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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已經年過六十了。真難想像,我已經照顧這個家這麼久了。

  她似乎想揮去自己這種念頭地悄悄熄了燈,由於是在早已爬習慣的樓梯與走廊上行走,所以即使是一片漆黑也不在乎。悄靜無聲的走廊里,只有她輕步栘走的腳步聲輕輕迴蕩著。

  百合子的世界,也像此刻的黑暗一般,漆黑無光吧——勝子一面走在二樓的走廊里,一面想像著。

  她的女主人百合子,是個盲人。

  百合子打從勝子認識她以來,就一直維持著和現在一樣的容貌。嬌小、瘦弱,是個白髮蒼蒼,說話口氣沉穩、氣質高尚的老婦人——仿佛她從母親胎中一出生的那一瞬間起就是這樣的人。

  勝子被雇用擔任百合子的特別看護,是在百合子因交通事故失明之後開始。年輕時百合子曾患視神經方面的疾病,然後在發生交通事故後急速惡化——這也是之後聽說的。

  透過友人介紹,聽說有個包住、擔任有錢盲人專屬看護的工作時,勝子二話不說地立刻答應接下這工作。她生長在貧窮的家庭,孩童時期沒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與教養。及長結婚後,丈夫又因生病早逝,沒有生育一男半女,處境更加悲慘。

  只是當初根本沒想到,她會持續做了二十多年,甚至變成自己後半生的全部。勝子現在是百合了的看護、說話對象、秘書、傭人、清掃人員,同時還身兼管家。

  百合子生活的足部分時間都花在聆聽音樂上,上午、下午、與晚餐後,各有兩小時的時間,會從裝設在二樓客廳的音響裝置流泄出古典樂曲,她就這麼一心一意地傾聽著。老婦人會坐在靠背大藤椅里,無書地沉浸於跳動音符的洪流中。

  在聽音樂的時間裡,勝子會退居到隔壁房,收拾日常瑣碎的雜務。同時也等待女主人隨時召喚的聲音,以便立即出面協助她。

  百合子也曾有幾次很稀罕地離開宅邸去聽演奏會,或是參與喜愛音樂家的贊助活動,另外還擁有一個以百合子之名組成的音樂基金會,作為數支樂團的贊助者。一年裡也會在自己家裡舉辦幾次小型演奏會招待同好佳賓。

  但也僅限於此,百合子心中只有音樂存在。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雜務,一切的一切,全數交由勝子來支配發落。

  生活在有條不紊的屋子裡的兩個人、沒有接收到任何剠激的事物。百合子討厭任何變化,每天的生活韻律比季節推移變化還要緩慢。眼睛看不見的女豐人當然不希望有任何來自外界的干擾造成混亂。

  因此,當戰後不知何故脾氣變得陰晴不定,很難得地百合子開始擔心起自己的高齡,

  當她說出有意想找尋與宮之原家有血緣關係者下落的打算時,勝子也打從心底感到驚訝。

  因百合子本人原本就沒有任何血親,所以最後那成了搜尋丈夫親屬的工作。

  勝子依百合子指示,透過律師疆用了私家偵探。然後在大肆四處采查後,找出一名百台子丈夫於戰前即渡海前往滿洲的弟弟,名叫宮之原重明的人的孫女,這條僅存血脈是位名叫鈴華的二十歲女孩。

  鈴華的雙親於撤退返日途中去世,她成了孤兒,她在開拓村領導者安田貫太郎與其妻的幫助照顧下,歷經干辛萬苦才一起回到日本。

  百合子立刻與安田夫婦取得連絡,提出將鈴華帶回家的要求;同時也詢問他們是否願意與鈴華一起來住在宅邸旁。這對於在滿洲失去所有家產的安田家而言,是個十分令人感激的提議。

  勝子還清楚記得,當百合子初次輿鈴華相會時,並浸有露出極為高興的表情,她了解到,因為那對久主人而言只是單純打算盡一個血親的義務而為之事。

  百合子一開始就向鈴華清楚表示過,有在自己死後將宮之原家所有財產給你繼承的打算——百百台子仍舊不希望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任何變化。即使現在有個稱得上是親人、增加出現的家人,但要跟這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往來,對她來說是件十分麻煩的事。

  因此百合子將葉山附近位於鮫島海岸的別莊“崖上之家”交給鈴華,並雇用恩人安田夫婦。另外安田夫婦膝下有位名叫佐知子的女兒,與鈴華同年紀,百合子似乎也考慮到她能作鈴華談心的對象勝子回到自己房裡,坐在三面鏡前。沒有暖氣的房間裡是彷佛要結冰股的寒冷。呼出的氣部是白色的,她解開發髻,一邊梳理頭髮,一邊兀自想道:

  (百合子最近愈來愈孤僻了。而且說不定還有點痴呆,所以猜疑心才會變得很強吧。

  對剛才那通電話也是,問個沒完,追根究底地反覆問是哪兒打來的。都說是打錯電話了,還是說不聽。看來人愈上年紀,愈像是什麼都下懂的小孩……)

  勝子一邊望著鏡中的自己,一邊輕嘆了一氣。

  此時正好響起新電話的鈴聲,瞬間她嚇了一大跳,立刻回頭望向房間,因為電話是裝在玄關處的大廳里,在寂靜的夜裡、劃破夜空降到這來。

  一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是晚上十點五十五分。

  她馬卜將梳子放到鏡占上,倏地起身。

  電話會下會一直響下去啊?她思忖著。

  勝子在黑暗中迅速穿過走廊走下樓梯,來到大廳並點亮購火、電話在書屠門旁。她拿起聽筒,貼近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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