敲門才能進來,但是外表上很嚴肅地站在門口,對他的主人說;“請原諒,爵爺。一位先生有緊急而重要的事要見您。聽說是與今天早上的慘案有關。”“他叫什麼名字?”戰鬥忽然問。“他的名字是安東尼·凱德先生,督察長。但是,他說他的名字是不會對任何人有什麼特別意義的。”但是,這名字似乎對在座的四個人都有特別的意義。他們都直挺挺地坐起來,驚異的程度,各有不同。賈德漢侯爵開始咯咯地笑了。“我實在慢慢覺得怪有趣的。卓德威,請他進來。馬上請他進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二章“安東尼·凱德先生。”卓德威替他通報。“鄉村旅店的可疑陌生人上場。”安東尼說。他朝賈德漢侯爵的方向走過去,這種本能的行為,就素不相識者而言是很少見的。同時,他自己的心裡暗暗打量另外三個人:“一、倫敦警察廳刑事部的人。二、當地的顯要—一也許是警察局長。三、煩惱的、瀕於發瘋的人——可能與政府有關係。”“我必須道歉。”安東尼繼續說,仍是對著賈德漢侯爵。“我是說,像這樣地闖進來。但是,在‘快樂狗’——或是叫其他的名字——就是你們本地的一個酒館裡——有一個謠傳說這裡出了命案。我想,我也許可提供~些資料幫助你們明了案情。因此,我就來了。”過了一兩分鐘,沒一個人說話。戰鬥督察長呢?他不說話是因為積多年的豐富經驗,他以為如果能促使其他的都講話,就好得多。麥羅斯上校呢?因為他素來是沉鬱寡言的。喬治呢?因為,在習慣上,他都是聽屬下報告問題的。賈德漢侯爵呢,因為他一點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如此,一來因為其他三個人都三減其目,二來因為對方是對自己講話,賈德漢侯爵終於不得不說話了。“唔……不錯……不錯,”他緊張地說。“你請……唔……你請坐。”“謝謝你,”安東尼說。喬治傲慢地打掃打掃嗓門地。“晤……你說,你能提供資料,幫助我們明了案情……你是說……”“我是說,”安東尼說,“昨夜大約十一點四十分的時候,我闖入了賈德漢侯爵的宅邪(這件事希望他能原諒)。我實際上聽到開槍的聲音。無論如何,我可以替你們確定命案發生的時間。”他回頭依次地望望他們三個人。他注視戰鬥督察長的時間最久,他似乎很欣賞此人面無表情的態度。“但是,我以為這對你們而言已經不是新聞了。”他溫和地加了一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凱德先生?”戰鬥問。“只是這樣。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穿上鞋子。後來,我要他們拿皮靴來的時候,就拿不到了。他說一位好心的年輕警察來要那雙靴子。因此,我就明白了。所以我就趕快到這裡,看看是否可能澄清我的品格。”“很聰明的舉動,”戰鬥督察長不動聲色地說。安東尼的眼裡微露閃光。“我很欣賞你的沉鬱寡言,督察。你是督察,是不是?”賈德漢侯爵插嘴了。他慢慢感到很喜歡安東尼了。“倫敦警察廳刑事警察部的戰鬥督察長。這位是麥羅斯,我們的警察局長,還有羅麥克斯先生。”安東尼機敏地瞧瞧喬治。“喬治·羅麥克斯先生嗎?”“是的。”“羅麥克斯先生,”安東尼說,“我昨天很榮幸,接到你一封信”喬治目不轉睛地瞧著他。“我想不會的。”他冷冷地說。但是,他想,要是奧斯卡小姐在這裡就好了。奧斯卡小姐替他寫所有的信件。她會記得都是寄給誰,信上說些什麼。一個像喬治這樣的大人物木能把這些煩人的細節統統都記在心裡。“我想,凱德先生,”他揭示他,“你不是準備對我們說明昨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在這裡做什麼嗎?”由他的語調聽起來,明明是說:“不管你怎麼說,我們不可能相信你的話。”“對啦,凱德先生,昨天夜裡你究竟在做什麼?”賈德漢侯爵興趣盎然地說。“這個,”安東尼惋惜地說。“說起來話長。”他掏出他的香菸盒。“我可以抽菸嗎?”賈德漢候爵點點頭。安東尼點了一支煙,提提神,準備應付這個考驗。他並不因此而感到好些。他仍然認識到他處境的危險。在這短短的二十四小時之內,他捲入兩個不同的命案之中。有關第一個命案,他所做的事,經不起片刻的調查。他故意將一個屍首丟掉,使執法人員無法尋找之後,又來到第二個命案的現場,剛剛在兇手作案的時候。對一個喜歡找亂子的年輕人而言,這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南美的事,”安東尼暗想,“簡直和這件事毫無關連。”他已經決定要採取什麼行動。他準備說實話——只變動一點點,隱瞞一個嚴重的問題。“事情的開始,”安東尼說,“大約在三星期以前——在布拉瓦約。羅麥克斯先生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是英國的前哨地方——‘只曉得英格蘭這個名字的人,對英格蘭會知道些什麼?’那時候,我同一個朋友談話,一位傑姆斯·麥克格拉先生····”那個名字他說得很慢,同時含有深意地望著喬治。喬治坐在那裡吃了一驚,好不容易忍住一聲驚嘆。“我們談話的結論就是我到英國來辦麥克格拉先生托我辦的一件小事,因為他自己不能來。並且由於訂船票時用的是他的名字,所以我一路上都是用傑姆斯·麥克格拉這個名義。我不知道那樣做犯了什麼特別的罪——請督察長告訴我。如果必要的話,就請他把我抓進去,強迫勞役許多年好啦。”“我們還是繼續往下說吧,好不好,先生?”戰鬥說,他的眼中有一點閃光。“我~到倫敦便到布利較旅館,開房間時仍用傑姆斯·麥克格拉的名字。我在倫敦要辦的事是把一種文稿送給一個出版公司。但是,幾乎我一到就有兩個外國政黨的代表來和我接觸。一個代表所用的方法完全合法,但是另一個不然。我都應付過去了。但是,我的麻煩並沒有完。那天夜裡,我的房間有一個旅館的茶房進來,想偷我的東西。”“我想,那件事你沒報告警察局吧?”戰鬥督察長說。“你說對啦。沒有。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但是我確實把那件事向旅館的經理報告過。他可以證實我的話,並且可以告訴你,我所說的那個茶房突然在半夜裡逃掉了。第二天,那個出版公司打電話向我注議派一個代表來我這裡取那個文稿。我同意了。因此,在第三天的上午,便照約定的辦法將文稿交給他們的代表。因為我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消息,我想那個文稿他們已經妥收無誤。昨天,我仍是以傑姆斯·麥克格拉的名義,收到羅麥克斯先生一封信……”安東尼停下來。到現在,他慢慢感到很得意了。喬治不安地在座位上轉動一下身子。“我記得。”他哺哺地說,“這麼多的信件。每一封信上的名字,當然,都是不同的。不能希望我知道每一個名字呀。而且,我告訴你,”喬治的聲音提高了,堅決地顯示他在道德上的堅定立場。“我認為這種—…·這種……假扮另外一個人的行為最不正當。我認為,毫無問題,你犯了一個很嚴重的罪。”“在這封信里,”安東尼繼續說,絲毫不為所動。“羅麥克斯先生對我手中的文稿提出各種建議。他也替賈德漢侯爵邀請我來這裡赴宴。”“幸會,幸會,朋友,”那位爵爺說。“遲到總比不到好——對嗎?”喬治皺著眉,不滿地望望他。督察長毫無表情地望著安東尼。“那麼,那就是你昨晚上到此地來的解釋嗎?先生?”他問。“當然不是。”安東尼溫和地說,“我應邀到一個鄉村別墅赴宴的時候,決不會深夜去爬牆,走過邪圓,試著打開樓下的窗戶。我會把車子開到前門口,按門鈴,在門口的蹬腳墊上蹭蹭鞋底,光明正大地進去。我還是接著說下去吧。我復了羅麥克斯先生一封信,信上說,那文稿已經不在我手裡,因此,我表示很遺憾,不能應賈德漢侯爵的寵邀。我這樣做了以後,忽然想起忘記了一件事。”他停下來。現在,將一件微妙的事一語帶過的時刻到了。“我得告訴你們,當我和那個茶房久塞普扭作一團的時候,我由他手中奪到一小片紙,上面潦草地寫著一些字。當時,我覺得那些字對我毫無意義。但是,那晚上那字條仍在我手中,於是,‘煙囪’這兩個字便使我想起那上面的字。我把那個破紙條取出來一看,便發現不出我所料。諸位,這就是那個字條。你們可以自己看看。上面的字是;‘星期四,十一點四十五分,煙囪’。”戰鬥督察長很注意地查看那字條。“當然啦,”安東尼繼續說,“那‘煙囪’兩個字可能與這大廈毫無關係。在另一方面來說,也可能有關係。而且,毫無疑問的。這個久塞普是一個鬼鬼祟祟的東西。於是,昨天夜裡我就決心開車到這裡看看是否一切正常,然後在客棧過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拜訪賈德漢侯爵,請他防備些,以免萬一有人打算在這局未來搗亂。”“不錯,”賈德漢侯爵鼓勵地說,“不錯。”“我到這裡的時候很晚——因為我沒有想到路上會耽擱那麼多時間。結果,我停下車子,爬過牆,跑過邪圓。我來到廊子的時候,整個大廈都是黑漆漆的,一點聲響都沒有。我正要轉身回去,便聽到一聲槍響。我想大概是由房子裡傳出來的。於是,我就跑回去,越過廊子,試試窗戶。但是窗子都閂得牢牢的,而且房裡沒有任何聲響。我等了一會兒。但是整個的大廈寂靜得像一座墳墓。因此,我下了一個結論,我判斷錯了。我聽到的是偷獵者的槍聲——我想,在那個情況下,這是一個很自然的結論。”“很自然。”戰鬥督察長毫無表情地說。“我回到客棧,就像我方才說的,在那裡過夜——今天早上便聽到這裡出命案的消息。當然,我知道我成為一個可疑的人物——在這個情況之下必定如此。於是我就來把經過情形說明一下,希望這裡不會有任何人有戴手銬的可能。”沉默片刻。麥羅斯側目瞧瞧戰鬥督察長。“我以為他的經過情形說得夠明白了。”他說。“是的,”戰鬥督察長說。“我想今天上午我們不會給任何人戴手銬了。”“有什麼問題嗎?戰鬥督察長?”“有一件事,我想知道。這個文稿是什麼?”他望著喬治。喬治有些勉強地回答:“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你知道……”“你不必再多說了,”戰鬥說。“我完全明白了。”他轉過來對安東尼說。“你知道被槍殺的是誰嗎?凱德先生?”“在‘快樂狗酒館’里聽說是一位不知道是斯坦尼斯勞伯爵,或者是什麼伯爵的人。”“告訴他吧!”戰鬥督察長對喬治·羅麥克斯簡略地說。喬治明明很不想說,但是不得不說。“在這裡化名斯坦尼斯勞伯爵作客的這個人,就是赫索斯拉夫的邁可親王。”安東尼吃驚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就真的非常尷尬了。”他說。戰鬥督察長一直密切地觀察著安東尼,現在低沉地哼了一聲,仿佛對什麼事感到滿意了,然後突然站起來。“有一兩個問題,我想問問凱德先生。”他這樣宣布。“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帶他到議事廳會談談?”“當然可以,當然可以。”賈德漢侯爵說。“你要帶他到什麼地方去談都可以。”安東尼和督察長一同走了出去。那具屍首已由悲劇現場移走了。在死者躺臥的地板上有一個黑黑的血跡,否則就沒有一點什麼東西會使人想到此處發生過悲劇。陽光由那個敞開的窗子照進來,把那些老嵌板的柔和色調襯托出來。安東尼讚賞地四下望望。“很好。”他這樣評論。“什麼都比不上古老的英格蘭,對不對?”“你是否一開始就以為那槍聲似乎是由這間房子傳出?”督察長問,對讚詞沒有反應。“我想想看。”安東尼打開窗戶,走到外面的廊子,抬頭往上望望這個房子。“是的,不錯,就是這間房子。”他說。“這是建在外面的,占據整個的屋角。如果子彈是由別的地方發出的,必定聽得出是由左邊傳出來的,但是,那聲音是由我後面傳來的,”也就是右邊。因此我才想到偷獵者。你知道,這是屋側的末端。”他走回來,邁過落地窗的門檻,然後,仿佛忽然想起,突如其來地問:“你為什麼問這個?你知道他是在這裡給人槍殺的,是不是?”“啊,”督察長說。“我們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知道我們想要知道的事。不過,是的,他是在這裡給人槍殺的,不錯。你方才談到試圖打開窗戶,是嗎?”“是的。都是由裡面閂好的。”“你試過幾個窗?”“三個統統試過。”o“能肯定嗎?先生?”“我向來是能夠肯定的,你為何要問?”“那就是一件怪事了,”督察長說。“怎麼會是怪事?”“今天早上發現命案的時候,中間那個窗子是開著的——我是說,不是閂著的。”“晴!”安東尼尖叫一聲,頹然地坐在窗台上,掏出他的香菸盒。“這簡直是晴天霹靂。這樣一來,案情就轉到另一個方向了。現在,我們只有兩個推測:第一,他是給大廈里的什麼人打死的,那個人在我走之後把門閂打開,使這案子看起來是外面人幹的——這樣一來,我就成為一個小癟三了——第二,明白地說吧,就是我在撒謊。我想,你可能以為是第二個。但是,我可以發誓,你錯了。”“現在,在我沒有一個個部問完之前,誰也不許離開這個大廈。”戰鬥督察長嚴肅地說。安東尼機警地望望他。“那麼,你以為這可能是內部的人幹的了。你有這個想法有多久了?”他問。戰鬥笑了。“我一直都有那樣的想法。你的腳印有點太……不知道是否可以這樣說……太明顯了。我們一發現你的靴子和腳印符合,我就開始懷疑了。”“我要向倫敦警察廳刑事部道賀。”安東尼輕鬆地說。就在那個時候,就是戰鬥督察長明白地承認安東尼與這命案無涉的時候,安東尼就覺得必須更加防備。戰鬥督察長是一個非常機敏的警官。同他打交道,有一絲差錯都不行。“我想,那就是命案現場吧?”安東尼朝地板上那個黑印的方向點點頭說。“是的。”“他是給什麼槍打死的…··手槍嗎?”“是的,但是,等到我們驗屍的時候,取出子彈才能知道是什麼型的。”“那麼,還沒有發現?”“是的,還沒有發現。”“沒有任何線索嗎?”“我們找到這個。”戰鬥督察長有點像魔術師似的,掏出半張信紙。他這樣做的時候,又不露痕跡地、密切地觀察安東尼的神色。安東尼認出便箋上的圖案,絲毫不露驚愕之色。“啊1又是紅手黨的同志。假如他們要散發這樣的東西,那就該拿來石印。一張張分開來寫多麻煩。這是那裡發現的?”“在屍體下面,你以前看到過嗎?先生?”安東尼把他和那個熱心公益的組織短短的接觸告訴他。“我想,這個意思就是紅手黨同志把他幹掉的。”“你以為可能嗎?先生?”“這個——這樣很符合他們的宣傳。但是,我始終發現到嘴裡嚷嚷著殺人嚷得震天響的人從來不會真的殺人。我個人認為紅手黨同志不會有那樣的膽量。而且他們的樣子很奇特,不適合扮作到鄉下別墅作客的人。不過,天下事是木可逆料的。”“很對,凱德先生,天下事是不可逆料的。”安東尼突然露出很覺有趣的樣子。“現在我明白他們的妙計了。開著的窗子,腳印,村里旅店可疑陌生人。但是,稅親愛的督察長,你可以相信我,不管我是什麼人,我絕對不是紅手黨在這裡臥的底。”戰鬥督察長微露笑容。然後,他攤出牌來。“去看看那個屍首,你不反對嗎?”他突然問。“一點也不反對,”安東尼說。督察長由他的衣袋裡掏出~把鑰匙,領先走過廊子。他在一個門口停下來,開開鎖。那是許多小客廳當中的一個。屍首就躺在一張台子上,上面蒙著被單。督察長等到安東尼來到他的身邊,他才突然將被單揭開。他看到安東尼突然一驚,並且發出一聲短短的驚嘆,於是,他的眼睛忽然發出急切的閃光。“原來你的確認得他,是嗎,凱德先生?”他說。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里不露半點勝利的調子。“我以前見過他,不錯,”安東尼說,恢復了常態。“但是,並不是邁可·奧保羅維其殿下。他聲稱是包德森·哈吉肯圖書公司派來的,自稱福爾摩斯先生。”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三章督察長像一個躊躇滿志的人,突然泄了氣,微露垂頭喪氣的樣子,將被單重新蒙上。安東尼兩手插在衣袋裡,想得出了神。“原來老洛利帕普談到‘其他方法’時所指的就是這個呀,”他最後低聲地這樣說。“你說什麼呀?凱德先生?”“沒什麼,督察長。請原諒我一時出了神。你知道,我——更正確地說,我的朋友吉米·麥克格拉,讓人用一千鎊巧妙的騙過了。”“一千鎊是不少錢呀。”督察長說。“並不是一千鎊的問題。”安東尼說,“不過,我也同意,一千鎊是不少錢。使我生氣的是受了騙。我就像一隻綿羊一樣,乖乖地將文稿交出去。這件事令人難過,督察長,的確令人難過。”督察長什麼話也沒說。“好啦,好啦。”安東尼說。“惋惜是沒用的。現在還沒有完全絕望。我只要在現在和下星期三之間得到老斯提普提奇的回憶錄就好了。”“凱德先生,請你回到議事廳好嗎?還有一點小事我要對你說。”回到議事廳,督察長立刻就大踏步走到中間的窗口。“凱德先生,我一直在想。單單這個窗子非常之硬。實在硬得很,你以為這個門是閂著的,也許是想錯了。將許只是給什麼東西絆住了。我可以斷定——是的,我幾乎可以斷定,你一定是想錯了。”安東尼機敏地看看他。“假若我說我可以肯定地說,我沒搞錯呢?”“你不覺得你也許會嗎?”督察長說,同時很堅定地望著他。“好吧,督察長,為了討你高興,我只好說‘也許吧’。”督察長滿意地笑了。“你理解得很快,先生。那麼,現在姑且隨便說說,到一個適當的時刻,你不反對這樣說嗎?”“一點也不反對。我……”這時候督察長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話停下來。督察長身於向前傾,靜靜地聽。他用一個手勢叫安東尼別作聲,一聲不響地走到門口,然後突然將門打開。門口站著一個高個子的人,烏黑的頭髮,整齊的中分型,瓷青色的眼睛,一副大而溫和的面孔,充滿天真的表情。“請原諒,兩位先生。”他慢慢地、聲音拖得長長地說,“聽就聽出來是大西洋彼岸的腔調。這犯罪的現場准許人看看嗎?我想你們是倫敦警察廳刑事部來的吧?”“我不敢當。”安東尼說。“這位先生是戰鬥督察長。”“真的嗎?”那個美國人說,露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幸會,先生。我叫亥瑞姆·費希,紐約市的人。”“你想看些什麼?費希先生?”督察長問。那美國人緩步走進房裡,很注意地瞧瞧地板上那個黑印。“戰鬥先生,我對犯罪案件感到興趣。我在我們那裡的一個周報上採用過一個稿子,論‘墮落與罪犯’。”他說的時候,眼睛溫和地環視著室內的一切,似乎樣樣東西都覺得有趣。現在,他的眼光在窗子上停留得稍許長久些。“屍首,”督察長說。他是在說明一件不說也可以看出的事實。“已經移走了。”“當然,”費希先生說,他的眼光停留在裝有嵌板的牆壁上。“兩位先生,這個房裡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畫。一幅霍爾班(Cholbein,十五世紀德國畫家)的作品,兩幅范代克(VanDyke十六世紀法蘭特斯畫家)的作品,還有,如果我說的木錯,一幅維拉斯凱(Velazquez十六世紀西班牙畫家)的作品。我對於畫很感興趣也同樣對初版畫感興趣。承蒙賈德漢侯爵請我到這裡來,就是要參觀他的初版畫。”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想,這件事如今已經打消了。我想,客人們應該體諒主人,馬上回到城裡去。”“先生,這個恐怕辦不到。”督察長說。“在驗屍以前誰也不許離開大廈。”“真的嗎?什麼時候驗屍?”“也許明天,也許要到星期一。我們必須安排驗屍的事,和驗屍官談談。”“我明白你的意思,”費希先生說。“不過,在這種情況之下,這個聚會要變得充滿憂鬱氣氛了。”督察長領頭走到門口為“我們最好出去。”他說。“我們仍然要鎖住這房間。”他等另外兩人走出門口,然後鎖上門,再把鑰匙取回。“我想,”費希先生說。“你在找指紋吧?”“也許,”督察長簡短地說。“我也以為,像昨天晚上那樣的天氣,闖入大廈的人必定會在硬木地板上留有腳印。”“裡面沒有一個,外面很多。”“是我的。”安東尼起勁的加以說明。費希先生天真地眼睛眠了他一眼。“年輕人,”他說,“你這樣說使我吃一驚。”他們來到一個轉彎處,來到外面的寬闊的大走廊。這裡像議事廳一樣,牆上鑲有古老的橡木嵌板,上面是掛著名畫的寬闊的畫廊。現在,在廊的盡頭可以看到另外兩個人。“啊,”費希先生說,“我們的天才主人來了。”這樣形容賈德漢侯爵非常可笑,因此,安東尼不得不把頭轉開,掩飾臉上的笑容。“同他在一起的,”那美國人繼續說。‘”是一位女士,昨晚上我沒聽清楚她的名字。不過,她很聰明—一非常聰明。”同賈德漢侯爵在一起的是維吉尼亞·瑞福。安東尼一直都預期會這樣同她碰面。他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這個,要看維吉尼亞的了。他雖然對她的鎮定態度有充分信心,但是,他一點也不知道她會採取什麼態度。他這種疑惑,是不會很久的。“啊,是凱德先生。”維吉尼亞說。她伸出兩隻手來。“你畢竟還是能來了。”“親愛的瑞福太太,我沒想到凱德先生是你的朋友。”賈德漢侯爵說。“他是一個老朋友。”維吉尼亞說,一面對安東尼笑笑,眼睛裡露出調皮的閃光。“我是昨天無意中在倫敦碰到他的。當時我對他說我準備要到這裡來。”安東尼很快地給他一個暗示。“我對瑞福太太解釋我不能來的原因,”他說。“因為邀請函是寄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我就不得不謝絕了。我總不能冒充,以素不相識者的身分混進來。”“好啦,好啦,老兄。”賈德漢侯爵說,“現在這一切都成為過去的事了。我來派人到板球員客棧去取你的行李。”“多謝你的盛意,賈德漢侯爵,但是……”“別多說了,當然你得搬到煙囪大廈來住。那個客棧不像話——我是說,住著不舒服。”“你當然得來住在這裡呀,凱德先生。”維吉尼亞溫和地說。安東尼發現到如今他四周的情形改變了。維吉尼亞已經替他鋪了不少路。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了。她的地位很穩固。很堅定,她所保證的人當然是被接受的。他想到那把藏在樣樹林裡的手槍,暗自好笑。“我來派人去取你的行李,”賈德漢侯爵對安東尼說。“我想,在這個情況下,我們不能打獵了,真是遺憾。可是,你看,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處置埃沙斯坦。這實在是太不幸了。”那位垂頭喪氣的侯爵深深地嘆口氣。“那麼,這就確定了。”維吉尼亞說。“你現在就可以立刻派上用場了,凱德先生。你可以帶我到湖上去看看。那裡很安靜,離罪案現場很遠。賈德漢侯爵府上發生命案,不是很不幸嗎?但是,這實在是喬治的錯。你要知道,這些人都是喬治請來的。”“啊,”賈德漢侯爵說。“我本來不應該聽他的話的!”他露出一個堅強的人一時意志薄弱而犯了錯誤的神氣。“我們不由得不聽喬治的。”維吉尼亞說。“他總是抓車你,叫你不得脫身。我在想申請專利,製造一種活動的上衣翻領。”“希望你會這樣。”她的東道主咯咯地笑了。“你到我們這裡來,我很高興。我需要人支持。”“多謝雅意,賈德漢侯爵。”他附加著說,“尤其是,在我成為這樣可疑的人物的時候。但是,我住在這裡就可以使督察長更省事些。”“在哪一方面?先生?”督察長問。“要想監視我就不會怎麼難了。”安東尼輕輕地說。於是,由督察長眼中的閃光他就可以知道他已經射中目標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四章督察長除了眼皮不能自主地抽動一下,他那不動聲色的表情絲毫未變。對於維吉尼亞認識安東尼這回事,他雖感驚奇,卻沒表現出來。他和賈德漢侯爵站在一起,眼看那兩個人走出花園的門。費希先生也在觀望。“很好的年輕人。”賈德漢侯爵說。“瑞福太太遇到一個老朋友,真棒極了。”那美國人低聲說。“我猜,他們相識有一段時候吧?”“似乎如此,”賈德漢侯爵說。“但是,我以前從未聽她提到過他。啊,順便告訴你,羅麥克斯先生想要同你談談。他現在在藍廳。”“好吧,賈德漢侯爵,我馬上就去那裡。”“督察長毫不困難地就找到藍廳。他對於大廈的房舍的配置情形已經很熟悉了。”“啊,你來了,督察長。”羅麥克斯說。他正在很不耐煩地在那塊地毯上踱來踱去。房裡另外還有一個人,一個大塊頭,在壁爐旁坐著。他穿一套英國人出獵時最恰當的服裝,但是,那種服裝穿在他身上,顯得很奇怪。他有副胖胖的黃面孔;黑眼睛,像眼鏡蛇的眼似的,神秘得不可測。他的大鼻雞度很高,大下巴的方形線條。示出很有權威的樣子。”“戰分。進來,”羅麥克斯性急地說。“隨手關上門。這位是赫曼·埃沙斯坦先生。”督察長恭敬地對地點點頭。關於赫曼·埃沙斯坦先生的一切,他知之甚詳。雖然這位大財政家坐在那裡一語不發,羅麥克斯一邊來回地踱著,一面講話,可是,他知道這房間裡真正有權的人是誰。“我們現在可以比較不拘束地談談,”羅麥克斯說。“在賈德漢侯爵和麥羅斯面前,我不敢講得太多。你明白嗎?督察長?這些事情是不可張揚出去的。”“啊,”督察長說。“可是,很遺憾,總是會傳出去的。”只在一剎那間,他看到那個黃色的胖臉上有一絲笑容。那芙容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現在告訴我,你對這個年輕人實在有何想法——這個安東尼·凱德?”喬治繼續說。*你仍然假定他是無罪的嗎?”戰鬥輕輕聳聳肩。“他的話很坦率。他的話,有一部分我們可以證實。在表面上看,可以說明他昨晚上為什麼到這裡來。當然啦,我會打電報到南美去調查他的經歷。”“那麼,你以為他沒有同謀的嫌疑了?”督察長抬起他的大而方正的手來。“別這麼快,先生,我並沒那麼說。”“你對這命案作何想法?戰鬥督察長?”埃沙斯坦問。這是他初次講話。他的聲音深沉、宏亮,其中有一種容易激起別人同情的因素。這種因素在他年輕的時代對他很有利.“現在要判斷,還嫌太早,埃沙斯坦先生。我一直向我自己第一個問題。現在尚未超過這個階段。”“耶是什麼問題?”“啊,總是同樣的問題:動機。邁可殿下死後,誰會得到好處?我們必須答覆這個問題,才能往前進展。”“赫索斯拉夫的革命黨——”喬治開始說。戰鬥督察長一揮手,露出不像尋常那樣恭敬的態度。。“不是紅手黨的同志,先生。你大概是想到他們。”“但是,那信箋——上面有紅手的標記呀?”“畫在那裡是為了想令人想到最明顯的答案。”喬治覺得有失尊嚴,有點生氣。“實在說,戰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肯定?”“啊,羅安克斯先生,紅手黨同志的情形,我們都知道。自從邁可親王在英國登陸以後,我們就監視著他們。那一種事是我們刑事部的基本工作。我們決不許他們走到離他一英里的範圍以內。”“我同意督察長的說法。”埃沙斯坦說。“我們必須到別的方向去找找解答。”9“你知道嗎,先生。”督察長由於他支持他的說法,而受到鼓勵、“關於這個情形,我確實知道一點。我們雖然不知道;他的死會使誰受益,倒確實知道誰會因此而蒙受損失。”。“你的意思是?”埃沙斯坦說。’他的黑眼睛一直注視著那個偵探。他的樣子越發使戰鬥想起一支預部膨脹的眼鏡蛇。“你和羅麥克斯先生,赫索斯拉夫的保皇黨就更不必說了。請恕我用這個字眼兒來形容,先生,你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哎呀!戰鬥。”喬治插嘴了,他覺得大吃一驚。“說下去,戰鬥.”埃沙斯坦說,“‘水深火熱’這種字眼兒可以很正確地形容我們的情勢。你很聰明。”“你們不得不有一個國王。你們已經失掉你們的國王了—就像這樣!”他的大手指頭一捻,發出“劈啪”一聲響。“你們不得不趕快另找一個國王,但是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的,不容易。你們的計劃,我不想知道得更詳細。對於我,只是一個輪廓就夠了。不過,我想,這是一件大事吧?”埃沙斯坦慢慢點點頭。“這是一個很大的買賣。”“由此我就想到另一個問題。誰是次一個赫索斯拉夫王位的繼承人盧埃沙斯坦瞧瞧對面的羅麥克斯。後者相當勉強,而且再三猶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那大概是…··俄想……是的,八成,尼古拉親王會是”次一個王位繼承人。”“啊!”督察長說,“那麼,尼古拉親王又是誰呢?”“是邁可親王的堂弟。”“啊!”督察長說,“我曾聽到關於尼古拉親王的一切情形,尤其是他現在在什麼地方。”“關於他的情形我們知道的不多。”羅麥克斯說。“他年輕的時候思想非常怪僻,由於某種胡作非為的行動,給牛津大學斥退了。兩年以後有一種謠傳說他死於剛果,但是,那只是一種語言。幾個月以前,保皇黨策動復辟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出現了。”“真的?”督察長說。“他在哪裡出現?”“在美國。”“油嗎?”那財政家點點頭。“他所代表的就是:假若赫索斯拉夫人要選擇國王的話,他們就會選他,而不是邁可,因為他比較贊成現代開明的思想。同時,他還提醒他們:他早年就贊成民主思想和共和主義的理想。為了報答某一個美國財團的支援,他準備授與他們很大的特權。”督察長已經完全忘了自己那種不動聲色的習慣,以致於突然吹出一個長長的口哨。“原來如此,”他哺哺地說。“同時,保皇黨支持邁可親王。所以你們覺得很有把握:“你們一定會出頭。可是,又發。生這樣的事。”“你總不會以為……”喬治開始說。“這是一個大買賣。”督察長說。“是埃沙斯坦先生這樣說的。我想,既然他稱為大買賣,一定是大買賣。”“總有不擇手段的方法可以用。”埃沙斯坦鎮定地說。“目前,華爾街勝利了。但是,他們還沒同我交手呢?督察長,假若你想為你的國家效忠,就快找出殺害邁可親王的兇手。”“我覺得有一件事非常奇怪,”喬治插嘴說。“那個侍從武官安卓西上尉昨天為什麼不同親王一起來?”“這個我調查過。”督察長說。“很簡單。他留在城裡是為邁可親王與一位小姐安排下周末的約會。男爵對此事有點反對,以為在目前這個階段,這種事是不智之舉。因此,親王殿下就不得不偷偷摸摸的來了。他呀,可以說是一個相當放蕩的年輕人。”“大概是的。”喬治驕傲地說,“是的,恐怕是的。”“我以為,有一件事我們得考慮考慮。”督察長猶豫地說。“維克脫王大概到英國來又”“維克脫王?”羅麥克斯皺著眉,竭力回想。“罪惡昭彰的法國騙子,先生。我們已得到法國安全局的警告。”“當然,”羅麥克斯說,“現在我想起來了。珠寶大盜。是不是?啊,那就是—··,·”他突然住四。埃沙斯坦正在爐畔皺眉思索,不覺出了神。現在抬起頭來一看,為時已晚,沒有瞧見督察長用眼睛給另外那個人的電報。但是,他是一個敏感的人。對於某種氣氛的波動,他都會覺得到。現在他感覺到有緊張的氣氛。“你現在不需要我了,是不是?羅麥克斯?”他問。“是的,謝謝你,老朋友。”“如果我回倫敦,會不會攪亂了你的計劃,督察長?”“恐怕會的,先生,”督察長客氣地說。“你是知道的,假若你要走,還有別的人也要走。那是不行的。”“可不是嘛。”那個大財政家離開這個房間,隨手帶上門。“埃沙斯坦這個人很了不起呢。”喬治漫不經心地說。“一個很有威嚴的人物。”督察長同意地說。喬治又開始來回踱著。“你說的話害得我好煩。”他說。“維克脫王!我還以為他入了牢呢!”“幾個月之前就出來了。法國警察本打算跟蹤監視他的。但是,他馬上就躲開了。他會的,他是世界上最沉著的傢伙。由於某種原因,他們以為他如今在英國,所以通知我們。”“但是,他在英國幹什麼呢?”“這要由你來說明呀,先生。”督察長言外有意地說。“你是說……你以為……當然,當時,你是知道那件事的經過的。我可以看得出,你是知道的。當然,當時我還沒就職。但是,我由已故的賈德漢侯爵那裡聽到那件事的始末。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禍事!”“美國王室珍藏的一0六克拉印度大鑽石。”督察長思索著說。“別作聲,戰鬥。”喬治不放心地四下里望望。“我求求你,別提什麼名字。最好不要。假若你一定得說的時候,稱它為K好了。”督察長又恢復了毫無表情的樣子。“你不會把維克脫王和這命案連在一起吧,是不是?戰鬥?”“這只是一個可能,如是而已,先生,假如你回想一下,你就會記得當時有四個地方,一個……晤—…·一個皇室訪客可以藏那個珠寶。煙囪大廈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我記得不錯,維克脫王…··哦…··哪個 K不見三天之後在巴黎被捕。我們始終希望有一天,我們由他那裡得到線索,找到那個珠寶。”“但是,煙囪大廈已經讓警方搜查並且徹底檢查了好幾次。”“是的。”督察長很智慧地說。“但是,你如果不知道到那裡找,只是瞎找是沒用的。現在,我們只是假想,這個維克脫王到這裡找那個東西,出乎意料地碰見邁可親王,結果把他打死了。”“這是可能的。”喬治說。“這是這個命案最可能的解釋。”“我還不至於想得這麼遠。這是可能的,如此而已。”“那是為什麼?”“因為維克脫王這個人,我們還沒聽說他殺過人。”戰鬥嚴肅地說。“哦,但是,一個像那樣的人——一個危險的罪犯...”“罪犯的行為永遠有一定的型。這是令人驚奇的事。不過,仍然……”“怎麼?”“我看我還是問問親王的僕人好。我是故意把他留到最末才問的。先生,假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叫他到這裡來吧。”喬治點頭默許。督察長便按鈴叫卓德威來。卓德威應召來到之後,便按照指示的活離開了。不久,他就同一個人回來了。此人是一個高個子、金頭髮的人,高高的顴骨、深陷的藍眼睛,還有一副毫無表情的面孔,幾乎可以和督察長的媲美。“包瑞斯·安求克夫嗎?”“是的。””你是邁可親王的貼身僕人嗎?”“我是殿下的貼身僕人,先生。”那個人說流利的英語,不過有顯著的、刺耳的外國腔調。“你知道你的主人昨晚上給人暗殺了嗎?”那人唯一的答覆是一聲怒吼,像野獸似的咆哮,使喬治吃了一驚,連忙退到窗邊。“你最後看見你的主人是在什麼地方?”“殿下十點半鐘就寢。我照常睡在他前面的小間裡。他一定是由另一個門到下面的房間——就是通廊子外面的那個門。我沒聽見他下去的聲音。也許我給人麻醉了。我真是一個不能盡忠守職的僕人。我的主人醒的時候我卻在睡。我真該死。”喬治出神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愛你的主人,是嗎?”督察長問,同時密切地端詳他。包瑞斯臉痛苦地收縮著。他竭力抑制了兩次才出聲,他的聲音激動得聽起來刺耳。“我可以告訴你,你這個英國警察!我簡直要為他犧牲性命!現在,既然他死了,而我還活著,我如果不能替他報仇,我的心就不得安息。我要像一支獵犬似的搜尋那兇手。等到我把他找到了…啊!”他的兩眼冒火。突然之間,他由上衣裡面拔出一把很大的刀子,舉起來揮舞。“我不會馬上殺死他—…·啊,不,不—…·首先我要割破他的鼻子,割他的耳朵,挖他的眼睛,然後,我要把這把刀刺入他的心臟!”他迅速將刀子放回原處,轉身走出去。喬治的眼睛本來是突出的,現在凝視關著的門,幾乎由眼眶跳出來。“純粹的赫索斯拉夫人。”他哺哺地說。督察長站了起來。“那個人不是誠懇的就是最會虛張聲勢的人!”他喃喃地說,“假若他是誠懇的,那麼,當那個錯犬似的傢伙抓到殺親王的兇手時,他就只有求主大發慈悲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五章線吉尼亞和安東尼並肩由通往湖邊的那條小路走下去。他們離開大廈以後,有好幾分鐘,都默默不語。最後,還是維吉尼亞咯咯的一笑,打破沉寂。“啊,”她說,“這不是很糟嗎?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也想知道很多事情,可是,簡直不曉得該從何處說起?首先,”她把聲音放低些——“那屍體你怎麼處置了?這話聽起來多可怕,是不是?我做夢也想不到會這樣罪惡深重。”“我想,在你這方面,必定是一個很新奇的感覺。”安東尼同意地說。“你不覺得嗎?”“這個——我以前的確沒處置過屍體。”“怎麼處置的,告訴我。”安東尼簡單明了地把他頭天晚上的經過講給她聽。維吉尼亞很注意地聽。.“我想你做得很聰明。”等他說完的時候,她讚賞地說。“我回到帕丁頓車站的時候,會把大衣箱取出來。唯一的一件難事就是,假若你得說出昨晚上在哪裡,你怎麼辦?”“我想,不會有這種可能。那屍首要到昨夜很晚的時候才會被人發現——也可能要到今天早上。要不然,今天早上的報上就會看到消息了。而且,無論你在看了偵探小說之後怎樣想入非非,醫師不是魔術師,他們不可能斷定一個人死了多久。那人死亡的確切時候將會模糊不清。所以,提出一個昨晚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就會顯得中曾得多。”“我知道。賈德漢侯爵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但是,那個刑事部的人如今完全相信你是清白的了?對不對?”安東尼沒有馬上回答。“他的樣子並不特別機警呀。”維吉尼亞接著說。“這個我不知道。”安東尼慢慢地說。“我有一個印象,就是,他這個人才不會上當的。他表面上似乎相信我是無罪的——但是,我不敢確定。目前,他找不出我有明顯的殺人動機。這回事可把他難倒了。”“明顯?”維吉尼亞叫道。“但是,你會有什麼可能的理由暗殺一個不相識的外國伯爵?”安東尼機警地瞧了她一眼。“你過去有一個時候曾經到過赫索斯拉夫,是不是?”“是的。我同我的丈夫曾經在那裡的英國大使館呆過兩年。”“那正是國王夫婦遭人暗殺之前,你看到過邁可·奧保羅維其親王嗎?”“邁可·當然見過。真可憐!我記得,他建議我不顧王室與平民的懸殊身份而嫁給他。”“他真的這樣嗎?那麼,你有丈夫,他又說你該怎麼辦呢?”“啊,他已經有一套大維對付身利亞的陰謀了。”“那麼,你對他的求婚有何反應?”“這個……”維吉尼亞說。“很不幸。一個人做事不得不用點外交手段。因此,可憐的邁可並沒有受到我直截了當的拒絕。但是,他仍然是非常傷心地知難而退。你為什麼對邁可這樣感興趣?”“這是我自己平常偶然會發現線索的習慣,我慢慢發現到一件事:你大概沒和那個遇害者見面吧?”“是的。要是說得像書上的描寫一樣,就可以說:‘抵達後即回房休息’。”“那麼,你當然沒看見屍首了?”維吉尼亞非常有趣地注視著他,搖搖頭。“你以為,你能夠看看屍首嗎?”“利用我同上面的關係——我是說賈德漢侯爵——我想,大概可能。為什麼?這是一個命令嗎?”“呀,不是的。”安東尼吃驚地說。“我會那樣專橫嗎?不,只是因為這個:斯坦尼斯勞伯爵是赫索斯拉夫的邁可親王喬裝改投的。”維吉尼亞的兩眼張得很大。“我明白了。”突然之間,她的臉上露出極有的、只有一邊的、迷人的笑容。“我希望你不是暗示,邁可到他的房裡是為了避免看到我吧?”“我就有那樣的想法。”安東尼承認。“你知道嗎?我以為有人想不讓你到煙囪大廈來。假若我的想法是對的,那麼,其原因似乎就是因為你了解赫索斯拉夫的情形。你知不知道你是這裡唯一見了邁可親王就可以認出來的人?”“你是說,那個遇害的人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子嗎?”維吉尼亞突然說。“那是我偶然想到的一個可能。你如果能讓賈德漢候爵帶你去看看屍首,我們就可以立刻澄清這一點。”“他是十一點四十五分被打死的。”維吉尼亞思索著說。“那是那紙條上提到的時間。這件事完全是不可思議的。”“因此我就想起來了。上面那個是你的窗子嗎?我是說議事廳上面,由那一頭數第二個?”“不是。我的房間在伊麗沙白側廳,在另外那一邊。為什麼?”“只是因為,昨晚上我以為聽到槍聲以後走開的時候,那間房裡的燈突然亮了。”“多奇怪!我不知道誰住在那個房間,但是,我去問問般多,就可以查出來。也許他們聽到槍聲了?”“如果這樣,可是他們沒有出面這樣說呀。我聽般多說,大廈里沒人聽到開槍的聲音。那是我在這方面得到的唯一線索。這大概是一個很靠不住的線索。但是,不管是否靠得住,我還是追究到底。”“這很奇怪,真的。”維吉尼亞思索著說。現在,他們來到湖邊的停放遊艇的船庫。兩人倚在船庫的牆邊談話。“現在把整個的始末說一遍吧。”安東尼說。“我們搖到湖上。刑事部、美國客人,和好奇的女僕,都聽不見。”“我由賈德漢侯爵那裡聽到一些事情,”維吉尼亞說。“但是,還不夠。首先,告訴我,你實在是哪一個人?安東尼·凱德呢?或是吉米·麥克格拉?”那天上午,安東尼第二次披露了他過去六個星期的經過情形——只有這一點不同:他對維吉尼亞說的話不需要改編。他最後以自己意外的認出那個“福爾摩斯先生”作結束。“瑞福太太,順便提一提,”他最後說。“你不顧性命的危險說我是你的老朋友,我還沒謝謝你呢。”“你當然是個老朋友!”維吉尼亞叫道。“你總不會想我把一個笨重的屍體交給你處置,然後在下次見面時就假裝你只是泛泛之交吧?不,實在不會的。”她停頓一下。“你知道嗎?關於這件事,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她繼續說。“那些莫測高深的回憶錄如今想起來,額外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我以為你說得對。”安東尼表示同意的說。“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告訴我。”“那是什麼事?”“昨天在龐德街我提到吉米·麥克格拉的名字時,你為什麼好像很驚奇?你以前聽到過那個名字嗎?”“我聽說過,福爾摩斯·喬治——我的表兄喬治·羅麥克斯——前幾天到我那裡,向我建議許多很無聊的事。他的意思是要我到這裡來,儘量迎合這個人的心意,像大利拉似的迷惑他,設法騙得他手中的回憶錄。當然,他並沒有說得這麼明顯,他談到有關英國名門淑女的一大套無聊的話。但是,他的真正意思,我一直都很明白。那正是老喬治總是會想到的那些壞主意。後來,我想要知道的太多。他用許多謊話想支支吾吾的敷衍我。其實他的話連小孩兒都騙不過。”“晤。反正他的計劃似乎已經成功了。”安東尼說。“你看我——就是他心目中的傑姆斯·麥克格拉,而你呢?你現在不是正在儘量迎合我的心意嗎?”“但是,哎呀,可憐的喬治,回憶錄沒到手!現在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我告訴你那些信不是我寫的時候,你說你知道。我沒有——你不可能知道這樣的事吧?”“啊,可能,我可以知道。”安東尼滿面笑容地說。“我有很豐富、很實際的心理學的知識。”‘你是說,你是說,你對我純正的品德有很大的信心,所以……”但是,安東尼在拼命地搖頭。“一點也不是的。對於你的品德和你,我不得而知。你可能有一個愛人;你可能給他寫信。但是,你絕對不會乖乖地任人勒索。可是寫那些情的維吉尼亞·瑞福已經嚇呆了。你卻竭力奮鬥。”“不知那個真正的維吉尼亞·瑞福是誰——我是說,她在什麼地方。這就使我感覺到我在什麼地方有一個真假難辨的替身。”安東尼燃上一支香菸。“你知道其中有一封是在煙囪大廈寫的嗎?”最後他這樣問。“什麼?”維吉尼亞分明大吃一驚。“什麼時候寫的?”“信上沒有寫日期。可是,這件事很奇怪,是不是?”“我確信沒有第二個維吉尼亞·瑞福在煙囪大廈作過客。假若有,賈德漢候爵或者般多一定會同我談起這個姓名的巧合。”“是的。這個事有些奇怪。你知道嗎,瑞福太太,我慢慢地對這另外一個維吉尼亞·瑞福非常懷疑。”“她非常令人捉摸不定。”維吉尼亞同意地說。“異乎尋常的令人難以捉摸。我慢慢地有這個想法:寫那些信的人是故意用你的名字。”“可是為什麼?”維吉尼亞大聲地說。“他們為什麼做這樣的事產。“啊,那正是要解決的問題。現在,這裡的一切情形,要調查的太多了。”“你以為是誰打死還可的?”維吉尼亞突然問。“是紅手黨的同志嗎?”“我想他們或許會這樣做,”安東尼說,語調中顯出很不滿意的樣子。“毫無意義的殘殺大概就是他們的特性。”“現在,讓我們著手調查吧。”維吉尼亞說。“現在我看到賈德漢侯爵和般多在那裡散步。我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要確實弄明白死者是不是邁可。”安東尼把船搖到岸邊。幾分鐘之後,他們就同賈德漢侯爵和他的小姐在一起了。“午餐晚了。”爵爺很沮喪地說。“我想,大概是督察長污染廚師了吧?”“這是我的一個朋友,般多,”維吉尼亞說。“你要好好地款待他。”般多熱切地對安東尼端詳幾分鐘,然後仿佛他並不在那裡似的,對維吉尼亞說話。“這些漂亮的男人,你是在那裡找到的呀?維吉尼亞?你是怎樣找到的?”她羨慕地說。“我可以把他讓給你,”維吉尼亞慷慨地說,“我要賈德漢伯爵。”她對那受寵若驚的侯爵笑笑,挽住他的胳膊。他們兩人就一起走了。“你會談話嗎?”船多問。“或是只是那樣堅強的、默默不語?”“談話?”安東尼說。“我會呼叨,我會咕咬,我會嘟曖——滔滔不絕的,像澳中流水一樣。有的時候,我還會發問呢。“譬如說,問什麼呢?”“左邊由頭上數第二間房是誰住呀?”他說的時候同時指指那個房間。“多麼特別的問題!”般多說。“你這人很有趣。我想想看——對了——那是白蘭小姐的房間。那個法國家庭教師。她竭力管教我的妹妹。德西和雛菊——你知道,像那首歌的歌詞似的。我想,他們如果再有一個孩子,就會叫她德樂西·梅。但是,母親因為老是生女孩兒,不耐煩,死了。她以為也許會有另外一個人可以紀父親生一個嗣子呢。”“白蘭小姐,”安東尼思索著說。“她在你們這兒多久了?”“兩個月了。她是我們到蘇格蘭的時候來的。”“哈!”安東尼說。“我聞到可疑的氣味。”“我希望能聞到午餐的香味呢。”般多說。“我要不要請刑事部的人同我們一起午餐?凱德先生?你是一個老於世故的人,你知道這種事的禮數。我們家裡以前從未出過命案。很刺激,是不是?真遺憾,今天早上你的名譽已經完全澄清了。我始終想親眼看到一個兇手,看看他是不是像星期日報上特刊上所說的那樣有才氣,那樣漂亮。哎呀,那是什麼?”那似乎是一輛計程車,朝大廈這方面開過來。裡面的兩個人是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光頭,黑鬍子,和一個個子比較小的,年輕點的人,留著小鬍子。安東尼認出前者是誰。他想,害得他的同伴驚叫一聲的就是那個人,而不是他乘的車。‘除非我猜得大錯特錯,”他說,“那是我的老朋友,洛利帕普男爵。”“什麼男爵?”“我叫他洛利帕普,、是為了方便起見。拼出他那個長名字很容易使人的血管都變硬了。”“今天早上電話機都幾乎給震壞了。”船多說。“原來就是男爵,是不是?我可以想得到,今天下午他們曾要他接近我的——整個上午我都在應付埃沙斯坦。讓喬治干他的卑鄙勾當吧,我說,政治,去他的!凱德,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去伺候我可憐的老爸爸。”般多很快地回到大廈去。安東尼對著她的背影瞧了幾分鐘,然後,思索著燃了一支煙。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離他很近的地方傳過來一種偷偷摸摸的聲音。這時候他正站在船庫的旁邊。那聲音似乎就是從屋角傳來助。他想像中是一個人在竭力忍住一個噴嚏,終於忍不住的聲音。“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在船庫後面?我一定要看看。”安東尼暗想。“我想,最好去看看。”想到做到。他把剛吹滅的火柴扔掉,、輕輕地,一聲不響地,跑到屋後。他突然發現到一個人。那個人很明顯地曾經跪在地下,如今剛剛掙扎著想爬起來。他很高,穿一件淺色的外套,戴眼鏡。其餘的特徵就是蓄著短而尖的黑鬍子,和有點浮華的態度。他的年齡在三十與四十之間,整個來說,外表報體面的。“你在這裡幹什麼?”安東尼問。他確信那人一定不是賈德漢侯爵的客人。“請原諒。”那個陌生人說。他的話有明顯的外國腔,本來想露出動人的笑容,現在卻是一臉苦笑。“因為我想回到‘快樂板球員’客棧,迷了路。先生可否告訴我怎麼走?”“當然。”安東尼說。“但是,你要知道,你不能由水路到達那個地方。”“怎麼?”那陌生人說,露出一個人感到茫然的神氣。“我說過,”安東尼重複說一遍,同時有意地朝船庫那裡望望。“你不能由水路到達那個地方。那邊有一條路穿過哪園。那是外人有權通行的路——離這兒還有一段路程。可是,這裡都是私人財產。你現在正非法侵入私人的土地。”“我很抱歉。”那陌生人說。“我完全迷失方向了。我以為可以到這裡來問路的。”安東尼忍住,沒有指出,跪在船庫後面想問路,未免有些奇怪吧。他熱心地挽住那陌生人的胳膊。司“你要往這條路上走,”他說。“繞著湖一直走下去——你不會錯過那條路的。你走到那條路上的時候,向左轉,那條路就可以通到村里。我想,你是住在快樂板球員客棧嗎?”“是的,先生。今天上午住進去的。多謝你好意的替我指路。”“別客氣。”安東尼說。“希望你沒著涼產5“什麼?”那陌生人說。“我是說,由於跪在那樣潮濕的地上,”安東尼這樣解釋。“我想我聽到你在打噴嚏。”“我可能打過噴嚏。”那人承認。“不錯,”安東尼說。“但是,你知道嗎?你要打噴嚏的時候,不應該強忍。前幾天一位很有名望的醫師還說過這樣的話。那是非常危險的。我不記得他確實的說究竟那樣做曾對人有什麼害——究竟是會壓抑中樞神經呢?或是會使血管硬化,反正,你千萬不可這樣做。再見!”“再見,謝謝你,先生,多蒙你指示正確的途徑。”“這是由村里來的第二個可疑的陌生人。”安東尼暗想,一面望著那人逐漸消逝的背影。“而且,也是我不敢確定的人物。外表上看是一個旅行在外的法國商人。我看他不大像是一個紅手黨的同志。難道他是代表多難的赫索斯拉夫第三個政黨嗎?那個法國家庭教師住在從盡頭數起第二間。現在又發現一個神秘的法國人在這地方鬼鬼祟祟地走著,想聽到他不該聽到的話。我敢說這裡面一定有文章。”安東尼這樣默默地想著走回大廈。他在走廊上碰到資施漢侯爵,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另外還有兩位新來的客人。他看見安東尼·使微露笑容。“啊,你來了。”他說。“讓我替你介紹—…唔……唔…男爵——·晤,和安卓西上尉。這位是安東尼·凱德先生。”那位男爵目不轉睛地望著安東尼,愈來愈懷疑。“凱德先生?”他呆板地說,“我想不是吧?”“男爵,我同你說句話,”安東尼說。“我可以說明一切。”男爵深深一鞠躬,於是,兩人就一同走過廊子。“男爵,”安東尼說。“我得求你寬恕,到現在為止,我不惜危及一個英國人的榮譽,用一個假名來到這個國家。我同你見面時是以傑姆斯·麥克格拉先生的身分——但是,你自己應該明白,這件事涉及的欺騙是微不足道的。你一定熟悉莎士比亞的作品,以及他所說的,玫瑰的名稱並不重要那句話嗎?現在的情形完全一樣。你原先想看見的人就是擁有那個回憶錄的人。我原來就是那個人。可是,那回憶錄現在已經不在我手裡了。這個,你是很明白的。這是一個巧妙的詭計,男爵,的確是一個很巧妙的詭計。是誰想到的?你?或者你的主子?”“這是殿下自己的主意。而且,他決不許可別人執行他的計劃。”“他幹得很好,”安東尼讚許地說。“我始終把他當作英國人。”“王子受過一位英國老師的教導。這是赫索斯拉夫的慣例。”男爵這樣解釋。“他偷那個文稿的手法,就是職業慣竊也不過如此。”安東尼說。“現在沒有旁人,請問,那些文稿現在怎麼樣了?”“君子自重,不可告訴別人。”男爵開始說。“男爵,你太客氣了。”安東尼咕咕著說。“我這一輩子,只有最近四十八小時中,才常常讓人稱為君子。”“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我想那東西已經燒掉。”“你只是想,但是,你並不確切知道,對嗎?我說得對嗎?”“殿下一直自己保留著。他的目的是看過以後,便付之一炬.”“我明白。”安東尼說。“不過,那文稿並不是輕鬆的文字,不可能在半小時的時間就很快地看完。”“在我那為國捐軀的主人遺物中,並未發現文稿。因此,明明已經燒掉了。”“嗯!”安東尼說。“不知道是否如此。”他默默不語,過了片刻,又接著說下去。“男爵,我問你這些問題是因為我自己牽連在這命案之內,這個,你也許已經聽說了。我必須絕對證明自己的清白,使人不會對我有絲毫懷疑。”“毫無疑問,”男爵說。“為了你的名譽,一定要如此。”“一點兒不錯,”安東尼說。“這種話你說得真是太好了。我可沒有這種本領。現在再說下去吧。我要洗刷自己的罪嫌只有找到那個真正的兇手。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必須知道所有的事實。這個文稿的問題非常重要。我以為獲得這個文稿,似乎就是兇手做案的動機。男爵告訴我,這是一個很牽強的想法嗎?”男爵猶豫片刻。“那文稿,你自己看過嗎?”他終於小心地這樣問。“我想,我已經得到解答了。”安東尼說,滿面笑容。“現在,男爵,現在另外只有一件事。我應該給你一個明明白白的警告:我仍然打算在十月十三日,下星期三,把那文稿送給出版商。”男爵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但是,那文稿不在你手裡呀。”“我剛才說‘下星期三’。今天是星期五。那麼,我就有五天的時間,再得到那個文稿。”“但是,如果已經燒掉呢?”“我想沒燒掉。我有充足的理由不認為已經燒了。”他們說著說著不覺已經在廊子盡頭轉彎了,只有一個身軀高大的人正朝他們這裡走過來。安東尼還沒見過那個高大的赫曼·埃沙斯坦先生,所以,他相當注意地打量他。“啊,男爵,”埃沙斯坦說,同時揮動著一支正在抽的雪茄菸。“這是一件很糟的事——很糟。”“我的老朋友,埃沙斯坦先生,的確糟糕!”男爵說。“我們這個莊嚴的大廈如今已成為廢墟了。”安東尼機敏地趁此脫身,讓他們感慨系之的談下去c他在走廊上轉身走回去。突然之間,他停下腳步。他看到一縷煙由下面盤旋地升上來。那明明是由那個水松籬笆中間出來的。“那些樹的當中必定有一個空地。”安東尼想。“我以前聽到過這樣的事。”他迅速左右張望一下。賈德漢侯爵同安卓西上尉正在走廊的那一頭。他們是背對著他的。安東尼彎下身來,由水松中間鑽過去。他猜得很對。那個水松籬笆實際上不止一個,有兩個,中間有一條窄的小路分開。人口處是在大約半途中,在房屋的側面。這並不是什麼神秘的事。但是,由前面看到那水松籬笆的人不會猜想到可能有一條小路。安東尼由那窄狹的、樹中間的小路望下去。大約在半途中,有一個人躺在一個柳條椅上。一支抽了一半的雪茄菸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那位先生顯然已經夢見周公了。“啊!”安東尼暗想。“不用說,亥瑞姆·費希先生喜歡坐在樹蔭里。”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六章安東尼回到底子裡。現在他主要的感覺就是,密談最安,全的地方是湖中心。響亮的鑼聲由裡面傳出來。卓德威由側門肅然的出現了。“爵爺,開飯了。”“啊,”賈德漢侯爵稍稍提起興致說。“去吃午餐了。”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個孩子突然由裡面跑出來。她們都是興高采烈的小女孩,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雖然照般多確實的說法,她們的名字可能是達西和雛南,可是,大家都管叫咯咯和爍爍。她們跳一種戰舞,其中穿插尖銳的叫喊。直到般多出來,才把她們鎮壓下來。“老師在哪裡呀?”她問。“她有偏頭疼,偏頭疼,偏頭疼!”爍爍不斷地叫著。“好哇!”咯咯不約而同地叫著。賈德漢侯爵已經把客人十之八九都讓進去。現在一手拉住安東尼,留住他。“到我書房來。”他低聲說。“我那兒有些特別的東西。”賈德漢侯爵偷偷地溜開,那樣子不像大廈的主人,倒很像一個小偷。他由前廳走下去,回到他的書房。在這裡他開開一個櫥子的鎖,取出各種酒瓶。“同外國人談話總會使我感到口渴。”他抱歉地解釋。“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外面有人敲門。原來是維吉尼亞,由門外探探頭。“有什麼特別的雞尾酒給我喝嗎?”她問。“當然有,”賈德漢侯爵好客地說。“進來呀。”以後的幾分鐘時間都消磨在興致盎然的杯酒言歡中。“我方才需要這個,”賈德漢把酒杯放回桌上時說。“我說過,同外國人談話使人感到特別累。我想這是因為他們非常客氣。來吧,我們去吃些午飯吧。”他帶路來到餐廳。維吉尼亞用手拍拍安東尼的胳膊,把他稍稍拉回來。“我今天完成一件大事,”她對他耳語。“我已經要求賈德漢侯爵帶我去看那屍首了。”“怎麼樣?”安東尼急切地問。他的一個想法是對,是錯,即見分曉。維吉尼亞直搖頭。“你猜錯了。”她低聲說。“那是邁可親王,沒錯。”“啊!”安東尼感到非常懊喪。“家庭教師偏頭痛的毛病又犯了,”他大聲地說,腔調中充滿了很不滿意的情緒。“那和這件事有什麼相干?”。“也許不相干。但是,我要見見她。你知道嗎,我發現她住在由那一頭倒數的第二個房間——就是我昨夜看見燈忽然亮的那一間。”“那很有趣。”“那也許沒什麼意義。不過,我仍然要趁天黑之前見見她。”那頓午餐吃得有點不好受。即使是興致勃勃、毫無偏見的般多也不能在這樣由各種不同人物的聚會中,感到滿足。男爵和安卓西的態度端正、拘謹,一舉一動都合乎禮儀,仿佛是在一個陵墓中進餐。賈德漢侯爵毫無生氣,簡直打不起精神。比爾·愛佛斯雷老是目不轉睛、含情脈脈地望著維吉尼亞。喬治呢,自覺到自己所處的地位。他在很吃力地同男爵和埃沙斯坦先生談話。咯咯和爍爍由於家裡出了人命案,高興得不得了,必須不斷的約束、鎮壓。亥瑞姆·費希先生慢慢地咀嚼著食物,照他自己那種特別的習語拖著聲調,講一兩句冷淡無味的話。戰鬥督察長連人影也看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怎麼了。“謝天謝地,總算吃完了。”他們離開飯桌時,般多哺哺地對安東尼說:“喬治準備今天下午把外國的代表團帶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室去討論國家大事了。”“那就可以緩和緩和氣氛了。”安東尼說。“那個美國人我倒不在乎,”般多繼續說,“他可以和父親在一個幽靜的地方高高興興的一同談論珍版書。”說到這裡,他們所談的那個人走過來了。“啊,費希先生,我正在安排讓你安安靜靜的度過一個下午呢。”那個美國人對她鞠躬如也。“你太親切了,愛琳小姐。”“費希先生度過一個很清靜的上午呢。”費希先生迅速地瞅了他一眼。“啊,那麼,你注意到我在那個僻靜地點休息了。先生,有的時候,一個喜歡幽靜的人,他的唯一座右銘就是‘遠離瘋狂的群眾’呢。”般多飄然地到別處去了,於是,撇下來的,就是那美國人和安東尼在一起了。那美國人放低些聲音說:“我認為,這小小的騷動之中有相當多不可思議的事。”“很多呢。”安東尼說。“那個禿頭的傢伙也許是這家人的親戚吧?”“大概是那種關係。”“這些中歐的國家是很亂的。”費希先生說。“好像有一個謠傳說那個死人是一個親王。是不是如此,你知道嗎?”“他是以斯坦尼斯勞伯爵的名義住在這裡的。”安東尼含糊其詞地說。對這句話,費希先生沒有說什麼,只是神秘地叫了一聲:“哎呀呀!”然後,他陷入沉思,過了片刻。“你們這個督察長。”最後,他說。“戰鬥,或是叫什麼名字的,他是個高手嗎?”“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當局是這樣想的,”安東尼冷冷地說;“我覺得他有點保守,”費希先生表示他的意見。“他沒有積極的幹勁。不許任何人離開這個房子,這都是他的主意.這有什麼了不起?”他說話的時候,匆匆瞄了安東尼一眼。“你要明白,人人都得參加明天早上舉行的驗屍。”“就是這個用意,是不是?此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呀?不用說,賈德漢侯爵的客人都有嫌疑了?”“我親愛的費希先生!”“我有點兒不安——一個異鄉人,在這個國家。不過那兇手當然是由外面進來的——我記得,他們發現到窗戶沒有問好,是不是?”“是的,”安東尼說,兩眼一直望著前面。費希先生嘆了一口氣。過了一兩分鐘,他以憂傷的語調說:“年輕人,你知道他們怎樣由礦里取出來嗎?”“怎樣取法?”“用抽水機來抽——但是,那是很辛苦的事!現在我看到我們親切的主人離開大家到那裡去了。我得找他談談。”費希先生從容地走開了。現在般多又飄然而至。“費希這個人很有趣,是不是?”她說。“是的。”“現在找維吉尼亞是沒用的,”般多猛然說。“我不是在找她呀。”“你是的。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辦的,我認為問題並不是她說什麼。我甚至不相信她臉上露出的那副樣子。但是,哎呀!她每次都是成功的。不管怎麼說,目前她在別處有任務。她告訴我,要我對你好些。我是打算對你好些——必要時,要以強迫的方式。”“不需要強迫的方式,”安東尼叫她放心。“但是,反正在你這方面,無論如何都是一樣。我更希望你在湖上對我好些,在船上。”“這個主意不錯。”般多思索著說。於是,他們一塊漫步來到湖邊。“只有一件事我要問問你,”安東尼輕輕劃著名船離岸時,這樣說。“然後,我們再把話題轉到真正有趣的事情上。”“現在你要知道關於誰的臥房情形呀?”般多厭煩地忍耐著說。“目前誰的臥房都不談。不過我想知道你的法國家庭教師是哪裡找來的?”“這個人真是走火入魔了。”般多說。“我是由一個介紹所找到她的。我給她一百鎊一年。她的教名是珍納維葉。其他你還要知道些什麼?”“我們就採取介紹所的資料吧,”安東尼說。“她的經歷證明怎麼樣?”“啊,很堂皇!在某某伯爵夫人那裡住過十年。”“某某是?——”“法國第納城,布瑞杜列堡,布瑞杜列伯爵夫人。”。“你實際上沒見過那位伯爵夫人吧?都是以通訊方式查詢的吧?”“一點兒不錯。”“嗯?”安東尼說。“你這人使人大惑不解,”般多說。“叫人非常莫名其妙。這是談情說愛呢?或是調查兇殺案?”“在我這方面,純粹是愚蠢。我們別談它了。”“我們不談它好了。”他如今已經得到他要找的資料了,便不在意地這樣說。“凱德先生,你懷疑誰呀?我倒是想,維吉尼亞是最不可能有嫌疑的。也許,可能是比爾吧?”“那麼你呢?”“一個貴族秘密加入紅手黨。不錯,這件事曾轟動全城。”安東尼哈哈大笑。他喜歡般多,不過,對於她那銳利的灰眼睛那種敏銳的、洞察秋毫的眼光,他有些怕。“對於這裡的一切,你必定是很得意的,”他向遠方的煙囪大廈一揮手,突然這樣說。般多的頭向一邊一歪,眯著眼睛。“是的一這裡的工切,我想是相當了不起的。不過,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反正,我們不常住在這裡——太沉悶了。我們在倫敦住一陣子以後在考斯和杜維住一個夏天,然後再到蘇格蘭去住。煙囪大廈里的家具每年用防塵布遮蓋了大約五個月。他們每周將防塵布打開,於是,公共汽車就會載滿遊客到這裡來,大睜眼睛,靜聽卓德威介紹:‘諸位的右面是第四任的賈德漢侯爵夫人畫像,是約書亞·雷諾茲爵士畫的,……’然後,遊覽團里的那個可愛德或是白特的幽默大家就曾用肘輕輕地碰碰他的女朋友說,‘晴!格列迪絲,他們還有兩幅值兩文的畫呢,’然後,他們就去再看一些畫,一邊打呵欠,一邊拖著腳步走,希望這是回家的時候了。”“可是,照大家的說法,這裡還有過一兩次名垂青史的事件吧。”“你是在聽喬治這樣講,”般多言辭鋒利地說。“那就是他老在講的話。”但是,現在安東尼已經用肘抓著船將身子墊高些,開始搖回岸邊。“我看到船庫小房旁邊有一個樣子很悲傷的人。難道又是一個可疑的陌生人嗎?要不然,就是侯爵府請的客人?”般多坐在那個大紅墊子上抬起頭來往那方向看。“那是比爾,”她說。“她似乎是找什麼。”“他也許是在找我。”般多說,毫無熱情的。“你要我快些往相反的方向劃嗎?”“那應該是正確的答覆,但是應該說得更有熱情些。”“受到這個指責以後我要加倍用力地劃。”“一點兒不需要。”般多說。“我有我的自尊。把我送到那個小傻瓜正在等我的地方嗎?我想,總得有人照顧他呀。維吉尼亞也許躲開他了。將來有一天,我也許會嫁給喬治吧,不過,那似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所以,我還是練習做一個‘著名的政壇女主人’吧。”安東尼唯命是從地將船划到岸邊。“那麼,我倒要問問,我怎麼辦吧?”他抱怨地說。“我可不要當那個人家不歡迎的第三者。前面那是孩子們嗎?”“是的,小心點兒,否則她們會叫你上當。”“我相當喜歡她們。”安東尼說。“我也許可以教她們一些安靜的益智遊戲。”。“那麼,你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呀。”安東尼把般多讓給比爾照顧之後,便盪到孩子們在尖叫。的地方。那裡的午後沉寂已經讓他們打破了。他受到孩子表示歡迎的歡呼。“你很會扮印第安紅番嗎?”咯咯嚴厲地問。“有點兒會。”安東尼說。“你應該聽聽我給人剝頭皮時_的叫聲。像這樣。”他叫給她們看。“不壞嘛。”爍爍勉強地說。“現在再學學剝頭皮的人叫。喊”安東尼為了討好她,再發出一聲狂叫,令人毛骨驚然。於是,頃刻之間,印第安紅番的遊戲就玩得很熱鬧了。大約一小時之後,安東尼揩揩腦門子上的汗,鼓起勇氣來問問那位老師的偏頭痛怎麼樣了。他聽他們說她已經完全復原,因此很高興。現在他已經很受孩子們的歡迎,所以,她們一定要請他到她們的教室去吃茶。“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告訴我們你看到那個叫人吊死的人是什麼樣子。”咯咯很迫切地說。“你是說你還帶回來了條吊人繩嗎?”爍爍問。“那東西在我的小提箱裡。”安東尼莊嚴地說。“我可以給你們每人一小段。”爍爍馬上很滿意地發出一聲印第安人的狂叫。“我們大概得回去洗洗了。”咯咯愁眉苦臉地說。“你會來吃茶,是不是?你不會忘記吧?”安東尼鄭重其事地發誓,什麼事都不可能阻止他去赴約。孩子們心滿意足地回到大廈去了。安東尼在那裡站了片刻,望著她們的背影。同時,他發覺在林中空地的那就是他今天上午碰到的那個有黑鬍子的陌生人。他正在猶豫是不是去跟蹤他。這時候,他前面的樹叢開了個口,費希先生由裡面走了出來。他看到安東尼的時候稍稍露出吃驚的樣子。“度過一個安靜的午後嗎?費希先生?”安東尼問。“是的,我謝謝你。”雖然如此,費希先生的樣子不像平常那樣平靜。他的臉紅紅的,同時氣喘吁吁的,仿佛是跑過一段路。他掏出懷表來看看時間。“我想,”他輕輕地說。“現在正是你們英國人習慣上吃下午茶的時候。”費希先生‘啪’的一聲把表蓋合起來,便從容地款步走向大廈。安東尼正站在那裡陷入沉思,突然一驚,發現戰鬥督察長就站在他身旁,這才由冥想中喚醒過來。督察長來以前沒有一點聲響。他似乎是從天而降。“你由哪裡鑽出來的?”安東尼煩躁地問。督察長的頭一歪,意思是指他身後的那片林中空地。“今天下午,那似乎是一個大家都喜歡的地方,”安東尼說。“你方才想得出神吧,凱德先生?”“我的確想出神了。你知道我在幹嗎?戰鬥?我在想如何能把二加一與五加三統統加起來,讓它成為四。但是,戰鬥,這是辦不到的,簡直辦不到。”“那樣是困難重重的。”那位偵探長表示同意。“戰鬥,你正是我要找的人。我要離開這裡,可以嗎?”。督察長始終是忠於自己的信條,他既未表示激動,也未表示驚奇。他的答覆是從容而且實際的。“那要看情形,先生。看你要到什麼地方。”“我確確實實地告訴你吧,戰鬥,我要攤牌。我要到法國第納城,到布瑞杜列伯爵夫人的城堡去。這可以辦到嗎?”。“你想什麼時候去,凱德先生?””“譬如說,明天驗屍以後。我至遲星期日晚上回來。”“我明白,”督察長說,特別穩健的樣子。“那麼,好不好呢?”“我不反對,只要你到你所說的那個地方,而且直接回到這裡來。”“你這人真難得,戰鬥。你不是特別喜歡我,就是特別深沉。究竟是那一種?”督察長微笑不答。“好吧,好吧。”安東尼說。“我想你會很謹慎的。慎重的法律寵仆會跟蹤我這個可疑的人物。很好。但是,我真希望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凱德先生。”“那個回憶錄——也就是惹起這許多麻煩的東西。那只是一部回憶錄呢?或者你另有錦囊妙計?一督察長又微笑不答。“你就這樣想吧。我幫你一個忙。這是因為你給我的印象良好,凱德先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調查這個案子。客串偵探和職業偵探可以配合得很好。一個對案情熟悉,一個有經驗。”“晤,”安東尼慢慢地說。“我承認我始終想嘗試一下揭發一個兇殺案的秘密。”“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嗎,凱德先生?”“很多想法,”安東尼說。“但是大多都是疑問。”“譬如?”“譬如,邁可已經遇害。現在誰會繼承他的遺志呢?”“先生,我方才還在想,不知道你是否想到那個。尼古拉·奧保羅維其親王是次一個王位繼承人——他是這位先生的堂弟。”“那麼,他目前在什麼地方?!安東尼問,同時轉過身去燃一支香菸。“你可別對我說你不知道呀,戰鬥,因為我是不會相信的。”“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如今在美國。無論如何,直到最近,他都在那裡。他在籌款,以期達成自己的希望。”安東尼吃驚得吹了一個口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東尼說。“邁可受到英國的支持,尼古拉受到美國的支持。在這兩國都有一些財閥想獲得購油的特權。保皇黨選邁可為候補人——現在,他們就要另外找人。埃沙斯坦和他的公司以及喬治·羅麥克斯這方面就咬牙切齒了。現在華爾街正在歡欣鼓舞。我說的對嗎?”“你說的差不離兒。”戰鬥督察長說。“嗯!”安東尼說。“我幾乎敢發誓,我知道你剛才在那林中空地做些什麼。”偵探長笑了,但是,沒有回答。“國際政治是很令人入迷的。”安東尼說。“但是,現在我恐怕要告辭了。我和一個人在教室里有約會。”他輕快地邁著大步朝大廈走。他向那人道貌岸然的卓德威打聽,他便指給他到教室的路徑。他敲門而入,受到孩子們尖叫著歡迎他。咯咯和爍爍馬上匆匆跑過他身邊,準備介紹他跟老師見面。安東尼初次感到一陣疑慮。白蘭小姐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婦女,菜色的面孔,椒鹽色的頭髮,還有嘴唇上面剛剛發芽似的鬍子!要是說她是那個著名的外國女冒險家,她是一點兒也不符合的。“我想,”他暗想,“我在自己愚弄自己。沒關係,我現在必須支撐到底。”他對那位老師極盡討好之能事。在她那方面呢,她有一個漂亮的年輕人到教室來,顯然非常高興。這一餐吃得很愉快。但是,那天晚上,安東尼獨自呆在分配給他的那個漂亮的臥房時,他連連搖頭。“我錯了。”他暗想。“我第二次估計錯了。不知道怎麼樣,我不能了解這件事。”他正在來回踱著,後來突然停下腳步。“究竟是什麼……”安東尼正要說。房門輕輕地開開了。一轉眼的功夫,一個人溜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他是一個大個子,皮膚白晰的人,體格粗壯,有斯拉夫人的高顴骨,和夢幻的、充滿狂熱感情的眼睛。“你到底是誰?”安東尼日不轉睛地望著他問。那人以純正的英語回答。“我是包瑞斯·安求克夫。”“邁可親王的貼身僕人,是嗎?”“是的,我伺候我的主人,他死了,我現在伺候你。”“多謝好意,”安東尼說,“但是,我不需要一個貼身僕人。”“你現在是我的主人了。我要忠實地伺候你。”“是的……但是……你聽……我說……我雇不起呀。”包瑞斯·安求克夫有一點輕蔑地望著他。“我不要你的錢。我以前伺候我的主人。現在我要伺候你——一輩子。”他很快地向前邁了一步,一隻腿跪下,抓住安東尼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頭上。然後,便很快的退下。來去一樣的突然。安東尼日不轉睛地望著他的背影,滿面驚愕之色。“那真是怪事。”他暗想。“一種像忠犬一樣的人。這些人的想法真怪。”他站起身,來回地踱著。“不過,”他喃喃自語。“這仍然是很尷尬的……非常尷尬……就是在目前,特別如此。”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七章翌日午前驗屍,這種驗屍完全不像聳人聽聞的小說里描寫的那種情形,驗屍的時候,一切有趣的詳情都給嚴格地壓下來,不計發表。這一點,甚至於喬治·羅麥克斯都覺得滿。意。戰鬥督察長和驗屍官由本地的警察局協同,儘量減少檢。驗的過程,使在場的人不致看得厭煩。。驗屍程序一結束,安東尼便不聲不響地離開煙囪大廈。他的離開是比爾·愛佛斯雷這一天的一大快事。喬治·羅麥克斯老是怕重要機密泄露,而危及他部里名譽,所以,近來很難伺候。奧斯卡小姐和比爾經常隨侍左右,每一樣實際的、重要的工作都是由奧斯卡小姐擔任。比爾擔任的那一部分工作是跑腿,不斷地送信、譯電文,而且對於喬治的反來覆去的話,都要洗耳恭聽,一聽就是一個小時。。這是一個英雄救美人的夢,他夢見四周都是燃燒著的木材,他在大火中扮演了拯球美人的英雄。他抱著維吉尼亞由最高一層樓逃下來,她已經失去知覺,他把她放到草地上,然後去找一盒三明治。他必須找到那盒三明治,這是很重要的。喬治有一盒三明治,但是他不給比爾,反而對他口授電文,現在他們在教堂的祈禱間,維吉尼亞隨時都可能來同他結婚。呵,不像話!他穿的是睡衣,他必須立刻回家找適當的衣服穿。他連忙跑出去跳上汽車。但是,車子不能發動。油箱裡沒有油!他現在絕望了。後來,忽然有一輛公共汽車在他面前停下來。維吉尼亞挽著禿頭男爵的胳膊走下車來。他的態度冷冷的,但是,仍然可愛,穿一身很雅致的灰衣裳。她走過來,以戲耍的態度搖他的肩膀。“比爾,”她說。“呵,比爾。”她搖得更用力些。“比爾,”她說。“醒醒,呵,醒醒呵!”比爾頭暈目眩地醒過來了,他是在煙囪大廈他的臥房裡。但是,他仍然一半是在夢境裡。維吉尼亞正俯下身來,重複對他說同樣的字眼兒,只是前後有些改變。“醒醒,比爾,、呵,醒醒呵!比爾!”“哈羅!”比爾坐起來說。“怎麼啦?”維吉尼亞寬心地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呢,我一直在搖你,你現在完全清醒了嗎?”“我想是的。”比爾沒有把握地說。“你這大塊頭,”維吉尼亞說。“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搖醒了,我的胳膊都在疼!”“這種侮辱是莫名其妙的,”比爾嚴肅地說。“讓我告訴你,維吉尼亞,我認為你的行為很不適合你的身分,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純潔的年輕寡婦。”“別傻了,比爾。現在發生了一些事。”“什麼樣的事?”“奇怪的事,在議事廳,我想我聽到什麼地方砰的一聲響,於是我就下樓去看看,後來我看到議事廳有燈光。我不聲不響的順著走道走過去,由門縫裡往裡瞧。我看不大清楚,但是,我看到的那一點點非常離奇,所以我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後來,我忽然感覺到我需要一個親切、高大,而強壯的男人在我身旁壯壯膽。你就是我當時想到的那個最親切、最高大、最強壯的男人。因此,我就到這裡來,想悄悄地把你叫醒。但是,我叫了你很久很久才叫醒。”“哦,”比爾說。“那麼你現在要我做什麼?起來去對付那些竊盜嗎?”」維吉尼亞皺皺眉頭。“我還不敢確定他們是竊盜。比爾,那情形很奇怪。不過,我們不要多講,浪費時間了,起來吧。”比爾乖乖地下床。“等我穿一雙靴子——一雙大的、有鐵釘的靴子。不論我多麼高大強壯,我可不準備光著腳去對付冷酷無情的強盜。”“我喜歡你的睡衣,比爾。”維吉尼亞夢幻地說。“鮮明而不俗氣。”“我們雖然在談那個問題,”比爾一面穿上另外一雙靴子,一面說。一我喜歡你穿的那個什麼玩藝兒。那不是一件晨袍吧?”“這是長睡衣。”維吉尼亞說。“你以前過的是那樣純潔的生活,我很高興,比爾。”“我才沒有呢。”比爾生氣地說。。“你剛剛露出破綻。你人很好,比爾,我喜歡你。我想明天上午一大約十點鐘,那是一個完全的時候一因為那。時候不會越軌,不致於激發感情衝動——我也許甚至於會吻你呢。”“我始終以為這一類的事情都是乘一時之興而做的。”比爾說。“我們另有重要的事要辦。”維吉尼亞說。。你如果不要戴防毒面具,並且穿鎖子甲的話,我們就走,好嗎?”“我準備好了。”比爾說。他穿上一件深濃色的緞子展袍,拿一根撥火用的鐵棒。“這是一個傳統上慣用的武器。”他說。“來吧,”維吉尼亞說,“別作聲。”他們一聲不響地走出房來,經過走道,然後由那個寬闊的雙排樓梯。當他們來到樓梯底下的時候,維吉尼亞皺著眉頭。“你那雙靴子可是不能不出聲的,對不對?比爾?”“鐵釘總是鐵釘,”比爾說,“我現在是盡力而為。”“你得把靴子脫掉,”維吉尼亞堅定地說。比爾呻吟了一聲。“你可以拿在手裡,我要看看你是否能看清議事廳里究竟出了什麼事。比爾,這實在不可思議,小偷為什麼要把一個穿銷甲的人分解成一塊塊的?”“這個——他們不容易把它整個拿走,所以才卸成一塊塊的,然後再裝到箱子裡。”維吉尼亞搖搖頭,不滿意他的解釋。“他們要偷一套陳舊的鎧甲幹嗎?怎麼?煙囪大廈里的寶藏多的很,而且更容易拿走,他們怎麼不偷?”比爾搖搖頭。“他們有幾個人?”他問,同時,將那根鐵棒握得更緊。“我看不清楚,你知道鑰匙孔有多小,而且他們只有一個手電筒。”“我想這時候他們已經走了/比爾滿懷希望地說。他坐在樓梯底,把他的靴子脫掉。然後,一支手拿著靴子,便不聲不響的由通往議事廳的南道走過去。他們在那巨大的橡木門口停下腳步,裡面靜悄悄的。但是,突然之間,維吉尼亞按按他的胳臂。他點點頭,由鑰匙洞裡可以看見一個亮光一閃,瞬息即逝。比爾跪在地下,將眼睛對著鑰匙孔往裡窺探。但是,他,所看到的很不清楚,裡面的那一幕戲顯然是在左邊進行的,完全在他的視線以外。偶而由一陣壓低的叮噹聲音模糊的可以意識到那侵入的小偷仍在搞那個穿鎧甲的人像。比爾記得有。兩個人,他們一起站在那個牆邊,正在那幅霍爾班畫像下面。那手電筒的光顯然是照著他們正在進行的工作,室內其他的地方便因此顯得幾乎是黑漆漆的。有一次,一個人影掠過比爾的視線,但是光線不夠,他分辨不清是什麼樣子。那也許是一個男人,也許是一個女人。過了片刻,那人影又掠過他的視線,那壓低的叮噹響聲又可以聽見了。不久,傳來一陣另外的聲響,那是一陣模糊的,指節敲在木頭上的聲音。比爾突然蹲起身來。“怎麼回事?”維吉尼亞低聲問。“沒什麼,像這樣是沒有用的。我們看不到什麼,而且也不能猜到他們在幹嗎,我必須進去對付他們。”他穿上靴子站了起來。“現在,維吉尼亞,聽我說,我們要儘量輕輕地推開門。你知道電燈開關在哪裡吧?”“知道,就在門的旁邊。”“我想他們不過是兩個人,也許只有一個。”“我要等到已經完全進到屋子裡。然後,等我說:‘開’的時候,你就把電門打開。你明白嗎?”“完全明白。”“可別叫,別暈倒什麼的,我絕對不許任何人傷害你。”“我的英雄!”維吉尼亞低聲說。比爾不敢確定的在黑暗中窺探她的神色。他聽到一聲模糊的聲音,可能是鳴咽,也可能是笑聲。然後,他緊緊地握住那根鐵棒,站起身來。他感覺到精神勃勃,足以應付這個局勢。他輕輕地轉動門柄,轉開了,於是門就輕輕向里開開。比爾覺得到維吉尼亞正緊緊跟在他身邊,他們一同不聲不響的走進議事廳。在議事廳的那一頭,那手電筒正對著那幅霍爾班畫像照,上面就反映出一個男人的側影。那人是站在椅子上,輕輕的敲牆上的嵌板。當然,他的背是對著他們的,只是隱隱約約現出一個很大的黑影。他們還可能多看到什麼情形,我們不得而知,因為,就在那個時候,比爾靴子上的鐵釘踩在拼花地板上,發出軋軋的聲音。那人猛然轉過身來,把那個手電筒完全照到他們,那突然發出的強光照得他們眼都花了。比爾毫不猶豫。“開!”他對維吉尼亞大吼一聲,然後撲向那個人。同時,她照他的意思按電燈的開關。那個大廳本該忽然大放光明的,但是,燈沒亮,結果只聽到啪的一聲開電門的聲音,屋子仍然一片黑暗。維吉尼亞聽到比爾縱聲大罵,轉眼之間,室內充滿了喘息和互相亂打的聲音。那個手電筒已經掉到地下,因此,滅了。黑暗之中,但聞拼命爭鬥聲。但是,關於誰占上風,以及真正誰在爭鬥,維吉尼亞一點兒也不知道。室內除掉那個敲嵌板的人以外沒有其他的人?也許會有,但是,他們曾見的只是一瞬間的情形。維吉尼亞覺得呆了,她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敢嘗試加入爭鬥。那樣做只會礙比爾的事,而不是幫助他。她現在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站在門口,這樣,要是有人想逃去的話,就不能離開這個房間。同時,她不聽比爾的明白指示,放聲喊叫,聲音很高,而且不停的喊救命。。她聽到樓上房間的門開了,前廳和大樓梯那裡的燈忽然亮了。比爾只要能擋住那個人,等到後援來到就好了。就在那一剎那,室內發出最後一陣可怕的騷動聲。他們_想必是撞到了一個披鋁甲的人像,因為那個人像突然倒到地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維吉尼亞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人影往窗口跑,同時聽到比爾一邊咒罵,一邊由鎧甲的斷片中掙扎著爬起來。她這才初次離開她的崗位,拼命跑過去追窗口的那個人。但是,那窗戶早已開了閂,那個侵入者不需要停下來去摸索:著門閂。他一躍而出,跑過兩道,轉過屋角。維吉尼亞在後面趕。她還年輕,身子靈活健壯。她跑到南道的轉彎處,比她追趕的臥標遲不了幾秒鐘。但是,就在那個節骨眼兒上,她和一個由小側門出現的人撞了個滿懷,原來是亥瑞姆·費希先生。“咦!是位女士,”他吃驚地叫出來。“呵,對不起,瑞福太太!我把你當成一個想要逃出法網的歹人了。”’“他剛跑過這裡,”維吉尼亞上氣不接下氣地叫。“我們不能提到他嗎?”但是,即使她這樣說,她知道為時已晚。現在,那個人想必已經跑到邸園,而且那是一個黑漆漆的夜晚,沒有月亮。她只好回到議事廳,費希先生在她身旁陪她走過去,一面用。一種單調的調子安慰她5他對她說一般的竊盜有什麼習慣,他。對那種人似乎極有經驗。賈德漢侯爵、般多,和一些驚恐的僕人都站在議事廳的’門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般多問。“是小偷嗎?你和費希先生在做什麼,維吉尼亞?午夜散步嗎?”維吉尼亞把那晚上的經過講給她聽。“多刺激呀!”般多說。“通常兇殺案和竊盜案不會在同一個周末都擠到一塊兒發生,這裡的電燈是怎麼啦?別的地方電燈都好好的呀。”那件不可思議的事終於得到解釋了。原來,室內的電燈泡都讓人卸了下來,在牆邊擺了一排。那個像貌威嚴的卓德威爬上小梯子將燈泡裝好,使這個遭受偷襲的房子重見光明,他這個人即使在穿便服時也是一副威嚴的樣子。“假若我說得不錯,”賈德漢侯爵四下里看看,悲哀地說。“這個房間最近成為暴力活動的中心了。”他的話說得有些道理,這房裡每一件可能打翻的東西都打翻了。地板上儘是零亂的椅子碎片、破碎的磁器,和鋁甲斷片。“他們有幾個人?”般多問。“這裡似乎有一場劇烈的爭鬥。”“我想,只有一個。”維吉尼亞說。但是,甚至於在她這樣說的時候,她也有點兒猶豫。的確只有一個人——一個人——由窗口逃出去了。但是,當她跑著追趕他的時候,她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仿佛近處什麼地方有一陣瑟瑟聲。如果是這樣,那麼另外一個人可能是由門口跑去了。雖然如此,那一陣瑟瑟的聲音也許是她自己想像的。比爾突然在窗口出現了,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喘的聲音很大。“那傢伙真該死!”他憤怒地叫。“他逃走了,我到處尋找,一個鬼影兒都沒有。”“振作些,比爾,”維吉尼亞說。“希望下一次有好運。”“那麼.”賈德漢侯爵說,“你們想我現在做什麼好?回房去睡嗎。在夜裡這麼晚的時候我不便去找巴吉沃西督察。卓德威,你知道遇到這種事必須怎麼辦。你來負責料理,好嗎?”“是,爵爺。”賈德漢侯爵寬心地嘆一口氣,準備回房休息。“那個傢伙,埃沙斯坦,他倒睡得香。”他說,有點兒妒意。“我們必定以為這裡鬧得這麼厲害,一定會把他驚醒,跑下來的。”他瞧瞧對面的費希先生。“哦,原來你還有功夫把衣服穿好呀。”他加了一句。“是的,我匆忙的穿了一些衣裳。”那個美國人承認。“你很聰明。”賈德漢侯爵說。“穿睡衣,太冷了。”他打著呵欠,大家有些無精打采的,回房去休息。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八章翌日午後,安東尼下火車時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戰鬥督察長。他馬上滿面含笑。“我已經如約回來了。”他說。“你到這兒來是要證實這件事嗎?”戰鬥督察長搖搖頭。“凱德先生,我不是擔心那個。碰巧我要到倫敦去。如此而已。”“督察長,你對人真是深信不疑。”“你這麼想嗎?先生。”“不。我想你很深沉——很深沉。你大概知道:‘流靜水深’之類的說法。原來你打算到倫敦?”“是的,凱德先生。”“不知道有何公幹?”偵探長沒回答。“你這人很健談,”安東尼說。“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督察長一眨眼,像是想到遙遠的事情。“你的小小任務怎麼樣了,凱德先生?”他問。“那件事進行如何?”“我一無所得,督察長。我的猜想事實證明是大錯而特錯。這是第二次。很氣人,是不是?”“可否請問,你的猜想是什麼?”“懷疑那個法國家庭教師。第一,因為,她最不像是有嫌疑的。照上乘偵探小說的原則,這樣的人卻最有嫌疑。第二二,因為慘案發生的那個晚上她的房裡有燈光。”“那並不是很有力的理由。”“你說得很對。不是很有力的理由。但是,我發現到她。到這裡來時間沒多久。而且我還發現一個可疑的法國人在那一帶地方窺探。我想,關於他的一切,你都知道得很清楚吧?”“你是說那個自稱謝烈先生的人嗎?住在板球員客棧的那個人?他是個推銷綢緞的商人。”“原來是這樣,是嗎?他這個人怎麼樣?偵緝部方面作何想法?”“他的行動很可疑。”督察長毫無表情地說。“我想,是很可疑。好啦,我現在可以推想出一個道理了。大廈裡面的法國家庭教師,大廈外面的法國人。我的結論是,他們是同謀。於是,我就匆忙的趕去和白蘭小姐同住十年的那位太太面談。我料想一定會發現到她從未聽說有白蘭小姐這個人。但是,戰鬥,我想錯了。白蘭小姐這個人是貨真價實的。”戰鬥點點頭。“凱德先生,你仍然不能老是根據那個。女人特別能用化妝的方法扮成許多種人。我見過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把頭髮染成其他的顏色,用油彩把臉塗得面有菜色,眼皮染得微露紅色。而且,最有效的,就是穿一件不整潔的衣服。結。果,以前認識她的人,十之八九都認不出她的身分。男人就沒有這麼有利的條件。你可以在前額上想點辦法偽裝一下。還有,當然可以換一副假牙,就可以改變整個的樣子。但是,我們永遠可以由耳朵上來判斷——耳朵可以表現特別的個性,凱德先生。”“別這麼拼命看我的耳朵,戰鬥,”安東尼向他抱怨。“你這樣讓人感覺緊張。”“我不是在談假鬍子和油彩,”督察長繼續說。“那只是書上說說的。是的,男人很少會叫人認不出來,把人懵住。事實上,我知道只有一個男人有喬裝改變的天才。維克多王。凱德先生,聽說過維克多王這個名字嗎?”偵探長這句話問得非常急,非常突然,因此,安東尼的話已經到嘴邊了,連忙忍住。“維克多王?”他反而思索著說。“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珠寶大盜。父親是愛爾蘭人,母親是法國人,能操至少五種語言,他坐過牢。但是這一次剛剛出獄幾個月。”“真的嗎?那麼他現在大概在什麼地方?”“這個——凱德先生,那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情形變得更模糊不清了。”安東尼輕鬆地說。“他不可能在這兒出現吧?是不是?不過,我想他大概不會對政治家的回憶錄感到興趣——他注意的唯有珠寶。”“很難說。”戰鬥督察長說。“或許,他已經到這兒了。”“扮成第二個侍者嗎?好極了!你會由他的耳朵上認出他來。那麼你就可以連升三極,多光彩!”“你很喜歡開個小玩笑,是不是?凱德先生?順便提起一件事。你對於斯坦因斯那地方的那件怪事作何想法?”“斯坦因斯?”安東尼問。“那裡出了什麼事?”“星期天的報上登過。我想你或許已經看到了。馬路旁邊發現到一個男屍,是被人槍殺的。一個外國人,當然,一今天的報上也登了。”“我是看到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安東尼漫不經心地說。“不是自殺。這是很明顯的。”“不是自殺。沒有發現到槍。至今尚未能認出死者的身分。”“你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安東尼面露笑容地說。“這跟邁可親王的死沒有什麼關連吧,有嗎?”他的手現在很穩。他的眼也很穩,他覺得督察正在特別;注意地望著他。這難道是他的想像嗎?“目前那一類的事似乎很流行,”督察長說。“可是,晤,那沒什麼關係。”這時候,往倫敦的火車如雷震耳似地開進站來。他轉過身去招手叫一個紅帽子來幫忙。安東尼這才寬心地嘆了一口氣。他懷著一種不尋常的心情,心事重重地盪過邪園。他有意地挑那不幸的晚上他往大廈去的那個方向出發。當他走近的時候,便抬頭望著那些窗戶,同時絞盡腦汁想:他是否能確定他看到有燈光的那一個窗戶?他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發現。大廈的屋角上另有一個小稜角,上面另有一個窗戶建在那裡。你要是站在一個地點望過去,你就可以把那個窗戶數成第一個,那個造在議事廳上面的第一個窗子就可以數成第二個了。但是,你要是往右面移動幾碼,那議事廳上面建造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屋子的盡頭了。那第一個窗戶看不見了。那麼,議事廳上面的房間看上去就像是由房圖盡頭數過來的第一間和第二間。他那晚上看到有燈光一閃的時候確實是站在什麼地方呢?安東尼發現這個問題很難解答。一碼左右的差別,情況就會變得迥然不同。但是,有一點是非常清楚的。他說有亮光的是由房屋盡頭數的第二間。那也許是錯了。那也可能是第三隊現在要弄明白,誰住在第三間,安東尼一定要儘快查出這一點。他的運氣很好。在前廳,卓德威剛剛把那個巨大的銀茶壺放在茶盤上。那裡沒有別人。“哈羅,卓德威。”安東尼說。“我要問你一件事。誰住在西邊從頭數的第三間房子裡?我是說,議事廳上面那一間。”卓德威想了片刻。“那就是那位美國客人的房間——費希先生的。”“哦,是嗎?謝謝你。”“別客氣,先生。”卓德威本來準備要走了,忽然停下來。想第一個透露消息的欲望可以使傲慢武斷的人也變得很通人情了。“先生,你也許已經聽到昨晚上出的事吧?”“一點沒聽說呀。”安東尼說。“昨晚上出了什麼事?”“有人想偷東西,先生!”“不會吧?有什麼東西丟了嗎?”“沒有,先生,那些小偷正在議事廳想把人像的錢甲卸下來,後來出其不意地被發現,結果不得不逃走。很不幸,他們逃脫了。”“那真是怪事。”安東尼說。“又是議事廳。他們是由那裡闖入的嗎?”“大概是破窗而入的,先生。”現在看到他的消息引起人的興趣了,他已經感到滿意。卓德威正要轉身離去,但是突然又停下來,莊嚴地向人道歉。“請原諒,先生。我沒聽見你進來,而且也不知道你就站在我背後。”’埃沙斯坦先生。他原來就是被撞到的人。他很友善的把手一擺。“不要緊,老卓。真的,不要緊。”卓德威一臉不屑的神氣退下。埃沙斯坦走過來,在一把安樂椅上坐下。回“哈羅,凱德,你回來了。聽到昨晚上那場小武打嗎?”“聽到了。”安東尼說。“這是一個相當刺激的周末,是不是?”回“我想,昨晚上的事是本地人幹的。”埃沙斯坦說。“似乎幹得很維、很外行。”“這一帶有人搜集鎧甲嗎?”安東尼說。“搜集這樣的東西似乎是很奇怪的事。”“很奇怪,”埃沙斯坦先生說。他停頓一下,然後慢慢地說:“這裡的一切都很不幸。”他的語調里幾乎含有威嚇的意味。“我不十分了解你的意思。”安東尼說。“我們為什麼被他們這樣留在這裡?昨天已經驗過屍了,親王的屍首明天運到倫敦。在那裡,他們會宣布是死於心臟衰弱。可是,仍然誰也不許離開這裡。羅麥克斯對於這件事知道的並不比我多。他叫我去問督察長。”“戰鬥督察長有所隱瞞。”安東尼思索著說。“誰也不許離開這裡。這似乎是他計劃當中的必要措施。”“但是,恕我直言,凱德先生,你已經離開了。”“我的腿上等於捆了一根繩子。我相信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暗中跟蹤。我不可能有機會去扔掉手槍一類的東西。”“啊,手槍。”埃沙斯坦先生思索著說。“我想,那個武器到現在還沒找到吧?”“還沒有。”“可能是經過湖邊時扔到湖裡了。”“很可能。”“戰鬥督察長在哪裡?今天下午我還沒看見他。”“他到倫敦了。我在火車站碰見他的。”“到倫敦了?真的?他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我聽說是明天一早。”維吉尼亞這時候同賈德漢侯爵和費希先生走了進來。她向安東尼笑笑,表示歡迎。“你回來了,凱德先生。我們昨晚上的一場驚險,你都聽到了嗎?”“啊,真的,凱德先生,”亥瑞姆·費希說。“那實在是。夠緊張刺激的。你有沒有聽說我把瑞福太太錯認為暴徒了?”“那麼,”安東尼說。“暴徒呢?”“逃掉了。”費希先生惋惜地說。“你來倒倒茶吧。”賈德漢侯爵對維吉尼亞說。“我不知道般多跑到哪裡去了。”維吉尼亞執行了倒茶的任務。然後,她過來挨近安東尼坐下。“吃完茶到船庫小屋那裡。”她低聲說。“我和比爾有許多事要告訴你。”然後,她就輕鬆地加入了一般的談話。船庫小屋會談如約舉行。維吉尼亞和比爾非常興奮地想把他們的消息講給他聽。他們都認為一葉扁舟,搖到湖中心,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可以推心置腹地談談。他們搖到相當遠的地方,便把昨夜的一場‘涼險完全講給安東尼聽c比爾顯得好像鬱鬱不樂。他希望維吉尼亞不要執意地把這個殖民地的傢伙扯進來。“這是很奇怪的事。”他們說完以後,安東尼說。“你作何想法?”他問維吉尼亞。“我以為他們在找什麼東西。”她馬上這樣回答。“那種小偷的想法是很可笑的。”:“他們以為,那個東西——不管是什麼——可能藏在鎧甲里。這是很明白的。但是,為什麼要敲壁上的嵌板呢?這個舉動看起來更像是在尋找一個秘密的樓梯,或者是那一類的機關。”“煙囪大廈里有一個教士的小屋,我知道。”維吉尼亞說。“我想也有一個秘密的樓梯。這一切,雷德漢侯爵會告訴我們的。我想要知道的就是:他們可能找些什麼?”“不可能是那個回憶錄。”安東尼說。“那是一大包稿子。必定是一件小物件。”“喬治知道的,我想。”維吉尼亞說。“不知道我能不能讓他透露出來。·我一直都感覺到這一切情形背後必有文章。”“你說當時只有一個人,”安東尼繼續說。“但是,也可能另外還有一個人,因為你以為當你追到窗口時仿佛聽到有人跑向門口。”“那聲音很小,”維吉尼亞說。“那也可能只是我的想像。”“那是很可能的。不過,倘若那不是你的想像,那麼,那第二個人必定是大廈里的人。我在納悶——”“你在納悶些什麼?”維吉尼亞問。“費希先生聽到樓下有人呼救的聲音時竟然衣著整齊。他為什麼那麼一絲不苟的穿戴整齊呢?”“這裡面必有蹊蹺。”維吉尼亞說。“還有埃沙斯坦。他一直都在睡。那也很可疑。他一定不可能睡得那麼死吧?”“還有那個叫包瑞斯的傢伙,”比爾說。“他的樣子純粹是個惡漢。我是說,邁可的僕人。”“煙囪大廈里儘是些可疑人物,”維吉尼亞說。“我敢說別的人也一樣在懷疑我們。我想戰鬥督察長要是沒去倫敦就好了。我以為,他這樣做很蠢。啊,順便告訴你,凱德先生。我看到那個樣子奇怪的法國人有一兩次都在邸園一帶窺探。”“這是一件令人迷惑不解的事。”安東尼承認。“我離開這裡到外面亂找,毫無收穫,自己愚弄自己。現在你們要注意:我以為,這件事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歸結成這個疑問:昨夜那些人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嗎?”“假若沒有呢?”維吉尼亞說。“其實,我相信,他們沒找到。”“正是這個,我相信他們會再來。他們知道,或者說他們不久會知道,戰鬥在倫敦。他們會冒險,今天晚上再來找。”“你真的這樣想嗎?”“這是一個機會。現在,我們三個人來組織一個工作小組。我和愛佛斯雷非常小心地藏在議事廳——”“我怎麼辦?”維吉尼亞打斷他的話。“你可別想把我除外呀。”“你聽我說,維吉尼亞。”比爾說。“這是男人的事...”“別傻了,比爾。這件事我是有分的。你可不要弄錯。工作小組今天晚上要警戒。”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工作細節也定好了。那天晚上大家都回房休息之後,這工作小組的人便一個接一個的悄悄下樓。他們都配備一個強光手電筒,而且在安東尼的衣袋裡還有一支手槍。安東尼說過,他以為還會再有歹人來搜查。不過,他以為他們不會由外面來。他以為維吉尼亞猜想得對,頭一天晚上在黑暗中大概有人由她身旁走過。他站在一個古老的橡木五斗櫥掩遮的地方,那時候他的眼不是注視著窗戶,而是門。維吉尼亞蹲在對面牆邊一個身披鋁甲的人像背後。比爾在窗戶旁邊。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顯得特別冗長。時鐘報了一點鐘,然後一點半,兩點,兩點半。安東尼感覺混身僵硬,起痙攣。他慢慢感覺到他料想得錯了。今天晚上不會再有人來了。後來,他突然身子一挺,立刻警覺起來。他聽到外面走廊上有腳步聲。然後,又沒聲音了。後來,又聽到窗外有磨擦的聲音。突然間,聲音停止,窗戶被推開了。一個人爬過窗台進到房裡來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過了半刻,同時四下里窺探,仿佛在聽。過了一兩分鐘,仿佛認為滿意了。他便把帶來的手電筒扳開,匆匆向室內四周照照,顯然沒看到不尋常的現象。那三個守望的人摒息以待。他走過去,到他頭天晚上檢查的那塊嵌板前面。後來,比爾突然發覺到一件很難堪的事。他要打噴嚏!頭天晚上在充滿露水的邸園裡拼命的追小偷,結果著了涼。所以今天一天都在不斷地打噴嚏。現在又要打噴嚏。這是世上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住的。他採用他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想忍住。他按著上嘴唇,用力咽口氣,把頭往後仰,瞧著天花板。最後不得不抓住鼻子,用力猛捏。都沒有用,他還是打噴嚏了。那是一聲壓抑的、竭力控制的,微弱的噴嚏。但是,在那一片死寂的房子裡卻是一個驚動一切的聲音。那陌生人撲了過來,同時,安東尼立刻採取行動。他把他的手電筒扳開,縱身同那陌生人跳過去。頃刻之間,他們兩人便在地上扭做一團。“開燈!”安東尼大叫。維吉尼亞就在電燈開關下面準備好了。今天晚上一開電門,燈都亮了。安東尼正壓在那人的身上。比爾俯下身去幫他的忙。“現在,”安東尼說。“讓我們來看看你是誰,我的朋友。”他把他捉到的人轉過來。原來是住在板球員客棧那個整潔的、黑鬍子的陌生人。“真是好極了。”忽然聽到一句讚賞的話。他們都吃驚地抬頭一望。身軀高大的戰鬥督察長就站在敞開的門口。“我還以為你在倫敦呢,督察長。”安東尼說。督察長的眼睛一閃。“真的嗎?先生?”他說。“我以為要是讓大家以為我要到倫敦去才好。”“是很好呀。”安東尼表示同意地說,同時望望躺在地下的那個敵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陌生人的臉上微露笑容。“諸位,我可以起來嗎?”他問。“你們是三個人對我一個。”安東尼自然而然地把他拉起來。那陌生人整整衣服,將衣領翻上來,很機敏地望著督察長。“我要你們道歉。”他說。“不過,請問你是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的代表嗎?”“不錯。”督察長說。“那麼,我就要把我的證明文件拿給你看。”他有些悔意地笑笑。“我要是早這樣做就好了。”他由衣袋裡掏出一些文件,遞給那位偵緝部的偵探長。同時,他把上衣翻領翻過來,指指那裡別著的東西。督察長驚愕地叫了一聲。他查看一下那些文件,然後躬身將文件還給他。“先生,我很抱歉,他們用粗暴的手段對待你。”他說。“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你自找的。”他笑笑,同時注意到另外幾個人面上的驚訝之色。“這是我們盼望多時的一位同僚,”他說。“列蒙先生,巴黎安全局的密探。”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十九章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位法國偵探。他面露笑容地回望著他們。“可是,是的。”他說。“這是真的。”接著是一段沉默,大家把一些紊亂的思緒籠統地調整一下。然後,維吉尼亞轉身對督察長說:“你知道我想些什麼嗎?督察長?”“你想些什麼?瑞福太太?”“我想,現在是讓我們明白明白的時候了。”“讓你們明白明白?我不大了解你的意思,瑞福太太。”“督察長,你完全了解。羅麥克斯先生大概建議你守密,不讓你透露口風——喬治會的。但是,的確最好還是告訴我們。這樣要比讓我們自己偶然發現好些。那樣做也許會有想不到的危險。列蒙先生,你同意我的說法嗎?”“夫人,我完全同意你的說法。”“你不可能永遠讓人蒙在鼓裡。”督察長說。“我對羅麥克斯先生這樣說過。愛佛斯雷先生是羅麥克斯先生的秘書。我不反對讓他知道實在的情形。至於凱德先生呢,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他已經捲入漩渦了。我認為他有權知道他所處的地位。但是……”督察長遲疑一下。“我知道。”維吉尼亞說。“女人那麼不謹慎。我常常聽喬治這樣說。”列蒙一直在專心端詳著維吉尼亞。現在他轉面對那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的人說:“我剛才聽你稱呼這位夫人為瑞福太太,對嗎?”“那就是我的姓。”維吉尼亞說。》““你的先生曾經在外交方面服務,是不是?就在赫索斯拉夫王夫婦遭人暗殺之前,你同他一起在那個國家嗎?”“是的”列蒙又轉過臉來。“我以為這位太太有權聽我們的陳述。她與這件事有間接的關係。而且……”他的眼裡露出一點閃光。“在外交圈子裡這位太太素以守口如瓶聞名,大家對她的評價很高。”“他們給我一個好名聲,我很高興。”維吉尼亞哈哈大笑的說。“而且,我也很高興,你們不把我關在門外。”“吃點兒什麼東西好不好?”安東尼說。“我們在什麼地方舉行會議?在這兒嗎?”“假若你樂意的話,先生,”督察長說。“我想在天亮以前不要離開這間房子。等你聽到我的說明,你就明白為什麼。”“那麼,我去找些東西來大家吃。”安東尼說。比爾同他一塊兒。他們回來的時候,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有玻璃杯、蘇打水瓶,和其他的食物。現在已經擴大的工作小組人員在窗子旁邊的角落裡,圍著一個橡木長桌,舒舒服服地坐好。“當然,不用說,”督察長說。“我們在這裡所說的話都。是機密的。千萬不可泄露。句話。我總是想,總有一天,要說明白的。像羅麥克斯先生那樣每一件事都要隱瞞的人會冒意想不到的險。這件事的開始,剛好在七年以前。當時有許。多人稱‘重建’活動——尤其在近東。在英國也有不少這樣的活動,由那位老先生,斯提普提奇伯爵在幕後操縱,非常之秘密。巴爾幹群島的國家都參與其事,而且當時在英國,還有很多皇室人物在內。我不打算詳談,不過,有件寶貴的東西失蹤了——其失蹤的方式似乎令人難以置信。除非你承認這兩件事情——一,那個竊盜是一個皇室人物;二,同時,那是一個第一流的、非常內行的人物幹的事。這位列蒙先生會告訴你們怎麼會這樣。”那個法國人很有禮貌地一鞠躬,然後接下去講。“你們在英國的人也許甚至於沒聽說過我們有名的、令人難以相信的人物:維克脫王。他的真實姓名究竟是什麼,沒人曉得。但是,他是一個膽量過人的人,能操五種語言,而且化裝的本領無人能比。雖然大家知道他的父親不是英格蘭人,就是愛爾蘭人,他本人大多在巴黎工作。差不多八年以前,他膽大包天地一連串作了一些竊案,就是在那裡。他住在那裡的時候化名奧尼爾上尉。”維吉尼亞忍不住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嘆。列蒙先生銳利的眼睛對她一瞄。“我想我了解這位太太怎麼會有些激動。不久你們就可以明白。我們法國安全局的人懷疑這個奧尼爾上尉就是維克脫王。但是,我們得不到必要的證明。當時在巴黎還有一個很聰明、很年輕的女演員昂舍列·茉莉。她是白熱歌舞團的團員。我們有一個時期懷疑她與維克脫王有關係。但是,我們仍然沒得到證明。“大約在那個時候,巴黎當局正在準備赫索斯拉夫王尼古拉四世來訪問。在安全局方面,我們受到特別的指示,採取什麼措施,確保尼古拉王陛下的安全。上級特別命令我們監視一個自稱紅手黨的革命組織有什麼行動。現在,我們可以相當確定紅手黨的人去找昂舍列·茉莉。他們對她說,假若她能幫助他們的計劃,他們可以給她一大筆錢。她的任務就是設法讓他對她神魂顛倒。昂舍列·茉莉接受他們的賄賂,答應擔任那個任務。j“但是,那位小姐比她的僱主所想的更聰明、更有野心。她果然迷惑了尼古拉王,使他如痴如狂地愛上了她,並且送她許多珠寶。就在這個時候,她起了一個念頭——她不要當尼古拉的情婦,而要當皇后!她終於實現了她的希望。這是人人都知道的。於是,她便以法拉佳·波帕夫斯基伯爵小姐的身分——羅曼諾夫貴族的旁系——被尼古拉王介紹給赫索斯拉夫的朝野人士,最後,就成為赫索斯拉夫的法拉佳皇后。一個巴黎小小的女演員混到這個位分還不錯嘛!我總是聽說她扮演的那角色非常成功。但是,她的勝利是短暫的。紅手黨的黨人由於她的背叛,咬牙切齒,曾經有兩次想要她的命。最後,他們激起全國的義憤,終於掀起革命的高潮,結果,國王與皇后雙雙遇難。他們的屍體被分解得非常可怕,幾乎辨認不出,可是終於找到了。這件事證明了民眾對那個出身寒微的外國籍皇后憤怒的情緒多大。“由這一切情形,似乎可以確定,當時法拉佳皇后仍然和她的同謀維克脫王有聯繫。那個超乎常規的計劃她很可能自始至終都是參與的。大家知道的事就是她繼續不斷地由赫索斯拉夫皇宮,以秘密的方式,和他通信。為了安全起見,那些信都是用英文寫的,用的是當時在英國大使館的一位英國外交官太太的簽名。萬上調查起來,並且剛才所說的那位太太否認曾經寫那些信,那麼,她的話就不會使人相信,因為,那些信是一個自知有罪的女人寫給情人的。瑞福太太,她用的是你的名字。”“我知道,”維吉尼亞說。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起了一陣不規則的變化。“原來那些信的實在情形是如此!我還一直在納悶兒呢。”“多麼卑鄙的欺騙手段!”比爾憤憤地說。“那些信是寫給奧尼爾上尉的,寄到他在巴黎的住處。那,些信的主要目的可以由後來發現的一個事實印證起來而真象大白。國王與皇后遭人暗殺之後,皇室的珠寶有許多都落到暴動群眾手中,後來被人發現,都到了巴黎而且發現到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被人掉了包,換成假寶石。諸位要注意呀,赫索斯指夫宮裡的寶石有些是非常名貴的。由此可見。昂舍列·茉莉在當了皇后以後仍在重施故技。“你們現在就可以知道我們所說的這件事已經發展到什麼地步。尼古拉四世和法拉佳皇后應邀到英國成為當時的外務大臣故賈德漢侯爵的座上賓。赫索斯拉夫是一個小國,但是也不可忽略。法拉佳皇后自然必須以上賓款待。於是,這裡面便有一個皇室貴賓,同時也是一個熟練的竊盜。那麼,這就毫無疑問了。那個——哦——那個魚目混珠的代用品,製造得非常高明,除非行家,什麼人都會騙過。這樣的東西只有維克脫王才能造出。而且,這整個的計劃,如此膽大包天。由這一點上看,就不難想像,實在是維克脫王的手筆。”“後來怎麼樣?”維克尼亞問。“隱瞞住了。”戰鬥督察長簡明地說。“到現在為止,我們從未公開提到過這件事。我們都是在暗中盡力調查——而且,我也可以順便告訴你們,有許多事都是你們想像不到的。我們自己所用的方法也許會讓你們驚奇。那個珠寶被赫索斯拉夫皇后帶出英國——我只能告訴你們這麼多。是的,皇后陛下把它藏在一個地方了——但是藏在什麼地方,我們一直“什麼?”兩個偵探都目不轉睛地瞧著他,仿佛不相信他們自己“當麥克格拉把那文稿交給我帶到英國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和斯提普提奇伯爵相遇的情形。那是在巴黎。麥克格拉冒了相當大的險,在伯爵受到一群巴黎報人襲擊時救了他。他那時候,我聽說,有點兒——是否可以這樣說?——多喝了兩杯?他在那樣興奮的情況下說了兩件很有趣的事。一件就是他知道那個‘寇邱諾鑽石’在什麼地方——那是一句我的朋友不很注意的話。他也說攻擊他的那一幫浪人是維克脫王的人。把那兩件事拼攏來一想,就很有意義了。”“哎呀!”督察長叫道。“這是很重要的!甚至於邁可親王的命案也有一個不同的意義了。”“我們可否假定,他在搜尋那個珠寶時出乎意外地受到攻擊?”“那麼,他在英國嗎?”安東尼突然問。“你說幾星期以前他已經放出來了。你跟蹤沒有?”那法國偵探的臉上露出有些悔恨之意的笑容。“我們想跟蹤他,先生,但是,他是個鬼機靈,那傢伙。他馬上就躲避了——馬上就不見了。當然,我們以為他會一直逃到英國來的。但是,不然。他到……你flJ以為他到哪裡了?” “到哪裡?”安東尼問。他目不轉睛地一心望著那個法國偵探,他的手漫不經心“到了亞美利加——到了美國。”“什麼?”安東尼的語調中含有非常驚愕的意味。“是的。你以為他說他叫什麼名字?你以為他在那裡扮演什麼腳色?他扮演的是赫索斯拉夫尼古拉親王的腳色。”那個火柴匣突然由安東尼手中掉了下來,但是,他的驚愕和戰鬥督察長的不分上下。“不可能!”“不是不可能的,我的朋友。你們明天早上也可以在報上看到這消息。這是一件最大的欺詐案子!尼古拉王子據謠傳已經在好幾年前死於剛果。這是你們知道的事。我們這位老兄,維克脫王,便抓住這個機會——因為那樣的死亡是很難證實的。他讓尼古拉親王復活了,並且利用他達到騙到一大批美金的目的——統統都是由於那些假定的購油特權而得到的。但是,只是為了一件意外的疏忽,他的秘密被揭穿了。所以,他不得不匆匆離開那個國家。這一次,他真的到英國來了。這就是我到這裡來的原因。遲早他總會到煙囪大廈來的。那就是說,如果他還沒到這裡來的話!”“你相……”“我想邁可親王遇害的那個夜晚他就在這裡,昨天晚上又來了。”“這是另外一個企圖,對嗎?”戰鬥督察長說。“另一個企圖。”“我覺得不安的是——”戰鬥督察長說,“不知道這裡的列蒙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我得到巴黎的消息說他正在途中,準備來同我合作調查。不知道他為什麼始終未露面。”“我實在得道歉。”列蒙說。“你知道嗎?我在命案發生的第二天早上就到了。我當時馬上想到不正式以你的同僚身分,由非正式的立場來調查比較好些。我想如果用那種方式可能得到更多的資料。當然啦,我也知道我一定成為一個可疑的目標。但是,那樣對我的計劃也有一點幫助,因為,那樣就可以使我要追蹤的人不防備。我相信在最近兩天之內我看到不少有趣的事。””“但是,我要問你,”比爾說。“昨夜實際上的情形究竟是什麼?”“恐怕,”列蒙先生說。“我害你作了一個劇烈的運動。”“那麼,我追的原來是你呀?”“是的。我要把一切情形告訴你一遍。我到這裡看看情形。我相信那個秘密必定和這個房間有關係,因為邁可親王就是在這裡遇害的。我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不久,我就發覺這間房裡有人走動。我可以看到不時有一個手電筒的光閃動著。我試試中間那個窗戶,我發現到那是沒閂上的。究竟是那個人在不久以前由那窗口進來的,或者是他故意不關上,等到萬一受到騷擾時,可以隱藏,我不知道。我很輕很輕地把窗戶推開,溜進房裡。我一步一步地摸索著走過去,一直走到一個能夠看見裡面的活動,而自己又不可能讓人發現的地方。那個人,我不能看得清楚。當然,那是因為他是背對著我的。手電筒的光只反映出他的側影,所以我只能看出他的輪廓。但是,他的行動使我非常驚奇。他先把那兩個人像中的一個身上的銷甲一件件卸下來,然後,再卸第二個像上的銷甲。當他確信他所找的東西不在那裡的時候,他便開始敲畫像下面的嵌板。他其次會做些什麼,我不知道。事情中斷了。你突然闖了進來一一”他望著比爾。“我們那種的阻擾行動用意甚佳,但是實在可惜。”維吉尼亞思索著說。“有一點,夫人,是的。那個人熄了手電筒。我呢?本來到那時候為止我還不希望被迫暴露身分。現在就不得不跑到窗口。我同另外兩個人在黑暗中相撞,一頭栽倒在地上,我連忙爬起來,由窗口逃出去。愛佛斯雷先生把我當成攻擊他的那個人,便在我後面追過來。”“我先追你的。”維吉尼亞說。“比爾在那場賽跑中是第二名。”“另外那個傢伙很聰明,他很安靜地留在那裡,乘機由門口溜走了。我在納悶,不知道他是不是碰到那些來援救的人。”“那是不會有什麼困難的。”列蒙說。“他可以跑在最前面,成為一個來援救的人,那就可以沒事。”“你真以為這個像法國偵探小說中的亞森·羅苹一樣的人物,現在真的混在大廈的工作人員當中嗎?”比爾問。他的眼睛閃著光。“為什麼不可能?”列蒙說。“他可以很成功地冒充一個僕人。也許,他可能是巴瑞斯·安求克夫,已故邁可親主所信託的僕人。”“他是一個樣子很奇怪的傢伙。”但是,安東尼在笑。“那簡直不值得你這麼操心,列蒙,”他溫和地說。那法國偵探也笑了。“你已經收他為貼身男僕了,是不是,凱德先生?”戰鬥督察長問。“戰鬥,我要脫帽向你致敬。你樣樣都知道了。但是,我只是告訴你詳情。他是毛遂自薦的,不是我雇的。”“我倒要問問,那是為什麼,凱德先生?”“我不知道,”安東尼輕鬆地說。“一個人的愛惡是很奇可能得到更多的資料。當然啦,我也知道我一定成為一個可疑的目標。但是,那樣對我的計劃也有一點幫助,因為,那樣就可以使我要追蹤的人不防備。我相信在最近兩天之內我看到不少有趣的事。”“但是,我要問你,”比爾說。“昨夜實際上的情形究竟是什麼?”“恐怕,”列蒙先生說。“我害你作了一個劇烈的運動。”“那麼,我追的原來是你呀?”’“是的。我要把一切情形告訴你一遍。我到這裡看看情形。我相信那個秘密必定和這個房間有關係,因為邁可親王就是在這裡遇害的。我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不久,我就發覺這間房裡有人走動。我可以看到不時有一個手電筒的光閃動著。我試試中間那個窗戶,我發現到那是沒閂上的。究竟是那個人在不久以前由那窗口進來的,或者是他故意不關上,等到萬一受到騷擾時,可以隱藏,我不知道。我很輕很輕地把窗戶推開,溜進房裡。我一步一步地摸索著走過去,一直走到一個能夠看見裡面的活動,而自己又不可能讓人發現的地方。那個人,我不能看得清楚。當然,那是因為他是背對著我的。手電筒的光只反映出他的側影,所以我只能看出他的輪廓。但是,他的行動使我非常驚奇。他先把那兩個人像中的一個身上的銷甲一件件卸下來,然後,再卸第二個像上的鋁甲。當他確信他所找的東西不在那裡的時候,他便開始敲畫像下面的嵌板。他其次會做些什麼,我不知道。事情中斷了。你突然闖了進來一達他望著比爾。“我們那種的阻擾行動用意甚佳,但是實在可惜。”維吉尼亞思索著說。“有一點,夫人,是的。那個人熄了手電筒。我呢?本來到那時候為止我還不希望被迫暴露身分。現在就不得不跑到窗口。我同另外兩個人在黑暗中相撞,一頭栽倒在地上,我連忙爬起來,由窗口逃出去。愛佛斯雷先生把我當成攻擊他的那個人,便在我後面追過來。”“我先追你的。”維吉尼亞說。“比爾在那場賽跑中是第二名。”“另外那個傢伙很聰明,他很安靜地留在那裡,乘機由門口溜走了。我在納悶,不知道他是不是碰到那些來援救的人。”“那是不會有什麼困難的。”列蒙說。“他可以跑在最前面,成為一個來援救的人,那就可以沒事。”“你真以為這個像法國偵探小說中的亞森·羅苹一樣的人物,現在真的混在大廈的工作人員當中嗎?”比爾問。他的眼睛閃著光。“為什麼不可能?”列蒙說。“他可以很成功地冒充一個僕人。也許,他可能是巴瑞斯·安求克夫,已故邁可親王所信託的僕人。”“他是一個樣子很奇怪的傢伙。”但是,安東尼在笑。”那簡直不值得你這麼操心,列蒙,”他溫和地說。那法國偵探也笑了。“你已經收他為貼身男僕了,是不是,凱德先生?”戰鬥督察長問。“戰鬥,我要脫帽向你致敬。你樣樣都知道了。但是,我只是告訴你詳情。他是毛遂自薦的,不是我雇的。”“我倒要問問,那是為什麼,凱德先生?”“我不知道,”安東尼輕鬆地說。“一個人的愛惡是很奇怪的。但是,也許他喜歡我的面孔。或者,也許他以為我打死了他的主人,想要找一個比較方便的地方來報復我。”他站起身,走過去,到窗口把窗簾拉開。“天亮了。”他說,同時輕輕地打個呵欠。“現在不會有什麼刺激的事了。”列蒙也站起身來。“我要告辭了,”他說。“今天晚一點我們也許會再見面。”他文雅地向維吉尼亞鞠一個躬,便由落地窗口走出去。“去睡覺吧,”維吉尼亞打著呵欠說。“這一切都很夠刺激的。走吧,比爾,像一個乖孩子一樣去睡吧。恐怕早餐桌上見不到我們的影子了。”安東尼站在窗口,目送著漸漸走遠的列蒙先生。”“你大概不會想像得到,”戰鬥在他後面說。“但是,那個人是法國最聰明的偵探。”“我不知道我是否想得到,”安東尼思索著說,“我倒有些覺得我會想像到的。”“唔,”戰鬥說。“他說得對,今天晚上的令人興奮的事已經過去了。順便談起,你記得我對你說過他們發現到斯坦因斯附近有一個叫人打死的人嗎?”“記得。為什麼?”“沒什麼,他們已經認出他是誰了,就是那個好像叫久塞普·馬奈利的人,他是倫布利茨大旅社的茶房。很奇怪,是不是?”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章安東尼沒說什麼,他仍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戰鬥督察長對著他那一動不動的背瞧了一會。“那麼,晚安,先生,”他終於這樣說,然後朝門口走。安東尼轉過身來。“等一會兒,戰鬥。”督察長聽他的話停了下來,安東尼離開窗口,他掏出一支香菸,燃上,一邊抽菸,一邊說:“你似乎對斯坦因斯這件事很感興趣,是嗎?”“我還不至於那樣,先生,只是覺得不尋常而已。”“你以為那個人是在他被發現的地方打死的,或者是在別處打死,事後移到那裡的?”“我以為他是在別處給人打死,然後他的屍首是用車子載到那裡的。”“我也這樣想。”安東尼說。他說的語氣很重,所以偵探長機敏的抬頭瞧著他。“你有什麼想法嗎?先生?你知道是誰把他載到那裡嗎?”“知道。”安東尼說。“就是我。”對方仍保持絕對不動聲色的鎮定態度,安東尼感到有些困惑。“我不得不承認,你聽到這些驚人的消息都處之泰然,”他說。“‘不要表露感情’,這是有一次我學到的處世原則,我發現到很有用。”“你的確遵照著這個原則行事,”安東尼說。“我從來沒見你發過脾氣。那麼,你想聽聽那件事的始末嗎?”“請講吧,凱德先生。”安東尼拉過兩把椅子。兩人便坐下來。然後,安東尼便把上星期四夜裡發生的事述說一遍。戰鬥不動聲色地聽他說。等他講完時,他的眼睛一閃動,仿佛望著遠方。“你知道嗎?先生,”他說。“總有一天,你會有麻煩的。”“那麼,這是第二次了,我不會讓你拘留起來嗎?”“我們總是會儘量放任別人的,”戰鬥督察長說。“說得很巧妙。”安東尼說。“不把那個名諺說完。”[譯者按:原來的諺語是Give a manPlenty of roPe to hang him-self.放任他,讓他自食其果,即“欲擒故縱”之意。督察長把這句話的尾巴“讓他自食其果”省掉了] “先生,我不十分明白的就是,”戰鬥說。“你為什麼現在把這件事完全招認出來。”“這是有點難以解釋的。”安東尼說。“你知道嗎?戰鬥?我現在對你的能力已經有了極高的評價,在緊要的節骨眼兒上,你總會出現。就拿今天晚上的事來說吧,我覺得我要是把我知道的事保留起來,就是妨礙你的工作。你理應知道所有的事實,我已經盡力而為,到現在為止,我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在今天晚上以前,我不敢擔保瑞福太太的為人如何。但是現在已經證明那些信絕對與她沒有關係,所以,我認為如果懷疑她是共謀,那就變成很可笑的想法。首先,我替她出的主意不妥當。但是,當時我覺得,她說她一時心血來潮給那個人一些錢使他不公開那些信,那種說法也許有些可信。”“也許,陪審委員會會的。”戰鬥說。“陪審委員是不會有想像力的。”“但是,你就輕易的相信了?”安東尼好奇地望著他說。“這個——你要知道,凱德先生。我的工作大多都是在這些人當中進行的,我是說,大家稱為上層階級的人。你知道嗎,大多數的人總是想知道鄰人作何想法。可是,流浪漢和貴族不然——他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而且毫不在乎別人對他們如何想法。我所說的並不是那些遊手好閒的富人、總是喜歡大宴賓客的人,等等。我是指那個多少世代以來,生而有之,而且受過那種教養的人。他們認為,除了他們自己的想法之外,別人的想法都不值一文。我一直都認為上層階級的人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勇敢、誠懇,有時候很愚蠢的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訓詞,戰鬥。我想,將來有一天你會寫你的回憶錄,那倒很值得一讀呢。”偵探長聽到他的建議,笑了笑,但是,不置一詞。“我倒要問你一件事,”安東尼繼續說,“你方才是不是認為我與斯坦因斯那件事有關?我由你的態度可以想到,你有這個想法。”“很對,我有那樣的猜測。但是,沒有肯定的跡象可做根據。凱德先生,你的態度很好,你從未有過分疏忽之處。”“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安東尼說。“我有一種感覺,認為自從我遇見你以後,你一直給我布下一些小陷阱。大體而論,我都能設法不至於墜入你的陷阱。但是,我受到的壓力是很劇烈的。”戰鬥倔強地笑笑。“先生,那就是對付賊人的辦法,欲擒故縱:先放他讓他跑來跑去,東轉西轉。他的精力總有耗盡的時候,到末了,你就擒到手了。”’“你是一個很爽快的人,戰鬥。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擒到我呀?”“我們‘儘量放任’你的,先生。”督察長引用那個名諺說:“儘量放任”。“同時,”安東尼說。“我仍然是一個客串助手嗎?”“對了,凱德先生。”“其實,就是福爾摩斯的華生了!”“偵探小說大多都是空談,戰鬥毫無表情地說。“不過讓人看了感到很有趣。”然後,事後想起,又補充一句,“有的時候也是有用的。”。“怎麼有用呢?”安東尼好奇地問。“那種小說讓人有一個普遍的想法,那就是:警察是愚笨的。我們遇到一個外行人犯的罪案時,譬如說人命案,那就實在有用了。”安東尼默默地對他瞧了幾分鐘,戰鬥很安靜地坐在那裡,偶而眨眨眼,他那安靜的方面孔什麼表情都沒有。不久他站起身來。“現在去睡覺是沒有什麼好處的。”他說。“等爵爺一起床,我就要同他講幾句話,現在任何一個人要想離開大廈都可以走。同時,爵爺如果能非正式地邀請他的客人留下來,我就非常感謝他。先生,你要是不反對的話,你要接受他的邀。請,瑞福太太也要這樣。“你找到那把手槍了嗎?”安東尼突然問。“你是指打死邁可親王的那把手槍嗎?沒有,我還沒找到。不過,那一定在大廈裡面,或者大廈周圍的地方。凱德先生,我由你這裡得到一個啟示,我曾派幾個人去到樹上找找。假若我能拿到那把手槍,我問這案子就有些進展了。那個東西,還有那一束信。你說其中有一封信上面有‘煙囪大廈”的信頭嗎?那一定是最後寫的一封,在那封信里用密碼寫著找尋鑽石的指示。”“你對於殺死久塞普的事有什麼想法?”“我想他是一個慣竊;他是受到維克脫王的指使,或者是紅手黨人雇用的。如果維克脫王和紅手黨人聯手而為,我也不以為奇。那個組織有很多錢,很大的勢力,但是在智囊團方面不夠強。久塞普的任務是偷那個回憶錄——他們不可能知道是在你手中——順便提一提,那個偶合實在是很奇怪的。”“我知道。”安東尼說、“想到這個,就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久塞普反而得到的是那些信件,他起初很懊喪。後來看到那張信箋剪下來的片斷,便想到一個聰明的法子,自己利用它來勒索那位太太。當然啦,他根本沒想到那些信的真正重要的價值。紅手黨的同志發現到他所做的事,以為他是有意欺騙他們,結果,決定將他處死,他們很喜歡處決叛徒。那種事有一個很特別的因素,似乎很投其所好。我不明白的就是那把刻有‘維吉尼亞’的手槍。那樣的事需要太多的計謀,絕對不是紅手黨人能想得出的。他們照例喜歡四處張貼他們的紅手標記—一為了要使那些背叛他們的人望之喪膽。他們想不出這樣的詭計。我看仿佛維克脫王在這裡插了一手。可是,他的動機是什麼,我不知道,看樣子那似乎是故意想嫁罪於瑞福太太。而且,在表面上,那樣做似乎並無特殊的意義。”“我曾經有一個想法,”安東尼說。“但是,那並沒按照我的計劃產生預期的效果。”他把維吉尼亞認出邁可的事告訴督察長,督察長點點頭。“呵,是的。毫無疑問的,就是他。順便告訴你,那位老男爵對你備加推崇呢,他談起你來,很關心的。”“謝謝他的好意,”安東尼說。“尤其是因為我已經切切實實地告訴他。我一定盡力在下星期三以前找到那個失去的回憶錄。”“你要那樣做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呵。”督察長說。“是——的。你這麼想嗎:我想大概維克脫王和他的同謀者拿到那些信了。”督察長點點頭“那一天在龐德街由久塞普手中搶去了。那個,完全是計劃好的事。是的,他們是得到了。”他們把密碼譯出來,就曉得該往何處找了。”’兩人正要走出那個房間。“在這裡面嗎?”’安東尼的頭向後一仰說。“一點兒不錯,在這裡面。但是,他們還沒得到拼命要爭取的目標,而且要去找,就要冒很大的險。”“我想,”安東尼說。“你那機靈的腦袋裡已經有一個計劃吧?”戰鬥沒有回答。他表現出特別遲鈍,一點兒也不聰明。然後,他慢慢地眨眨眼。“要我幫忙嗎?”安東尼問。 “要的,同時我還要另外一個人幫忙。”“那是誰呀?”“瑞福太太。你也許已經注意到了,她是一個特別會計人喜歡的女人。”“我已經注意到了。”安東尼說。他瞧瞧表。“我同意你的說法,現在不必睡了,戰鬥。在湖裡泡泡,再吃一頓豐盛的早餐,才更恰當。”他輕快地到樓上他的房間去,他一面獨自吹著口哨,一面把夜間穿的衣服脫掉,拿一件晨袍和浴巾。”後來,他突然在梳妝檯前面呆下來了,目不轉睛地瞧著鏡子前面靜靜地放在那裡的一個東西。過了片刻,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那東西拿起來,仔細的檢查一遍。是的,沒錯。那就是那束簽著維吉尼亞·瑞福那個名字的信,原封未動,一封也不缺少。安東尼頹然坐在一把椅上,手裡拿著那些信。“我的腦筋必定是壞了,”他喃喃自語著。“這大廈里發生的事我一點兒也不能了解,這些情怎麼會像變戲法似的回來了?誰放到我的梳妝檯上的?為什麼?”關於這些貼切的問題,他找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一章那天上午十點鐘,賈德漢侯爵和他的女兒正在用早餐。般多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父親。”她終於說。賈德漢侯爵一心在看泰晤士報,沒有回答。“父親。”般多又說,聲音更尖銳。賈德漢侯爵正在興趣盎然地細讀即將舉行珍本書拍賣的消息,經她一問,便心不在焉地抬起頭來。“啊?”他說。“你有什麼事嗎?”“是啊,方才那個坐在那個座位上吃早餐的人是誰呀?”她對著那個顯然已經有人坐過的座位點點頭。其餘的都正虛位以待。“啊,他叫什麼名字來著?”“胖愛克?”般多和她的父親兩人之間有足夠的感應,所以,一句容易錯會的話,彼此都可以了解。“就是那個名字。”“今天早上早餐之前,我不是看見您同那個偵探講話嗎?”賈德漢侯爵嘆了一口氣。“是的。他在前廳拉住我講話。我實在認為早餐以前的時間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不得不到外國去了。這裡的一切對我的壓力太大了——”般多唐突地打斷了他的話。“他說什麼?”“他說現在誰要離開都可以隨便。”“啊!”般多說,“那很好。那正是您需要的。”“我知道。但是,他並不只是告訴我這個就完了。他接著說,雖然如此,他仍然要我留每個人都在這裡多住幾天。”“我不了解。”般多說,皺鼻子。“太令人困惑,太矛盾了。”賈德漢侯爵抱怨地說。“而且還是在早餐之前。”“您怎麼說呢?”“我當然表示同意啦。同這些人爭論是無益的。尤其是在早餐之前。”賈德漢侯爵繼續說,又回到他感到最煩惱的事上。“到目前為止,您都挽留了什麼人?”“凱德。他今天早晨起得很早。他準備留下來。這個我不反對。這個人我不太了解,但是,我喜歡他——我非常喜,歡他。”“維吉尼亞也是的。”般多說,同時用她的叉子在餐桌上畫了一個圖案。“啊?”“我也一樣。但是,那似乎沒關係。”“我還邀了埃沙斯坦。”賈德漢侯爵繼續說。“怎樣?”“但是,不湊巧。他必須回到倫敦。順便提醒你,別忘。記叫他們準備車子送他去趕十點五十分的火車。”“好吧。”“現在,我只要能擺脫費希就好了。”賈德漢侯爵說,心神為之一振。“我還以為您喜歡同他談論您那些發霉的舊書呢。”“我是喜歡,我是喜歡呀。而且,前幾天我就喜歡同他談呀。但是,當你發現到只有你“個人在講話的時候,就覺得很單調。費希很感興趣。但是。他從不自動發表意見。”“這總比老是聽人家談論好些,”般多說。“像我們和喬治·羅麥克斯談話時一樣。”“。賈德漢侯爵一回想到這個,便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喬治在講台上的表演是很好的。”般多說。“我自己也曾為他鼓掌,不過,我一直都知道他在胡言亂語。而且,無論怎麼說,我是社會黨——”“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賈德漢侯爵連忙說。“好啦。”般多說,“我不準備在家裡提出政治問題。那是喬治常做的事——在私生活當中發表演說。國會應該通過一個議案,革除這種習慣。”“很對。”賈德漢侯爵說。“維吉尼亞呢?”般多問。“她給您留下來沒有?”“戰鬥說要把每一個人都留下來的。”“他堅決地說!您要求她做我的後媽了嗎?”“我想就是要求也沒什麼益處,”賈德漢侯爵悲傷地說,“雖然她昨晚上稱我‘達令’,但是,這些性情很好的、漂亮的年輕女人最大的缺點就是這個:她們什麼話都會說,但是,都不是認真的。”“是的。”般多表示同意。“假若她們對您扔皮靴,或者想咬您一口,那就更有希望了。”“你們年輕人對於戀愛有這麼令人難受的想法。”賈德漢侯爵悲哀地說。“這是我由‘酋長’那本書里看到的。”般多說。“沙漠之戀。把她丟來丟去,等等。”“‘酋長’是什麼?”賈德漢侯爵只是這樣問。“那是一首詩嗎?”般多帶著又同情又憐憫的神氣望著他。然後,她站起身,吻吻他的頭頂。“親愛的老爸爸,”她說,然後,便輕快地由落地窗口出去了。賈德漢侯爵便回頭繼續看珍本書售賣處的消息了。後來,亥瑞姆·費希先生突然向他打招呼,使他嚇了一跳。原來,費希先生又照例不聲不響地來了。“早安,賈德漢侯爵。”“啊,早安。”賈德漢侯爵說。“早安,天氣很好啊。”“天氣很爽快。”費希先生說。他自己倒一杯咖啡。吃的東西,他只拿一片不塗黃油果醬的土司。“聽說門禁已經解除了。這話對嗎?”過了一兩分鐘他問。“我們都可以自由離開了?”“是的——哦——是的。”賈德漢侯爵說。“其實,我希望”我是說,”——他的良心促使他這樣說——“假若你能多留幾天,我就會感到不勝榮幸——不勝榮幸。”“為什麼?賈德漢侯爵——”“這次的聚會糟透了,我知道。”賈德漢侯爵連忙說。“太糟了。你如果想逃掉我也不會怪你。”“你錯會我的意思了,賈德漢侯爵。連帶發生的事非常令人難過。誰也不能否認那一點。但是,英國的鄉村生活給我極大的吸引力,歷史上的偉人都在這樣的鄉村宅鄰里住過。我很有興趣研究這種環境。那是我們美國完全沒有的。我實在很樂意接受你的盛意留下來。”“啊,好啦,”賈德漢侯爵說。“就是這樣說定了。非常低沉老兄,非常榮幸。”他勉強打起精神裝出一副很殷勤的態度,低聲地講到他。不得不去和他的產業總官談話·便逃出那個房間。在前廳,他看到維吉尼亞剛剛下樓。“要我陪你去用早餐嗎?”賈德漢侯爵溫柔地問。“我已經在床上用過了,謝謝你。我今天早上很困。”她打了一個呵欠。“也許這一夜很不愉快嗎?”“嚴格地說,這一夜並不是不愉快的。從某一個觀點上說,這一夜過得的確很好。啊,賈德漢侯爵”——她挽著他的胳膊,並且緊緊地握一握——“我實在玩得很高興。你請我過來玩,真是一個達令呀!”“那麼,你在這裡多留幾天,好不好?戰鬥督察長要解除——哦——門禁了。但是,我特別要你留下來。般多也一樣。”“我當然要留下來啦。你這樣留我.真是親切極了。”“啊!”賈德漢侯爵說。他嘆了一口氣。“你有什麼秘密的煩惱呀?”維吉尼亞說。“有什麼人咬你一口嗎?”“正是如此。”賈德漢侯爵哀傷地說。維吉尼亞露出莫名其妙的樣子。‘’你不會覺得想要拿一隻皮靴,對我扔過來吧?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會的。啊,好啦,這個不重要。”賈德漢侯爵悲哀地遊蕩著走開了,維吉尼亞由一個旁門走到花園。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呼吸著十月的清新空氣,那種氣息在她那稍覺疲憊的情況下,覺得非常爽快。她忽然一涼,發現到戰鬥督察長就在她身邊。此人似乎有非比尋常的能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之間突然由空而降。“早安,瑞福太太,希望你不會太累吧?”維吉尼亞搖搖頭。“我們度過一個非常刺激的一夜。”她說,“缺少一點睡眠也是值得的。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就是經過那件事以後,今天似乎有點兒單調。”“那株杉樹下面有一個很陰涼的地方,要不要讓我給你搬一把椅子去坐?”“如果你以為我最好那樣做,當然好了。”維吉尼亞嚴肅地說。“你的反應很快,瑞福太太。是的,這是實在的,我的確想同你說句話。”他將一把柳條椅搬到草坪。維吉尼亞胳膊下面挾著~個榜墊跟在他後面。“那個走廊,實在是個很危險的地方。”督察長說。“我是說,假若我們想私下裡談談的話。”“督察長。我又感覺很興奮了。”“啊,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掏出一隻很大的懷表瞧瞧。“十點半。我準備十分鐘以後到魏佛恩修道院去向羅麥克斯先生報告。時間很充足。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多告訴一些關於凱德先生的事。”“關於凱德先生?”維吉尼亞吃了一驚。“是的,譬如,你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他的。你認識他有多久,等等。”戰鬥督察長的態度非常從容、和藹。他甚至於避免望著她,因為他發現到這樣會使她有些不安。“這比你所想的要難些,”最後她這樣說。“有一次他幫我一個大忙——”督察長打斷了她的話。“我想先說一句話然後你再往下說。昨天晚上,你和愛佛斯雷先生都回房休息以後,凱德先生把那些信和那在你府上遇害者的情形統統告訴我了。”“他告訴你了?”維吉尼亞吃驚地說。“是的,那樣做是很聰明的。這樣就會澄清許多誤會。只有一件事他沒告訴我——他認識你有多久?現在我對那件事有我自己的看法。希望你告訴我,看看我想的對不對。我想,他到龐德街你的住處那一天,就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啊,我看得出,我說對了。事實是這樣的。”維吉尼亞什麼話都沒說。她初次感到她很怕這個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人。她現在才了解安東尼說過戰鬥督察長這。個人很機警。。“他對你談過他的生活情形嗎?”督察長繼續說。。我是指他在南非以前的生活。他談過在加拿大的情形嗎?或者在那以前,在蘇丹的情形?或者關於他兒童時代的情形?”維吉尼亞只是搖頭。“可是,我敢打賭,他有些值得一提的經驗可講。一個人如果度過勇敢、驚險的生活,他的面孔,你是不會錯認的,假若他喜歡的話,他就告訴你一些有趣的事。”“你如果要知道他以往的生活,何不打電報給他的那個朋友,麥克格拉呢?”維吉尼亞問。“哦,我們打過電報。但是,他似乎在內陸什麼地方。凱德先生說他曾經在布拉瓦約呆過,毫無疑問,他的確在那裡呆過。但是,不知道他到南非以前在做些什麼?他旅行社的工作只幹了大約一個月。”他又掏出表來。“我得走了,車子在等我。”維吉尼亞目送著他回到大廈。但是,她仍坐著,沒有動。她希望安東尼曾出現和她在一起談談。結果來的反而是比爾·愛佛斯雷,他一直連連打呵欠。“感謝主,我終於有機會同你講話了,維吉尼亞。”他抱怨地說。“那麼,比爾,達令!你要從容地講,否則我要哭了。”“有什麼人欺負你了嗎?”“並不一定是欺負,而是盤問我,恨不得把我的五臟都翻出來。我覺得仿佛是有一隻大象踩在我身上。”“不是戰鬥吧?”“是的,是戰鬥。他實在是個可怕的人。”“好啦,別理會戰鬥了。維吉尼亞,我真是愛你愛得要命——”“比爾,別在今天上午講這個。反正,我總是對你說,最知趣的人不會在午餐之前求婚。”“哎呀,”比爾說。“我可能在早餐之前向你求婚。”維吉尼亞覺得非常厭惡。“比爾,你要明理些、聰明些。我要你替我出個主意。”“你如果一旦下了決心,說你曾嫁給我,我相信,你就會感覺好過多了。你知道嗎?那樣會更快樂、更穩定。”“聽我說,比爾。向我求婚是你的偏執觀念。男人都在感覺無聊,想不出說什麼的時候求婚。你要記住我的年齡,和我的寡居身分,去向一個純潔的少女求愛吧。”“我親愛的維吉尼亞——啊,該死!那個法國蠢材朝我們這裡來了。”真的是列蒙先生,黑鬍子,仍然是端端正正的態度。“早安,夫人。我想,你不累吧?”“一點兒也不累。”“好極了。早安,愛佛斯雷先生。”“我們——我們三個人,一塊兒散散步如何?”那法國人建議。“你怎麼樣,比爾?”維吉尼亞說。“啊,好吧。”她身旁那個一肚子不樂意的年輕人說。他用力地由草地上爬起來。於是,他們三個人便慢慢地走過去。維吉尼亞走在兩個男的中間。她立刻就感覺到那個法國人心裡潛伏著一種很奇怪的興奮情緒,不過,究竟從何而起,她看不出一點端倪。不久,她就仗著平常慣有的巧妙手段使他從容不迫地同她聊起來。她問他一些話,靜聽著他的回答,不久,就逗5!他說了不少話。他很快的就開始告訴他們著名的維克脫王的趣事。當他談到有好幾次維克脫王都能以機智騙過法國偵探時,雖然有相當的痛恨,但是,他講得很有趣。雖然列蒙真正是全神貫注的講他的故事,維吉尼亞一直都有一種感覺,以為他另有目的。而且,她可以判斷,列蒙借著他的故事作掩飾,有意地照他自己的意思選擇穿過邸園的路,他們並不只是閒蕩,他故意引他們向一個方向走。突然之間,他的故事中斷了。他回頭望望。這個時候他正站在車道截斷邸園的地方。那正是在尚未到一個樹叢旁邊的急轉彎之前。列蒙正在目不轉睛地瞧著一輛車子正由大廈那個方向駛過來。維吉尼亞順著他看的地方望過去。“那是行李車,”她說,“把埃沙斯坦的行李和他的貼身男僕送到火車站。”“是這樣嗎?”列蒙說。他瞧瞧自己的表,吃了一驚。“真對不起,我散步的時間比原來打算的長了些——真好,能同這麼可愛的人在一起。你們想,我還可以搭他們的車子到村里吧?”列蒙走到車道,用胳膊作了一個手勢,那行李車就停下來。他對他們解釋了一兩句話,便在車後面爬上車子。他很禮貌地揚起帽子向維吉尼亞揮別,便乘車走了。另外那兩個人莫名其妙地望著那個車子漸漸遠去。那車子剛在轉彎處轉過去的時候,有一個手提箱掉到車道上,那車仍繼續前進。“來吧,”維吉尼亞對比爾說。“我們要看到一件有趣的東西了,那個手提箱扔出來了。”“沒人注意到那個東西。”比爾說。他們順著車道朝那掉下來的行李跑過去。正當他們跑到的時候,列蒙由路的轉彎處步行過來。“我不得不下車,”他友善地說。“我發現到我撇下一件東西。”“這個嗎?”比爾說,指指那手提箱。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厚豬皮箱子,上面有H.I.的簡寫。“多麼遺憾!”列蒙從容地說。“這東西必定是掉下來的,我們把它由馬路上移過來好嗎?”他不等回答便拾起那個手提箱,把它拿到一排村旁邊。他俯下身子,手裡有什麼東西一閃,那箱子的鎖就開了。他很快、很有威嚴地說了一句話,聲音完全不同了!“那輛車子馬上就來了。”他說。“看了嗎?”維吉尼亞朝大廈回頭望望。“看不見。”“好。”.他伸手很熟練地將箱子裡的東西倒出來:金蓋子的瓶子,綢睡衣,各色各樣的襪子。突然之間,他整個的身子都變得僵硬了。他發現一個看起來像是一包綢內衣似的東酉,便連忙打開。比爾突然輕輕地叫了一聲。在那包裹布的中央,是一把沉重的手槍。“我聽到汽車喇叭聲了。”維吉尼亞說。列蒙像閃電似的把箱子重裝好。那把手槍,他用自己的綢手帕包起來,放到衣袋裡。他啪嗒一聲把箱子鎖上,很快地轉身對比爾說:“你拿著,夫人和你一塊兒去,攔住車子,說明這箱子是車上掉下來的。別提我。”比爾快步走下車道,正好那輛蘭卡斯特小轎車剛開到轉彎處,裡面坐著埃沙斯坦。司機漸漸減速,比爾便將箱子向他一揚。“剛剛從那行李車上掉下來的,”他向他說明。“我們偶然看到的。”只是剎那之間,他看到一張吃驚的黃色面孔。那時候那個財政家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然後,那車子便繼續前進。他們回來找到列蒙。他手裡拿著那把手槍站在那裡,面露沾沾自喜之色。“踏破鐵鞋無覓處,”他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說。“終於找到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二章督察長正站在魏弗恩修道院的書堂。喬治·羅麥克斯坐在寫字檯前面,桌上堆滿了公文。他正傲慢地皺著眉頭。戰鬥督察長先簡短地、井然有條地報告一番。他說完以後,便都是喬治的話了。督察長對於他的問話只是簡短地回答,而且常常是用一個單音字作答。在喬治的面前,寫字檯上擺著那包安東尼在梳妝檯上發現的信件。這件事我一點兒不明白,”喬治急躁地說,同時拿起那包信。“你是說、這些信是用密碼寫的嗎?”“正是如此,羅麥克斯先生。”“他說他是在哪裡找到的?——在他的梳妝檯上嗎?”戰鬥一字一句的將安東尼對他說如何得到那些信的話重述給他聽。“那麼,他就立刻把信拿給你了?那樣做是很正當的——很正當。但是,誰會放到他的房裡呢?”戰鬥搖搖頭。“那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喬治抱怨地說。“這件事聽起_來很可疑——實在很可疑。無論如何,關於這個人,凱德,我們了解些什麼?他這樣神秘地出現了——在極可疑的情況之下出現——而且,我們對於他一無所知。我可以告訴你,他的那種態度我個人一點兒不喜歡。我想,你調查過他的情形吧?”督察長勉強露出很有耐心的笑容。“我們馬上打電報到南非去查。他所說的話每一點都證實是確實的,他就是在他所說的那個時候和麥克格拉先生都在布拉瓦約。他們見面之前,他受僱於堡壘旅遊公司。”“果然不出我所料,”喬治說。“他有那種低級的、充滿自信的態度,用在某種職業上會很成功的。但是,關於這些信——我們得馬上採取行動——馬上——”那個大人物喘息著,顯得很了不起的樣子。督察長正要開口,可是喬治搶先說:“不可遲延。這些信必須把密碼譯出來,時間一點不可耽擱。我想想看,那個人是誰呀?有一個人——與大英博物館有關係的。關於密碼他統統知道,他在戰爭期間為我們掌管這一部門的工作。奧斯卡小姐在什麼地方,她會曉得的,告訴她那個溫——溫什麼的名字——”“溫武德教授。”戰鬥說。“一點兒不錯,我現在完全想起來了,我們要立刻打電報給他。”“我已經打過了,羅麥克斯先生,在一小時之前,他預定十二點十分那班車到。”“啊,很好,很好。謝天謝地,我可以放心了。我今天必須到倫敦去。我想,不要我幫忙,你可以應付吧?”“我想是可以的,先生。”“好吧,盡力而為,戰鬥,盡力而為,我目前很忙。”“我想可以的,先生。”“順便問問,愛佛斯雷先生為什麼沒和你一起來?”“他還在睡覺呢,先生。我們一夜都沒睡。這個我已經對你說過了。”“啊,不錯。我自己也是幾乎整整一夜常常起來。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要做三十六小時才能做完的工作,那就是我經常的工作,你回去的時候叫愛佛斯雷先生馬上來,好不好,戰鬥?”“我會把你的話告訴他,先生。”“謝謝你,戰鬥。我很明白,你過去不得不對他相當信賴。但是,你不覺得也必須對我的表妹瑞福太太信賴嗎?”“羅麥克斯先生,由那些信上的簽名看來,我也這樣想。”“實在是一件厚顏無恥的行為,”喬治哺響地說,他瞧瞧那來信的時候,神色顯得黯淡了。“我還記得赫索斯拉夫已故的國王。他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但是有些軟弱,軟弱得可憐。他受了一個無所忌憚的皇后利用。這些情怎麼會回到凱德先生手裡,你有什麼看法?”“我以為,”督察長說。“一般人如果用一個方法得不到一種東西——他們會試試另一個方法。”“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喬治說。“這個賊,維克脫王。他現在已經知道議事廳有人防守。所以,他就把信還給我們,讓我們把密碼譯出來,讓我們找到藏寶的地方。然後——我們就麻煩了!不過,我和列蒙會暗中注意這件事。”“你已經有一個計劃了,是嗎?”“我還不敢說有一個計劃。但是,我有一個想法。一個想法,有時候是很有用的。”督察長說完,隨即告辭。他不打算對喬治再多吐露一些秘密。歸途中,他在路上碰到安東尼,便停下車。“打算讓我搭車回到大廈嗎?”安東尼問。“好極了。”“你到哪裡去了,凱德先生?”“到火車站去打聽火車的時間。”戰鬥的眉毛一翹。“又想要離開我們嗎?”他問。“目前還不要,”安東尼哈哈大笑。“順便告訴你,什麼事使埃沙斯坦這麼煩惱?我正要離開車站的時候,他到了。他那副樣子仿佛有什麼事使他很驚慌似的。”“埃沙斯坦先生?”“對了。”“不知道,的確。我想要有很大的事才會使他很驚慌。”“我也這樣想,”安東尼表示同意地說。“他在那些沉默的黃皮膚的財政家當中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戰鬥突然將身子向前一探,拍拍司機的肩膀。“停下來,好嗎?在這裡等我。”他跳下車來,使安東尼非常驚奇。但是,過了一兩分鐘,安東尼看見列蒙走過來找那個英國偵探。於是,他才推想到也許是他發出的一個信號才引起戰鬥的注意。他們匆匆交談一下,然後,督察長便回來跳上車,吩咐司機將汽車往前開。他的神色大變。“他們找到手槍了,”他突然簡短地說。“什麼?”安東尼不勝驚愕地瞧著他。“在什麼地方?”“在埃沙斯坦的小提箱裡。”“啊,不可能!”“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戰鬥說。“我早就該想起的。”他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用手敲著膝蓋。“誰找到的?”戰鬥猛然轉過頭說:“列蒙。聰明的傢伙。法國安全局方面對他讚不絕口。”“可是,這不是把你的構想全部推翻了嗎?”“不,”督察長很慢地說,“我想不會。我承認,這件事最初使我有些驚奇。但是,和我一個構想非常符合。”“你的構想是?”但是,督察長把話岔到一個迥然不同的話題。“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找找愛佛斯雷先生,先生?羅麥克斯先生托我帶一個口信,要他馬上到修道院去。”“好吧,”安東尼說。這時候車子剛好停在大廈大門口。“他也許還在見周公呢。”“不然,”那個偵探說。“你如果往那裡看,就可以看到他正在和瑞福太太在那樹下散步。”“你的眼力真了不起,對嗎?戰鬥?”安東尼下車去替他辦事時這樣說。他把話轉達給比爾,比爾感到很厭煩。“真該死!”比爾盪回大廈時自言自語地抱怨。“他為什麼不會放過我?這些該死的美國殖民為什麼不留在殖民地?他們要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而且把最好的女孩子都挑走?我對這一切都厭煩極了。”“你聽到關於手槍的消息了嗎?”當比爾離開以後,維吉尼亞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戰鬥對我說了。有些讓人驚奇,是不是?昨天他急著要離開,不過,我以為那只是由於神經緊張的關係。他大概是我在這些人當中挑出來的,唯一沒有嫌疑的人。你能看出他想除去邁可親王的動機嗎?”“這件事的確和我的想法不符合。”維吉尼亞思索著說。“和我所想的什麼地方都不符合。”安東尼不滿意地說,“首先,我以前把自己想像成一個業餘偵探。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就是想證實一個法國女家庭教師的為人如何。花費一些錢,也經過不少困難。”“你到法國就是為這件事嗎?”。維吉尼亞問。“是的,我到第納去同德·布瑞杜列伯爵夫人面談。當時我沾沾自喜,滿以為她會對我說從未聽說過白蘭小姐其人。結果,她卻對我說,我所說的那位小姐在過去七年間她全靠她幫忙料理家務。因此,除非那位伯爵夫人也是個賊,我的聰明構想就不攻自破。”維吉尼亞搖搖頭。“德·布瑞杜列伯爵夫人是不容懷疑的。我和她很熟,而且我想我也在伯爵堡里碰到過白蘭小姐,我的確可以認得出她的面孔——就像我們看到別人的家庭教師和兼理家務的女伴,以及在火車上坐在我們對面的人一樣,總覺得模模糊糊的似曾相識。這是很糟的,但是,我從未看清楚她們的真面目。你是不是這樣?”“除非她們特別美。”安東尼承認他也如此。“那麼,就這件事來說——”她突然住口,然後問,“怎麼啦?”安東尼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一個人。那人正在一個樹叢外面,以立正的姿勢,呆板的站著。原來是那個赫索斯拉夫僕人——包瑞斯。“對不起。”安東尼對維吉尼亞說。“我得同我的‘狗’說一句話。”他走過去,到包瑞斯站的地方。“怎麼啦?你要幹什麼?”“主人。”包瑞斯向他鞠躬。“是的,很好,但是,你不可老是像這樣跟著我。這樣看起來怪怪的。”包瑞斯一句話也不說,只拿出一片污損的紙,顯然是由一張信紙上扯下來的,他把紙片遞給安東尼。“這是什麼?”安東尼說。上面潦草的寫著一個地址,其餘沒別的。“他把這個掉下來了。”包瑞斯說。“我就把它拿給主人。”“誰掉下來的?”“那位外國先生。”“你為什麼拿給我呢?”包瑞斯表示譴責地瞧著他的主人。“好吧,不管怎樣,你現在走開。”安東尼說,“我現在很忙。”包瑞斯向他敬禮,然後猛一轉身,開步走了。安東尼回到維吉尼亞那裡,同時將那紙片塞到衣袋裡。“他要幹什麼?”她好奇地問。“你為什麼稱他為你的‘狗’?”“因為他的舉動像狗。”安東尼先回答她後一個問題。“他必定是一隻獵狗托生的,他剛才遞給我一張信紙的片斷,他說是那位外國先生掉下架的。我想他指的是列蒙。”“大概是吧。”維吉尼亞默許地說。“他老是跟著我,”安東尼繼續說。“活像一隻狗。幾乎一句話不說,只是用他那圓圓的大眼睛望著我。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所指的也許是埃沙斯坦。”維吉尼亞提出一個意見。“埃沙斯坦的樣子外國人的特徵夠多了,天曉得他指的是誰?”“埃沙斯坦。”安東尼不耐煩地說.“他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你會不會覺得捲入這一切是非感到後悔?”維吉尼亞突然問。“後悔?哎呀,不會的。你知道嗎?我大部分的生活都消磨在自找麻煩。也許這一次,我付出的代價比我預計的多些。”“但是,你現在已經相當脫離危險了。”維吉尼亞說,同時對於他那種不尋常的嚴肅腔調感到驚疑。“尚未完全脫險。”他們默默地,漫步往前走了片刻。“有一些人,”安東尼打破沉寂說。“他們不遵照信號燈的指示。一個正常的,操縱熟練的火車頭駕駛員看到紅燈時便會減速,或者停車。也許我生來就是色盲。我看到紅燈信號的時候——我就禁不住往前開下去。到末了,你也明白,便闖下大禍。那是一定的。實在也是活該。一般而論,那一類的事對交通是不好的。”他仍是態度嚴肅地說。“我想,”維吉尼亞說,“你這一生冒過不少險吧?”“幾乎每一種危險都經過——除了婚姻。”“那樣說有些玩世不恭呀。”“我並不是有意那樣的。婚姻,我所指的那一種,可能是其中最大的冒險。”“我喜歡你這麼說。”維吉尼亞面孔漲得紅紅的,熱切地說。“只有一種女人我想要同她結婚——那就是同我這種生活有天淵之別的女人。我們會怎麼辦呢?在生活方面,是她牽著我走呢?或是我牽著她?”“假若她愛你——”“那是感情用事,瑞福太太。你是知道的,愛並不是一種藥劑,吃了可以使你看不見四周事物——你可以把它變成那樣,但是那是令人遺憾的事——愛可能比這樣有意義的多。國王同女乞丐結婚一兩年以後,你以為他們對結婚生活作何想法?她會不會惋惜以前赤著腳,穿破衣服,無憂無慮的生活?我們敢斷定她會的。他如果為了她放棄王位會有什麼益。處嗎?也是一點沒有的。“我相信要是這樣,他就變成一個很差勁兒的乞丐,沒一個女人會尊敬一個做事很差勁兒的男人。”“凱德先生,你愛上過一個女乞丐嗎?”維吉尼亞輕聲地問。“我的情形正相反,但是原則是一樣的。”“沒有解決之道嗎?”維吉尼亞說。“有一個解決之道,”安東尼沮喪地說。“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一個人如果願意付出代價,總會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你知道那個代價十之八九是什麼嗎?是‘妥協’。‘妥協’,那是一件很討厭的事。一個人快到中年時,便不知不覺會採用這個辦法解決問題。現在,我就不知不覺地採用這個辦法了。為了要得到我需要的女人——我甚至於已經擔任正規的工作了。”維吉尼亞哈哈大笑、。“知道嗎?我過去受的教育是準備從事一種職業的。”安東尼繼續說。“後來你放棄了?”“是的”“為什麼?”“是一個原則的問題。”“哦!”“你是一個不尋常的女人,”安東尼突然說,同時轉過臉來望著她。“為什麼?”“你能忍住不問問題。”“你是指我沒問你的職業是什麼嗎?”“正是那個。”他們又默默地往前走,現在他們快到大廈了,正經過芳香的玫瑰花園附近。“我敢說,你了解得夠清楚了。”安東尼說,打破了沉寂。“你知道一個人什麼時候愛上你,我想你大概一點兒也不喜歡我——或者任何別的人——但是,呵!我想使你喜歡我。”“你以為你能辦到嗎?”維吉尼亞說,聲音很低。“也許不,但是,我一定努力以赴。”“你後悔認識我嗎?”她突然問。“呵,不!這又是紅色信號了。在龐德衍那一天——當我初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知道我面臨了一件決不會傷害我的事。就是你的面容使我有這種感覺——正是由於你的面容。你從頭到腳都有魔力——有的女人就是像那樣,但是,我從未遇見一個有你這樣大魔力的人。你會嫁給一個高尚的、事業發達的人,而我卻要回到我的不夠體面的生活圈子,但是,我走之前,要吻吻你——我發誓要這樣做。”“你現在不可以這樣做,”維吉尼亞溫柔地說。“督察長在圖書室窗口望著我們呢。”安東尼瞧瞧她。“你的確是一個魔女,維吉尼亞,”他冷靜地說。“但是,也的確是個可人兒。”然後,他很自在地向戰鬥督察長抬手。“今天早上捉到罪犯了嗎?戰鬥?”“還沒有,凱德先生。”“你的話聽起來是有希望的。”戰鬥由圖書室的窗口跳出來,一個從不激動的人動作忽然如此敏捷,令人驚奇。“我把溫武德教授邀到這裡來了。”他低聲地向他宣布。“剛剛到,現在他正在譯信上的密碼。你想看看他譯嗎?”他的語調令人想起主持一個展覽會的人談起他得意的展覽會。他得到同意,便帶他們到窗口,叫他們往窗里窺探。伏案工作的是一個矮小的、紅髮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前攤著那些信件,正在一大張紙上振筆疾書。他一面寫一面自言自語地,很急躁地咕嚕著,而且不時用力地摸著鼻子,直到摸得可以和他的頭髮一樣的紅。不久,他抬起頭來望望。“是你嗎?戰鬥?你要我到這裡來譯這個無聊的玩藝兒幹嗎?一個懷抱中的嬰兒都會譯,一個兩歲的嬰兒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辦到。你把這個稱為譯密碼嗎?老兄,這是一目了然的!”“教授,這樣我就高興了。”戰鬥溫和地說。“但是我們不是都像你這樣聰明,你要知道。”“這不需要什麼聰明,”教授厲聲地說。“這是機械的工作,你要我把這包信統統翻出來嗎?這是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完成的事。你知道嗎?得埋頭苦幹,密切注意,但是絕對不需要智慧。我已經把那封由‘煙囪大廈’寫的翻完。因為你說那一封是最重要的,我想我還是把其餘的拿給我一個助手去翻,我自己實在勻不出功夫,我剛剛放下一個真正難解的文件到這裡來的,現在我要回去繼續工作。”他的眼微微露出閃光。“好罷,教授,”戰鬥表示同意。“很抱歉,我們是這麼無用的小人物。我曾向羅麥克斯先生說明的,我們急於了解的就是這一封信。我想,賈德漢侯爵正等著你共進午餐的。”“我從來不用午餐。”教授說。“午餐,這是個壞習慣。一個心智健全、身體健康的人在中午需要的不過是一隻香蕉和一片薄餅乾。”他拿起搭在一個椅背上的外套就走,戰鬥送他到大門口。幾分鐘後,安東尼和維吉尼亞便聽到一輛汽車開走的聲音。戰鬥回到他們這裡,手裡拿著教授給他的半張紙。“他老是這樣。”戰鬥說,意思是指那位剛走的教授而言。“老是匆匆忙忙的。不過,是個很聰明的人。好了,這就是皇后陛下那封信的要點。要看看嗎?”維吉尼亞伸手接過來,安東尼便隔著她的肩膀。他記得那是一封長信,但是天才的溫武德教授把它譯成大部分像公文的信。因此,他表露出一種熱望與失望混雜在一起的神氣。工作進行順利,惟已受S愚弄,渠業將寶石由藏匿處他移,不在此室,曾搜索,發現以下數字,恐即指此物:里乞蒙七直八左三右。“S?”安東尼說。“當然,是指斯提普提奇,狡猾的老狗,他換了藏匿的地方。”“里乞蒙,”維吉尼亞說。“我很納悶,那鑽石是藏在里乞蒙什麼地方嗎?”“那是皇室很喜歡去的地方。”安東尼同意她的話。戰鬥搖搖頭。“我仍然以為那是指這大廈裡面的什麼東西。”“我知道,”維吉尼亞突然叫了出來。兩個人都轉過臉來望著她。“議事廳那幅霍爾班的肖像畫。他們那天夜裡在敲那幅畫下面的牆,而那就是里乞蒙伯爵的像。”“你猜對了,”戰鬥說,一面拍拍腿。他說話時很興奮,那是下個不常有的現象。“那就是出發點:那張畫像,那些賊同我們一樣,不知道那些數字是指什麼。那兩個穿鎧甲的人像就立在那幅肖像下面。他們最初的想法是那個鑽石藏在那兩個人像當中的一個裡面。那數目字也許是英寸,搜索失敗之後,他們其次一個想法就是有一個密道,或者樓梯,或者是一個可以拉開的嵌板。瑞福太太,你知道有這樣的東西嗎?”維吉尼亞搖搖頭。“有一個教士的小屋,還有至少一個秘密的通道,我知道的。”她說。“我記得有一次他們帶我去看過。但是,我現在記不清楚了。般多來了,她會知道的。”般多很快地走過廊子二朝他們這裡來。“午餐後我要開這個潘卡德車子到倫敦。”她說。“有人要搭車嗎?凱德先生,你要來嗎?我們至遲晚餐時分回來。”“不啦,謝謝你。”安東尼說。‘哦在這裡很好,而且很忙。”“這個人怕我,”她說。“不是怕我開車的本領差,就是怕我這致命的魁力。是哪一個呀?”“後者,”安東尼說。“每次見到你都是如此。”“般多,親愛的,”維吉尼亞說。“這裡有一個密道可以通議事廳嗎?”“當然有啦。但是,那是一個發霉的地方,本來是應該由議事廳通到魏佛恩修道院的,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是如此。現在都堵住了,現在我們只能由這一頭往那頭走大約一百碼那樣遠,樓上白畫廊那一個就有趣得多,而且那個教士小屋也不錯。”“我們不是由藝術的觀點來看那些地方,”維吉尼亞加以說明。“這是在辦事,我們怎樣進議事廳那一個秘道?”“有一個有鉸鏈的嵌版,午餐之後我會帶你們看看。”“謝謝你。”督察長說,“兩點半好嗎?”般多很驚奇地,眉毛一翹,瞧瞧他。“是盜賊的事嗎?”她問。這時候卓德威在廊子裡出現,並且宣布:“小姐,開午飯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三章兩點半,大家都在議事廳里聚在一起;般多、維吉尼亞、戰鬥督察長、列蒙先生和安東尼·凱德。“我們非等羅麥克斯先生來才行。”督察長說。“這是那種必須趕快繼續進行的事。”“你如果有那種想法,以為邁可親王是由這條路進來的;你就錯了。”般多說。“這是辦不到的。另外那一頭已經堵死了。”“不是那個問題,侯爵小姐。”列蒙趕快說。“我們尋找的法子完全是不同的。”“你們是在尋找一件東西,是不是?”般多很快地說。“難道不是那個歷史價值的什麼東西?”列蒙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氣。“你把你的話說清楚,般多。”維吉尼亞鼓勵著說,“你要是願意試試,你就能說明白。”“那個什麼東酉,”般多說。“在我懵懵無知的時候,讓人偷走那個紫王子的歷史悠久價值連城的鑽石?”“誰告訴你的?愛琳小姐?”督察長說。“我始終都知道的。一個男僕人告訴我的;那時候我十二歲。”“一個男僕人。”戰鬥說。“哎呀,我希望羅麥克斯先生聽見就好了!”“這是喬治一個嚴守的秘密嗎?”般多問。“多麼令人驚奇!我從未想到這是真的。喬治始終是一個蠢材——他得知道僕人樣樣事都曉得。”她走到對面那幅霍爾班的畫像前面,按按像旁邊一個地方藏著的一個彈簧,頃刻之間,嘎吱,聲,有一部分嵌板向里開開,露出一個暗暗的洞。“Entrez, messieurs et mesdames(諸位先生,諸位女士,請進)。”她像演戲似地用法語這樣說。“親愛的,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這是這一季最好的戲,而且只要六辨士。”列蒙和督察長都有手電筒。他們先走進那個黑暗的洞。其餘的人緊跟在他後面。“這裡的空氣很好,很新鮮。”戰鬥說,“必定有一個地方通風。”他往前走。這裡是崎嶇不平的粗石子地,但是牆壁是磚造的。般多說得不錯,這個暗道只能通一百碼。然後,便突然發現有上面陷下的磚瓦水泥擋住去路。督察長確實弄清楚前面沒有出口方才放心。然後,他轉回頭來說;“我們回去吧。我剛才可以說只是要偵查地形。”不消幾分鐘,他們又回到那個活動嵌板的入口。“我們由這裡開始,”督察長說。“七直,八左,三右。我們把第一個數字當作步吧。”他仔細的走了七步,然後彎下身去查看地下的情形。“我想,大概是對的。這裡以前什麼時候有人畫了一個粉筆印。現在再看‘八左’。那就是步了。無論如何,這暗道的寬度只能容我們一前一後地走。”“我們就假定那是指磚吧。”安東尼建議。“很對,凱德先生。由底下數八塊磚,或者是由頂上數八塊磚。先從底下數,試試吧——這樣比較容易。”他往上數了八塊磚。“現在再回到這裡往右數三塊磚。一、二、三——哈羅——哈羅——這是什麼?”督察長正在用小刀挖那塊磚,他那富於經驗的眼睛很快就看出這塊磚同其餘的磚迥然不同。挖了一兩分鐘,他就能夠把那塊磚拉出來。後面有一個小小的黑洞。督察長把手伸進去。每個人都屏息,滿懷期望地等待著。督察長又把手抽出來。他發出一聲又吃驚又生氣地叫聲。其餘的人都擠到他身邊,莫名其妙地凝視著他手裡拿的三樣東西。在剎那之間,他們感覺到似乎是看花了眼。原來是一個貼附在硬紙板上的珠子鈕扣,一方塊粗的編織物,和一個紙條,上面記著一排大寫的E。“啊!”督察長說。“這——這可要我的命了!這是什麼意思呢?”“主啊!”那法國人哺哺地說。“這可有點兒難了。”“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呢?”維吉尼亞困惑地叫道。“什麼意思?”安東尼說。“只可能有一個意思。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想必頗有幽默感。那就是那種幽默感的一個例子。不過,我個人並不認為特別有趣。”“先生,你可否把你的意思說得更清楚些?”戰鬥督察長說。“當然啦。這是那位伯爵開的小玩笑。他想必是猜想他那寫在字條上的暗示已經有人看到了。等那些竊盜來拿珠寶的時候,讓他們找不到珠寶,卻找到這個極聰明的詼諧謎語。這是小孩子玩遊戲叫人家猜你是誰的時候,你要別在身上的那種東西。”“那麼.這種東西總有一個意思了?”“那是毫無疑問的。那位伯爵假若只想要給你碰個釘子,他就會在身上戴一個紙牌子,上面寫:‘已售’字樣,或者是畫個驢於,或者像那樣粗野的東西。”“一塊編織物,一些大寫的E,還有很多鈕扣。”戰鬥不滿意地咕噥著。“奇怪!”列蒙佛然地說:“這是第二號密碼,”安東尼說。“不知道溫武德教授是否能解這一個?”“侯爵小姐,這個密道什麼時候用過?”那個法國偵探問般多。般多想想。“我想已經有兩年多沒人進去過。那個教士小屋是開放展覽時供美國人和一般的遊客看的。”“奇怪,”那法國偵探低聲地說。“怎麼會奇怪?”列蒙彎下來由地上撿了一個東西。“為了這個,”他說。“這根火柴並沒在地上呆了兩年——甚至兩天都沒有。”“諸位有那位女士或是先生丟過這根火柴?”他問。他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那麼,好吧,”戰鬥督察長說,“我們能看到的都看過了。還是出去吧。”他的建議大家都同意。那個嵌板門已經關上了。但是般多告訴他們如何可以由裡面閂起來。她把門閂打開,於是,門就一點聲音都沒有地開開了。她由暗道口往外一跳,於是,便‘撲通’一聲跳進議事廳。“該死!”賈德漢侯爵在安樂椅上嚇了一跳。他好像正在打盹兒。“可憐的老爸爸,”般多說,“我嚇到你嗎?”“我不明白。”賈德漢侯爵說。“如今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在飯後會安安靜靜地坐一坐。這是一種失去了的生活藝術。天曉得煙囪大廈有多大。但是,即使在這裡,都似乎沒有一間房子我可以確保有片刻的安寧。哎呀,你們那裡有多少人呀?看到你們我就想起我小時候看過的啞劇。在那種啞劇里往往有很多怪物由活板門裡出現。”“第七號怪物。”維吉尼亞說,同時走到他身邊,用手輕撫著他的頭。“別煩惱,我們只是在探索暗道,沒別的。”“現在秘密通道似乎又大行其道了,”賈德漢侯爵咕嘟著說,他的怒氣似乎還沒有全消。“今天上午我還不得不帶那個費希到各處都看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督察長很快地問。“就在午飯前。他似乎聽說這裡的那個暗道。我帶他去看那個暗道,然後又帶他到樓上白畫廊去看看,最後我們又去看教士小屋。但是,到後來他的興致沒有了,露出無聊死了的樣子。但是,我還是鼓勵他看完。”賈德漢侯爵想起來便不覺咯咯地直笑。安東尼用手按按列蒙的肩。“到外面來吧。”他輕輕地說。“我要同你談談。”兩人由那個落地官走什去。他們走到離房子相當遠的地方,安東尼便由衣袋裡掏出包瑞斯那天上午給他的那個紙片。“你看。”他說。這個是你丟的嗎?”列蒙拿過去很注意的看看。“不是的,”他說,“我以前沒看到過這個。怎麼?”“很確定嗎?”“絕對確定,先生。”“那就很奇怪了。”他把包瑞斯的話再對列蒙說一遍。列蒙非常注意地聽。“不,我沒有丟過這東西。他說他是在那樹叢里發現的嗎?”“唔,我當時這麼猜想。但是,他並沒確實這樣說。”“這東西很可能是由埃沙斯坦先生的手提箱裡掉出來的。你再問問包瑞斯。”他把那紙片遞給安東尼。過了一兩分鐘他說:“這個叫包瑞斯的人,你對他確實了解多少?”安東尼聳聳肩。“我只了解他是邁可親王很信任的僕人。”“也許是的。但是,。你要認真地調查一下。問問他認識的人。譬如洛拉普瑞其男爵。也許這個只是在幾星期以前雇用的。至於我個人,我一直認為他是誠實的。但是,誰曉得?維克脫王要是有人叫他扮,他就能在片刻之間扮成一個很可信賴的僕人。”“你真的以為……”列蒙打斷他的話。“坦白對你說。在我這方面,我的腦筋始終不能擺脫掉維克脫王。我仿佛到處都看到他。即使在這一剎那,我就在想——這個同我談話的人,這位凱德先生,也許他就是維克脫王吧?”“哎呀,”安東尼說。“你著魔太深了。”“我對於那個鑽石關心什麼?對於尋找邁可親王的兇手關心什麼?那些事,我要留給倫敦警察廳刑事部的人去辦。那是他們的任務。我到英國來有一個目的,而且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逮捕維克脫王,而且要當場抓到,別的都不重要。”“你以為能辦得到嗎?”安東尼問,一面點支煙。“我怎麼會知道?”列蒙說,突然變得泄了氣。“嗯!”安東尼說。他們現在已經回到走廊里。戰鬥正呆若木雞地站在那法式落地宮附近。“瞧瞧可憐的老戰鬥。”安東尼說。“我們去給他打打氣吧。”他躊躇片刻,然後說。“你知道嗎,列蒙先生?你在某些方面是個怪人。”“在哪方面呀,凱德先生?”“這個……”安東尼說。“我要是你,我就會記下剛才給你看的那張紙上的地址。那可能是不重要的。——那是很可能想到的。在另一方面來說,那可能是確實很重要的。”列蒙沉著地對他瞧了一兩分鐘。然後,他微露笑容,把上衣左面的袖口翻過來。在那雪白的襯衫袖口上已經用鉛筆記下這些字:“多佛港,赫斯特城,蘭利路。”“我向你道歉。”安東尼說。“那麼,我要敗陣而歸了。”他去和戰鬥督察長在一起。“戰鬥,看你的樣子好似一肚子心事。”他說。“凱德先生,我有很多事要考慮。”“對了,我料到這樣的。”“這些事實都不吻合。一點也不吻合。”“這是很痛苦的。”安東尼同情地說。“沒關係,戰鬥,事情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總是可以逮捕我的。記住,到最後關頭,你還有我那些有罪嫌的腳印可作憑據呢。”但是,督察長並沒有笑。“凱德先生,你這裡認識什麼人和你有仇嗎?”他問。“我覺得在餐廳里伺候的僕人,其中第三個不喜歡我,”安東尼輕鬆地說。“他總是儘量忘記把最好的蔬菜遞給我。為什麼?”“我開始收到匿名信了。”督察長說。“說得更正確些,我該說,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是說關於我的事嗎?”督察長並未回答,只是由衣袋裡掏出一張指著的粗信紙,上面有未受教育的人潦草的筆跡:提方[防]凱德先生。他不像外表那樣好。安東尼輕輕地笑了一聲,把信紙還給他。“就是這個嗎?高興點兒。你知道,我實在是一個假扮的國王呢。”他走進大廈,一邊走一邊輕輕吹口哨。但是,當他走進自己的房裡,隨手關上門的時候,他的面容變了,變得凝重而刻板了。他坐在床沿,悶悶不樂地凝視著房門。“情形變得嚴重了。”安東尼想。“總得想個辦法。情形尷尬極了……”他在那裡坐了片刻,然後慢慢踱到窗口。他站在那裡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過了一兩分鐘,然後,他的眼睛焦點突然集中到一個地點,於是,他才面有喜色。“當然啦。”他想。“玫瑰園!對了,玫瑰園。”他匆匆走下樓來,由一個側門走到外面的園子裡。他遠路走到玫瑰園。這玫瑰園兩頭都有門。他是由遠的那一頭進來,朝日規的方向走。日規是在一個小丘上,正在玫瑰園的中央。安東尼剛走到那裡,便突然停住腳步,目不轉睛地望著玫瑰園裡另一個人。此人看到他似乎同樣地吃了一驚。“我不知道你對玫瑰感到興趣,費希先生,”安東尼很客氣地說。“先生。”費希先生說。“我對玫瑰興趣相當大。”他們警戒地互相望望,像敵人相遇,想要估量對方實力如何。“我也是的。”安東尼說。“真的嗎?”“事實上,我是溺愛玫瑰,”安東尼自在地說。費希先生的唇邊露出微笑,同時,安東尼也笑笑。現在緊張的氣氛似乎放鬆了。“現在瞧瞧這個美麗的品種。”費希先生俯身指指一朵特別好看的花說。“這種花我想大概名叫‘瑪姐姆[法文的‘夫人’〕愛白·夏德妮’。”“是的,你說得好。這種白玫瑰在戰前都叫它‘芙若[德文的‘夫人’〕卡爾·朱斯基。”我想。他們把它的名字改了。也許太敏感了,但是,實在是很愛國的。那種法蘭西品種總是人人喜愛的。你喜歡紅玫瑰嗎?凱德先生?現在,一種鮮紅的玫瑰……費希先生那種緩慢的、拉長的聲音忽然讓人打斷了。般多正在二樓的一個窗口探出頭來。“想到倫敦兜兜風嗎?費希先生?我正要動身。”“謝謝你,愛琳小姐,我在這裡很好。”“你確定不會改變主意嗎?凱德先生?”安東尼哈哈大笑,搖搖頭。於是,般多就看不見了。“現在睡覺對我更合適。”安東尼打著呵欠說。“痛快地睡個午覺!”他掏出一支香菸。“你沒有火柴吧、是嗎?”費希先生遞給他一個火柴匣。安東尼抽出一根,然後把火柴匣還給他,並向他道謝。“玫瑰,”安東尼說,“固然很好,但是,今天下午我並不特別想研究園藝。”為了免得對方懷疑,他滿面笑容地點點頭。這時外面響起一陣如雷震耳的聲音。“她這輛車的引擎很有力量嘛。”安東尼說。“好了,她走了。”他們看到那輛車由長長的車道上疾駛而過。安東尼又打著呵欠,朝大樓方向走。他由前門進去。一進到大樓,他的動作就完全變了。他飛快地越過大廳,由較遠一邊一個落地窗出去,越過邸園。他知道般多必須由看門的小屋道邊的門,穿過村子,繞一個大圈子。他拼命地跑,可以說是和時光賽跑。他跑到鄰園的牆邊,剛好聽見外面的汽車聲。他翻過牆頭,跳到馬路上;”“嗨!”安東尼叫。般多吃了一驚,橫越半邊馬路,轉到牆外。她儘量小心避免意外,停下車來。安東尼由車後面趕過來,打開車門,縱身一躍,坐到般多旁邊。“我要同你一起到倫敦。”他說。“我本來一直打算去的。”“真是一個特別的人!”般多說。“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呀?”“只是一根火柴。”安東尼說。他心事重重地端詳著那根火柴。那是粉紅色的,有一個黃色的頭。他把香菸丟掉,小心翼翼地將火柴放進衣袋裡。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四章“我想。”過了一兩分鐘,般多說。“我要是開快些,你,不反對吧?我動身的時候比預定的晚一些。”安東尼覺得他們的車子已經開得太快了,但是,一想到這輛潘卡德牌的車子,般多如果興起會開得多快,目前的速度比起來就不算回事了。“有一些人,”他們穿過一個村子時,般多暫時開得慢些。她說。“他們對我的開車嚇壞了。譬如說,可憐的老爸爸。他無論如何不肯坐我這輛舊汽車。”安東尼私下裡以為賈德漢侯爵那樣做是對的。對於容易緊張的中年人,坐般多的車子兜風,可不是好玩的。“可是,你似乎一點兒也不緊張。”般多讚許地繼續說,同時在拐角處轉一個彎。“你要知道,我受過良好的訓練。”安東尼嚴肅地向她解釋。“而且,”他後來又補充一句,“我自己也要趕到一個地方。”“我把車子開快些好嗎?”般多好意地問。“哎呀,別再快了。”安東尼連忙說。“我們現在這樣的速度平均就有一小時五十哩了。”“我現在很好奇,不知道你突然這樣離開,究竟有什麼原因。”般多把喇叭按得震天價響,把附近的人耳朵都要震聾了。然後,她說。“但是,我想我不應該問吧?你不是在逃離法網吧?是不是?”“我不敢確定。”安東尼說,“不久就知道了。”“那個偵緝的人不像我想的那樣蹩腳。”般多思索著說。“戰鬥是一把手兒。”安東尼表示同意地說。“你應該早進外交界。”般多說。“你從不多透露消息,是不是?”“我還以為我太嘮叨呢。”“哎呀呀!你不是要同白蘭小姐私奔吧?”“我是問心無愧!”安東尼竭力地解釋。沉默了幾分鐘。在這個時候,般多加了速度,超過三輛車,然後,她忽然問:“你和維吉尼亞認識多久啦?”“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安東尼說。這確是實在的。“事實上我並不和她常見面,可是,我似乎已經和她相識很久。”般多點點頭。“維吉尼亞很有頭腦。”她突然說。“她老是講些無聊話,但是,她還是有頭腦的。我想,她在赫索斯拉夫的表現很好。提姆·瑞福如果還活著,他的事業會很成功——十之八九全賴維吉尼亞協助他,她竭盡全力幫助他。為了他樣樣事都做到了——而且我也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她喜歡他嗎?”安東尼說,眼睛一直望著前方。“不,因為她不喜歡他。難道你不明白嗎?她不愛他——她從來都不愛他,所以她才願意為他做任何一種事,藉此彌補。維吉尼亞就是這種個性。但是,你可別弄錯,維吉尼亞始終不愛提姆·瑞福。”“你說得似乎非常肯定,”安東尼說,同時轉過臉來望望她。“對於這個,我略知一二。她結婚的時候我還小。我聽到大人談起過一兩件事。因為我了解維吉尼亞的為人,便很容易地把這些事情的因果連繫起來。提姆·瑞福完全拜倒在維吉尼亞的石榴裙下。你知道,他是愛爾蘭人,長得差不多可以說是漂亮的,頗有語言的天才。維吉尼亞當時很年輕——只有十八歲。無論她走到什麼地方,提姆都跟著她,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並且發誓,她若不嫁他,他就會縱酒喪生。女孩子都會相信這樣的話——也可以說,過去是如此——最近八年來我們的思想進步不少。她發現自己會激起他那樣深切的感情,便深為感動。她嫁給他了——而且始終對他像天使一樣好。假若她愛他,那麼,她就不會對他那樣好了。維吉尼亞這個人有很多魔鬼的成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她喜歡她那種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誰要是想勸她放棄這個,那就要受罪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安東尼慢慢地說。“知道一些別人的事也是很有趣的,是不是?那就是說,關於某些人的事。”“我本來想要知道的。”他承認。“而且,你絕對不會由維吉尼亞口中聽到這些。但是,你可以信任我,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內幕消息。維吉尼亞是個可人兒,甚至女人也喜歡她,因為她一點兒也不狠毒。無論如何,”般多有些諱莫高深地結束了她的話。“一個人總得說公平話。對不對?”“啊,當然。”安東尼表示同意。但是,他仍然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未曾問她,她就告訴他這麼多事。這樣他很高興,這是不可否認的。“電車來了,”般多嘆口氣說。“現在,我恐怕要小心些開了。”“我也這樣想。”安東尼表示同意。他和般多對小心駕駛的想法是不大相同的。他們離開了憤怒的郊區的人群,終於來到牛津街。“還不錯,是嗎?”般多說,同時瞧瞧手錶。安東尼連連點頭稱是。“你要在什麼地方下車?”“什麼地方都可以。你現在打算走那一條路?”“往騎士橋那條路。”“好吧,在海德公園轉彎處停停好了。”“再見。”般多在他指定的地點停下車說。“你回來的時候怎麼辦?”“我會自己想辦法回來的,多謝!”“我真的把他嚇壞了。”般多自言自語地說。“我不會勸神經衰弱的老太太坐你的車提提神,但是,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很有趣。我最後一次像這樣發火的時候就是受到一群大象攻擊。”“我以為你這樣說非常無禮,”般多說,“我們今天一路上什麼都沒撞到呀。”“假若你是為了我才這樣忍住不開太快,我很抱歉。”“我覺得男人實在並不勇敢。”般多說。“真厲害。”安東尼說,“我只好含羞帶愧地告辭了。”般多點點頭,繼續往前開。安東尼叫了一部計程車。“維多利亞車站。”他上了車,對司機說。他到了維多利亞車站,付了車錢,便打聽下一班開往多佛的火車是什麼時間。很不幸,他剛剛錯過了一班。安東尼只好等上大約一個多小時。他緊鎖眉頭,在車站踱來踱去。有一兩次,不耐心地搖搖頭。到多佛的路上,一路無事。到了以後,安東尼很快地走出車站。然後,仿佛突然想起,他又轉回來。他向人請教蘭香路·赫斯密爾別莊的路,問的時候,唇邊微露笑容。他要找的那條路是一條長長的馬路,一直通到城外。按照那個紅帽子的指引,赫斯密爾別莊是最後的那所房子。他沉著地跋涉前進。他的眉頭又變得微皺。不過,他的態度顯出一種新的興奮,這是危險就在眼前時總會有的感覺。就像那紅帽子所說的,赫斯密爾別莊是蘭雷路最後的一所房子。那所房子離馬路很遠,四周是自己的宅院,已經破舊不堪,長滿了荒草。據安東尼判斷,那房子已經空了許多年了。生了鏽的大鐵門,因為鉸鏈鬆了,搖搖晃晃的。門柱的門牌上面的字已經磨損得看不清楚。“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安東尼哺哺自語地說。“倒是挑得不錯。”他猶豫一兩分鐘,向路的兩頭望望——路上寂無一人——便迅速地溜進那嘎嘎作響的鐵門,來到雜草叢生的車道上。他走了一小段路,便停住腳步聽聽,這時候他離房子還有一段路。四處聽不到一點聲響,一些變黃較快的樹葉由頭上一株樹上脫落下來,輕輕發出颯颯的聲音,在這沉寂的環境中幾乎令人有些不吉祥的感覺。安東尼一驚,然後就笑了。“神經過敏。”他哺哺地自言自語。“從來不曉得我以前會如此神經過敏。”他走過車道。不久,到車道轉彎的地方,他溜入灌木叢中,讓房裡的人看不見,便鉤續往前走。突然之間,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由樹葉空隙向外窺探。不遠的地方有一隻狗在叫,但是,引起安東尼注意的是另一個更近的聲音。他的銳敏的耳朵並沒有聽錯。一個人匆匆由屋後面繞過來,一個寬肩膀,身體結實的男人,外表看起來像是外國人。他沒有停下來,卻沉著地繼續走,繞過房子,又不見了。安東尼暗自點頭。“警衛。”他哺哺自語。“他們幹得很好。”他一走過,安東尼就再往前走,轉到左邊。這樣一來便緊跟著那個警衛。他自己的腳步沒有絲毫聲響。那房子的牆在他的右邊,他來到一大片光照到砂石走道的地方。幾個男人的談話聲清晰可聞。“我的天!真是徹頭徹尾的蠢材!”安東尼暗想,“要有人使他們大吃一驚,那才活該。”他悄悄走上去,來到窗口,稍微彎著身子,使自己不會叫人看到。不久,他小心翼翼的將頭伸到與窗台成水平的程度,向裡面看。”裡面有六個人,零亂的圍著一張桌子坐著。其中有四個大個子,體格粗壯的漢子,有匈牙利馬札克人特有的歪斜的眼睛。另外兩個是姿態敏捷的、老鼠一樣的人。他們操的語言是法語,但是那四個大個子說得很沒有把握,而且帶一種粗啞的喉音。“老闆嗎?”其中一人用低沉的、帶幾分牢騷意味地說,“他什麼時候會到這裡?”一個小個子的聳聳肩膀。“隨時可能就來了。”“也該到了。”第一個說話的人不平地說。“你們這個老闆,我從來沒見過。但是,啊,在這兒白白等了這些天、多少轟轟烈烈的事都可能辦了!”“蠢材!”另外那個小個子尖刻地說。“如果叫警察抓到就是你們轟轟烈烈的事惹的,也是你們這些寶貝的唯一成就。都是一群惹禍的大猩猩!”“嘿!”另外一個粗壯的漢子咆哮道。“你侮辱我們同志。嗎?我馬上就會在你脖子上套一個紅手記號。”他差不多要站起來,對那法國人其勢凶凶地怒目而視。但是他的一個同伴拉他坐下去。“別爭吵!”他不耐煩地說。“我們要合作。我聽說這個維克脫王不能容忍部下不服。”安東尼在黑暗之中聽到那個守望人的腳步聲,又巡邏過來,於是,他就退縮到灌木叢後邊。“那是誰?”裡面一個人問。“卡羅——在巡邏。”“哦!那個關著的人怎麼樣了?”“他沒事兒——現在已經很快的復原。我們在他腦袋上打的那個裂口已經癒合了。”安東尼輕輕地走開了。“啊!看這一伙人!”他哺哺自語地說,“他什境然開著窗子討論他們的事,還有那個傻蛋卡羅巡邏時的腳步聲像大象一樣——而且眼睛像蝙蝠,最重要的,赫索斯拉夫人和法國人已快到水火不容了。維克脫王的大本營似乎正處於一個危險的情況。”他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那才有趣,那才非常有趣呢!”他猶豫地站在那兒,過了片刻,同時,不覺暗笑。在他頭上什麼地方,傳來一聲悶吃。安東尼迅速地左右張望。現在還不到卡羅巡邏回來的時”候,他抓住粗大的五葉藤杖子,敏捷的往上爬,一直爬到窗台。窗子是關著的。但是,他由衣袋裡取出一個工具,不久就把那閂窗戶的搭扣撬開了。他停頓片刻,傾聽一下,然後就輕盈地跳進房裡。在房間的盡頭有一張床,上面有個人躺著。在幽暗中,他的身形幾乎不可辨認。安東尼走過去,到了床邊,把手電筒打到那人的臉上。那是一個外國人的面孔,蒼白、惟淬,頭部用很厚的繃帶包裹著。那人的手腳都捆著,他瞪著眼睛瞧著安東尼,仿佛非常惶惑。安東尼俯下身子。正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聽到背後有聲音,便猛然一轉身,同時將手伸進衣袋。但是一聲厲聲的命令止住了他的行動。“舉起手來,小伙子!你沒料到我會在這兒看到你。但是我在維多利尼碰巧和你搭的是同一班火車。”原來站在門口的是亥瑞姆·費希先生。他面露笑容,手裡有一把很大的自動槍。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五章賈德漢侯爵、維吉尼亞,和般多晚餐後都在圖書室坐著。那是星期二晚上,自從安東尼令人驚奇地突然離開之後,已經大約三十小時了。因為般多把安東尼在海德公園轉角的地方說的話已經重複了至少是第七遍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回來的。”維吉尼亞思索著,也照樣重複著那句話。照這情形看來,他仿佛並未料到會在外面停留這麼久。而且,他把全部的衣物都留在這裡了。“他沒對你說要到什麼地方嗎?”“沒有。”維吉尼亞一直望著前面,這樣說。“他什麼都沒對我說。”然後,室內靜默約一兩分鐘。最後,還是賈德漢侯爵先打破沉寂。“一般而論,”他說,“開旅館比管理鄉下住宅好些。”“你的意思是——?”“旅館房間裡掛的那張小小的通告:貴客若欲退房,請於十二時前通知櫃檯。”維吉尼亞笑了。“也許,”他接著說。“我這樣說太守舊、太過分了。我知道,如今由家裡忽進忽出,毫無拘束,已成風氣。就好像住旅館一樣——完全行動自由,而且到末了,連帳都不付!”“您是一位受抱怨的老太爺,”般多說。“您如今有維吉尼亞和我陪伴,還要怎樣?”“不要什麼,不要什麼。”賈德漢侯爵連忙這樣說,讓她們安心,“並不是為了這個,最重要的是這樣事情的原則,這種現象給人不安的感覺,我甘心情願承認過去這二十四小時幾乎是很理想的生活。安寧——絕對的安寧。沒有小偷進來,也沒有其它的殘暴罪案,沒警察打擾,也沒有一個美國客人。我所抱怨的是,假若我覺得實在很安全,我會更高興。現在的情形是——我一直都在想,‘他們很快就會有一個人露面。’這樣一想,什麼都完了。”“那麼,現在一個也沒露面呀。”般多說。“我們都感到孤單得要命——其實,就是一種無人理睬的感覺。費希不見了,這也是很奇怪的。他沒說要到那兒嗎?”“一句話也沒說,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是昨天下午,他正在玫瑰花園裡來回的踱方步,抽一支他常抽的那種難聞的雪茄菸。後來,他似乎在田野里消逝了。”“必定是有人把他綁架走了。”般多揣想著說。“我預料再過一兩天,我們這裡就會有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的人來到湖裡打撈屍體了。”她的父親暗淡地說。“我這才是活該呢,在我這樣的年紀,本來該安安靜靜的到國外玩玩,好好保養身體,不要叫人拖入喬治·羅麥克斯的危險計劃。我… ”他的話給卓德威打斷了。“哦!”賈德漢侯爵不悅地說:“什麼事?”“爵爺,那個法國警察來了,他問您能不能抽點空接見他。”“我不是對你們說過嗎?”賈德漢侯爵說,“我早知道好景不長。毫無疑問的,他們已經找到費希的屍首了。彎著身子,沉在金魚塘水底下。”卓德威恭恭敬敬的把他的話轉到目前的問題上。“我可以說您要接見他嗎,爵爺?”“好的,好的,請他到這裡來好了。”卓德威離開了,過了一兩分鐘,他回來了,他用一種沉鬱的聲調報上來:“列蒙先生。”那法國人步履輕快而迅速地走進來,由他走路的態度比他的臉色更明顯地透露出一個事實:他由於某件事情非常興奮。“晚安,列蒙。”賈德漢侯爵說。“喝杯酒,好嗎?”“我謝謝你,不用了。”他非常拘謹地向女眷們深深一鞠躬。“我終於有進展了,照目前的情形,我覺得我應該將我的發現讓你明白明白——這是我在過去二十四小時中最重大的發現。”“我早就覺得必定發生一些重要的事情。”賈德漢侯爵說。“爵爺,昨天下午,府上的一位客人很奇怪地離開了。我得承認,從一開始,我就疑惑。這裡來了一個由荒野地帶來的人,兩個月之前,他在南非。在那之前,他在哪裡?”維吉尼亞猛抽一口氣,剎那之間,那法國人的目光充滿疑惑地逗留在她身上。然後,他繼續說下去。“在那之前——他在哪裡?沒人知道。他正是我正在找的那種人——冒失、大膽、無片刻安靜,一個什麼事都敢做的人。我一通又一通的拍出好幾個電報,但是我得不到任何有關他過去的消息。十年之前他在加拿大,是的,但是,從那時候以後——是一段沉默的時間。於是,我的疑惑又加重了,後來有一天我撿到一張他最近發現的一個紙片,上面有一個地址——一個丹佛住宅的地址。後來,我把那個紙片丟在地下,做出仿佛無意中掉下的樣子。於是,我冷眼旁觀,看見這個叫包瑞斯的——那個赫索斯拉夫人,他撿了起來,然後拿給他的主人看,我自始至終都可以肯定這個包瑞斯是紅手同志黨的間諜。我們知道紅手黨人正在同維克脫王串通,企圖完成這件任務。假若包瑞斯認出安東尼·凱德就是他的主子,他不就會做出他所做的那樣事嗎——改變過來,歸順於他嗎?如若不然,他為什麼會跟一個默默無聞的陌生人呢?這是很可疑的,我告訴你,很可疑。“但是,我的疑惑幾乎已經消除了。因為安東尼·凱德立刻將那個紙片拿給我看,並且問我是否是我丟掉的。我已經說過,我的疑惑幾乎消除了——但是,並未完全消除,看這個情形,也許他是清白的,或者也可以說他是非常,非常聰明的。當然,我否認那字條是我的。也否認是我掉在地下的。但是,同時,我派人去調查。到了今天我剛得到消息。丹佛的那所房子突然成為棄而不用的地方。但是到昨天下午為止,那房子一直有一幫外國人住著,毫無疑問的,那是維克脫王的大本營。現在請注意這些事實的重要意義:昨天下午凱德先生突如其來地離開這裡,自從他丟下那紙條之後,他必定知道大勢已去。他到了丹佛,於是,那幫人馬上散了。下個步驟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們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凱德先生不會回到這裡了。但是,自為我深知維克脫王的為人,我可以肯定地說,他不再試試是否可以盜取那個珠寶,他是不會甘休的。那就是我捉到他的時候!”維吉尼亞忽然站起來,她走過來,到了壁爐前面,聲音冷冷地,猶如鋼鐵似地說:“我想,列蒙先生,你漏了一件事,”她說。“昨天突然不見,行蹤可疑的人,並不是唯有凱德先生一個人。”“你的意思是——夫人?”“你方才所說的話完全可以適用於另外一個人身上。你以為費希先生怎麼啦!”“呵,費希先生!”“是的,費希先生。你不是在頭一天晚上就告訴我們維克脫王最近由美國到英國來嗎?亥瑞姆先生也是由美國來英國的。不錯,他帶來一封很有名望的人寫的介紹信。但是,像維克脫王那樣的人,那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他實在並不是他假裝的那種人,賈德漢侯爵曾經評論到這件事。假若他到這裡來的目的是要參觀第一版的珍版畫,但是,對珍版書的問題,他總是只聽別人談論,從來不會發言。還有好幾件可疑的事實,對他不利。命案發生的那一夜,他的窗戶里有燈光。其次,再拿那天晚上在議事廳的情形來說吧。我在廊子裡遇到他的時候,他是衣著整齊的。他很可能把那紙條掉在地下,你並沒有實在看到凱德先生這樣做,凱德先生也許到丹佛去了。假若他去了,那不過是為了要調查,他也許在那裡讓人綁架走了,我認為費希先生可疑的地方比凱德先生多。”那法國人聲音很嚴厲地說:“由你的觀點上說,夫人,也許是的,我不跟你爭那個。我也同意,費希先生並不像他表面上的樣子。”“那麼,怎麼樣?”“但是,那沒有關係。夫人白你要明白,費希先生是彭可頓先生的人。”“什麼?”賈德漢侯爵大聲地問。“是的,賈德漢爵爺。他到這兒來是要跟蹤維克脫王的,我和戰鬥督察長知道這件事,已經有一陣子了。”維吉尼亞一言不發,慢慢地又坐下去。她仔細揣摩出來的一套構想,已經給他寥寥數語打擊得粉碎。“你明白嗎?”列蒙繼續說。“我們已經知道維克脫王到末了一定會到煙囪大廈來,這是唯一我們可以捉到他的地方。”維吉尼亞抬頭一望,她的眼睛裡露出一種奇特的光,突然之間,她哈哈大笑。“你還沒捉到他呢。”她說。列蒙好奇地瞧瞧她。“還沒有,夫人。但是,我會的。”“據說他素以給人上當聞名,是不是?”那法國人氣得面色黯淡。“這一次,可就不同了。”他由牙縫裡迸出這句話。“他是個很漂亮的傢伙。”賈德漢侯爵說。“很漂亮。但是,真的——啊,維吉尼亞,你說過他是你的朋友,是嗎?”“所以,”維吉尼亞得意地說,“我以為列蒙先生必定是錯了。”於是,她態度堅定地和那法國偵探對視了一下,但是,他似乎是絲毫沒有受窘的樣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夫人。”他說。“你自認為就是他打死邁可親王嗎?”她立刻這樣問。“當然啦。”但是維吉尼亞搖搖頭。“啊,不是。”她說。“啊,不是的!那是我絕對相信的事。安東尼·凱德沒有害死邁可親王。”列蒙很注意地望著她。“也可能你是對的,夫人。”他慢慢地說。“這是可能,如此而已。也許是那個赫索斯拉夫人——包瑞斯。他所做的已超過他接受的命令範圍。邁可親王可能以前有很對不起他的地方,那人想要報仇。”“他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一個兇惡的人。”賈德漢侯爵表示同感地說。“我想,他在通道由使女們身旁走過時,她們都失聲大叫。”“嗯,”列蒙說。“我現在得走了。爵爺,方才我只是覺得你該知道情形確實是如何。”“你太周到了,真的。”賈德漢侯爵說。“你真的不要喝杯酒嗎?好,那麼,晚安!”“我討厭那個人,留著整整齊齊的小黑鬍子,戴著眼鏡,像煞有介事的。”他一走出去,隨手關上門之後,般多就說。“我希望安東尼真能洗刷冤枉,好好挖苦他一番,讓他氣得暴跳如雷!維吉尼亞,你覺得怎麼樣?”“我不知道。”維吉尼亞說。“我累了,我要上樓去睡了。”“不失為好主意。”賈德漢侯爵說。“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維吉尼亞穿過那個寬闊的大廳時,她瞥見一個人寬闊的背影,似乎很熟悉,那人正小心地由側門出去。“督察長!”她急切地叫他。原來確實是督察長,他有些勉強地退回來。“瑞福太太,怎麼啦?”“列蒙先生到這兒來過。他說——告訴我,真的費希先生是一個美國間諜嗎?這實在是真的嗎?”“對啦。”“你一直都知道嗎?”督察長又點點頭。維吉尼亞就轉身往樓梯口走過去。“哦!”她說。“謝謝你。”在這以前,她絕對不相信這是確實的。那麼,現在呢?——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在鏡台前坐下,便針對著這個問題仔細考慮。她回想到安東尼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含有一種新的意義。這就是他提到的那個“買賣”嗎?就是他已經放棄的那個“買賣”。但是,以後——一個不尋常的聲音驚擾了她沉思默想的平靜。她吃了一驚.抬起頭來。她的小金表上所指的時間是一點已經過了,她已經坐在那兒想了將近兩小時。那個聲音又重複傳來,那時窗玻璃上猛然有人打了一下。維吉尼亞走到窗口,打開窗戶。正當她往外望的時候,只見樓下的通道上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彎身下去撿一撮砂土。剎那之間,維吉尼亞的心跳得更快了。然後,她認出那個赫索斯拉夫人包瑞斯魁偉有力,身體結實的輪廓。“哦!”她低聲說。“什麼事?”在那一剎那,她並未想到天這麼晚了,包瑞斯竟然向她窗上扔砂土,非常奇怪。“什麼事?”她不耐煩地重複問他。“我是由主人那裡來的。”包瑞斯低聲說。他的聲音雖低,仍聽得很清楚。“他派我來請你去。”他的話說得實實在在。“派你請我去?”“是的。他要我帶你去找他,有一個字條,我來扔上去。”維吉尼亞退後一步。於是,一個用小石子壓重的字條正落在她的腳下。她打開一看:我親愛的朋友(安東尼這樣寫)——我正處於險境,但是,我打算奮力脫險。你能相信我,到這裡來嗎?維吉尼亞站在那裡,足足有兩分鐘,一動不動,一再看那短短的幾句話。她抬起頭來,回頭望望那設備完美的奢華臥房,仿佛是用新的眼光來看到的。然後,她又俯身往窗外望。“要我怎麼辦呢?”她問。“偵探都在大廈另一邊,在議事廳外面。下樓,由側門出來。我會在那裡,我有一輛車子,停在街上等著。”維吉尼亞點點頭,她很快地換上一件淺黃羊毛衫,戴一頂淺黃色的皮帽子。然後,她笑了笑,寫一張短箋,是給般多的,把它用針釘在一個針墊上。她悄悄地走下樓,把旁門的閂打開,她只猶豫了片刻,然後勇敢地一昂首,便走出去,那種昂首的姿態正是她的祖先投效十字軍時的樣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六章十月十三日,星期三上午十時。安東尼·凱德走進哈瑞吉大旅店,要見洛拉普瑞其男爵。男爵在這裡開了一個套房。經過相當的、適合於主人氣派的耽擱,安東尼讓他們帶到上述的套房。男爵正站在爐邊地毯上,一副端正、呆板的氣派。那個小上尉安卓西,舉動方面一樣的端正,不過態度微露敵意,也在場。於是,就舉行了一套正式的接見儀式:不尋常的深鞠躬。卡搭一聲,後腳跟一碰,以及其他的禮節。到現在,安東尼對此道已經是很熟悉了。“請恕我這麼早來拜見,男爵。”他熱誠地說,同時將帽子和手杖放在桌子上。“其實,我是有一筆買賣要同你談談。”“哈!真的嗎?”男爵說。安卓西上尉現在尚未克服一開頭的那種敵意,樣子顯得很不信任。“買賣。”安東尼說。“是根據著那個大家所熟悉的‘供給與需求’的原則。你需要什麼東西,另外一個人就有。其餘必須談的唯有價錢。”男爵全神貫注地傾聽,但不發一言。“在一位赫索斯拉夫的貴族與一個英國紳士之間,條件應該是容易定的。“安東尼很快地說。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臉有點兒紅。一個英國人是不會輕易地說出這種話的。但是,他在以前和他們接觸的場合曾經注意到這樣的措辭在男爵的心理上產生多大的效果。果然不錯,這話的魔力發生作用了。“不錯。”男爵贊同地說,同時點點頭。“一點不錯。”即使安卓西上尉,好像也變得態度有些緩和了,同時也點點頭。“很好。”安東尼說。“那麼,我就不再旁敲側擊了..”“什麼?你說什麼?”男爵打斷他的話。“旁敲側擊?我”不了解。”“男爵,那只是比喻的話。用明白的英國話來說,。就是:你需要貨,我們就有。這隻船是很好的,但是缺少一個船首裝飾的雕像。所謂‘船’,我指的是赫索斯拉夫的保皇黨。目。前,你們的政治計劃中少了一位親王!現在,譬如說——只是譬如說,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位親王,如何?”男爵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一點也不了解你的話。”他說。“先生,”安卓西上尉說,同時其勢凶凶地捻著鬍子,“你這話是侮辱人的!”“一點也沒有。”安東尼說。“我只是想幫忙。‘需求與供應’,你明白嗎?這是完全公平而且正當的。我們寧缺勿濫,供應的是貨真價實的親王。你們可以看商標。我們如果談好條件,你們就會發現這是沒問題的。我提供你們的是真貨——上等貨色。”“我不懂你的話。”男爵又說。“一點也不懂。”“這實在沒關係。”安東尼好意地說。“我只是想讓你習慣於這種觀念。用庸俗的話說,我有一張王牌。只要把握住好了。你們需要一位親王。在某種條件之下,我可以現貨供應。”男爵與安卓西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安東已再拿起帽子和手杖,假裝要告辭。“只要考慮考慮。現在,男爵,此外還有一件事。你今晚上必須到煙囪大廈一安卓西上尉也要來。那裡曾發生幾、;‘件很奇怪的事。我們約好如何?譬如說,九點,在議事廳見,怎麼樣?謝謝:二位。晚上一定到那裡去好不好?”男爵向前邁一步,以搜索的眼光望著安東尼的臉。“凱德先生。”他說,樣子並非毫不擺架子。“我希望你不是打算同我開玩笑吧?”安東尼堅定地回看他一眼。“男爵。”他說,聲音里含有奇怪的腔調。“過了今天晚上,我想你就會首先承認這個買賣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他向他們一鞠躬,便走出套房。他其次要拜訪的人在倫敦。他遞進名片,求見赫曼·埃沙斯坦先生。經過一段耽擱,接見安東尼的是一個白面孔、衣著優雅的部下,此人有可愛的態度,和軍人的頭銜。“你要見埃沙斯坦先生,是不是?”那年輕人說。“他今天上午恐怕很忙——你知道,董事會議之類的事。有什麼事我可以效勞嗎?”“我得見他本人。”安東尼說,然後,不經心地加了一句,“我剛由煙囪大廈來。”一聽見他提到煙囪大廈,那年輕人便略為躊躇。“哦!”他不敢肯定地說。“那麼,我去看看。”“告訴他這件事很重要。”安東尼說。“有賈德漢侯爵的信嗎?”那年輕人問。“就是那一類的東西。”安東尼說。“但是,我一定要馬上見埃沙斯坦先生。”兩分鐘之後,安東尼讓那人引進一個豪華的內室。使他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皮面扶手椅的寬大尺寸。埃沙斯坦先生起身歡迎他。“我這樣冒昧地訪問,一定要請你原諒。”安東尼說。“我知道你是忙人,我要儘量不浪費你的寶貴時間,我只是有一個買賣要向您提出。”埃沙斯坦念珠似的黑眼睛密切地望望他。“抽支雪茄吧。”出乎意外地,他這樣說,一邊拿給他一個打開的雪茄菸盒。“多謝。”安東尼說。“我可以抽一支。”他自己取出一支雪茄菸。“這是關於這筆赫索斯拉夫的買賣。”安東尼接著說,一面接過火柴。他注意到對方堅定的眼睛裡有片刻的閃光。邁可親王的命案想必把計劃統統搞垮了。埃沙斯坦先生的一個眉毛一翹,表示疑問地低聲“啊?”了一聲,把他的視線轉向天花板。“油。”安東尼說,同時若有所思地看看那打磨得光光的桌面。“油,了不起的東西!”他感覺到那財政家微微一驚。“你開門見山地說,好嗎?凱德先生?”“好,埃沙斯坦先生,我想那些購油的特權如果答應給另外一個公司,你不會高興吧?”“你的建議是什麼?”對方說,同時直接地望著他。“一個適當的、有權繼承王位的人,態度完全是親英的人。”“你哪裡找到的?”“那是我的事。”聽到他這樣機智而精明的回答,埃沙斯坦微微一笑。他的眼光變得嚴厲而且銳利了。“真貨嗎?要是開玩笑,我可不能忍受,明白嗎?”“絕對是真貨。”“規規矩矩的?”“規規矩矩的。”“我相信你的話。”“你似乎不需要很多話說服,是嗎?”安東尼好奇地望著他。赫曼·埃沙斯坦笑了。“假若我沒有學會怎樣才知道一個人是否是說實話,我就不會在這裡了。”他簡單地這樣說。“你要什麼條件?”“同樣的貸款,同樣的條件,就是你向邁可親王提供的那種。”“你自己呢?”“目前,什麼都不要。只是,我要你今晚上到煙囪大廈來。”“不。”埃沙斯坦相當堅決地說。“這個我辦不到。”“為什麼?”“我要到外面吃飯——一個相當重要的飯局。”“恐怕你仍然必須取消那個飯局——為了您自己的緣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安東尼對他望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慢慢地說:“閣下知道嗎?他們已經找到那把手槍了,就是打死邁可親王的那把槍。您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在你的手提箱裡。”“什麼,”’埃沙斯坦幾乎跳了起來。他面有溫色地問:“你在說些什麼?你是什麼意思?”“我來告訴你吧。”安東尼很樂意地把那和找到手槍有關的事講給他聽。當他說的時候,對方的臉上呈現出青兮兮的,非常恐怖的色澤。“但是完全不對。”安東尼說完時,埃沙斯坦尖叫著說。“我根本沒放在那裡。關於那件事,我一無所知,那是陰謀。”“別緊張,”安東尼安慰他說。“假若是這樣,你會很容易證明的。”“證明?我如何能證明?”“要是我的話,”安東尼溫和地說,“我今晚上便到煙囪大廈去。”埃沙斯坦難以決定地望著他。“你建議我這樣做嗎?”安東尼向前俯耳低語。那財政專家驚奇得向後一倒,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真的打算……”“來就知道了。”安東尼說。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七章議事廳的鐘敲了九下。“啊!”賈德漢侯爵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他們都到這兒來啦,就好像兒歌里的女孩寶碧普的羊群,在她後面搖著尾巴,又回來了。”他悲傷地環顧室內四周。“街頭的手搖風琴師還有猴子,搭配齊全。”他哺哺地說,同時兩眼盯住男爵。“倫敦盔街的好管閒事的公園園主——”“我想您對男爵太不友善。”般多提出抗議。侯爵就是正在對她推心置腹地發牢騷。“他對我說他認為您是英國貴族中典型的好客之士。”“我想,”賈德漢侯爵說。“他永遠在說像這樣的話。他這樣說會很累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如今已經不是往年那樣好客的英國貴族了。我會儘快地把煙囪大廈賣給一個美國企業家,然後到旅館去住。住在那裡,如果有人打擾你,你只要向櫃檯要帳單搬出去。”“高興些。”般多說。“我們似乎永遠見不到費希先生了。”“我總是覺得他很有趣。”賈德漢侯爵說。他現在的脾氣不好,老是好辯。“都是你這個寶貝的年輕朋友勸我做這種事的。我為什麼會讓他們在我家裡開董事會的?他為什麼不租落葉松大廈,何姆赫斯特大廈,或者在斯垂塞姆像那樣好的別墅到那裡開公司會議呢?”“氣氛不對。”般多說。“我希望不會有人同我開玩笑吧/’她的父親緊張地說。“我不信任那個法國佬列蒙。法國警察什麼花樣都要得出。他們會在你胳膊上綁上橡皮帶,然後會推測犯案的經過,結果會使你嚇一跳。體溫計上指的清清楚楚。我的體溫照體溫表上的指示可能是一百二十二度,或者其他嚇人的度數。於是,他們就會馬上把我拖走,關進監牢。”門開了,卓德威報上來客姓名:“喬治·羅麥克斯先生,愛佛斯雷先生。”“柯德斯上場,後面跟著忠實的走狗。”般多低聲地說。比爾一直奔向般多這邊,同時,喬治卻很親切地同賈德漢侯爵打招呼,在公眾場合,他都是擺出這樣的姿態。“親愛的賈德漢,”喬治同他握手說。“我收到你的信,當然就過來了。”“很周到,我親愛的朋友,很周到。見到你,我真高興。”賈德漢侯爵唯恐失禮,因此,他這種一心求是的心理總是驅使他做得過分。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並不是因為我相信你才來的,不過,這一點兒也沒關係。”同時,比爾正低聲的對般多談話。“啊,這是怎麼回事?我聽說維吉尼亞在半夜裡忽然走了,這是怎麼啦?她沒讓人綁架吧,是不是?”“啊,不是的!”般多說,“她留了一張字條,並且以傳統的方式用針釘在針墊子上。”“她沒同什麼人一起走吧,是不是?不是同那個美國殖民地的約翰吧?我根本不喜歡1降伏。我聽說,似乎外面傳言他本身就是那個高級騙子。但是,我不大明白怎麼會是真的。”“怎麼不會?”“這個——維克脫王是個法國佬,而凱德是十足的英國人。”“維克脫王在語言方面很有才幹,而且,雖然如此,他還有一半愛爾蘭血統,這個,你沒聽說吧?”“哎呀!那麼,他總是不露面,就是這個原因嗎?”“我不知道他永不露面的事。你知道,他在昨天下午就不見了。但是,今天早上我們收到他一個電報,說他今晚上九點鐘要到這裡來.並且建議請柯德斯過來。其他這些人也都到了——是凱德請來的。”“這是個盛會。”比爾環顧四周說。“一個法國偵探坐在窗邊。一個英國的複製品坐在爐邊。外國成分很重。星條旗似乎沒人代表,是嗎?”般多搖搖頭。“費希先生去得無影無蹤。維吉尼亞也不在這兒。但是其他的人,個個都聚合在這兒了。我敢斷定,比爾,我們離那個時刻不遠了。到那時候,就會有人說,‘是傑姆斯,看門的!’於是,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們現在只等凱德回來。”“他永遠不會露面了。”比爾說。“那麼,為什麼召開這個‘公司會議’呢?這是我父親給它起的名字。”“啊,這件事的背後有很深的意義。毫無疑問的,他要我們都在這裡,而他卻在另外一個地方——你知道這一類的花樣。”“那麼,你想他不會來嗎?”“不會的。他會自投虎口嗎?這會議廳里坐滿了偵探和高級官員。”“假若你以為這樣他就不敢來,那麼,你就對維克脫王不大了解。大家都說,這就是他最喜歡的緊張場面。而且,他總是會達到目的。”愛佛斯雷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仿佛入了賭場,骰子是鉛心的。在這註定要輸的賭局裡,要獲勝,可要大費周章呀。他不會——一”門又打開了。卓德威通報來客姓名。“凱德先生。”安東尼逢直走到主人面前。“賈德漢侯爵。”他說。“我給閣下帶來很多麻煩,非常過意不去。但是,我確實認為今天晚上,那件不可思議的事”就會水落石出了。”賈德漢侯爵顯得很寬慰。他始終暗地裡感覺自己喜歡安東尼。“一點也沒什麼麻煩。”他熱誠地說。“你真親切。”安東尼說。“現在我可以看到,全來到了。那麼,我就可以繼續進行,完成這件好事。”“我不了解。”喬治,羅麥克斯態度嚴重地說。“我一點也不了解。這一切都很不正常。凱德先生沒有身分,什麼身分都沒有。這個局面很困難,也很微妙。我強烈的主張…”喬治口若懸河的話忽然停止了。戰鬥督察長客客氣氣的走到這大人物身邊,附耳低語片刻。喬治忽然面露困惑與受挫之色。“你要是這麼說,那就好吧。”他勉強地說。然後,他大聲的加了一句話。“我相信我們都很顧聞其詳。”安東尼不理會對方明明很瞧不起他的語調。“這只是我一點小小的想法,沒有別的。”他興沖沖地說。“大概諸位都知道,前幾天我們找到一個有密碼的字條。上面提到里其蒙,和一些數字,“他停頓一下。“那麼,我們曾經加以推測,但是我們一無所獲。現在,在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憶錄里(碰巧,這本書我已經看過)有一個地方提到一個宴會——一個‘百花’宴會。參加的人都戴一個上面繪有一朵花的證章。伯爵本人戴的正是我們在那秘密通道里牆洞找到的奇怪圖樣。上面繪有一朵玫瑰。假若你們還記得,那裡盡都是一排一排的東西——鈕扣,E那個字母,最後,是一排一排的編織物。現在,諸位想想看,這大廈有什麼一排一排的東西呢?書籍呀。對不對?不但如此,在賈德漢侯爵圖書室里的目錄卡里有一本題名‘里其蒙伯爵’。那麼,諸位就可以對於隱藏珠寶的地方有個明白的概念了。我想,由上面提到的那本書開始,利用那些指書架和圖書的數目字,你們就會發現——哦,我們所找的東西就藏在一本假書里,也就是在某一本書後面的洞裡。安東尼謙虛的四下望望,明明是等候鼓掌。“曖呀,這倒沒想到!這是很聰明的!”賈德漢侯爵說。“很聰明,”喬治屈尊的承認,“但是,事實如何尚待證實。”安東尼哈哈大笑。“‘空談不如實驗’——對嗎?好吧,我不久就可以給你frJ證實。”他一躍而起“我這就到書房去——”他不能再往前走。因為列蒙先生由窗前走過來。“等一下,凱德先生。賈德漢侯爵,你許可嗎?”他走到書桌前面匆匆潦草的寫了幾句話,然後封進一個信封里,然後按叫人鈴。卓德威應聲而來。列蒙將信遞給他。“請你立刻送去。”“是,先生。”卓德威說。他邁著平常那樣莊嚴的步子退下。安東尼一直站在那裡,猶豫一下,又坐下。“你有什麼好主意,列蒙?”他溫和地問。室內突然產生一種緊張的氣氛。“如果珠寶在你所說的地方——那麼,反正已經在那裡,七年多了——再遲一刻鐘也不要緊呀。”“再說下去。”安東尼說。“你要說的話,不止這些。”“是的,不止這些。在這個時候,要是讓這屋裡的任何一人走出去——唔——那是欠考慮的事。尤其是,那個人以前有相當有問題的行為。”安東尼的眉毛一翹,然後燃上一支香菸。“我想,一種流浪的生活是不很體面的。”他思索著說。“凱德先生,兩個月之前,你在南非。那是你承認的。在那以前,你在什麼地方?”安東尼往椅背上一靠,悠閒地噴著煙圈。“加拿大,荒野的西北。”“你真的沒坐過牢嗎?法國牢房?”戰鬥督察長自動地走到離門近些的地方,仿佛要擋住退路。但是安東尼沒有一些驚人行動的跡象。他反而凝視著那個法國偵探,然後哈哈大笑。“我可憐的列蒙,這是你的偏執狂在作祟!你的確到處都看到維克脫王。所以,你就想像我就是那位引人注目的人物。”“你否認嗎?”安東尼將衣袖上的香菸灰拂掉。“我從來不否認我感到有趣的事。”他輕鬆地說。“但是,這個罪名實在太可笑了。”“啊,你這樣想嗎?”那法國人將身子向前一傾。他的臉難過的抽搐著,而且,他似乎很困惑,受到挫折——安東尼的態度之中有什麼使他不解的地方。“假若我告訴你,先生,這一次——我是出來逮維克脫王的。什麼都不能阻止我,你怎麼辦?”“很值得讚美。”這就是安東尼的意見。“你以前就出來逮捕過他的,是不是?列蒙?而且,他的本領,你望塵莫及。難道你不怕那樣的事又重演嗎?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不易捉摸的人!”談話已經發展成法國偵探與安東尼之間的舌戰。室內其他的人無不感覺到緊張的氣氛。那法國偵探,非常認真,非常吃力;那個泰然自若一邊抽菸的人,表現得逍遙自在,毫無憂慮。這是兩人之間堅持到底的一場戰爭。“列蒙,我要是你呀,”安東尼繼續說,“我就要非常當心。一舉一動,要小心呀。”“這一次,”列蒙冷酷地說,“不會有差錯。”“你似乎很有把握。”安東尼說。“但是,你要知道,還有一個東西非常重要,譬如說,證據。”列蒙笑了。他的笑容,有什麼地方使安東尼非常注意。他坐直了,捻滅了他的香菸。“你看到我方才寫的字條吧?”法國偵探說,“那是給我布置在旅社的部下寫的。我昨天收到法國寄來維克脫王的指紋卡和貝迪永人體尺寸測定表。維克脫王就是大家稱呼為歐尼爾上尉的人。那是我要求他們寄來的.幾分鐘後,我們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人了。”安東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然後,他的臉上微露笑容。“列蒙,你實在相當聰明,我從未想到這個。那些文件會送到這裡。你就會讓我印指紋,或者做一些同樣難堪的事。你會量我的耳朵,找我的顯著特徵,假若這一切都和文件上符合……"“是啊,假若一切符合——怎麼樣?”安東尼坐在那裡,身子往前一傾。“然後怎麼樣?”那偵探似乎吃了一驚。“不過,那時候我就證明了你是維克脫王!”但是,不知不覺的,他的態度初次顯得不穩定了。“毫無疑問,你會感到滿意。”安東尼說。“但是我不十分明白我會在什麼地方受到傷害。我並不是在承認我是維克脫王。但是,只是為了辯論的緣故,假若我承認是他——我也可能想悔過呢,你要知道。”“悔過?”“就是那個意思。假若你要處在維克脫王的地位,列蒙。用用你的想像力。譬如說,你剛剛出獄。你正要繼續做人。你已經不再有初次從事冒險時的新鮮滋味。譬如說,這時候你甚至於碰到一個美麗的女孩兒。你想到要結婚,然後在鄉下什麼地方安頓下來,在那裡你可以種些瓜果為生。你決定從此度一種安分守己,無可責難的生活。讓你自己處於維克脫王的地位,你不能感覺到像那樣嗎?”“我想我不會感覺像那樣子。”列蒙面露譏笑地說。“也許你不會,”安東尼承認。“但是,你並不是維克脫王,對嗎?你不可能知道他作何感覺。”“但是你那些話,都是胡說八道。”“啊,不然,一點也不是胡說。列蒙,想想看,假若我是維克脫王,你究竟可以派我什麼罪名?記住,你永遠不能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犯罪證據。我已經坐過牢。那樣就夠了。我想,你或許可以按照法國法條找出相當於‘有犯罪意圖之遊蕩’而逮捕我。但是,那還是不能使你心滿意足的,對不對?”“你忘記了。”列蒙說。“美國!如果說你冒充尼古拉·奧保羅維其殿下得到一筆錢,你又怎麼樣?”“沒有用,列蒙,”安東尼說。“在那個時候,我根本不在美國鄰近的任何地方。而且,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證明這一點。假若維克脫王在美國假扮尼古拉殿下,那麼,我就不是維克脫王。你能確定他是別人假扮的嗎?你能確定那不是他本人嗎?”戰鬥督察長現在插嘴了。“凱德先生,不錯,那個人是個騙子。”“督察長,我不會對你唱反調的。你已經養成了這麼好的習慣,你說的話總是正確的,你也一樣的相信尼古拉殿下死在剛果嗎?”戰鬥督察長好奇地望望他。“那我就不能斷定了,先生。”“真是個謹慎的人。你的箴言是什麼來著?‘明知其錯,姑縱之,終必自食其果。’我從你的箴言錄里偷了一張,我儘量讓列蒙先生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沒有否認他的指控。但是,恐怕他仍然是會失望的。你明白嗎?我總是備有錦囊妙計的。我早已預料到在這裡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就隨身帶來一張王牌。這東西——更正確地說,這個人——他就在樓上。”“在樓上?”賈德漢侯爵說,他很感興趣。“是的,他最近的處境很難。可憐!讓人打腫了腦袋,很嚴重。我一直都在照顧他。”埃沙斯坦先生忽然插嘴了,聲音深沉。“我們能猜出是誰嗎?”“隨你呀。”安東尼說,“不過……”列蒙突然其勢凶凶地打斷了他的話碴兒。“這都是蠢話!你以為又比我聰明了。你所說的或許是對的——就是你說你不在美國的那一點。你太聰明,假若那不是實在的,你就不會那樣說。但是,還有另外一件事。命案!是的,命案!謀害邁可親王的命案。那天夜裡當你正在尋找那個珠寶的時候,他妨礙了你的事。”“列蒙,你聽說過維克脫王謀害過人嗎?”安東尼的話非常尖銳。“你也知道——比我更明白,他從不殺人。”“除你之外,另外還有誰可能害死他?”列蒙大聲說。“告訴我這個!”他剛說完這句話,於是,外面走廊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安東尼一躍而起。他現在也顧不得再假裝那副若無其事的態度了。“你問我誰害死邁可親王嗎?”他叫道。“我不告訴你。我會指給你看。那哨聲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暗號。殺邁可的兇手現在就在圖書室。”他由窗口跳出去。其他的人跟著他。由他領路,繞過廊子,一直來到圖書室的窗口。他推推窗子,一推就開了。他輕輕的把那個厚窗帷拉到一邊,好讓他們看到室內。有一個黑人影站在書櫥前面公正在迅速的把書一本一本地抽出來,又放回去,因為全神貫注地這樣做,以致外面的聲響一點也未注意。那人的側面輪廓只有在他帶來的手電筒的光里才可以隱約的看得見。當他們站在那裡觀望,企圖辨認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時候,於是,忽然有一個人從他們身旁跳過去,同時發出一聲像野獸般的咆哮。手電筒掉到地下,滅了。於是,室內充滿一陣可怕的搏鬥聲。賈德漢侯爵摸索著鬆開關,終於開開電燈。兩個人正搖搖擺擺地扭作一團。他們一看,一切都完了。短短的一聲手槍聲,接著,那個個子較矮小的人身子一彎,便倒到地下。另外那個人轉身面對著他們。原來是包瑞斯。他的兩眼發出憤怒的光。“她害死了我的主人,”他咆哮地說,“現在她又想打死我。我本來可以把她的手槍奪過來打死她的,但是,手槍在我們打鬥的時候走火了。這是聖米迦勒指示的。這個惡女人死了。”“是個女人?”喬治·羅麥克斯大聲地說。他們走到近處一看,白蘭小姐躺在地板上,手裡仍然握著手槍,臉上露出可怕的、惡毒的樣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八章我一開始就懷疑她。”安東尼對他們說明。“在邁可親王遇害那個夜晚,她的臥室有燈光。後來,我就拿不定主意了。我到不列塔尼去調查,回來以後,我便相信她就是她自己所說的那個人。我當時真傻。因為布瑞杜列伯爵夫人是雇了一位白蘭小姐,而且對她讚不絕口。但是,我從未想到真正的白蘭小姐也許會在她赴新職的途中讓人綁架。綁架她的匪徒或許找了一個人來替代她。我反正轉過來猜疑費希先生。直到他跟我到了丹佛,我們才彼此說明一切。到那時候我才開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我一明白他是彭可頓的人,正在跟蹤維克脫王,我的猜疑目標便又轉回到原來那個人。“我最擔心的就是瑞福大太一定認得出那個女人。後來我記得我向瑞福太太提到那個女人是布瑞杜列伯爵夫人的家庭教師。她的反應只是那就是為什麼她覺得那女人的面很熟。我聽到她的話以後,才開始擔心。戰鬥督察長會告訴你們有人陰謀故意設法阻止瑞福太太到煙囪大廈作客。其實,那裡不過是有一具死屍而已。那個命案是紅手黨乾的,為了要懲罰叛徒。雖然如此,我們由那個行動的籌畫,以及沒有紅手黨標記這個事實上就可以看出必有一個幕後的智囊指揮行動。一開始,我懷疑這件事與赫索斯拉夫有關係。瑞福太太是大廈賓客中唯一到過那個國家的人。我先是懷疑有人假扮邁可親王。但是後來發現那是一個錯誤的想法。等到我想到白蘭小姐可能是個騙子以及瑞福太太說她很面熟這件事,我才能撥開雲霧見青天。有一件事顯然是非常重要的;那個女人絕對不能讓人認出來。而瑞福太太是唯一可能認出她的人”“她是誰?”賈德漢侯爵說。“是瑞福太太在赫索斯拉夫認識的人嗎?”“我想男爵或許可能告訴我們。”安東尼說。“我?”男爵瞪大了眼睛望望他,然後再望望地下躺的那個再也不能動的人。“仔細看。”安東尼說。“別受她的化妝影響。記住,她以前是個女演員。”男爵再目不轉睛地看,突然間,他吃了一驚。“天哪!”他喘喘氣說。“這是不可能的。”“什麼不可能?”喬治問。“這女人是誰?男爵,你認得嗎?”“不,不,這不可能。”男爵繼續嘟嚷著。“她給人打死了。他們倆都死了。就在皇宮的台階上。她的屍首被發現了。”“屍體支解了,而且難以辨認,”安東尼提醒他。“她終於想法瞞過大家,我想她是逃到美國了。她在那裡隱匿了許多年,生怕紅手黨人發現。不要忘記,他們發起革命了。用有力的字眼兒說,他們總是要伺機報復的。後來維克脫王釋放了。於是,他們便共同計劃去取回那顆鑽石。那天夜裡她正在找鑽石,後來忽然碰到邁可親王,他認出是她。照平常的情形而論,她是不會擔心會同他碰面的。皇族貴客是不是會和家庭教師碰頭的。而且,她總是可以假託偏頭痛而躲開的。男爵到這裡的時候就是如此。“雖然如此,她萬萬不曾料到會和邁可親王面對面的碰個正著。”她眼看著就要暴露身分,當眾出醜了,於是,她便把他打死,把那把手槍放進埃沙斯坦公事包的就是她。歸還那些信件的也是她。這樣可以在審問的時候擾亂視聽。”列蒙往前走過來。“你說,她那天夜裡是來取珠寶的。”他說。“她難道不會是來同外面進來的那個同謀維克脫王相會嗎?這樣你以為可能嗎?”安東尼嘆了口氣。“我親愛的列蒙,你仍然放不過我,是不是?你是多麼堅持不懈呀!你不相信我懷有錦囊妙計嗎?”但是喬治——他的腦筋動得慢些——現在突然插嘴。“我仍然完全如入十里霧中。這個女人是誰?男爵?看情形,你似乎認得好。是嗎?”但是男爵身子一挺,筆直地站著,非常不自然。“你錯了,羅麥克斯先生。據我所知,這位小姐,我從未見過,完全是陌生的。”“但是——”男爵把他拉到屋子一角,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安東尼很覺有趣地望著他們。喬治的臉慢慢變紅,兩眼突出,顯露出中風的一切初期症狀。他聽到喬治沙啞的聲音。“當然……當然……無論如何……沒有必要?複雜的情勢……要非常謹慎。”“啊!”列蒙把桌子拍得直響。“這一切我都不理會,邁可親王命案——那不是我的事。我要維克脫王。”安東尼輕輕地搖搖頭。迫“列蒙先生,我替你難過。你實在是個能手。但是,你仍舊是要輸的。我就要出我的王牌了。”他走到議事廳的另一邊,去按鈴。卓德威應聲而入。“卓德威,有一位先生今晚上同我一起來的。”“是的,先生,一位外國人。”“不錯。你請他趕快到此地來好嗎?”“是,先生。”卓德威退下。“王牌,神秘的X先生上場。”安東尼說。“他是誰?有人能猜出來嗎?”“照道理來推論,”赫曼·埃沙斯坦說。“再加上你今天上午的暗示,和你今天下午的態度,我想,這已經是毫無疑問了。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終於想法子找到赫索斯拉夫的尼古拉親王了。”“你也這樣想的嗎?男爵?”“是的,除非是你又推出另外一個騙子。但是,那個,我是不相信的。在我看來,你的行為很可敬的。”“謝謝你,男爵。我不會忘記這些話的。那麼,你們都同意嗎?”他的眼睛向那些靜候好戲上場的人掃視一周。只有列蒙毫無反應,兩眼只是快快地凝視著桌子。安東尼的耳朵很靈。他已經聽到外面過廳里的腳步聲。“可是,你們知道嗎?”他露出奇怪的笑容說。“你們都錯了!”他迅速地走到門口,把門敞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一蓄著整齊黑鬍子的人,戴一副眼鏡。他有一種紈挎子弟的派頭,可惜美中不足,給頸上繃帶稍稍損害了。“請容我給諸位引見真正的列蒙先生,法國秘密警察官。”室內頓時引起一陣忙亂和混戰。然後窗口傳來亥瑞姆:費希先生含有鼻音的聲音,和藹而且令人寬慰。“不行,小子,這裡沒路可逃。整個晚上我都站在這個崗位上,專門防備你脫逃。你可以看到,我的槍已經對你瞄準了。我是來逮捕你的——現在我逮到了。但是,你的確是個聰明的小伙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二十九章“我想,凱德先生,你得跟我們說明一下。”那天晚上相當晚的時候,赫曼·埃沙斯坦說。“沒有很多需要說明的事了,”安東尼謙和地說。我到丹佛市,費希以為我是維克脫王,便跟蹤我。我們在那裡發現一個很神秘的人,囚禁在那裡。我們一聽到他的經過情形,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你們明白嗎,又是同樣的辦法。那個真的人給綁架了,假的人——這回是維克脫王本人——頂替他。但是,這裡的戰鬥督察長好像始終以為他這個法國同行有靠不住的地方。所以,他就打電報到巴黎要他的指紋和其他的身分證件。”“啊!”男爵叫道。“指紋!還有那個無賴談到的貝迪水人體測量表,是不是?”“他的想法很聰明。”安東尼說。“我很佩服,所以,我不得不鼓勵他。不但如此,我這樣做,使那個假列蒙感到迷惑。你們知道嗎?我一暗示到‘那一排排的東西’,以及珠寶真會在什麼地方,他就急急忙忙將那消息傳達給他的同謀,同時把我們大家留在那個屋子裡。那封信實在是寫給白蘭小姐的。他叫卓德威馬上去送信。卓德威照辦,把信送到樓上的教室。列蒙指控我是維克脫王。他用那個辦法使我們分心,並且阻止任何一人離開那個房間。等到一切都說明白,我們離開那房間到圖書室找寶石的時候,他便自以為是的說那顆寶石已經找不到?!”喬治打掃打掃嗓門兒。“我得告訴你,凱德先生,”他誇大地說。“你對這件事採取的行動非常不可寬恕。如果你的計劃受到一點點阻礙,我們的一個國寶便會搞得無影無蹤,再也別希望找回來。凱德克上,這是魯莽的行為,無可寬恕的魯莽行為。”“羅麥克斯先生,我想你不會想到,”費希先生拉長語調說。“那個有歷史價值的珠寶根本就不在圖書室的畫籍背後吧?”“不在?”“絕對不在!”“你們明白嗎?”安東尼對他們說明。“斯提普提奇伯爵那個小小的圖樣就代表本來它所代表的東西——一朵玫瑰。星期一下午,我慢慢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就逕直走到玫瑰花園裡。費希先生也偶然想到同樣的想法。你如果背向那個日規,一直向前走七步,然後向左走八步,然後再向右走三步,你就走到那些鮮紅的,名叫里其蒙玫瑰的花叢。大廈已經到處都搜遍了,仍找不到珠寶隱匿的地方。但是,竟然沒一個人想到去花園裡發掘。我建議明天早上我們組織一個小小的發掘隊。”“那麼,珠寶在圖書室里書籍背後的說法呢——”“那是我捏造出來引那位小姐入圈套的話。費希先生在廊子裡把守,等那個影響心理的時刻一到,便吹哨。我可以告訴諸位,我和費希先生在丹佛那個房子裡曾經定了戒嚴令,防止紅手黨的黨人與那個假列蒙聯絡。他給他們一個命令,要他們撤離。後來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照辦。因此,他就可以高高興興地繼續執行公然抨擊我的計劃。“好啦,好啦。”賈德漢侯爵高興地說。“現在一切似乎都滿意的解釋清楚了。”“只是除了一件事。”埃沙斯坦說。“‘那是什麼?”那人財政家一個勁兒的望著安東尼。“你要我到這裡來是幹什麼的?只是以旁觀者身分協助一場戲的演出嗎?”安東尼搖搖頭。“不是的,埃沙斯坦先生。你是個忙人兒;你的時間就是金錢。你原來到此是為了什麼?”“商議一筆貸款的事。”“同誰?”“赫索斯拉夫的邁可親王。”“一點不錯。邁可親王死了。你準備把貸款以同樣的條件貸給他的堂弟尼古拉嗎?”“你能叫他出來談談嗎?我以為他已經在剛果給人打死了。”“不錯,他是給人打死的,我把他打死的。我並不是一個殺人的兇手。我說我打死他,意思就是我散布了他死的消息。埃沙斯坦先生,我答應給你一個親王。你看‘我’怎麼樣?”“你?”“是的,我就是那個人。尼古拉·塞覺斯·佛迪南·奧保羅維其。要過我想過的這種生活,這名字嫌長些。所以,我在剛果便以單純的安東尼·凱德這個名字出現。”安卓西小上尉嚇了一跳。“可是,這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他的話急促地脫口而出。“先生,小心點,你要說話小心點。”“我可以給你們很多證據,”安東尼鎮定地說。“我想我可以讓這裡的男爵相信。”男爵一舉手。“你的證據,我要檢查,是的。但是,對我來說,這是不需要的。單單你的話已足以使我相信了。而且,你的英國籍的母親,你很像她,我一直都在說:‘這個年輕人,他的父系與母系,兩邊都是出自名門。””“你始終都相信我的話,男爵。”安東尼說。“我可以向你保證,將來我是不會忘記的。”然後他瞧瞧那一邊的戰鬥督察長。督察長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你可以了解。”安東尼笑笑說。“我的地位一直是極端”危險的。這大廈里所有的人大概都有充足的理由希望邁可·奧保羅維其不要妨礙他們,因為我是次一個王位繼承人。我一直都特別害怕戰鬥督察長。我始終覺得他懷疑我,但是;礙於缺乏動機而未採取行動。”“我決不相信你會把他打死,先生。”戰鬥督察長說。“關於這樣的事,我們有一種感覺。但是我知道你害怕什麼事。假若我早一點知道你實在是誰,我想我就會依照證據,將你逮捕了。”“我很高興,因為我已經設法將一件自感心虛的秘密瞞住你。你已經慢慢將我其他的秘密都探出來。戰鬥,在你擔任的那種工作上,你是把好手。將來我一想起倫敦警察廳偵緝部總會肅然起敬。”地“很令人驚奇。”喬治哺哺地說,“我從未聽說像這樣令人驚奇的事。我——我實在幾乎不能相信。男爵你確信“我親愛的羅麥克斯,”安東尼說,他的語調有一點嚴肅。“我不打算在未提出最令人心悅誠服的證據時就要求英國外務部支持我的要求。我建議我們現在就散會,我同男爵和埃沙斯坦先生來討論已經建議過的那筆貸款條件。”男爵起立,腳後跟卡嗒一併。“閣下,當我見到你成為赫索斯拉夫王的時候,”他莊嚴地說,“那將是我一生中最感光榮的時刻。”“啊,男爵順便告訴你,”安東尼不經心地說,同時勾著他的胳膊,“我忘記告訴你了。這筆生意還有個連帶條件。我已經結婚了,你知道嗎?”男爵倒退了一兩步,臉上布滿了失望的陰霾。“我知道會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他叫道。“慈悲的主啊!他在非洲娶了一個男女人!”“好啦,好啦!還不至於那麼糟。”安東尼不禁哈哈大笑地說。“她夠白了——托主的福,她徹頭徹尾都是白的。”“好。那麼,這就可能是一個相當好的皇族與平民的姻緣。”“一點兒也不對,她將會扮演我這國王的王后呢。你搖頭也沒有用,她可以勝任愉快,她是一位英國貴族的小姐,如果探究她的祖先根源,要回溯至征服者英皇威廉一世。目前皇族與貴族通婚是很時髦的——而且,她對赫索斯拉夫的事略知一二。”“哎呀!”喬治·羅麥克斯一反平常那樣咬文嚼字的習慣驚叫道。“不會——不會—一是維吉尼亞·瑞福吧?”“是的,維吉尼亞·瑞福。”“好傢夥!”賈德漢侯爵叫道。“我是說——閣下,恭喜!真的。她是個可人兒。”“謝謝你,賈德漢爵爺。”安東尼說。“一點兒不錯,甚至於超過你的誇獎。”但是埃沙斯坦先生正在好奇地端詳他。“對不起,請問閣下,你們的婚禮是什麼時候舉行的?”安東尼報以微笑。“其實,”他說。“我今天上午才同她結婚。”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三十章“諸位,請先走,我隨後就來。”安東尼說。“他看著其他的人魚貫而出,然後便回頭來找戰鬥督察長,只見他正在望著牆上的嵌板出神。”“啊,戰鬥,你要問我什麼,是嗎?”“唔,是的,先生。但是我不知道你怎麼曉得我要問你什麼。但是,我始終認為你與眾不同,具有敏銳的領悟力。我想死去的那位女士是法拉佳皇后吧?”“很對,戰鬥,我希望這件事不要宣揚。你可以了解家裡死了人,我的心中有何感覺。”“先生,這一點,你可以信任羅麥克斯先生,誰也不會知道。這就是說,有不少人會知道,但是,不會宣揚到外面。”“你想要問我的就是那件事嗎?”“不,先生。那只是順便一提,我很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捨棄自己的姓名——這話問的不知道是否太冒昧?”“一點也不。我可以告訴你,我把自己打死,是出於最純潔的動機。我的母親是英國人,我是在英國受的教育,我對英國比對赫索斯拉夫更關心。我覺得自己頂著一個滑稽歌劇式的頭銜在世界上到處流浪,實在是個傻瓜,當時我還年輕,我有民主思想,我相信純潔的理想,和人人一律平等的原則,我尤其是不相信君主制度。”“那麼,以後呢?”戰鬥機敏地問。“啊,以後我就週遊世界,到處見識見識,世界上平等的待遇幾乎沒有。不過,你要注意,我仍然相信民主主義。但是要實行民主主義必須有強有力者強迫推行,填鴨式的。世界上的人不想要兄弟相處——將來有一天,他們也許會,但是,現在他們不要。我上星期到達倫敦的那一天,我的四海之內皆兄弟的信念便消逝得無影無蹤。那時候,我注意到人們站在地下車裡,決不肯將身子移動上來,給剛到的人讓路。我現在還不能勸他們發揮良知,把他們變成天使——而只能用明智的方式,強使他們彼此以好一些的態度相處。我仍然相信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境界、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譬如說再過大約一萬年之後,也許會。現在性急沒有用,進化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先生,我對你這些觀念很感興趣。”戰鬥的眼睛裡閃著光。“而且,請容許我這樣說,你會在那裡成為一位很賢明的國王。”“謝謝你,戰鬥。”安東尼嘆口氣說。“先生,對這個你似乎並不怎麼高興吧?”“啊,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很有趣。但是,一個人讓固定工作纏住是叫人受不了的,我以前總是避免這樣。”“但是,先生,你認為這是你的責任,對嗎?”“哎喲喲!不!你的想法多好。這是為了一個女人——啊,戰鬥,我總是離不了女人哪。我為了她,不要說當國王,什麼都會做。”“的確如此,先生。”“我已經安排好了,好讓紹爵和埃沙斯坦不能找碴兒。一個需要一個國王,一個需要油。他們都可以如願以償,而我卻有——啊,戰鬥,你愛過什麼人嗎?”“先生,我很愛戰鬥太太。”“很愛太太——啊,你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那完全是不同的一回事!”“先生,對不起,你那個僕人正在窗外等候你。”“包瑞斯嗎?啊,不錯。他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幸虧那場爭鬥中手槍走火,把那位女士打死了。否則,他一定會掐死她。那麼,你就會要他上絞刑台了。他對奧保羅維斯王朝忠心耿耿,奇怪的是,邁可一死,他就來跟我——而且,他不可能知道我實在是誰。”“本能。”戰鬥說。“像狗一樣。”“當時我想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本能,我還害怕把秘密泄露給你呢,我想我還是去看看他要什麼吧。”他由窗口出去,戰鬥督察長在後面望著他,過了片刻,後來,似乎在對著牆上的嵌板講話。“他會稱職的。”督察長說。在外面,包瑞斯說明來意。“主人。”他說,然後頭前帶路,引著他順著廊子走下去。安東尼跟著他走,心想,不知道前面是什麼。不久,包瑞斯停下腳步,用食指一指。在月光之下,只見他們前面是一個石凳,上面坐著兩個人。“他真是一隻狗。”安東尼暗想。“而且是一隻會指引獵物方向的獵狗!”他邁著大步走過去。這時候,包瑞斯已經在黑暗中不見了。那兩個人站起來同他打招呼,其中之一是維吉尼亞——另外一個——“哈羅,米。”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你這個愛人真棒。”“吉米·麥克格拉!好極了!”安東尼叫道,“你怎麼會來的?”“我到內地的那一趟告吹了,後來有幾個南歐人來胡鬧,他們想要買我那部文稿。以後,有一個夜裡,我幾乎背上挨了一刀。那樣一來,我就想到我給了你一件意想不到的重大任務。我以為你也許需要有人幫忙,所以我就搭下一班船,跟著你來了。”“他這樣做不是很難得嗎?”維吉尼亞說,同時,她緊緊的握握吉米的胳膊。“你為什麼從未提過他過去對你那樣好呢?吉米,你真好!”“你們兩個好像談得很投機嘛!”安東尼說。“當然了。”吉米說。“我一和這位小姐聯繫上,我就探聽你的消息。她一點兒也不像我想像的那樣——一位了不起的、傲慢的、可以出入皇宮的小姐,可能把我嚇死!”“他把那信件的事統統告訴我了。”維吉尼亞說。“我一想到他是那麼一個大俠客,而我卻不曾為那些信件真正吃過苦,我就覺得非常慚愧。”“我當初如果知道你是什麼樣子,”吉米爽快地說。“我就不會把信件交給他了,我就會親自交給你。喂,小伙子,這。場好玩兒的事都完了嗎?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嗎?”“啊!”安東尼說。“有的!等一等。”他連忙回到房裡。不一會功夫他拿了一個紙包來,然後扔給吉米。“到車庫去,隨便找一輛可能用的車。開車到倫敦,把這包東西送到愛佛點廣場七七號。那是包德森先生的秘密住址,收到以後,他會給你一千鎊。”“什麼?不是那個回憶錄文稿吧?我聽說已經燒掉了。”“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安東尼問。“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那種說法吧,是不是?我馬上打電話給出版公司的老闆,發現到我另外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冒充的,因此,我就巧為布置。我照那出版公司老闆的指示,做了一包假文稿,而把真的存在旅館經理的保險箱裡,然後,把那包假的交給來人,那包回憶錄文稿根本沒離開我手裡。”“老弟,委屈你了。”吉米說。“啊,安東尼。”維吉尼亞叫道。“你不會讓他們出版吧?”“我不得不這樣做呀,我不能讓一個像吉米這樣好朋友失望呀。但是,你不必擔心。我曾經有些功夫翻閱一下,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權貴之士不會自己寫回憶錄,他們總是雇一個人代筆。以寫作而論,斯提普提奇寫得沉悶之至,叫人受不了。他只是平淡無味寫他治國之策,而不喜歡寫生動的、引人遐思的浪漫逸事,從頭至尾他都保持著他那種主要的守秘密,回憶錄從頭至尾沒一句話會激起最難纏的政治家有敏感的想法。我今天給那出版公司老闆打過電話,同他約好,今晚午夜前我會把文稿送過去。可是吉米既然在此他就可以自己干他這個苦活了。”“我去啦。”吉米說。“我很高興,能拿到那一千鎊——尤其是因為我本來已經斷定,那個任務已經失敗了。”“等等。”安東尼說。“維吉尼亞,我有一事要向你表白,一件別人都知道,但是,我還沒告訴你的事。”“你已經愛過多少外國女人,我不介意,只要你別告訴我就好了。”“女人!”安東尼說,態度很正直的神氣。“什么女人!你在這兒問問詹姆斯,上次他看到我的時候我都是跟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又邋遢,又難看的女人。”吉米鄭重地說。“非常邋遢,非常難看!沒一個是四十五歲以下的。”“謝謝你,吉米,”安東尼說。“你真夠朋友。不是的,比那件事更糟。我一直在騙你,沒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是一個很不雅的名字嗎?”維吉尼亞說,很關心的樣子。“不會是像‘怕婆氏’那樣可笑的名字吧?是不是?想想看,人家稱呼我‘怕婆氏夫人’,是什麼滋味。”“你總是把我往最壞的地方想。”“我承認,我確實曾經以為你是維克脫王,但是,那只是一剎那之間。”“順便告訴你,吉米,我給你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到赫索斯拉夫王國多岩石的僻靜地帶去勘探金礦。”“那兒有金礦嗎?”吉米熱切地問。“當然。”安東尼說。“那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國家。”“所以你就接受我的勸告到那兒去嗎?”“是的、。”安東尼說。“你的勸告很有價值,而且比你想像的好得多。現在,該我來表白了。我並不是自幼在奶媽手中讓人調換的,也不是有像那樣離奇的其他的遭遇。但是,雖然如此,我卻實在是赫索斯拉夫的尼古拉·奧保羅維其親王。”“啊,安東尼。”維吉尼亞叫道。“多好笑!那麼,我已經嫁給你了。這樣一來,我們要怎麼辦?”“我們要到赫索斯拉夫去當國王和皇后。吉米·麥克格拉有一次說過:那裡的國王和皇后平均有四年好活。希望你不在乎吧?”4“在乎?”維吉尼亞叫道,“我喜歡那樣。”“她多了不起?”吉米說。然後,他悄悄地在夜色中消逝了。幾分鐘之後,他們聽到汽車的聲音。“再也沒有比讓一個人去干他自己的苦活更好的了。”安東尼很滿意地說。“再說,我不知怎樣能用別的方法擺脫他。自從我們結婚以後,我還不曾有一分鐘能和你單獨在一起。”“我們會過得很有趣。”維吉尼亞說。“教那些土匪不要當土匪,教那些刺客不要當刺客,並且增進國中一般的道德氣氛。”“我喜歡這些純粹的理想的話。”安東尼說。“這可以使我感覺到我不會白白地犧牲。”“廢話。”維吉尼亞鎮靜地說。“你會喜歡當國王的。你要知道,你有帝王的血統。你自幼受的教養就是要你繼承帝業,而且你生來就有帝王的才能,就好像二個鉛管工人,生來就有做鉛管工人的才能。”“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安東尼說。“但是,去它的,我們浪費時間談關於鉛管工人的事了。你知道嗎?就在這個時候,我本來應同埃沙斯坦和洛利帕普忙著商議。他們想同我談談關於油的事。哎呀,油!讓他們等本王高興的時候再說吧。維吉尼亞,你記得有一次我對你說我費了好大的力才能使你喜歡我嗎?”“我記得。”維吉尼亞溫柔地說。“但是督察長正向窗外望著呢。”他突然抱著她,吻她的眼皮、嘴唇,和鮮明的金髮—…·“我真愛你,維吉尼亞、”他低聲地說。“我真愛你,你愛我嗎?”他低下頭望著她——深信她會怎麼回答。她的頭靠在他的背上,用低低的、顫抖的、可愛的聲音答道。“一點也不!”“你這小鬼,”安東尼叫道,然後再吻她。“現在我深信我會愛你,直到我死……”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http://christie.isme.net)煙囪大廈的秘密第三十一章地點——煙囪大廈。星期四上午十一時。警員強生,卷著袖子,正在掘墓穴。空氣里瀰漫著喪葬的氣氛。親友們都站在強生挖掘的墓穴周圍。喬治·羅麥克斯帶著一副死者遺囑中指為主要受益者的神氣。戰鬥督察長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過喪葬的安排很妥當,他很高興。這一切都是他承辦的,一切都反映出是他的功勞。賈德漢侯爵面露英國人在宗教儀式中裝出的嚴肅而激動的神色。費希先生和這個畫面很不調和。他不夠嚴肅。強生彎著身子忙著挖掘。突然間,他的身子挺起來。四周的人群中感到一點緊張。“這就行了,小伙子。”費希先生說,“現在我們就可以很好做了。”現在我們就可以看出來,他實在就是家庭醫師的樣子。強生退下。費希先生露出適當的嚴肅神氣,彎下身對著墓穴。“醫師就要動手術了。”他取出一個小小的帆布包,非常有禮貌地把它遞給戰鬥督察長。督察長依著順序,將它遞給喬治·羅麥克斯。現在一切都謹慎地依照成規進行。喬治·羅麥克斯打開那個小包,又打開裡面的防水油綢,仔細察看更裡面包的東西。他把一件東西放在他的手掌上,過了片刻——然後,立刻又把它用棉花裹起來。他打掃打掃嗓門兒。“在這吉祥的時刻,”他開始演講,他的言辭清清楚楚是訓練有素的演說家調子。賈德漢侯爵突然逃之夭夭。他在廊子裡碰到他的女兒。“般多,你的車子能開嗎?”“可以呀,怎麼?”“馬上送我到倫敦。我要即刻到國外去——就是今天。”“可是,爸爸——”“般多,別跟我爭辯。羅麥克斯爵士今天早上到的時候對我說,他急於同我私下裡談談關於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又加以補充。他說,蒂巴克圖國的國王不久要到倫敦。般多,我不要再干那一套把戲了。般多,你聽見了嗎?就是有五十個喬治·羅麥克斯來勸我都不行。這煙囪大廈對國家要是這麼有價值,那麼,讓國家收買好了。否則,我要賣給一個企業組織。他們可以把它改成旅館。”“柯德斯現在在哪裡呀?”般多要表現出她應變的能力了。“此時此刻,”賈德漢侯爵瞧瞧表,回答她。“他那篇暢論大英帝國的宏論至少要譯十分鐘。”另一個畫面:比爾·愛佛斯雷在打電話,葬禮並未邀請他。“不,實在的,我是當真的……喂,別發脾氣……那麼,無論如何,你今天晚上要同我吃晚飯,好嗎?……沒有,我還沒有。我一直在埋頭苦幹。你不曉得柯德斯是什麼樣的人—…·喂,多多,你很明白我對你怎麼樣—…·你知道,除了你,我從來沒喜歡過別的女孩子……是的,我會先去看戲。那個老笑話怎麼說來著?‘小妹妹,試一試,解開銅扣子’……”異常的聲音。愛佛斯雷想背出上面說的疊句。現在,喬治滔滔不絕的講演快結束了。“……大英帝國的永久和平和繁榮!”“我想,”費希先生低聲地自言自語,同時也是對世界上一般的人說。“我想,這是一個多彩多姿的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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