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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雷尼隊長抬頭。“齊爾頓三號是誰?”他問。“誰要吊鋼纜下去?”

  直升機的三名機組員面面相覷。三人都很年輕,土黃制服外穿著羊皮夾克,腳穿羊毛襯裡的靴子。

  最後,個子最小的那人聳聳肩。“狗屎,我下去吧。”他說,兔子般的臉皺成一個緊繃的咧嘴笑。“我最輕。我去把那肏他媽的弄上來。”

  “你叫什麼名字?”狄雷尼問他。

  “羅伯·H·法柏”

  “你聽到少校說的話了,法柏。布蘭克八成已經死亡,或者不省人事。但這無法保證。他已經殺了五個人。如果你下去那裡,他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不管任何動作——就掛掉他。”

  “別擔心,隊長。他要是敢打個噴嚏,就他媽死定了。”

  “你會帶什麼?”

  “什麼?哦,你是指槍。我的點三八吧,我想。側邊槍套。我另外有把卡賓槍。”

  狄雷尼隊長直接看向巴恩斯少校。“如果他帶比較有份量的傢伙去,我會比較安心。”他轉回頭面對法柏。“你會不會用點四五?”他問。

  “當然,隊長。我待過他媽的海軍陸戰隊。”

  “我的借你,巴比。”另一名飛行員說。

  “另外帶獵槍,而非卡賓槍。”狄雷尼說。“裝滿子彈。”

  “沒問題。”巴恩斯少校說。

  “你真的認為我需要那麼多他媽的彈藥?”法柏問隊長。

  “不,我不認為。”狄雷尼說。“但那人動作很快。快得我簡直無從說起,快得足以打倒我手下數一數二的優秀弟兄。但現在他已經沒吃沒喝在那上面待了一星期,就算還活著,也快不起來了。重裝槍械只是為了保險,萬一有需要就儘管開槍。這是命令嗎,巴恩斯少校?”

  “是。”巴恩斯點頭。“這是命令,法柏。”

  他們又討論了一些細節:對媒體作簡報,安排照相機和攝影機的位置,救護車停哪裡,布蘭克被弄下來時哪些人在一旁待命。

  接近午夜,他們終於散會,眾人握手,沉默離去,小屋裡只剩狄雷尼和無線電操作員。隊長想打電話給芭芭拉,但心想時間太晚了,她八成在睡覺。他好想跟她說話。

  他花了幾分鐘整理東西,把報告、時間表、備忘錄塞進牛皮紙信封。如果早上一切順利,他中午就可以回到曼哈頓,帶著一小隊人馬回家了。

  他先前沒發現自已有多累,有多渴望睡在自家床上。一部分是身體的疲倦:站太長時間,肌肉使用過度,神經拉扯疲乏。但他也感到精神上精疲力竭。布蘭克這件事持續太久,對他造成太多影響了。

  現在,這最後一夜,他戴上帽子,穿上毛皮滾邊的超級大衣,沉重走向惡魔之針,再看最後一眼。天氣變冷了,這點毫無疑問,而且空氣里有雪的味道。繞著岩石巡邏的守衛在羊皮夾克外罩著橡膠斗蓬,狙擊手縮在毛毯下,黑影中只見菸頭發亮。還有少數幾人仍呆站在那兒抬頭望,狄雷尼隊長跟他們隔開一段距離。

  惡魔之針的發亮石柱在他面前豎立,探進夜空,在剌眼的探照燈光下宛如鬼魅。上方,他彷佛聽見微弱低吟的風,不比遠方孩子哭泣的聲音大。他在超級大衣下打了個寒噤:那是絕望的寒意,對某種事物的畏懼。那一刻要哭很容易,但為何而哭他則說不上來。

  他木然想道,這份絕望或許是針對他自己的罪,因為他突然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而那項罪就是驕傲。這絕對是最致命的死罪;跟驕傲相比,其他六項死罪似乎不過是過頭的生理行為。但驕傲是一種精神的腐敗,更糟的是它沒有界線,沒有限制,可以完全吞噬一個人。

  他知道,在自己身上,驕傲不只是自尊自重,不只是自我中心。他比任何人——或許只有他妻子例外——更了解自己的短處。他的驕傲遠超過滿足的自尊,而是一種傲慢,一種自以為道德優越的態度,在他處事、侍人,以及——他自我解嘲地想——面對上帝時皆然。

  但現在他的驕傲被疑慮侵蝕。一如往常,他做了道德判斷——-身為警察,這難道不可原諒?——把丹尼爾·G·布蘭克送上一座冰冷岩石頂端的孤獨死路。但除此之外他還可能怎麼做?

  如今他悲哀地承認,當初另有好幾條途徑可以選擇,如果他有一點柔軟的人性,能夠同情其他比他軟弱、受到超乎自己力量或控制範圍事物挑戰的人的話。比方說,在他非法搜索、發現那些確鑿罪證之後,可以設法與丹尼爾·布蘭克對質。也許他能說服布蘭克自首。如果他這麼做,今晚希莉雅·蒙佛就還活著,布蘭克八成會進精神病院。如此揭露的故事將使狄雷尼隊長無法繼續當警察,他想,但那似乎已不再那麼重要了。

  或者他可以承認進行非法搜索,至少試著申請一份搜索令。或者他可以乾脆辭職,讓其他更年輕、沒這麼內省的警察負責懲罰布蘭克。

  “懲罰”,這便是關鍵詞。他值得譴責的驕傲驅使他做出道德判斷,並且這還不夠,他還要同時當警察、法官和陪審團,他要扮演上帝。這便是他的傲慢帶他走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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