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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誠實瞪著他,喝道:“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寧遠暗暗奇怪,章誠實怎會突然出現?剛才他們檢查過整個二樓,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啊。他一邊想,一邊輕輕活動了一下左臂,頓感奇疼無比,大概是骨折了。但是他還有右手。他暗暗估計兩人的距離,不到十步。他一邊蓄勢待發,一邊道:“章誠實,你殺害章小華的事,方小婭都告訴我們了。”章誠實愣道:“她報警了?”寧遠道:“不錯。你把槍放下!跟我回去,爭取寬大處理!”“寬大處理?”章誠實看了看桌下的男孩,桌上等屍骨,又看看手錶,慘笑道:“現在是11點57分了,還有3分鐘,還有3分鐘他就復活,他會寬大處理我嗎?”寧遠再看供桌上的章小華屍骨,兩隻深黑的眼窩還瞪著他,上下鄂也張得很開,露出森森白牙,仿佛在憤怒地號叫,又像要擇人而噬。

  寧遠想起剛才它忽然坐起的一幕,是在驚駭不已。但是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就算章小華真化為厲鬼,也該找章誠實報復,不該找他和顧大海啊。但是,這都是三分鐘以後要擔心的事。此刻,眼下,寧遠深知更危險的是拿槍的章誠實。寧遠必須制服他。於是寧遠喝道:“章誠實,這世界上沒有鬼,都是你自己做賊心虛!”章誠實一怔寧遠暗暗向前移動腳步,繼續大聲喝道:“章誠實,自從你殺害章小華以後,你心裡就有了鬼,整天疑神疑鬼,自己嚇自己,有一句話你應該聽過,叫做‘疑心生暗鬼’,所以你會可笑地懷疑章小華有投胎做了你的兒子。章誠實,你醒一醒吧!不要在一錯再錯了。”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果然令章誠實陷入了沉思。趁著他分神,寧遠猛衝上去,誰知“砰”的一槍,章誠實立刻朝他的腳前開了一槍,火星四射,寧遠嚇得立刻不敢動彈。章誠實“嘿嘿”冷笑一聲道:“你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那你為什麼帶著這個?”他向後走了幾步,從桌上拿起那捲“金剛界蔓茶羅”道:“這是密宗用來鎮鬼的現圖蔓茶羅。你帶著它,說明你也害怕!”這下輪到寧遠怔住了。章誠實一看表,忽地神色慌張地道:“他快來了,還有十秒鐘,警##察#同#志,你下地獄去擋住他吧!”說罷舉起了槍。寧遠望著黑洞洞的槍口,這麼短的距離根本無法閃避。再看章誠實,他的表情既猙獰又瘋狂,他肯定會開槍的。寧遠忽然想起自己眉心的黑氣,想起了“今年有死劫”的預言,想想了那塊粉碎的佩玉,難道這一刻,自己真要死了?章誠實正要扣下扳機,忽然窗外一聲驚雷炸響。他吃了一驚,不知怎麼一腳踩進了樓板的腐爛處,“咔嚓”一聲腳被卡住了。整張供桌也傾斜下來,桌上等那具骸骨竟彈了起來,撲到了他頭上。章誠實嚇得魂飛魄散,胡亂中“砰”的一槍走火,射中地板上的汽油,火焰頓時熊熊地燃燒了起來。趁這機會,寧遠像獵豹一般,猛躥過去,對準章誠實下巴就是一記重拳,打得他栽到在地。然後迅速把他翻轉身,騎上去,將其雙手反剪背後,掏出手銬銬住他。在這過程中,寧遠感到左臂劇疼,但也顧不得了,先抓住章誠實要緊。章誠實被銬住後,倒沒有再強烈掙扎,我只是竭力伸長脖子,盯著不遠處的骷髏,喃喃道:“你好,你好啊,你終於得逞了!” 寧遠這才發現,章小華的骸骨已經四分五裂,散落四周,在剛才的搏鬥中早已脆化的屍骨飽經碰撞,瓦解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只有那顆頭顱骨很完整,滾出一米多遠,斜斜躺在地上。那雙深陷的大眼窩,仍然在看著寧遠和章誠實。寧遠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不禁暗覺奇異,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章小華的屍骨怎麼會忽然躍起,撲住章誠實?但是再看那顆頭顱,寧遠卻發覺情形有異。原來頭顱下還綁著一根約一米半長的細竹竿,竹竿的另一頭插入供桌上的一個小洞,而翻倒的供桌下還有個淺淺的方形地穴。剛才寧遠檢查二樓時,並沒有去碰這具骸骨,因此也沒有發現這些此刻他大感疑惑,頭顱下為什麼會綁著一根竹竿?難道是用來操縱骸骨的?他正想著,一陣微弱的呻吟聲傳來。供桌腳邊那個孩子似乎醒了,他慢慢地掙扎著,想爬出麻袋口。寧遠一看表,恰是午夜零點!章小華的忌辰到了!難道這男孩就是徹底甦醒後的章小華?寧遠緊張地重新舉起手槍,緊盯著那男孩,卻發覺雙肩已掙扎出麻袋的這個男孩,穿著一件藍底黃格子的睡衣,而不是血淋淋的白睡衣。方小婭不是說過,8月7日晚上她親手替章麟兒穿上一件藍黃相間的睡衣嗎?此刻男孩掙扎不出麻袋,“嗚嗚”地低泣起來。寧遠眼看周圍火勢漸猛,再不離開就危險了。他做了兩次深呼吸,執槍走過去。男孩的臉依然朝向陰暗,寧遠鼓足勇氣蹲下身,伸出手扳住他的肩膀,屏住呼吸,把他慢慢翻轉過來一看,火光中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張小華?”寧遠吃了一驚。但是在仔細一看,覺得眼熟。原來是章麟兒!只是比照片上瘦多了,寧遠立刻抱入懷裡。此刻火勢獵獵地蔓延,異常猛烈。寧遠抱著章麟兒,想把章誠實也拉下樓。但是他左臂奇疼,已經無法拉拽,況且樓下還有生死未卜的顧大海。於是他摸出手銬鑰匙俯身下去道:“章誠實,我幫你解開手銬,你自己下樓去!到安全的地方等著我!”誰知手銬打開後,章誠實卻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也不動彈,他像認命似的在等死。“轟隆”一聲,整根著火的木樑倒下了?連整棟大樓都搖搖欲墜,他卻桄若未聞。“章誠實,快起來!”寧遠踢了他幾腳,但是章誠實始終不動,像死了一般。寧遠萬分焦急,章誠實必須活著。整件案子裡的種種懸疑,到底有沒有章小華的鬼魂存在,都必須從他身上一一揭開謎底。而他殺死章小華,也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死在這裡!想到這裡,寧遠衝到二口窗口,朝下望去。他想把章誠實扔下去,卻見樓下老樹嵯峨,怪石嶙峋,不能冒險。他正左右為難,卻聽背後道:“寧遠,把孩子給我!”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顧大海!他滿頭是血,到畢竟克服恐懼,攀著竹梯爬上來了。寧遠大喜,立刻把孩子交給他。顧大海卻縮了縮手,沒敢馬上接。寧遠大聲道:“是章麟兒!不是章小華!”顧大海這才放心接過。寧遠這才回頭用力拽起章誠實,他還想拿章小華的顱骨回警#薯化驗。但是火勢太猛烈,已經團團圍住了那顆小小的頭顱,根本走不過去。寧遠最後朝火圈裡看了一眼,卻見那顆頭顱正對著他,表情卻安祥多了。它的嘴角被火焰烤得微微上翹,仿佛在微笑。第二天清晨七點,蕭山市警#薯。寧遠正要去提審章誠實。他的左臂敷了些藥,好在沒有骨折。還沒走到審#訊#室,他的手機響了。原來是譚青打來的,他道:“對長,找到章氏父子了?”寧遠道:“找到了。”譚青忙道:“那男孩到底是……”寧遠道:“是章麟兒!”譚青奇道:“怎麼會是他?”寧遠道:“我正要審問章誠實。你那邊查得怎樣?”譚青道:“隊長,我要告訴你一個重大發現!我問了水月庵里的小尼故淨月。她說了了緣師太是7月上旬來水月庵暫住的,當時她拿著一封山西五台山半峰庵的介紹信,隨後我立刻聯繫了五台山半峰庵,那裡的主持說,他們庵里卻是有一位了緣師太,但是三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寧遠奇道:“了緣師太,三年前就去世了?”譚青悼:“那位主持還說,了緣師太生前還收過一個俗家女第子,這個女第子在半峰庵住了一年多,因為偷竊庵里的財物,被趕出山門,從此不知所蹤。隊長,你猜猜看,這個俗家弟子叫什麼名字?”寧遠皺眉道:“你說呀?猜什麼猜!”譚青道:“她的名字叫章誠華,和章誠實只差一個字。”寧遠奇道:“是麼?”譚青道:“隊長,這個假冒的了緣師太,很有可能就是章誠華。至於她和章誠實有什麼關係,裡面就大有文章啊!” 寧遠關掉電話後,來到審。訊。室。章誠實已經提到了。他的衣服並沒有換過,還是那件不起眼的灰色襯衫,黑色長褲,上面沾滿了污泥,右臉頰下一片淤青,這是寧遠給他的一拳。他看上去很憔悴,仍然充滿著絕望的情緒。等到寧遠坐下後,在旁做記錄的警。員席大強喝道:“章誠實,把你殺害章小華的經過,還有如何預謀殺害章麟兒的經厲,老老實實說出來。”章誠實低著頭,半聲不吭。席大強厲聲道:“章誠實,如果你再採取這種態度,後果非常嚴重!”這回章誠實索性閉起了眼睛。寧遠注意到,自從昨晚被章小華的屍骨撲倒。章誠實喊出那句“你終於得逞了”的話後,他就徹底焉了,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生命力,成了個活死人。安照他現在這種情緒,無論怎麼審問,他都不會說話。如何讓他開口呢?這時手機又響了,原來是徐文悅打來的。寧遠走到審訊室的門外,接通電話一聽,驚道:“什麼,方小婭跳樓了?”章誠實聽到這話,仿佛被閃電擊中,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要不是審訊椅前有鐵欄擋著,他就衝過來了。席大強立刻喝住他寧遠聽完電話,才知道原來方小婭一直苦苦等待顧大海這位大師的消息,眼看章小華的忌辰已過,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於是趁徐文悅一時疏忽,藉口上廁所,想爬水管溜下樓,結果摔成右腳骨折。寧遠接完電話,返回審訊室,章誠實大聲道:“小婭怎麼啦?她是不是出事了?”寧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席大強道:“大強,你帶下去,我有點急事要去辦。” 席大強喚進兩名警。察上來打開鐵欄,把章誠實架起朝外拖,章誠實用力掙扎,衝著寧遠道:“告訴我,方小婭怎麼啦?”寧遠道:“她怎麼啦?還不是你害的!”這句話一下子把章誠實打軟了,他幾乎癱軟在地,聲淚俱下地道:“警。官,求求你,快告訴我,小婭她怎麼啦?”席大強催促那兩名法。警道:“快帶他下去!”兩名警。察年輕力壯,幾乎把瘦弱的章誠實拖得雙腳離地。章誠實哭號道:“警,官同志,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只求你告訴我!小婭到地出了什麼事?”寧遠一怔,示意兩名法。警把他重新拖回審訊室。章誠實坐定以後第一句話就道:“警。官同志,快告訴我!”寧遠道:“方小婭為了找你和章麟兒摔斷了一條腿!”章誠實一聽,如被霹靂擊中,癱軟在椅子上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我不該騙她的。” 聽到這個“騙”字,寧遠渾身一震,難道整件事是一場騙局?就像趙國禎推測的那樣?可是章誠實為什麼要欺騙方小婭,他又是怎麼布置這些騙局的呢?一連串的疑問浮了上來。等到章誠實的情緒穩定下來,寧遠便問道:“章誠實,你是怎麼欺騙方小婭的?把整個過程詳細地講出來。”章誠實沉默了半響,像是在整理思路。然後才道:“這事得從我燙傷住院說起。在醫院裡的那段日子,我害怕極了,我知道章麟兒就是章小華投胎,他要來報仇了,要來殺我了。當時離他的忌辰只有一個多月,我必須趁著這段時間想出對策,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帶章麟兒去當年埋葬章小華的地方。把章小華骸骨挖出來,再殺死章麟兒,把他們兩個一起焚燒,灰飛煙滅,形神俱滅,這樣就會太平了。但是我卻遇到了一個非常大的難題。”寧遠越聽越納悶:章誠實憑什麼認定章鱗兒就是章小華投胎來報仇的?他本來想問章誠實。但是見他說得漸漸流暢,不想大斷他的思路。於是先擱起這個疑問,繼續傾聽。章誠實道:“這個難題就是小婭。她把章麟兒看成心肝寶貝,要是章麟兒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活不下去!我絕不能失去她,可是我又必須殺死章麟兒。怎樣才能殺死那櫱種,又避免小婭悲傷呢?我絞盡腦汁,卻束手無策,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張小華的忌辰日益逼近,我越來越害怕。幸好這時我的姐姐來醫院探望我,當時我很吃驚,因為我們有好些年沒有聯繫了,我姐姐以前因為詐騙吃過官。司,蹲了好幾年的牢。” 寧遠道:“你的姐姐叫什麼名字?”章誠實道:“章誠華。”寧遠有點明白了。章誠實繼續道:“當時我姐姐見我心事重重,就問我出了什麼事?我想她也許會有辦法的她以前在省城的馬戲團里幹過,後來從馬戲團推下來,就做起巫婆,在鄉下的農村里到處騙錢。她深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也有鬼。她點子又多,於是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她立刻相信了我的話,她說從種種跡象來看,章麟兒肯定是章小華投胎轉世,我告訴她現在只有殺死章麟兒才行。但是怎樣避免小婭傷心呢?”“我姐姐回去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她就有了主意。她說,我們只要讓方小婭也相信章麟兒是章小華投胎的,這樣今後殺死章麟兒,她就不會太傷心” “我姐姐還說,殺死章麟兒後,方小婭身為知情者,也算是同謀,一旦泄露她也要吃官。司,所以她肯定會守口如瓶。我一想也對,但是怎樣讓小婭相信章麟兒是張小華投胎轉世呢?於是我姐姐設計了一系列的騙局。”聽到這裡,寧遠立刻聚精會神,注意傾聽,這是整個案子最關鍵的地方。章誠實道:“我姐姐先找來一個流浪兒,名叫張晨。讓他穿上一件血跡斑斑的白睡衣,臉上塗抹污泥,打扮成章小華臨死的模樣,然後趁著小婭來醫院探望我,讓張晨故意在醫院十一樓的走廊里,假扮章小華,引誘小婭去十一樓的建築工地。我姐姐親手推下那包水泥,用來嚇唬她,這是要讓小婭相信,章小華不但要殺我,還要殺她。醫院的那個清潔工老太,事先就已被我姐姐花了五百塊錢買通,是她打開了太平門。隨後又騙小婭,說這扇門是一直關著的。後來小婭到十二樓找我,我早就看見了她,見到她上來,我故意裝作被‘章小華鬼魂所引誘’要跳窗的樣子。經過這兩個事件鋪墊後,我再把章小華投胎報仇的事告訴她,她就會比較相信了。” 寧遠桄然,原來除了章氏姐弟,還有第三個人,就是冒充章小華鬼魂的流浪兒張晨!章誠實又道:“當我敘述完後,又是我姐姐故意撞開病房的門,而我反掐自己的脖子,裝出章小華來臨的氣氛,這是要讓小婭進一步相信:章小華的鬼魂是存在的。”“而後,我又按照事先計劃,騙小婭說章小華即將去託兒所。此刻,我姐姐和張晨率先趕去苗苗託兒所。她們前幾天已經偵察過託兒所的地形,託兒所有個後花園,雖然圍著棚欄,但是身子瘦小的張晨完全可以擠進去。” “於是那天晚上,張晨潛入託兒所,趁章麟兒不備,用我從公司里拿出來的麻醉品麻醉了他,再替他換上了沾滿血跡的白睡衣,扮作章小華的模樣。等到小婭來託兒所時,就會看到了一個正在變異中的章麟兒。張晨還依照我姐姐的吩咐,偷偷關上託兒所的電閘,燒掉那本《古今捉鬼術秘談》~製造出詭異恐怖的氣氛。”“後來,當小婭和託兒所的老師送章麟兒去醫院時,我姐姐把整個過程告訴了我。於是我打電話給小婭,故意問她:章麟兒如何?她卻說一切都正常。我知道她還不肯相信。為了進一步取信她,我姐姐扮成了緣師太,去小婭的公司,假裝替她的同事們算命,小婭那些同事的個人資料,都是我預先告訴我姐姐的,這樣她算起來,就能百發百中。” 寧遠道:“你怎麼知道方小婭同事的個人資料?”章誠實道:“這都是小婭平是告訴我的,她喜歡講她公司里的事,而且她還在公司的人事部門待過。我聽得多了,自然就記熟了。”“至於她的老闆張利文的經歷,那也是湊巧,以前我們公司的總經理,還有我,一起和他吃過飯。那天張利文酒喝多了,講了一段親身經歷,我印象非常深刻。” “張利文談到了他的兒子。他兒子叫張小超,今年18歲,屬狗,在名牌大學裡念書,學習成績很多。但是張小超很奇怪,自從懂事起,就絲毫沒有富家子弟大手大腳的浪費習慣,他勤儉節約,從不亂花家裡的一分錢。相反,他還經常在外面打短工,做家教,並把賺來的沒塊錢都上繳給父母。”“張利文雖然喜歡他的孝順,但是也勸兒子:家裡不缺錢,你得專心讀書。張小超表面雖然答應,可是私地下還是打工不誤。而且逢年過節,他總會用自己的錢給父母買禮物。他這麼勤儉打工,學習卻不受影響,總能名列前茅,這給張利文帶來了莫大的自豪。他周圍的那些老闆朋友,無不羨慕他生了一個特別好的兒子。”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張小超生來就是跛子。自出娘胎,他的右腿就短了10厘米。張利文不知為兒子請過多少醫生,都無法醫治,張利文常常為此苦惱。直到有一天,他帶兒子去普陀山燒香,結識了一位有德行的方丈大師。”“在閒談中,張利文談到了他兒子,談到了張小超的孝順和殘疾。”“那為方丈就請他帶兒子來看了看。等看過張小超的面相後,方丈把張利文單獨請到靜室,問他道:‘張施主,你以前有沒有傷害過狗?’” “張利文很奇怪,方丈大師怎麼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回答說:他的父親早年是開狗肉火鍋店的,殺過的狗成百上千,但都是父親和夥計們殺的,他自己從未動過手。只有一次,縣裡來了幾為貴客要吃狗肉,家裡養的菜狗剛好殺完,他父親不敢怠慢那些貴客,於是準備殺死一條家裡樣多年的老黑狗。”“這條老黑狗頗同人性,眼看主人不懷好意地提著繩索過來,立刻逃走了。”“父親派張利文去捉。他提著一根棍子,把黑狗逼到一條死巷子底部,然後一棍飛去,把狗的右後腿打斷了。” “黑狗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張利文走過去揀起棍子,準備敲死它,誰知黑狗卻抬起頭,眼淚直流地看著他。”“張利文並不是一個很會動感情的人,當時他只是奇怪:這隻被逼入絕境的黑狗怎麼不像傳聞說的那樣‘狗及跳牆’?”“它也沒有吠他,更沒有咬他,只是趴在那裡,不停地對著他流眼淚,搖尾巴。他蹲下身去,黑狗立刻伸出舌頭,不斷地舔著那隻打瘸了它的手” “在那一刻,張利文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忽然心軟了,於是放走了這條黑狗。”“方丈大師聽完後,就道:‘張施主,你兒子就是這條黑狗的後身。’”“張利文聽罷非常震驚。”“方丈道:‘張施主,在你將要舉起棒沙狗的那一刻,你忽然動了善念,滅了惡念,就是這一念轉換的剎那,你由魔入佛,這在冥冥之中自有感應,所以這條黑狗轉世來做你的兒子,他要報答你。’” “因為它欠你很多,所以這一世都不會亂花你的錢,還會努力掙錢回報你,用出色的學習回報你,只是你畢竟打斷了它的一條腿,它也只能跛著腳來報答你。這就是因果之報,分毫不差。”章誠實繼續道:“張利文說他經過這事以後,就開始信佛,信因果之說。而我聽完以後,印象也特別深。我把他這段經歷告訴我姐姐,要她見到張利文,就以‘因果’一說來取信於他,並故意說他於貓無緣,與狗有緣” “果然,張利文一聽我姐姐說這兩句話,立刻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出所料,我姐姐假扮的了緣師太,引起了小婭的注意,但是她卻沒有立刻來求我姐姐,於是我和姐姐決定在嚇唬她一下。就在那天傍晚,我預先把家裡的鑰匙給了姐姐。”“她趁著小婭去菜場,潛入我家麻醉章麟兒,替他換上染血的白睡衣,並在走廊上流下濕漉漉的泥角印,做出章麟兒變身的假象。”“經過那一晚以後,小婭終於相信章麟兒是章小華投胎了。因此她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我姐姐。” “我姐姐為了恐嚇她,故意說他眉心有黑氣。其實那幾天小婭精神壓力大,常常緊皺眉頭,眉心自然會出現皺紋和陰影,我姐姐便抓住這一點,哄騙她說這是死亡的預兆。我姐姐行騙多年,深知婦女們特別容易相信這些話。”“隨後按照計劃,我和小婭先去畫一張章小華的遺像。實際上這張畫像是安著流浪兒張晨畫的,而不是章小華。”“隨後我姐姐在水月庵里做了一場法事,為了讓小婭相信章小華是個難以送走的厲鬼,那兩根蠟燭也是特製的,中間加了磷,所以燃燒到一半,火焰的顏色會由紅轉綠,這些都是我姐姐一前做女巫是常用的道具。至於那隻黑貓,也是她從馬戲團裡帶出來的,她以前在馬戲團里就是專門訓練這些小動物的。” “我和小婭回家後,假裝依照我姐姐的吩咐,從8月1日開始每天晚上做法事。為了避免章麟兒吵吵鬧鬧,節外生枝,我每天趁小婭不注意,就給他服安眠藥。”“到了8月7日這天晚上,我在小婭的晚飯里也放了安眠藥。趁她睡熟是,我把姐姐和張晨放了進來。讓他們先潛入章麟兒的臥室,把章麟兒藏到床下。”“然後張晨穿起染過雞血的白睡衣,把頭髮拉下前額,就和遺像上一模一樣。一切步置完畢後,我在給那隻黑貓注射了毒藥。” 寧遠道:“是你從製藥公司拿出來的?”章誠實點點頭,道:“是的。這種毒藥名叫蓖麻毒素。是海角星豆的衍生物。它比常用的氰化物毒500倍,比針尖還小的一點點,就足以殺死一隻貓。更重要的是,貓死後,逐漸腐爛的屍體蛋白,會迅速分解這點極微量的毒素,事後誰也查不出來,蓖麻毒素還有致幻的作用,貓會在臨死前看到須多幻象,然後它撲擊不已,這樣看上去就更像‘章小華鬼魂出現’了。” 寧遠道:“那幅遺像怎麼會變空白的?”章誠實道:“早在七月底,我和我姐就準備了另一幅空白遺像,同樣也寫上四行咒文。這幅空白遺相除了裡面沒有肖像,外觀和另一幅一模一樣。“那天晚上,趁著燭火色轉換之際,我故意叫小婭去開燈,然後迅速拿走原來的遺像,放上空白的遺像。那隻黑貓中毒後噴出的血幾乎都灑在上面。” “而電閘我事先已合上,燈是不會亮的。接著我又帶著小婭去臥室,當她親眼看見張晨扮演的‘章小華’站在臥室里時,她真的確信了這一切。至於我的手臂流血,那是我自己割的。我假裝被掐,口吐白沫,是我預先在嘴裡含了蘇打粉。”“總之這一切,都為了讓小婭明白:章麟兒就是章小華,他無法送走,只有消滅他!”“誰知小婭還不死心,硬要去水月庵找我姐姐,我只得陪她去了一趟,反正我姐姐藏在我家,去水月庵也是白去。”“從水月庵歸來後,我便題出殺死章麟兒的計劃。小婭雖有動搖,但還是不太肯,還要求再回家去看看。” “於是我趁她不注意,打電話通知我姐姐,讓張晨繼續假扮昏迷的章小華躺在家裡。然後,我又藉口等天亮才能回家,和小婭等了半個多小時,讓我姐姐和張晨充分準備,這才回家。當小婭親眼看見連大白天都已經徹底變身的張小華時,她這才不得不同意我的做法。”“隨後,我帶著張晨上計程車後,來到預先約定的地點和我姐姐匯合。她帶著服過安眠藥的章麟兒,我把張晨叫給她,讓他們遠走高飛,短期之內不要聯繫,我姐姐還給了我一張假身份證,說可能會用得著。” “我收下了,隨後帶著章麟兒直奔蕭山。用假身份證住店後,我又去找當年章小華的埋骨之所,很快便找道了,還挖掘出了他的骸骨。準備等待他忌辰來臨的那一刻,殺死章麟兒,連同骸骨一起焚燒。至於後來的事,反正你已經知道了。”寧遠聽完章誠實的交代,不能不暗暗稱奇,章氏姐弟為了欺騙方小婭所設下的一系列騙局,真可謂別出心裁,又天衣無縫。如果不是章誠實親自交代,這件撲朔迷離的“鬼案”恐怕永遠也破不了,但是,寧遠立刻想到了一個最重要,最關鍵的問題。他道:“章誠實,你和你姐姐絞盡腦汁欺騙方小婭,但是我不明白一點:你憑什麼認定章麟兒就是章小華轉世?”章誠實忽然激動地道:“你還不明白嗎?難道小婭沒告訴過你?我是親眼看到章小華去產房投胎的!章麟兒右額上的那塊烏黑的胎記,就是章小華的致命傷口!” 寧遠道:“一塊普普通通的胎記並不能證明所謂的‘轉世投胎’,而且你說你親眼看到章小華去產房投胎,但是根據方小婭的敘述,當時只是你太緊張了,坐在醫院長椅上做了一個噩夢而已。”章誠實道:“可是他還剪碎了滿屋的觀音象,把護身符上的‘釋善生’改成了‘釋恨生’,這些都是我和小婭親眼目睹的。還有他兩次想殺害我,一次想把我推下陽台,一次故意碰翻熱水壺,使我嚴重燙傷!難道這一切還沒讓你明白嗎?他就是章小華!”“老實點!”席大強見章誠實越來越激動,於是厲聲喝住他。寧遠儘量以平靜的口吻道:“章麟兒是一個頑皮好動的四歲男孩,他剪碎觀音像,修改護身符,差點撞你下樓,不慎打翻水壺使你燙傷,這一切事情方到任何一個四歲的頑皮男孩身上,都可能做出來。章誠實,我看歸根結底,還是你殺害章小華以後做賊心虛,疑心生安鬼,所以你不由自主把這些事聯繫在一起……”章誠實慘然一笑:“警。察同志,你不用忘了,你的命都是章誠實救的!要不是他,你早就……” 寧遠一震,想起昨晚章誠實正要開槍射擊,章小華的骸骨卻突然跳到他身上。於是便道:“章誠實,我正要問你,章小華顱骨下為什麼綁著一根竹竿,是不是你做的手腳?”章誠實道:“不錯。昨晚我正要殺死章麟兒,忽然聽到祠堂門外傳來手機鈴聲,還有說話聲,我不清楚你們是誰,到我不想改變原來的計劃,我想嚇走你們。於是我替章小華的骸骨綁上一根很細的竹枝,然後躺在桌下的方形地穴,利用桌幔隱藏。聽到你們上得樓來,又像在找我,於是等到午夜來臨時,我忽然轉動竹竿,透過桌面的縫隙移動它,使它坐了起來。你們果然嚇得逃下樓去,後來你重新上樓,被我用槍制著,我正要開槍,卻一腳踩進了樓板的腐爛處,而章小華的骸骨卻猛撲到我身上。這難道還是巧合?這一切都是報應!章小華終於得逞了!” 章誠實說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半晌之後,他睜開眼道:“警。察同志,我已經把一切告訴你了,我也準備好殺人償命,接受法律制裁。但是我求求你,你去把所有事情告訴小婭,告訴她,一切都是我騙她的,我死不足惜,可她是無辜的。”一個月以後……寧遠回道家裡,他剛從醫院回來。顧大海的傷已快痊癒,當他聽說章氏姐弟奇特詭異的騙局後,也十分吃驚。至於章誠華和張晨則在同輯中,下落不明。沈盼已把餐收拾好了。兩人落座後,她道:“寧遠,我看徐文悅喜歡上了方小婭。”寧遠微微一笑。當他把健康活潑的章麟兒交還給方小婭,並把章誠實的陰謀全盤托出後,方小婭仍然難以從震驚中灰復過來。而且得知章誠實被捕,面臨重判,她更是心情複雜,生了一場大病。多虧徐文悅精心照顧她,近來才好轉。破案以後,寧遠也把一切告訴了沈盼。沈盼雖然有些責怪他,但最後還是原諒了他。因為從這件事裡,寧遠表現出的責任感和熱心助人的寶貴品質,正是她看重的。沈盼又道:“章誠實是怎麼判的?”寧遠道:“目前還沒有判。但是像他這樣情節惡劣的,很可能是死緩。”沈盼嘆道:“其實我想過,章誠實也算悲劇人物。很值得同請。”寧遠奇道:“值得同情?”沈盼道:“對呀。你難道不覺得他很倒霉嗎?先是妻子有外遇,我被迫離婚。卻又被兒子恨透,居然還要殺他。等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方小婭,卻又面臨著兩難的抉擇:美貌的為婚妻和形同仇敵的兒子。章誠實算是很不錯的了,他竟然冒著失去方小婭的風險,去盡一個父親的責任,不忍心拋棄兒子。他挺像個男人的。”寧遠微微一笑。沈盼又道:“誰知他決心撫養兒子時,有遇到一連串倒霉事,最後還失手殺死兒子。章誠實的經歷太倒霉,太不幸。如果我是陪審團,我會同請他的。”寧遠道:“沈盼,你很喜歡看日本漫畫,我想送你一句日本漫畫裡的經典台詞,那就是:你太天真了!”沈盼怔道:“我太天真了?”寧遠道:“記得嗎?我派趙國禎去調查章誠實的履歷,還去他家鄉做了調查,結果令人意外:章誠實和前妻黃芳離婚,是因為他有外遇。”沈盼驚訝道:“什麼?”寧遠又道:“趙國禎對當地的鄉親一一詢問,得知當年追黃芳的小伙子很多,但是黃芳最後選中了章誠實,因為他看上去文質彬彬,是個讀書人。和章誠實結婚後,黃芳一邊照料二老,一邊種田,養豬,非常賢惠。”“但是調到諸既市里工作的章誠實,見到了城裡姑娘,就嫌黃芳丑了。他最初是尋釁打罵,見黃芳總是逆來順受,找不到茬子,就索性在市里找了個情人,整月的不回家。” “當黃芳去市里找他時,章誠實當著情人的面,把她毒打了一頓。結果黃芳精神恍惚,回村途中被車撞死。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黃芳死後,她娘家糾集一百條大漢,來找章誠實算帳。章誠實嚇得扔下父母,幼子,請人,獨子逃到上海避風頭了。”“到上海後,他遇到了年輕美貌的方小婭,於是一待就是幾年,也沒回過家。甚至他母親去世他也沒有回去。直到他父親中風,章小華無人照料,章誠實不得不回村。他回村以後口口聲聲說要接他兒子去上海讀書,卻對章小華非常冷淡,一句話都不和兒子說。趙國禎在當地調查時,村人沒有一個不罵章誠實。都說他讀書最多,心腸最黑,大家都說他很可能早就預謀殺死章小華” “至於章小華,遠不是章誠實描述的那樣:是一個痛恨父親,為害鄉里的頑劣孩子。相反,他很孝順,很照顧爺爺,更想念遠在上海的父親。黃芳死後,其實是章誠實這個父親,再也沒有對兒子說過一句話,展露一個小容,而不是章小華對他言不笑。”“章誠實之所以在方小婭面前竭力抹黑前妻黃芳和章小華,並把自己扮成一個不幸,可憐的,還蠻有責任感的現代好男人,是想博取方小婭的同情,讓她原諒他隱瞞婚史的行為,然後繼續愛他,這就是章誠實的真實人品。你覺得如何,陪審團女士?” 沈盼呆了半晌,怒道:“為什麼法院還不槍斃他?”寧遠道:“判決沒那麼快的。不過我想,也許死緩更適合章誠實。”沈盼道:“為什麼?”寧遠道:“因為章誠實殺了章小華以後,始終心裡有鬼。這次他被逮捕,也認定是章小華在復仇。這種心理上的恐懼折磨,夠他受一輩子的。”沈盼點點頭,又道:“對了,轉世報仇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寧遠道:“應該是假的。現在章麟兒不是好好的麼?也沒有什麼怪異出現。”沈盼道:“也許是章小華的鬼魂報仇成功了,自動離開呢?”寧遠聳聳肩,不置可否。沈盼道:“我始終想不通,事情怎會那麼巧?章麟兒那塊胎記不長在其他地方,偏偏就長在右額角上?還有他把護身符上的善生改成恨生。為什麼單單改這個字?還有,他差點把章誠實撞下陽台,還把開水潑在他的背上,以及章誠實要開槍打你時,章小華的骸骨撲到他身上。這些事要說巧合,那也實在巧得過頭了。”寧遠沉吟半晌道:“也許還有一個解釋,你會滿意的。沈盼道:“什麼解釋?”寧遠放下筷子,俯身抓起雙腳坐在椅子上,然後雙手合十,清咳兩聲,神色莊重地道:“沈檀越,待老衲給你講一段因果吧!”沈芳露出不解之色。寧遠忍笑道:“所謂‘作者是因,受者為果’。種好因,能受好果。種惡因,只能受惡果。因此我佛有雲‘要是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後世因,今生做者是。’” 沈盼笑道:“如果你剃光頭,也能去招遙撞騙了。寧遠摸了摸頭頂道:“老衲剛才說的佛理也許有些深奧。換一個通俗說法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兩人正說著,門鈴響了。寧遠去開門,門外站著個快遞員,帶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紅色錦盒道:“請問,您是不是寧遠先生?”寧遠點點頭。快遞捧上了錦盒和簽受單道:“這是給您的,請您簽個名。”寧遠見這包裝雅致的錦盒上沒有任何發貨人的地址,不有暗奇。他簽了名送走快遞員後,把錦盒放道了餐桌上。沈盼道:“裡面是什麼東西?月餅嗎?中秋節剛過呀。” 寧遠搖搖頭,慢慢地打開了錦盒,只見裡面躺著一枚煥然如新的碧綠色玉佩。圓圓的,比一元錢硬幣大些,中間有個小孔,穿著紅絲繩,邊上還有一張便箋。寧遠拿起一看原來是顧大海送來的。他得知寧遠原先的玉佩粉碎後,又送來一枚說是從泰國佛寺里請來的玉佩,據說辟邪的效果更強。倒也是,這枚佩玉色澤光潤,質感柔膩,光看品相就很貴重。在便箋的末尾,顧大海仍然提醒寧遠:不要忘了年初的預言,今年還剩下三個月,萬事仍需謹慎。寧遠笑了笑,放下便箋,從沈盼手裡接過這塊玉佩,想放到光亮處仔細欣賞,忽聽“咔嚓”一聲輕微脆響,這塊新佩玉上,竟出現了一條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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