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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賀站了起來,掃了一眼前原家的玄關,壓低了嗓音。

  “我不認為他們說的是真話。”

  “是嗎?可我聽不出有什麼破綻。”

  “那是自然,因為他們昨天肯定花了一整天時間來編造這個沒有破綻的謊言。”

  “現在就斷定那是謊言是不是為時過早?就算是謊言,我想我們現在還是應該先和總部取得聯絡。要是他們隱瞞了什麼,多半也會在接下來展開的調查中露餡的。”

  松宮的話還沒說完加賀就搖起了頭,仿佛是在表示他明白松宮的意思。

  “主導權在你手裡,如果你一定要現在就報告總部,我也不會阻攔你。不過我想和石垣股長或是小林主任談一談,我有事要拜託他們。”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現在沒時間跟你詳細解釋。”

  松宮感到一陣焦躁,他覺得自己是被當作新人對待了。加賀好像覺察出了這一點,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你能和他們正面交鋒,一定會發現真相的。”

  聽完這句話,松宮也就很難再反駁了,他一臉狐疑地掏出了手機。

  是小林接的電話,松宮向他匯報了前原昭夫陳述的內容並轉達了加賀的請求,小林讓他把電話轉交給加賀。

  加賀接過電話,從松宮身旁走開幾步,開始小聲地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加賀又回來把電話遞給松宮說:“他讓你聽電話。”

  松宮接起電話。

  “情況我都了解了。”小林說。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會給你們時間,加賀君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照他說的做。”

  “不用帶前原他們到署里嗎?”

  “我的意思就是你們不必急於這麼做,股長那邊我會去說明情況的。”

  “明白了。”松宮說著正準備掛電話,小林又叫住了他。

  “你可要好好看著加賀君是怎麼做的,很快你就會見到一場了不得的好戲。”

  松宮思忖著小林話中的深意,不再作聲。“加油吧。”對方說完掛了電話。

  松宮問加賀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早晚會明白的,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一點,當刑警的,不僅要解開真相,同時也要重視解開真相的時機與方式。”

  松宮聽不明白,不禁皺起眉來,加賀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睛。

  “這個家庭里隱藏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真實面貌,它不應在警局的審訊室里被強行揭示,而必須由他們自身來解明,地點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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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警們在院子裡說些什麼,昭夫完全不得而知,他想不通事到如今那裡還有什麼可調查的。他重新審視了一番自己敘述過的內容,找尋會使警察們生疑的描述,然而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矛盾的地方。他說的幾乎都是實話,除了殺人兇手其實不是政惠,而是直巳。

  “你覺得他們在想什麼?”八重子看來也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不安地問著他。

  “不知道。”昭夫簡短地回答著,又望了望母親。

  政惠背對著他,蹲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一塊石頭。

  這樣就好,只能這麼做了——昭夫再一次在心裡自我安慰著 。

  他所做的事有多麼惡劣,他本人自然是最清楚的。雖說是為了替兒子遮掩罪行,可是讓自己的母親來做替死鬼,早已背離了人道。他想,如果真的存在地獄,那一定是自己死後應該去的地方了。

  然而他實在找不到別的辦法來擺脫目前的困境,如果殺人犯是一個患有老年痴呆的老太太,世人對他們的批判應該也會有所減輕。這一切會被解釋成老齡化社會所招致的悲劇,也許他們一家人還能得到別人的同情。他覺得這樣一來,今後給直巳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會降低到最小限度。

  反過來,假使真相大白於天下,直巳肯定一輩子都會被看作是一個殺人犯。而他的父母則會被視為沒能阻止兒子暴行的無能家長從而受到人們的輕蔑,並且還會不斷地遭到指責。無論搬到哪裡居住,總會有人得到風聲,接著一定會孤立並排擠他們一家人。

  他明白自己對不起政惠,但是他母親本人應該也不會知道自己被陷害了。雖然昭夫不了解老年痴呆患者犯罪後的司法程序,可他不認為法院會像對待一般人那樣對他們判刑。昭夫想到了“行為能力”這個詞,他聽說過沒有行為能力的人是很難對其罪行進行處罰的,而現在任何人都不能說政惠是一個擁有行為能力的人。

  而且政惠也一定很樂意通過犧牲自己來救孫子,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能理解這一切的意義——

  他聽到了玄關的門關閉的聲音,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讓您久等了。”松宮說著走進了房間,加賀卻不見了蹤影。

  “另一位警察先生呢?”昭夫問道。

  “他去了別處,很快就會回來的。那個,我想再問您一下,還有別人知道案件的內情嗎?”

  這個問題也是他事先料想到的,他拋出了一個早有準備的答案。

  “只有我們兩個,別人我們都沒有告訴。”

  “可是你們還有一個兒子吧,他不知道嗎?”

  “我兒子他,”昭夫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後說道,“什麼也不知道,我們都瞞著他。”

  “可他不會一點都不知情吧?自己家裡出現了屍體,父母在半夜三更還對此做了處理,很難想像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整個過程。”

  松宮戳到了昭夫他們最大的痛處,昭夫想,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他真的不知道,不,事實上他現在是有所了解了。因為我剛才在給警察打電話前已經大致上把情況跟他說了,不過之前他應該對此一無所知。星期五那天他不知是去那裡瞎逛了,很晚才回到家。這些我昨天也告訴你們了吧?我兒子回來時我們已經把屍體轉移到院子裡,上面還蓋著一隻黑色的塑膠袋,他應該注意不到。”

  “而且,”八重子從旁插話道。

  “他平時都把自己關在房裡,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外都不會出來,所以他是不會關心半夜裡父母在做什麼的。因此我想他現在一定是受了打擊,腦子裡一片空白了。畢竟還是個孩子,我們告訴他這些事以後,他又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能不能拜託你們讓他一個人先靜一靜?”

  她在“還是個孩子”這句話上加重了語氣,昭夫也在一旁幫腔。

  “他這個人怕生,和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很難搭上話,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還太小。所以,我想他是幫不上警方的忙的。”

  昭夫想,決不能讓警方把注意力轉移到直巳身上。他們夫婦在研究對策時,也一致認為這點是至關重要的。

  來回看了看夫婦二人的臉後,松宮答話了。

  “這也是為了慎重起見,說不定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一些什麼。而且如果事情真的如二位所說,那麼按照我們的規矩,是要向所有有關人員詢問情況的。”

  “他也算……有關人員嗎?”八重子問。

  “既然和你們住在一起,那麼您兒子就屬於有關人員的範疇。”松宮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說的話一點也沒錯,昭夫夫婦也知道他們不可能使直巳完全遠離警察。但是他們希望能儘量強調他和案件沒有關係,並且還是個孩子。

  “您兒子的房間是在二樓嗎?要不然我自己過去看看?”

  松宮的話使昭夫感到緊張,他必須要阻止對方這樣做。讓直巳一個人面對警察是危險的,這也是他們夫婦一致認同的事實。

  “我去叫他。”八重子說道,她的想法可能也和昭夫一樣。

  “請問,”昭夫說,“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在這裡也不方便好好說話。”他瞟了政惠一眼。

  松宮的表情顯示出他似乎考慮了一番,然後回答道:“也對。”

  他們來到了飯廳,昭夫鬆了一口氣。他覺得如果當著政惠的面說這件事,直巳一定會狼狽不堪,他當然也知道父母是在讓患有老年痴呆的奶奶替自己頂罪。

  “請問,”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後,松宮發問道,“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就是說您母親以前也曾傷害過別人或者毀壞過東西嗎?”

  “是啊……也不能說沒有,畢竟她現在是那副樣子。她經常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可結果卻給我們添了麻煩,比如摔東西什麼的。”

  “可是田島春美小姐說,您母親平時並不會大鬧啊。”

  “哎呀,這都是因為她面對的是我妹妹,她只在我妹妹面前老實。”

  聽到昭夫這樣的回答,年輕的刑警表情中帶著疑惑。

  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這聲音實在談不上輕快。

  直巳動作遲緩地出現在八重子身後,他在T恤外面罩了一件連帽衫,下身穿著運動褲。他兩隻手插在運動褲的褲兜里,像往常一樣姿勢難看地弓著背。

  “他就是我兒子直巳。”八重子道,“直巳,這位是警察先生。”

  經過介紹後直巳仍然低頭望著腳下,沒有看對方的臉。他躲在母親背後,仿佛是要藉此遮掩他那瘦小的身軀。

  “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有點事想問問你。”松宮說著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直巳低著頭走近餐桌,坐在了椅子上。然而他為了避免正面面對警察,斜過了身子。

  “你知道案件的經過嗎?”松宮開始發問了。

  直巳的下巴微微向前伸了伸,這應該就是他點頭的方式了吧。

  “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才。”直巳聲音若有若無地答道。

  “能不能把時間說得再精確一點?”

  直巳瞟了母親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向牆上的掛鍾。

  “八點左右。”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直巳沉默著,當昭夫以為他可能不明白問題的意思時,他卻眼珠朝上翻著看向父親。

  “他為什麼要問我這些?”他的聲音中帶著怒氣。

  他可能認為自己什麼都不用做,或許八重子是這麼告訴他的。兒子殺了一個小女孩,還能有這樣的想法,這令昭夫都感到難為情,但是現在也不方便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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