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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海螺粉末朝陳予玲逼近,她開始覺得體內法力和氣息遇到莫名的阻力,稍稍一提氣,原本強壯有力的肌肉就會酸軟顫抖。她再試試把腳伸到湖水裡,想從湖底帶出一些根液,湖面就捲起千百個旋渦,要把她和密林根液間的連結扯斷。她越用力,湖面的旋渦越深,拉力越強,她感覺作為人,是被活生生扯掉了四肢,作為一顆大樹,是被人連根拔起。

  原本清澈的湖麵糊滿油漬和粉渣,陳予玲用嘴吸起一口,嘴巴立刻被燒得腫成個大包子,她呸一聲吐掉:“是木涎花和海螺粉,還有姊花油!”

  她的法力被木涎花和海螺抓住,像被無形的鐵鉗鉗住整根脊骨,連扭頭擺腰都困難重重。這時在她眼角方向燃起一小團明亮的光。她使勁轉動眼珠子,恨不得眼珠子能飛出去旋轉,發現是華姆手持引火草站在湖邊。華姆發現陳予玲眼珠子快掉下來了,死死把自己盯著,嚇得趕緊甩手,把引火草扔到湖裡。

  寒冰的湖面驟然變成火海,又瞬間把高溫吞回肚子裡,木涎花漿和海螺粉末在高溫翻滾的湖裡上竄下跳,圍著熱浪跳舞,周圍的碎石泥土也被它們攪和到湖裡,漸漸形成一鍋滾燙的黑芝麻糊。以陳予玲聖母族的族脈,加上五行不缺之體,本可以在神諭中悟得全部,輕鬆對付這些跳舞的小丑。可是她體內死亡的力量,阻擋了最後的進程。陳予玲看見自己的身體慢慢融化到那鍋糊糊里,沒被吞沒的地方變成黑色的焦炭,此時身體的溫度比恆火的外焰還要高。她掏出裹在頭髮里的一顆海之底,連那顆海之底都被她的身體熔化成果凍,隨手一捏就可創造出不同的形狀。

  古代傳說的宜悅,也是靠這麼自虐的方式打磨海之底的麼?這種疼痛很熟悉,陳予玲總是被人燒死,但經歷了千百次,也都不及這一次。

  喬葉翕從神諭背後探出一個腦袋,他看見陳予玲身上的皮肉開始融化,模糊的面容上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把自己望著,似乎在說:跟我一起。他嘆口氣,隨著陳予玲的身體在黑芝麻糊里逐漸瓦解,他感覺到自己逐漸恢復強健,已經能用雙手將神諭抬起來。他從神諭底下爬出來,琢磨著,再加把恆火,讓陳予玲死得痛快一點。

  “大法師又加了把火,咱們的普多跟冰棍兒一樣,都快化光了。二奶奶,該救她了吧?”雨童不知道為何心跳加速,眼睛尋摸到救星,就趕緊指過去。

  遠處揚漫和百噸兒騎馬趕過來,瘦的騎了只胖馬,胖的騎了只瘦馬。他們慌張的從雪山背後繞上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喔唷,我女人強悍,你們也不能這麼折騰她吧?”揚漫跳起來揪住大黑一根毛,身體跟著飄起來。他在山頂的狂風裡盪兩圈,順勢把自己甩到大黑背上,坐穩,反手揪著二奶奶問:“你說!神諭之碎能救她?”

  “嗯嗯。”二奶奶像小姑娘一樣精神起來,睜大眼睛點點頭:“永生的方法並不在神諭里,而在神諭之碎里。把你手裡的寶貝扔到湖裡吧,當然能救她。”

  “哼!”揚漫眯起眼睛有點生氣,立刻從大黑背上跳下去,順帶用大拇指把二奶奶掀翻,一併滾帶下去。他急匆匆順著積雪往下滑,因為太趕,幾乎是連連叫喚著“哎喲,哎喲……”從山峰上拍下去的。他摔到了冰湖的另一面,動靜引人注目。

  “流沙族的族長揚漫麼?”喬葉翕看見他手裡拿著神諭之碎,深覺不妥:“好像名義上,你是效忠於我大法師的呢。”

  揚漫簡單回答:“我的女人,得救她!”

  “永生會使她變成惡魔,耗盡所有人的性命。”

  揚漫朝陳予玲看了一樣,她被熔得只剩一對大眼珠了,圓圓的眼珠子望著事態的發展。“嘖嘖嘖,”揚漫舉起手擋住陳予玲的目光:“慘不忍睹了,我只能相信她。至於她的生死和善惡,由她自己定嘛。”

  說完他聳聳肩假裝手滑,神諭之碎一不留神滾進了黑芝麻糊里。

  陳予玲尚存的最後一絲意識,仿佛看見揚漫穿著他半透明的黃條紋薄紗衣,坐在岩井高高的王座上嘎吱嘎吱搖晃。陽光灑得沙漠像金光潺潺的海洋,揚漫的笑容比那片海洋還要溫潤耀眼。他呵呵舉起酒杯對自己說:“你的生死,你的善惡,由你自己定嘛。”

  陳予玲也舉起酒杯,卻看見酒杯里裝的是高溫翻滾的黑芝麻糊,燙的她整個手臂冒起幾十個桌球大的水泡。她趕緊把酒杯拋到空中,空氣里傳來風吹玻璃的共振,像極了喬葉翕的聲音,是另一個空間裡,萬山寂靜之後,喬葉翕說了一句:“普多毀身了。”

  喬葉翕圍著湖面轉了好幾圈,終於拍拍手長舒一口氣,再捏緊拳頭試試自己的力氣,才確定普多毀身了。他朝山尖上的二奶奶走過去。只要解決掉那個老太太,他就能報棉絮村民的仇,雖然此時他耳朵里也開始迴響著陳予玲的那句:“沒意思”,鬧了半天真才開始覺得沒意思。

  揚漫也圍著湖面轉了好幾圈,然後蹲下來痴痴望著湖水,心想:“老太婆耍我麼!”陳予玲的身體融化到湖裡,連點肉渣渣都找不見,神諭之碎丟進湖裡也如石沉大海,連粒灰也扒不出來。

  不遠處,肖雲手上的九途結徹底失去光彩,就像一根乾枯的稻草繩。肖雲記不起來為什麼,瘋狂的朝迎澤峰跑過去,他只是覺得心裡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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