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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如果這六個字確實是偵破“1·23大案”的關鍵線索,警方真的由此抓獲犯罪嫌疑人,那麼我的世界觀將被徹底顛覆。以前我所深信不疑的、當作人生信條的那些觀念和理想,都要重新認識,從頭思考。

  據公安廳內部網站記載,仇啟明是鄰省農村人,系家中獨生子,父母均已過世,他今年剛滿四十歲,無業。他從小就熱衷打架鬥毆,是村中一霸。及至成年,更是變本加厲,吃喝嫖賭、坑蒙拐騙,無惡不作,有過兩次入獄經歷。

  不過在追逃網頁的右側,有幾行醒目的黑體字注釋:仇啟明因犯有詐騙罪被鄰省檢方逮捕,現關押於大禹市景田監獄。

  沈恕一拍桌子:“我們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他竟然關在鄰省的監獄裡。可也奇怪,我們不止一次查對過指紋庫,怎麼偏偏錯過了仇啟明的指紋?”如前所述,“1·23大案”的唯一線索就是幾枚殘缺不全的指紋,可是楚原警方多次將其與全國指紋庫里儲存的指紋進行對比,並未找到契合者。如果景田監獄因疏忽而未將仇啟明的指紋輸入指紋庫,那可是重大的工作失誤。

  現在顧不上追究這件事,沈恕命杜逸群和馮可欣立即啟程趕赴景田監獄,提審仇啟明。

  截至目前,沒有人想通“礦隨中”三個字的含義。莫非那是另一個人的名字——是仇啟明的同案犯?

  7

  2013年9月10日。

  大禹市景田監獄。

  杜逸群和馮可欣對仇啟明進行連夜突審,卻說什麼也撬不開他的嘴。偵查員們早預料到此行的困難:仇啟明多次犯案蹲監,自然明白他所犯下的滅門重罪一旦落實,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死刑。但是如果他抵死不認,警方拿不到證據,就終究無法定他的罪。這種情形在殺人案中十分常見。

  不過取得嫌疑人的口供並非突破此案的唯一途徑,畢竟警方已經掌握了兇手留在現場的幾枚指紋,雖然殘缺不全,但是只要核對無誤,足以成為落實仇啟明殺人的鐵證。

  兩名偵查員在提取仇啟明的指紋時傻了眼:仇啟明的十個手指頭全是疤痕,皮破肉爛,殷紅如血,那怪異情狀讓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仇啟明如實交代了他雙手破損的原因。十幾年前,他誤偷了一個黑道頭領的錢夾,偏巧錢夾里藏有那個黑道頭領的犯罪證據,他得手後才知道闖了大禍,思來想去,無論潛逃或銷毀都十分不妥,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給人家還了回去。那個黑道頭領還算仗義,雖然有把柄落在他手裡,但他主動退贓,算是有誠意,就免去他三刀六洞的重刑,只讓他把十指按在燒得通紅的鐵板上,待皮肉焦糊、深可見骨後拿下來。十根指頭就算是毀了,而仇啟明也痛得昏死過去。

  從某種意義上說,那個殘忍的黑道頭領間接救了仇啟明一條命。警方如果不能根據指紋給仇啟明定罪,“1·23大案”又年深日久,其他證據早已湮滅,就算明知是仇啟明作的案,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逃過法網。

  馮可欣和杜逸群無奈,只好在電話里向沈恕匯報審訊結果。沈恕聽過後沉默無語,半晌才說:“你們繼續留在大禹市,尋找一個名叫礦隨中的人,或者名字發音相似的人。我同時派出偵查員在楚原市查找。這個礦隨中,就是給仇啟明定罪的關鍵證人。”沈恕說得十分篤定,馮、杜兩人雖然半信半疑,也只好服從命令。

  好在“礦隨中”這三字組合併不多見,查找工作還算順利。在大禹市的三百多萬人口中,僅有兩人的名字發音近似,一老一小,年齡都對不上,很快排除嫌疑。兩人隨後接到沈恕命令,暫時停止大禹市的工作,立即返回楚原。

  8

  2013年9月11日。

  楚原市馬家窩堡鎮。

  剛進楚原地界,兩人接到通知:在楚原市馬家窩堡鎮有一名叫“鄺綏中”的人,基本確定就是“1·23大案”的關鍵證人,沈恕要求他倆不必回警隊,直接趕往馬家窩堡匯合。

  馬家窩堡的名字雖土氣,卻是楚原市的明星鎮,民營企業眾多,經濟指標在全省遙遙領先。據說當地早有意撤鎮建市,幾次申請都被國務院駁回,大概覺得“馬家窩堡市”這名字聽上去有些彆扭。

  警方要找的鄺綏中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馬家窩堡鎮出名的老流氓,曾因猥褻罪兩次被判刑。目前在鎮東頭經營一家又黑又髒的洗頭房,整天捏一支煙,戴一條手指粗的大金鍊子,齜著滿是煙漬的牙齒和店裡的女人們調笑。

  鄺綏中和警察打交道是家常便飯,見警方找上門來絲毫不亂,依舊悠悠地吸著煙,色迷迷的眼睛滴溜亂轉,一副調侃的語氣:“刑警隊怎麼搶治安的活兒?我這個店三證俱全,依法納稅,客人多半是正正經經的國家公職人員,可沒有一絲半點違法亂紀的地方。”

  沈恕不理睬他的油嘴滑舌,遞過去一張仇啟明的近照,說:“認識這個人嗎?”

  鄺綏中這輩子回答過無數遍類似的問題,經驗非常豐富,掃一眼照片,想也不想:“不認識。”

  沈恕盯著他,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看好了,別張嘴就來,敢作偽證,我有的是辦法治你。”

  鄺綏中多半不認識沈恕,但是看這陣勢,以他的經驗,應該明白對方是個厲害角色,撒謊沒什麼好果子吃。

  沈恕沉默近一分鐘,給他一點時間考慮,也通過靜默的氣氛給他造成壓力,打擊他對付警察訊問的固定套路。沈恕見鄺綏中的臉上露出尷尬神色,手腳開始有些不自在,又取出一張照片,是仇啟明十幾年前入獄時的檔案照,說:“認識這個人嗎?看好了,想清楚再說。”

  鄺綏中仔細辨認著:“是——起子?不像,認不出來。”

  沈恕步步緊逼:“你不僅認識他,關係還不錯,你們進過同一間看守所,還用我提醒嗎?”沈恕的聲音愈加嚴厲,臉色也黑下來。

  鄺綏中支支吾吾地遮掩:“是——起子,沒錯,就是他。這不十來年沒見了嘛,照片又不清楚,我可沒故意撒謊。”

  沈恕說:“起子的本名是什麼?”

  鄺綏中撓撓頭,像是在努力回憶:“是仇——什麼,這小子心狠手黑,道上人都管他叫起子,意思是不管多硬的瓶蓋他都能撬開。沒人叫他的本名,我一時想不起來。”

  沈恕不給他考慮和辯解的時間:“十五年前的北塔服裝城滅門案你還記得吧?今天我們就是為這事來的,人命關天的大案,你要老老實實交代,別不小心把你自己繞進去。你現在生活不錯,也六十歲出頭了,萬一再折進去,養老送終都沒個地方,到時候再後悔可來不及。”

  鄺綏中有些惶恐,看得出來是真的害怕:“您抬舉我了,就我這膽子,這小身板,敢做那種驚天的大案子?”

  沈恕說:“那起案子發生後,仇啟明有沒有來找過你?”

  鄺綏中搖搖頭:“沒,時間太長,記不清了。”鄺綏中的小眼睛貌似瑟縮膽怯,其實滴溜亂轉,還在思考對策。杜逸群和可欣看得明明白白,都有些壓不住火氣,如果不是礙著沈恕在場,早就出手教訓他了。

  沈恕見鄺綏中一味搪塞,知道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一伸手,把鄺綏中脖子上的金鍊子扯下來,在手裡掂了掂:“有三四兩重吧?看這成色,有些年頭了,是老貨?”

  鄺綏中下意識地伸手來奪,沈恕往後一閃,說:“這鏈子哪兒來的?”

  鄺綏中有些發慌:“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打我太爺那輩就有了。”

  沈恕哂笑一聲,指著鏈墜上的花紋:“既然是你家老輩的東西,給我們解釋解釋這花紋的含意。”

  鄺綏中支支吾吾:“花紋就是花紋,純粹為了好看,能有什麼含義?”

  沈恕說:“虧得這東西在你脖子上戴了十五年,這鏈墜上的花紋是‘馬’字的小纂,喜歡刻印章的人大都認識。你鄺家祖傳的東西,卻刻一個‘馬’字,那不是很奇怪嗎?”

  鄺綏中無言以對,舌頭在嘴裡和牙齒打架,只發出幾個毫無意義的音節。

  沈恕冷笑說:“這是北塔服裝城滅門慘案中的丟失物品,在案件卷宗里有記載的。被害人馬強生前喜歡刻印章,把家裡的幾件黃金首飾熔了,打成這條項鍊,還是城北有名的工匠陸百鳴的手藝。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去找陸百鳴當面問問?”

  鄺綏中雙腿一軟,身上止不住地哆嗦,可欣擔心他給沈恕下跪,雙手按住他的肩頭,讓他在椅子上坐好。鄺綏中吐出一口濁氣,語帶哭腔:“我交代,老老實實交代,請政府念在我一把年紀,務必寬大處理。我和北塔服裝城的滅門案沒有一絲一毫關係,和起子更扯不上聯繫。當年我看他心狠手辣的,早晚惹出大事來,不願意和他深交。這小子在十五年前的那天早上來找我,說急用錢,要把一條項鍊兌給我。我看那鏈子成色足,做工不錯,他要價又低,就起了貪念,給他幾百塊錢把鏈子兌過來。他走後我才聽說北塔服裝城的馬強一家被人殺了,可我怎麼也想不到是起子乾的,不然我早就到政府舉報他去了。這項鍊一直壓在箱子底,近幾年我才戴上。要知道是馬強家的東西,我說什麼也不敢戴呀,忒不吉利了。我說的都是實話,請政府明察。”鄺綏中話音剛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種混跡社會的老流氓,做人完全沒有底線,遇到弱者就變著法地欺壓,沒有同情憐憫之心;在強者面前則示弱服軟,溜須拍馬、哀求獻媚,甚至卑躬屈膝、下跪磕頭都毫不猶豫,沒有絲毫心理障礙。可欣早防著他這招,沒想到他還是給沈恕跪下去,氣得照他屁股上輕輕踢一腳:“要點臉行不行?”

  9

  根據鄺綏中的交代,警方相繼挖出幾個十幾年前的職業銷贓慣犯,陸續找回馬強家的幾件失物。而這些銷贓者為爭取立功表現,均積極指證仇啟明的入室殺人、搶劫財物的重大罪行。

  至此,一樁困擾警方長達十五年之久的惡性滅門案件宣布告破。

  在沈恕的倡議下,刑警支隊對李有仁進行嘉獎,並召開一個小規模的慶功會。沈恕對李有仁以及他的那台神秘儀器誇讚不已,並信心十足地認為,在李有仁先生的配合下,“731連環jian殺案”的偵破指日可待。

  這樣一來,一度譴責李有仁裝神弄鬼、沈恕迷信愚昧的人都閉上了嘴巴。李有仁和他的儀器成為警隊裡最熱門的話題,議論到最後,每個人都有神秘莫測、毛骨悚然的感覺。甚至有人說,一個李有仁就可以取代整個刑警支隊,以後有案子,只要找他的“魔盒”問一嘴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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