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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有積雪,汽車走得很慢,禎子干著急。這樣下去,恐怕佐知子和室田之間已出了事。她覺得他們以非凡的速度,向著悲慘的結局前進。

  追上他們,追上他們!禎子在心中祈禱。

  儘管如此,當她想到佐知子夫人的心情,也覺得她可憐。禎子不了解夫人身世,肯定出身相當富裕的家庭,受過相當的教育。

  戰敗後,日本到處受到破壞。家庭受到了打擊。家庭的破滅也影響到她心理上的墮落。命運促使她一時墜入某種職業的女人圈子裡。

  之後,她又順利地恢復到原來的地位,過著正常的生活,偶然遇到了室田,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終於找到幸運的機遇。佐知子得到了安定的生活,隨心所欲地發揮自己的才能。於是她作為經理夫人,地方的名流夫人活躍在社會上。她的才能得以充分開花結果。

  她踏入了地方的上流社會,僅僅依靠丈夫的地位,在社會上嶄露頭角。她很快地在這個圈子裡握有實力,成為特殊人物。就像咖啡店裡年輕人說的,在短短的時期里,室田佐知子在這北陸的古都成為新的婦女領袖。

  不料有一天,鵜原憲一出現了,對佐知子夫人來說,這是個不祥預兆。

  禎子推斷佐知子夫人的心情,不由地給予無限的同情。夫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犯了殺人罪,但誰也不能借報復的動機。如果自己站在那個立場,禎子也不能說,不可能成為佐知子夫人。

  換句話說,日本女性因戰敗而受到的傷害,在十三年後的今天,傷痕仍沒有消除,一旦受到某種衝擊,仍然會從傷疤中重新噴出不祥的血。

  周圍稍稍亮起來,這不是天晴了,而是汽車穿出了森林的山嶽地帶。汽車一路下坡,可以看見屋頂積雪的村落。

  一看表,從和倉出發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從和倉出發繞過羽昨,到達現場需要三個小時;走這條路,只要一半時間,然而前面是一片崇山峻岭。

  “師傅,還很遠嗎?”禎子問。

  “再過三十分鐘就到了。’司機沒回頭,答道。

  下了坡後,道路平坦,積雪比和倉深。樹枝搖曳著,看出風很大。翻越了山,周圍的景色突然變了,這兒幾乎稱不上風景幽美,只是荒涼和陰鬱。

  到達福清鎮,正如司機所說的那樣,用了三十分鐘。這兒是中國宋朝時期建立的古老的港口,也許是為了防風,家家戶戶都關著門,還用著竹葦席。

  環抱著海角的港就在一艘艘漁船緊挨著在水上。從這兒望去,港口一帶白浪天。

  “夫人,從這兒上哪兒去?”司機問。

  禎子看了看地圖,大體上知道現場的方向。

  “清朝高益方向。”

  汽車從福浦港向南駛去,從右側可以看見怒濤洶湧的日本海。濃重的烏雲里掛在天空,被封閉的太陽在它的里惦落到海員上,發出微弱的光。

  海上的水平線漸漸下沉,突出在海面上的奇岩露在外面。禎子一心凝視著景色的變化。她從車窗中注視著以前曾經來過時的景色。

  終於來到了。禎子的視線越過司機的肩膀從前方找到站在斷崖上吟詩的地點。

  正巧太陽漸漸西沉,它被封閉在蒼茫的暮色里。海面黑沉沉的。只有白浪在港灣露出它的牙齒。

  就是這兒。——禎子在心中喊道。

  隨著道路的迂迴,她那記憶中的場所出現了各色各樣的變化。她的凝視始終沒有離開這一點。

  就在這兒,憲一被推下海的。上次來時,她站在那裡,似乎有所預感,現清清楚楚確認那兒是憲一最後結束生命的場所。半月前,她來金澤尋夫時,聽說這裡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屍體,實際一看,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當時一位老巡警說:

  “最近常有跳崖自殺的人。當天在這裡還有一個自殺的,不過立即查明身份,被人認領了。”

  這個認領人就是久子。那個跳崖自殺的人就是化名為益三郎”的鵜原憲一。現在無可懷疑了。

  “就在這兒停吧!”

  禎子下了車,司機不由地吃了一驚。

  周圍設有人家,一邊是斷崖和海,另一邊是高山。

  “請稍等一下!”

  禎子和司機打招呼後,邁開了步子。

  風很強烈,打得臉頰生痛。海浪聲很高。

  這時,一個人背朝她。他的黑影映入禎子的視角。

  那個人面向大海立在那裡,不用細看,那是室田儀作。

  室田沒有聽到附近有汽車的轟鳴,站在斷崖的尖端,像一座石像一動不動。

  室田身旁沒有別人。

  這一瞬間,禎子心想:一切都完了。周圍哪兒也見不到室田夫人的身影。在烈風中僵然而立的室田的姿影,好似同漸漸墜入暮色的大海對立著。

  “室田先生。”禎子躡足走過去喊道。

  風在吼,海在嘯。可能是聲音到不了那兒,室田沒有立刻回過頭來,禎子喊了三次。

  室田終於回過頭來。以暗淡的天空為背景,在室田的臉上落下了陰影。

  禎子走近室田。

  不斷撞擊在岸邊的波濤聲,成了他們腳下的地鳴。

  在波濤聲中室田終於認出是禎子。

  “你終於也來到這兒。”

  禎子再向前走了兩三步。她的頭髮被風吹亂了,掛在臉頰上。

  “室田先生,太太呢?”

  室田默默不作聲,慢慢地舉起一隻手,指向暮色蒼茫的大海。

  “內人…”

  室田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在風聲和波濤聲中他的聲音顯得很小很小,但在禎子的耳朵里聽得很清楚。

  “內人朝那邊走了。”

  禎子朝他指的方向凝視。在深重的烏雲和港灣之間,終於發現一個黑點,黑點在搖曳,它的周圍白浪濤天。

  “那就是內人。”

  禎子不知不覺和室田並肩而立。

  在劇烈的風的壓力下,她幾乎窒息了。這不僅是風,也是她自身的激動迫使她屏住呼吸。

  “不需要我多說了。你既然已來到這兒,那一切你都明白了。”室田凝視著海面說。

  這時,怒濤中大海上的小黑點越來越小。

  靠近水平線的厚厚的雲層間的淡黃色和周圍的黑色漸漸消逝。只有裂開一道fèng的烏雲,仿佛像北歐的古畫中所看到的那樣,始終呈黃色。

  借著這淡淡的光線,那個小黑點,始終停留在人的視線中,永不消逝。

  “我發現已經晚了。”室田凝視著大海說:

  “昨夜來到和倉,我追問內人。、她向我坦白了事實。如果早些時候向我坦白,也不會落到這樣的結果,我不得不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您的丈夫還有他的哥哥都是內人殺死的。我並不是為她辯解。內人比我先離開旅館,不知什麼時候借了一條船,向港灣處漂去。”室田的聲音嗚咽了。

  “我忘了對你說了。內人是房州股浦某漁主的女兒,在幸福時代成長,在東京上過女子大學。戰爭結束後,她那頗為得意的英語給她帶來了禍水。這是戰後日本的現實,我並不想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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