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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電?

  小豬看上去狼狽極了:它身上裹著的一件衣服已經泥濘不堪,小尾巴又從衣服中間滑稽可笑地伸了出來,團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圈。它極不耐煩地被我趕著向柏油路邊的污水坑走去,嘴裡不滿意得直哼哼,突然好像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它的腳剛一接觸到污水就馬上跳了出來,嘴裡發出的聲音此刻也變成了哀鳴。問題是我現在比小豬還要狼狽一百倍,把它從所里趕到這裡雖然只有幾百米的路程,但我已經花了大約兩個多鐘頭了。當初所里的人向我建議給這隻小豬像狗一樣套個鏈子的時候我還不樂意呢!要是路人把它當成我的寵物讓我的臉往哪擱啊!現在我可是後悔莫及了,這隻沒見過世面的小豬一見到路上的汽車就嚇得四處亂跑,我得承認我現在身體的靈活性遠和當初讀書打籃球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了,好幾次我不得不用飛身撲救的方式才把嗬嗬亂叫的它抓了回來,可恨的是剛剛雨後天晴不久,小豬又特別喜歡往什麼垃圾堆、爛泥地里逃。要是現在你看見我肯定認不出來,斯文掃地的我衣服褲子鞋子上全是泥濘,就連臉上也在劫難逃,夏日柏油路上的高溫很快讓泥巴變成了泥殼,然後又被毒日頭烤出的油汗一衝,我的臉就好像是剛剛唱完京劇,花一塊白一塊好不熱鬧。我的左手拿著一根趕豬用的小竹棍,右手拿著一個 GPRS儀:我正在擔心剛才摔的幾跤有沒有把這個精密的傢伙弄壞,它跟我一樣的大花臉也讓我心痛不已,我正扯著袖子想把它擦乾淨呢!不公的天啊!!你為什麼讓我遭過這麼大的罪啊!事情還得從頭說起。昨天一早局裡接到報案,說是有個小伙子晚上在單位加班一夜未歸,家裡人給他打手機他也不接,提心弔膽的家人凌晨冒雨四處搜尋,居然在回家的路上找到了他,可是這時候他已經不會呼吸了,每天上下班騎坐的摩托也靜靜地放在他的身邊。據小伙子同事反映昨天廠里有一批發往歐洲的服裝合同即將到期,當天必須全部裝船,所以廠里所有人都一起加班到晚上一點左右才各自回家。今天一早接到噩耗,熟悉的朋友都是驚詫莫名——小伙子昨天是一個人騎摩托回家的,臨走還和大家開了幾句玩笑,誰也沒發現他有任何異樣,怎麼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呢?聽同事反映小伙子平時為人和善,身為單位車間主任的他十分體諒下情,昨天一個工人趕工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手指,還是他親自陪著去了醫院的呢。老闆對小伙子的工作也十分滿意,不但平常工作任勞任怨,就連這次訂單也是小伙子利用熟悉英語的優勢拉來的。在家裡結婚不到半年的他不但是妻子的好丈夫,也是父母的好兒子,這樣的情況家人怎能不哭成一堆淚人呢?這倒是奇了怪:要說是仇殺吧,小伙子平時既沒結下什麼仇家,也沒聽說和別人有什麼經濟糾紛,仇殺按道理也不會選在一個大馬路上下手;要說是劫殺,沒理由值錢的摩托車會被留在現場,何況聽經辦民警說小伙子的錢包裡面的現金、銀行卡一樣也沒少;情殺就更不靠譜了,小伙子從來沒什麼桃色新聞,照他新婚燕爾的情況可能性也不大。不管怎麼認為不可能,人死了是事實,作為法醫就得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案情調查沒給我們帶來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只好硬著頭皮去現場,這種情形我很不喜歡。我總希望案情調查能給我一點有用的線索,然後現場給我提供一個方向或者幾種可能,最後到屍體上去證實到底哪種想法是最正確的。這幾個步驟哪一步沒達到既定目標都意味著後面步驟的難度會增加。案件發生在一條寬闊的大路上,周圍視野也很寬闊,誰要是把這裡選作謀殺的第一現場可就真是失心瘋了;死者衣衫整齊,身上也沒見到什麼傷痕;經辦民警清點過他身上的錢包,裡面還整整齊齊地放著八百多元現金,身份證、銀行卡也一應俱全;他的摩托車就倒在自己的身邊,這些我看來看去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倒是他腳下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倒在馬路靠近人行道的地方,地上由於昨夜的大雨積了大約十平方米左右的一攤污水。我倒不是懷疑有什麼毒物,就算這裡原來有什麼毒物雨水也會把它稀釋不少的,何況他還穿著鞋子,吸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是看到這攤污水把路燈底座也浸漬了起來,莫非是漏電?我找來了一隻電筆,果然電筆一插進污水就亮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到旁邊的幾個單位走訪了一下,不遠的中學幾個學生七嘴八舌地向我反映昨天他們水過馬路的時候也被電著了。死者身上沒有發現電流斑,我得告訴大家,並不是所有的電擊都會出現電流斑。如果電流經過水進入人體,由於電極和人體接觸面積大而且接觸良好,一般不會出現典型的電流斑。倒是死者大腿內側的褲子上有一個電流擊穿的洞,我想這個案件定一個電擊引起死亡問題不大。意外,原來又是一個意外。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沒人應該為此負刑事責任,當然得馬上通知路政局,他們必須過來好好看看。這個案件有點譜了,沒兩天我就把報告整理好,準備讓鄭老審核一下。沒想到卷宗在鄭老那卡住了:一連兩個禮拜鄭老對這個案件都沒表態,眼看就要到結案時間了,我可有點沉不住氣了。到鄭老辦公室的時候鄭老的手上正拿著這個案件的卷宗,我還沒開口鄭老倒來問我了:“如果這個案件是漏電造成的意外,那為什麼先前水的幾個學生沒事呢?”這是個問題,但是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想了一會我說道:“每個人電阻不一樣,致死電流量個體差異很大的。”鄭老指著死者褲子的照片:“這大腿內側的洞怎麼解釋呢?”“電擊穿唄!”我張口就答。“你見過二百二十伏電壓擊穿過衣服嗎?”這倒是讓我語塞了,二百二十伏電壓擊穿過衣服我的確沒見過,可是,誰知道那裡的電壓是多少呢?鄭老一揮手:“走,我們測電壓去。”我看見鄭老的手上拿著一個萬用表。電壓的測量結果讓我失望了:還不到一百伏,這點電壓,不要說擊穿衣服了,就連致死都困難。我問過了,路燈用的是二百二十伏電,看來電漏到這裡損耗了不少。可是死者的褲子上的確有一個電擊穿的洞啊!回到單位我才緩過神來,不是漏電,那是什麼?我拿著個問題問鄭老的時候,鄭老沒直接回答,反倒讓我去做一個實驗,他讓我給一隻豬穿上衣服從那攤積水走過,然後拿一個GPRS精確測量一下污水的經度和緯度。鄭老在弄什麼玄虛?我倒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但是我還是決定按鄭老的安排去做:鄭老這麼做肯定是有想法的。於是就出現了開頭的一幕。可是做完實驗我還是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百伏不到的電壓不能擊死小豬,也不能讓衣服擊穿這並不奇怪,本來這個電壓就太低嗎?鄭老的葫蘆賣的是什麼藥啊?我把GPRS的測量數據告訴了鄭老:東經120°40′36″,北緯27°58′49″。正準備開口問鄭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鄭老自己揭開了謎底:原來,案發當晚是個雷雨天,他早就在氣象局查閱過曾經發生雷擊地點的經緯度和雷擊時間了,雷擊時間倒是和死亡時間吻合,但是只有用GPRS證實雷擊地點的經緯度也一模一樣他才放心。案情倒是真相大白了:運氣不好的死者當晚騎著摩托車回家,一個炸雷正好打在他的身上,電流大部分順著他濕漉漉的外衣和地上濺起的積水流走,只有少部分經過了他的身體,因此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雷擊紋,但是突如其來的電流卻足以讓心臟停跳,也擊穿他大腿內側仍然乾燥的衣服。可是這讓我有點面子上掛不住,我向鄭老狡辯道:“還不一樣的是電擊,還不一樣是意外嗎?”鄭老笑了:“在我們這一樣,在別人那可不一樣。要是漏電,路政局有民事賠償的責任,雷電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你說呢?”看來做法醫不多想一點還真的不行。

  蕭牆

  我覺得這個案件法醫能做的事情只剩下撓頭皮了,這個已經拖了將近五年的案件卷宗就堆了二尺多高,我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才在這浩如煙海的文字中大致理清了事情經過:兄弟二人看來是哥哥個性比較強,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妯娌糾紛之類的喜歡占一點小便宜,這次父親剛去世,哥哥也想在遺產分割上占一點強。弟弟倒是準備忍氣吞聲了,但弟弟兩個血氣方剛的兒子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看來倆小伙都夠義氣——他們都瞞著家人,一個說是去找朋友打牌,一個說是出去走走,一前一後分別離開了家。可氣又可笑的是哥倆其實要去的都是同一個地方:伯伯家,而且他們到伯伯家的時間只相差不到半個小時,隔壁的王伯證實了這一點。並且他還看到了哥哥拿著磚頭先進去,弟弟則是拿著一把鐵錘後進去,剩下的事情就只是第二天伯伯被發現死在床上,頭部左右都有傷痕,至於房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恐怕就無從知曉了——王伯不是透視眼,而哥倆都爭著說是自己打死了伯伯,而且活靈活現,好像確有其事一樣。但我卻知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這事情從法律的角度分析起來就有點像繞口令了:如果是兩人商量好了一起行兇這個案件很簡單,共同犯罪兩個都按故意殺人罪判。現在哥倆都是瞞著對方去行兇的,直到案發之前都以為只有自己去過,那麼顯然不能構成共同犯罪了。那麼如果是先進去的哥哥打死了伯伯,後進去的弟弟行兇的對象則是一具屍體,因此他根本就是假想犯罪,不負刑事責任;但如果是後進去的弟弟打死的伯伯,先進去的哥哥就應該是故意殺人罪未遂,弟弟才是故意殺人罪。分析完這堆繞口令我的頭開始有些發暈,看見當時的法醫報告我就只剩下嘆氣的分了:它只說明死亡原因是左側的顱腦損傷,卻沒去推斷具體是什麼工具造成的,因此這個案件是一審二審,現在又是檢察院提起再審,麻煩已經是一大堆了。案件久拖不決不說,哥倆都長期羈押,街談巷議弄得滿城風雨。如果當時我就在場,也許還能有點辦法:磚頭的打擊總該有些碎屑留在創口吧?而現在,屍體早已火化,很多證據肯定也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煙消雲散,這種我們圈裡頭叫“文證鑑定”的案件國內除了幾個像鄭老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法醫外別人是沒資格接的。但是我還是不明白鄭老為什麼會接下這個無頭案,就算是法院委託過來我們也有足夠的理由推脫。這起案件根本就沒發生在我們的轄區,何況現在這個案件已經進入審判程序,公安法醫就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管它:檢察院和法院不是也有法醫嗎?難道鄭老有解決無頭案的癖好?難道鄭老不知道自己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名聲不易?這種案件可不是每天都碰得到,我決定好好看看鄭老怎麼處理這個案件。不知道大家會把法醫的工作想像得多神秘,但實際上我接觸得最多的就是些平淡無奇的“富貴病”,諸如冠心病、中風之類的,只不過往往是發生得太突然,會被誤認為是各種案件而已,其次就是“水漂”,定海市河道縱橫,每年從水中撈起的無名屍體有一二百具之多。但我卻沒發現鄭老有什麼異常,白天他該幹嗎幹嗎,哪怕是鄰里阿婆吵架崴了腳的小案子他也不厭其煩,只不過我發現那兩尺多高的卷宗每天晚上會少一本,第二天一早又靜靜地放回來,到晚上又再換一本少掉而已。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將近十多天,就在大家幾乎要忘記這個案件的時候鄭老開口問大家對這個案件的想法了。“這樣的案件只有您這樣的國家級權威才能解決,我是從來不接無頭案的死亡案件的。”說這話的時候陳主任低頭在自己的公文包里翻找著法醫室公章,嘴裡吃吃地笑著。偉城低頭看著桌面,遲疑地說:“這種時間造成的證據流失,目前還沒什麼好辦法解決。”說完他轉身在背後的書櫃裡找著什麼。鄭老的眼光轉向了我,我考慮了一會該怎麼措辭,說白了這件事情初檢工作是沒做到位的,一是法醫沒仔細檢查創口,二是攝像拍的幾張創口照片因為角度不正嚴重變形,根本不能反應損傷特徵。但這事也不好去責怪哪一個人,法醫不少是半路出家,水平、經驗良莠不齊這是現狀。攝像我估計是從哪家照相館臨時抓的差,他完全不了解刑事攝影和藝術攝影的區別。這張照片以極近的距離很傾斜的角度在創口喋開最明顯的地方拍攝,甚至沒有放置反應創口大小必備的標尺,這樣拍出來倒是極富視覺衝擊力,問題是刑事攝影的目的只是準確、清晰、不變性地反應被拍攝物的特徵,而不是表達他第一次見到恐怖傷口的心靈震撼。雖然想了這么半天,但我說出口的就只有一句:“這個案件恐怕只有收集到新的有力證據才行。”“嗯。”鄭老不置可否地用手扶了扶老花鏡,又把頭埋進了故紙堆。鄭老沒吭聲,我倒是想了,新的證據要從哪裡來呢?知道情況的兩兄弟不肯吐露實情,其他人又不可能知道這個情況,證人證言這條路就沒什麼指望了;這幾張照片又不成樣子,要不然看著照片鄭老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磚頭和鐵錘的損傷特徵根本就不一樣嘛。我知道鄭老做的好幾個文證鑑定的案件最後都是根據照片做出了判斷,甚至有一起交通事故他看了現場照片就說逃逸的卡車裝貨後擋板沒關好,這個細節對案情判斷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那個故事我們且下次再說。我得承認這可是有很大難度的,我的功力還遠遠不夠。事實上真實物體的很多特徵照片根本反映不出來,比如說立體感和一些很細小的碎屑,這的確也只有鄭老這樣見多識廣的老法醫才能做到這一步。問題是這一招現在也失靈了。看來我們是山窮水盡了。這一大堆卷宗幾乎把我埋了進去,一些早期的紙張已經開始發黃、變脆了,翻開的時候可以聞到故紙堆那種特有的時光氣味。昨天洗澡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個細節,於是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在卷宗里證實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有這麼一回事:最先是死者的老母親發現兒子的房門沒有關好,這才走進去,發現兒子已經死亡了。問題是老人心理上根本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硬是逼著“120”把兒子拖到醫院“搶救”了一番。按照醫生的說法,到醫院的時候人都已經硬了,但是實在是被老母親逼得沒辦法,一邊向老人家聲明人早死了,搶救只是白花錢,一邊把屍體當活人搶救著。能從醫生那裡得到些什麼嗎?我向鄭老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鄭老指了指自己的抽屜,當時的“搶救”病歷早就在他那裡了。我拿著這幾張薄薄的紙,好像是拿著最後的救命稻糙,可以說醫生在病歷上的字跡只怕是全世界最難辨認的文字之一,幸好我自己還做過醫生,對這種鬼畫符還能連蒙帶猜地弄個明白。這時候醫生的一行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CT示左顱骨骨折、左硬膜下血腫”。沒有哪一家醫院會對死者做CT檢查,我想只怕又是老母親的強烈要求才會有這樣的怪事,但這事哪怕再奇怪僅憑醫生的這幾個字也解決不了問題,顱腦的損傷早就被屍檢證實了,這幾個字並沒有提供新的信息。但是我發現鄭老今天的心情特別好,熬夜這麼多天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有了一抹紅潤,就連皺紋好像也熨平了許多,莫非他已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難道是鄭老找到了CT片?我馬上撥通了家屬電話,但是我還是失望了,案發之後家屬已經搬了三次家,CT資料早就不在了。看過《母愛》的朋友應該還記得,一套能把CT資料三維重建的軟體在那個案件中立過大功,現在我又想起了它,但是如果CT資料沒有了,這套軟體再神奇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失敗的情緒再一次籠罩了我。看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鄭老倒是忍不住笑了:“家屬沒有了,醫院應該還有嘛,CT機做的每一個CT資料都會在電腦上自動編號、備份。”說完鄭老打開了身邊的電腦,原來他已經拿到CT資料了!我只能認為這是一個奇蹟:我是第一次見到人已經死亡了醫院還被家屬逼著做CT;我們還得感謝這台五年前的CT機沒有報廢,也許真是冥冥之中並不希望有冤案發生吧,總之,我們現在有機會了。鄭老自己操作著電腦,稍微顯得有些吃力:快七十歲的人了,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那麼多四十剛出頭的人還不會用電腦呢,我和偉城都提出過讓我們來幫他做電腦處理,但鄭老總是說我們還有我們的事情,堅持著自己的“二指禪”:他只會用兩個食指來操作鍵盤,我們開玩笑起了一個“二指禪”的名字。這項操作對鄭老困難不小,醫院保存的CT資料都是DCM格式,這種格式一般的看圖軟體根本無法識別,選擇需要的圖片、設置參數、三維成像,整個操作過程任何一步錯了都會讓所有工作前功盡棄要從頭再來,看著鄭老一遍遍地重複著操作,我想起小時候聽過的蜘蛛在風雨中一次次拉網而決不氣餒的故事;只不過這一次拉的不是捕蟲的蜘蛛網,而是捕獲罪犯的法網。失敗了十幾次的鄭老終於成功了,一切清清楚楚地顯示在電腦上:左側顱骨骨折在三維狀態下清楚地顯示出它是由三條筆直的骨折線匯聚到一個點構成的,這說明是磚頭的一個角打到了這個地方,而右邊的骨折則有一個明顯的弧形,看著這個弧形我甚至明白,作案工具是一把一頭圓形的釘錘:既不是一頭呈球形的奶頭錘,也不是尺寸很大的油錘。解剖結果早就告訴我們左側才是致命傷,也就是說是拿著磚頭的哥哥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而弟弟的行兇對象不過是一具屍體,我覺得他無罪釋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這總比他一家絕後好得多。鄭老臉上的笑容似乎讓他突然間年輕了十歲,可我倒是有個問題很想問問他了:“這次要是沒那麼巧,我們沒解決問題怎麼辦?”鄭老好像沒聽懂我的話,又好像在回答我的問題:“寫上‘不知道’不就完了嗎?”我忍俊不禁,事情之所以很複雜,多半是因為人們把它想得太複雜,“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孔子不是在幾千年前就說了這個道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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