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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老人的反常反應嚇了一跳,從我認識這老頭開始,他便總是一副淡然從容的模樣,沒料到我幾句話竟然引起這老頭如此劇烈的變化,而且看他的神情絕對不是興奮,那是驚恐不安,好像我一句話喚起了老人最害怕的東西。

  對於溫老的問題,我下意識地點頭:“對,就是吳三桂的金印。”

  老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可確定是吳三桂的金印?”

  饒是我的體格要比普通人強壯許多,仍被這老人握得隱隱生疼:“我看八九不離十,應該不會錯……”

  老人握著我的手仍未鬆開,另一隻手顫抖著自衣襟處伸入懷裡,摸索著抽出一塊土黃色布條,緩緩地遞到我的眼前。

  “你看看……”溫老輕聲道,“是這個印嗎?”

  我苦笑著瞧了一眼被老人緊握的手腕,溫老會意,鬆開了手,我咧著嘴嘟囔了句:“您老這勁頭還真不小。”活動兩下接過老人遞來的布條。

  布條一尺多長,很窄,由於長期的撫摩,光滑異常。這種土布我也曾見過,小的時候家鄉里的人大都穿這種自家紡織的粗布,只是這些年紡土布的人越來越少,現在這種土布幾乎已經消失了。這會兒,我一時搞不明白老人給我塊破布是讓我看什麼?

  “這不就是塊普通的土布嗎?好像是從哪裡撕下來的……這個!溫老,這印記您是從哪裡得來的?”看著布條下方那塊寸許見方的暗淡印章我失聲喊道。

  這暗紅色的印章色彩雖然幾乎褪盡,但我仍舊可以看清那淡淡的兩行字:“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吳”!字體與歐順天所擁有的那枚金印相似至極,而這印章的尺寸照我的估量應該也是吻合的。

  印璽在古代相當於是一個人信物,若是印記相同而尺寸不同倒也可能,大的作為鎮堂的印璽,小的貼身攜帶,但是絕對不能同時出現一模一樣相同大小的兩個!

  這布雖然看起來已經破舊不堪,甚至有些要爛掉的意思,而且上面的印記色澤也十分暗淡,但我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幾百年前留下的。

  溫老怎麼會有這金印的印記?難道那枚金印曾經現世後被遺失?還是有贗品存在?如果真的有贗品存世,歐順天手中的那枚到底是真是假?我的思緒突然間被這布條上的印記搞得如亂麻般七上八下的,對於歐天順手中金印的滿滿信心也變得不足起來。

  “那枚金印和這印記是否相同?”溫老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緊張地盯著我顫抖著問道。

  “看起來差不多。”我比量著布上淡淡的印記答道。

  “溫老,您快跟我說說這東西您是從哪裡得來的?”我急切地追問道,“是不是那人手裡的東西是假的?”

  老人搖了搖頭,滿面化做沉思,皺著眉頭道:“這事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你問沒問過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金印?”

  “說是從雲南德欽境內的扎得吾學峰腳下一處亂石林里發現的,至於具體的地名,他也叫不上來,只說他從不知道在梅里山脈周邊還有那樣一個地方。”我曾經裝做閒聊追問過歐天順,不過歐天順也只能說出個大概,而且他的表情告訴我,他並沒有撒謊或者隱瞞。

  “天意啊,天意……”老人喃喃自語,看著我的目光變得虛無,而短時間裡,那目光中所閃過的恐懼、驚悚、猶豫,直至變得毅然決然,複雜無比。

  “我說溫老啊,你可急死我了,你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啊?要是買個假貨,那可就真把我坑啦!”我急不可耐地催促著溫老。

  “小狼啊,照我看來該是假不了的,無論如何這東西你要留下來,若是假的,我按照原價買下!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要問清楚發現那東西的地方!越詳細越好!”溫老雙目精光綻放,斬釘截鐵地說道。

  難不成這老頭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想著去那地方碰碰運氣發發古人財?不過以溫老對身外之物的淡然態度,絕對不像貪錢的人啊。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堅持要我打聽發現金印的詳細地點呢?我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這老頭剛剛還說全部的積蓄不到一百塊錢,如果這東西真是個贗品,他用什麼買啊?聽說現在有種買東西付款方式叫做“分期付款”的,就是把一件貨物的價錢分成許多次支付,莫不是這老頭準備給我搞這個?六萬塊錢,按照這老頭的收入水平,怕不要分個幾千期每期百十塊地付啊?

  我正要說你別跟我開玩笑了,就算是假的,你又哪有那麼錢呢。老人似乎已經看出了我的懷疑,伸手撩起大褂下襟,從腰裡解下塊玉佩遞到我的眼前:“小子,看好了,你說這東西值不值六萬塊?”

  我懷疑著從溫老手中接過玉佩翻來覆去地觀察了片刻,又衝著燈光瞧了瞧,雖然這室內的溫度極低,但是這塊玉佩入手溫潤,身型狹長,比我的手掌小了兩圈,卻是極薄,整體呈弓字型,色如羊脂,溫暖醇厚而通透。玉佩所雕琢的圖案是兩條對接的龍型,兩端雕龍回首仰視,唇吻部位捲曲,龍身很短而且不合比例地寬,玉佩上凸起的谷紋以短陰線勾連,而佩中部廓外上、下鏤雕雲紋;上部及兩下角都有鏤雕的孔洞,應該是用來穿繩子掛在身上用的。

  我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讚的嘆息!在潘家園混了這麼久,是好是壞上眼也能分個大概,這可是好東西啊,看這玉佩的造型精美,線條古樸,整體端莊,玉質也應該是上好的羊脂軟玉,恐怕便不是件古物也至少值個幾萬。更何況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大有來頭似的。

  沒想到這老頭還真有好東西!這一刻我甚至有些盼望著那金印是假的了……

  溫老也看到了我即驚且羨的表情,發出了一聲得意的冷笑,從我手中抽回了玉佩:“小子,知道這叫什麼嗎?這玉佩叫做‘玉鏤雕雙龍首佩’,先秦的物件,雖然只是組佩中的一樣,但是按現在的行情,至少值個幾十萬。不過也是有錢難求的,也正因是件組佩,那價值更加不可估量。現在你可知道,我說如果那金印是贗品,我會原價買下並不是騙你的吧?”

  老人說著重又將玉佩繫上繩子塞進了腰裡,我依依不捨地盯著他放玉佩的位置,只想著多瞧一眼也是好的,對老人的話卻只聽到聲音,沒聽清內容。

  我眼中這個原本讓我覺得很落魄、很讓我同情的老頭子逐漸變得神秘起來。其實想想,除了知道老人的姓氏,我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的,原本想著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這老頭一系列古怪神秘的言行把我的好奇心折磨得異常痛苦。

  等到我被老人的呼喚重新喚回了意識,剛好看到“樹妖”和才子遠遠地向這邊跑來,而這時雨已經停了,漫天雪花紛揚落下。

  溫老也看到了漸行漸近的兩人,湊到我的身邊輕聲道:“這事最好不要讓‘樹妖’那小子知道,有什麼事咱們晚點再說!”

  我本來是想與“樹妖”一起分享我的喜悅的,畢竟來北京這麼長時間也只與他算是深交了,可溫老既然如此說,想來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常言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溫老的年齡、閱歷,必定比我們看事看人要透徹得多,何況少一個人知道,未必不是件好事……可要怎麼瞞過“樹妖”這個人精,倒讓我著實費了許多腦筋。

  接過才子與“樹妖”遞過來的錢,六沓百元鈔票,這不光是我的全部積蓄,還有外債。有了溫老的保證,我現在連最後一點顧慮都沒有了,里外不賠本,若是假的更好,能把溫老那塊玉佩給弄到手,那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用張舊報紙把錢包好,我走進了歐天順等待著的那間小包房裡,歐天順正望眼欲穿,看他那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好像生怕我一去不回似的。

  看到我手裡的紙包,歐天順黝黑的臉龐上頓時如花般綻放開來:“郎兄弟,你可算回來啦,還以為你……”

  歐天順猛地停住了嘴,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這漢子還真是想啥說啥,我暗想,不過這樣更好,我也不用費盡心機,想方設法地套他的話。把手裡的紙包遞給歐天順,笑著道:“歐大哥,你點點數。”

  歐天順忙不迭地接過紙包,有些顫抖地打開,看到那厚厚的幾沓百元大鈔時,眼中射出了光芒。他將懷裡用油紙、毛巾包了好的金印遞給我後,便開始笨拙地點錢,每一張都放在空中對著燈光仔細地辨別著真偽,這種速度真讓我有點發狂。但最終,我還是安靜地喝著茶水看著歐天順一張張地數完了那六萬塊錢。這時,距離我給他錢的時候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個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才子、“樹妖”、溫老三人的桌子上已擺了十多個二鍋頭的空瓶子,一個個眼巴巴地盯著我,目光中滿是詢問。

  “快完了。”我輕聲地安撫了三人一句。

  歐天順點完了錢,便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從腰間解下了個紅腰帶,抖開,居然是一條狹長的細布袋,看來他還真是有備而來的。

  “郎兄弟,和你做生意真是痛快,咱們這買賣也做完了,我就趕今天晚上的火車回家啦!”歐順天急不可待地告辭,時不時地摸摸腰間的錢袋,一臉緊張的表情。

  “歐大哥,別急嘛,咱們也算是有緣,能夠在京城相識,這頓飯算是相識酒,也稱得上送行宴,咱們再喝兩杯!”不由分說,我轉身出去又拎了瓶二鍋頭,“大哥晚上還要坐車,咱們也不多喝,就這一瓶!”

  歐天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應了一聲,端起了酒杯。

  閒聊中我再次詳細地詢問了一番發現金印的地點,不過沒有什麼新的線索,這金印本就是他兒子無意中撿到的,那地方又在深山之中,地形十分複雜難尋,後來再去時,雖然勉強算是找到了那亂石林,但那地方極大,想要找到發現金印的地方實在是難於登天了。

  “歐大哥,咱們相識的時間雖短,但彼此都投緣,你給我留個地址,等老弟我有時間了,我一定要去家裡看看你!”臨別時我對歐天順說道。

  歐天順露出一絲難色,“兄弟,不是做哥的不想交你這朋友,但是哥哥我想好了,有了這錢咱回去就搬到縣城去過日子了,這地址還真沒法子留呢!”

  看他的表情也不是做作故意推脫,沒有辦法我只有留給他個電話,讓他以後再發現什麼東西,直接找我,或者打個電話我就過去找他。

  打了輛計程車,把歐天順一路送到火車站,依依惜別,看得出他臉上的感謝完全出自內心,這淳樸的漢子在心裡把我當做了貴人,卻不知道我是多麼慶幸遇到他,他才是我的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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