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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加賀擺了擺手,“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我們或許有必要檢查一下電腦,到時候能不能麻煩二位把電腦交給我們保管?”

  “只要有助於破案,當然沒問題……”春日井看來有些無法理解加賀的想法。

  “到時候我們會向您說明理由。”加賀看了看手錶,“打擾了這麼長時間,真不好意思,二位提供的線索非常有參考價值。”

  春日井夫婦也跟他寒暄了幾句,然而他們的表情在悲傷中還夾雜著幾分疑惑。

  “聯絡小林先生,”離開公寓後加賀說道,“讓鑑定科的人檢查一下春日井先生的電腦。”

  “你是說受害人是通過電腦和兇手取得聯繫的?”

  “有這個可能。”

  “但是受害人的父母說她從未一個人用過電腦。”

  加賀聽完這句後聳了聳肩,緩緩地搖著頭。

  “父母說的話並不可靠,孩子往往成長得比他們父母預料的要快,尤其是是當他們偷偷發現了某種樂趣時。對電子遊戲時代的孩子來說,通過模仿大人學會發郵件並能夠刪除得不留痕跡簡直是輕而易舉。”

  松宮也不得不贊同加賀的說法,只要看看近年來與青少年相關的犯罪案件就能一目了然了。

  松宮取出手機,但就在他剛準備撥小林的號碼時,手機鈴聲卻先響了起來。

  “我是松宮。”

  “我是小林。”

  “我正準備給您打電話。”

  松宮向主任轉達了加賀的請求。

  “好,那麼我讓鑑定科馬上過去。”

  “需要我們留在這裡嗎?”松宮問。

  “不,現在我要你們去一個地方。”

  “哪裡?”

  “前原昭夫家。”

  “有什麼新發現嗎?”

  “不是,對方找我們了。”

  “前原找我們?”松宮握著手機,看了看加賀的臉。

  “前原昭夫說他有關於銀杏公園案件的情況要向我們說明。”

  22

  上午十點剛過,對講機的鈴聲就響了。

  隔著餐桌對面而坐的夫婦倆相互望了一眼。

  八重子默默站起身,拿起對講機的聽筒,輕聲回應著。

  “……啊,辛苦你們了。”她說完放回聽筒,表情僵硬地看著昭夫。

  “他們來了。”

  “嗯。”他邊回答邊從椅子上站起身。

  “在哪裡跟他們說呢?”

  “到客廳里吧。”

  “嗯,也好。”

  昭夫來到玄關處打開門,看到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站在外面,都是很熟悉的面孔,正是加賀與松宮。因為自己只提到有話要說,昭夫想警方可能就派了和他有過面識的探員來。

  “讓你們特意跑一趟真不好意思。”昭夫低頭行禮道。

  “聽說您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們。”松宮問。

  “嗯,是的……請到裡面談吧。”

  昭夫敞開了門,招呼二人進屋,刑警們客套了一番便邁步走了進去。

  他們被引進一間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體格魁梧的兩名警察端坐下來,頓時使屋子顯得狹小侷促。

  八重子端來了茶水,也向二人行了禮。然而他們並沒有舉杯喝茶,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對夫婦為何要找警察上門。

  “請問銀杏公園案件的搜查有什麼進展嗎?”八重子小心翼翼地問著。

  “還剛開始,不過也搜集到了一些信息。”松宮答道。

  “有線索了嗎?”昭夫問。

  “嗯,這個麼……”松宮訝異地來回看著昭夫和八重子夫婦。

  加賀伸手取過茶杯,輕呷了一口茶後看了看昭夫。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靈,不禁使昭夫心生怯意。

  “你們檢驗過糙坪了吧,就是我家的糙坪。”昭夫說,“有什麼結果嗎?”

  松宮迷惑地望了望身邊的加賀,後者先開口了。

  “屍體上沾有青糙,我們已經進行了比對。”

  “原來是這樣……那我家的糙坪怎麼樣?和那上面的一樣嗎?”

  “您為什麼想了解這些?”

  “看來是一樣的了。”

  然而加賀並沒有馬上作出回答,他的神情顯示他正在思考是否應該對此作出肯定的答覆。

  “如果是一樣的糙坪,您準備怎麼做?”

  昭夫聽完這句後深深嘆了口氣。

  “看來我把你們找來是做對了,反正早晚都是要東窗事發的。”

  “前原先生,您究竟——”松宮焦急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加賀先生,松宮先生,”昭夫弓著背,兩手撐住榻榻米低下頭道,“實在是非常抱歉,把女孩的屍體放進公園廁所里的人……正是我。”

  昭夫感到自己像是在從懸崖上往下跳,從此他失去了退路。但同時,他也產生了一種聽天由命的破罐子破摔心情。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支配著整個房間,昭夫一直低著頭,所以也看不見刑警們此時的表情。

  八重子在一旁抽泣起來,她一邊哭一邊低聲道著歉。然後昭夫感覺到身邊的妻子也和自己一樣低下了頭。

  “您說是您殺了那個女孩?”松宮問道,然而語氣中並沒有夾雜驚訝的情感,看來他也料到昭夫會坦白一些有關案件的情況。

  “不。”昭夫說著抬起頭來,他發現兩名警官的表情比剛才更嚴肅了。

  “我並沒有殺她,但……兇手確實是我家裡的人。”

  “您是說兇手是您的家人?”

  “是的。”昭夫點了點頭。

  松宮慢慢把臉轉向還低著頭的八重子。

  “不,也不是我妻子。”昭夫說。

  “那麼……”

  “其實,”昭夫深吸了一口氣,仍感到有一絲猶豫不決,當他把這份情緒徹底斬斷之後,說,“是我母親。”

  “您母親?”松宮疑惑地揚了揚眉毛,看著身旁的加賀。

  加賀發問了:“兇手是您的母親?”

  “是的。”

  “就是我們前兩天見到的那位老太太?”加賀不厭其煩地確認道。

  “是。”昭夫的下巴往後縮了縮,他的心跳正逐漸加快。

  自己是否應該這麼做?——彷徨在他心中泛濫著。

  沒有其他辦法了——為了驅散這份彷徨,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當警官您第一次拿著女孩的照片來給我們辨認時,我和妻子都回答說沒見過吧?”

  “是的,”加賀點了點頭,“事實不是這樣嗎?”

  “其實我妻子見過她幾次,那孩子以前曾來過我家後院。”

  “後院?”加賀看了看八重子。

  她低著頭說起話來。

  “女孩有幾次見到我婆婆在後院的走廊上玩人偶,我們後院有木柵欄,她好像就是從那兒走進來的。她說自己是從牆根處的fèng隙里看到人偶的,就讓我婆婆拿給她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

  兩位警官面面相覷。

  “請問您母親現在在哪裡?”松宮問。

  “在她自己屋裡,就是裡面的一間房間。”

  “我們能見見她嗎?”

  “嗯,當然可以,只不過……”昭夫來回打量著兩名刑警的臉,“我之前也提到過,我母親那個樣子,很難保證能把話說清楚。連她本人也不記得自己做過些什麼……所以,我想問話大概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這樣啊。”松宮望了望加賀。

  “不過還是請先帶我們去見見她吧。”加賀說道。

  “啊,好的,明白了,真是很對不起……”

  昭夫站起身後刑警們也離開了各自的座位,八重子則仍然低垂著頭。

  他們來到走廊,向裡面走去,盡頭處是一扇日式拉門。昭夫輕輕地打開門,屋內只有一張矮桌和一個佛龕,顯得極為冷清。以前這裡還有梳妝檯等其他家具,可是在政惠患上老年痴呆後,八重子就給一樣樣地處理了。她從前就說過,等政惠不在了,想和昭夫搬進這間屋子裡住。

  政惠蹲坐在面向後院的走廊上,看來也沒有注意到有人打開了拉門,一個人對著眼前的人偶嘟囔著什麼。那是一隻髒兮兮的老舊洋娃娃。

  “這就是我母親。”昭夫說。

  刑警們保持著沉默,似乎是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能跟她聊幾句嗎?”松宮問。

  “這倒是可以……”

  松宮走近政惠,蹲下身,湊近看著那個人偶。

  “您好啊。”

  然而政惠沒有回答,連看都不看刑警一眼,只是輕撫著手中人偶的頭髮。

  “就如你們所見。”昭夫對加賀說道。

  加賀架起胳膊看著眼前的情景,終於對松宮開口了。

  “我們還是先聽前原先生他們講講情況吧。”

  松宮站起來點了點頭:“也是。”

  昭夫目送加賀與松宮走回剛才的房間後拉上了門,而政惠依然不停地撫著人偶的頭髮。

  “我想我是六點左右回到家的,我打零工一直到五點半。然後我就去了婆婆的房間,想看看她怎麼樣了,可眼前的情景卻把我嚇壞了。一個小女孩倒在房間中央,渾身癱軟,一動不動。而我婆婆則在走廊上擺弄著一個壞了的人偶。”

  刑警們對八重子說的話做著筆記。松宮似乎記得很詳細,而加賀或許只是在記要點,動筆的時間很少。

  “我搖了搖女孩的身體,看上去已經沒有呼吸了,很快我就知道她已經死了。”

  聽著八重子說的話,昭夫感到自己的腋下滲著冷汗。

  這是他們兩人一起編造的謊話,為了避免出現矛盾以及會被警察懷疑的不自然之處,他們反覆驗證了多次。可這畢竟是外行人編的故事,在專業的警探看來,或許是漏洞百出。但即便如此,他想他們也得硬撐過去,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我問了婆婆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可照我婆婆那個樣子,也沒法好好回答我。她看上去甚至沒理解我在問什麼,然而在我一再的追問下,她終於說那孩子弄壞了她的寶貝人偶,她就教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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