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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毅看著他,三十多的人了,還是一如即往地清雅,但國破的傷感,還是讓這人的聲音染上了悲切地滄桑。

  樂毅眯起了眼,好像回到了十六歲那年的春天。

  *

  臨淄的春天是美麗的,濟水清澈,岸邊桃花點點。

  十六歲的少年牽著馬,心情忐忑地走在河堤上,他現在還不叫樂毅,他叫弘子,來自齊國最古怪的家族,全家的人,皆是軍事天才。

  軍事世家的生活是煩悶的,諾大的府邸,除了靶場就是沙盤場,連棵花樹都沒有,祖父、父親,包括那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觸子,見了這些東西,比見了女人還親。

  他是個另類,或者說,是一個人,讓他成為了另類。

  那個天天打馬去稷下學宮的少年,在去年的某個春日,臉頰披著清晨五彩的陽光,朝他回眸一笑,如春花般絢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春天,像府里那些一到春天便不安分的戰馬一樣,他的心,開始燥動。

  一年中,他有大半年是站在自家門口,熱汽騰騰地目送著少年打馬走過來,經過自己面前,粲然一笑,再打馬走過去。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日日夢中有他的折磨,偷偷地去青館,學了幾招追求美人的招數,在把祖母傳下來的玉佩放在身上好幾天後,終於鼓足勇氣,走上前,一把塞到少年懷裡,然後,好像後面有猛虎追似地,逃也似地跑回了家。

  但令他驚喜的是,少年並沒有因此責怪他無禮,第二天,依舊笑著看過來,那個眼角帶著點春意的笑,極大鼓舞了他的士氣,第二天,他把一首自己徹夜寫好的一道思念心上人的辭賦,塞到了少年懷裡。

  再見到少年的時候,他特意穿上最新的戰甲,站在早晨的陽光里,像一頭英俊的獵豹。

  少年打馬過來了,在對上他的目光時,低下了頭,臉色緋紅。

  他的心狂跳起來,脹起的小腹,差點繃裂他嶄新的戰甲,他上前,結結巴巴地說:“明天是桃花訊,我們一起去游濟水,可好?”

  少年紅著臉,點了點頭。

  他會來嗎?他不來了嗎?他是不是家裡有事來不了了?弘子邊胡亂想著,邊來回地在河岸上徘徊。

  遠處有輕微的馬蹄聲響起,他一下跳起來,朝前跑去,他從五歲起就跟著爺爺練習聽馬蹄聲音,錯不了,是他,是踏在自己心尖上一年多的馬蹄聲。

  馬蹄聲停住,白衣少年騎在馬上,一枝粉紅的桃花正好落在他的臉頰。

  “我叫秦園。”少年拔開臉上的桃花,跳下馬,笑著走過來。

  弘子從袖子裡掏出一疊錦帛遞過來,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這兩個字:秦園。

  秦園低頭看著,脖子微微發紅,對面少年獵豹似的灼熱目光,讓他全身發燙,他把帛裝進了袖子裡,避開對面的目光,轉頭,看向那樹粉紅色的桃花。

  “秦園,我要為你征戰沙場,為你加官晉爵,如果你願意,將來,我能有機會,陪你週遊天下嗎?”弘子聲音顫抖,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秦園的手。

  “好。”

  弘子猛地抱起了他,在原地轉了三圈後,放下,拉起他的手,踩著遍地的桃花,奔跑在這迷離的春風裡。

  春光、春雨,飛揚而起的少年的長髮。

  端久了的少年,內心是澎湃地,跑著跑著,便翻滾在落滿桃花花瓣的草地上。

  甜蜜的呼吸、呢喃的情話、纏綿的淺舔深吻,讓兩個少年如痴如迷,大汗淋漓。

  欲罷不能。

  在夏日放滿荷花的小船里,兩個被愛分不清夢著還是醒著的少年,終於在游完水後,脫下的衣服,再也沒穿上。

  野渡無人,舟自搖。

  *

  “後來呢?”秦園聽完樂毅講完這個深情的故事,竟然一點也沒有印象。

  樂毅抱住了頭,寬闊的肩膀劇烈抖動,良久,才抬起頭,喃喃道:“你知道的,我家族的人都有古怪的偏執狂,後來,你父親只是略施小計,讓我看到你和另一個英俊的男人一起游湖,我便已是近半癲狂,偏又在晚上偷偷去見你的時候,你一幅不認識我的樣子,還說不記得與我有什麼關係,呵呵,那時的你,大概就已經被服用了忘情丹了吧。可恨的是我,帶著滿滿是你背叛我的怨懟,離開齊國,在各國間遊蕩,陰差陽錯地救了燕國公主,被燕王極力挽留,成了燕國的將軍。”

  秦園閉了眼,事情太過離譜,他有點懵。

  “園,我一定遍尋天下,找到治忘情丹的法子,咱們,再重新開始,好嗎?”樂毅看著面前憔悴的男人,心底一陣悲痛。

  秦園想的更多、更遠。

  “我們都是齊國人,我與齊國同在,若你說的是真,就停止攻城,給齊國的大小官員留一落腳之地,而你,要給我找到解藥。”

  樂毅盯著眼前人跳動的睫毛,他知道他說地是權宜之計,目的就是拖住自己攻城的步伐。

  但是,他願意。

  用了七個月便攻下齊國七十一城的樂毅將軍,用了五年,也沒攻下最後兩城。

  五年,這位統帥燕國二十萬大軍的將軍,和他的弟弟觸子一樣,撇下大軍,獨自駕著一輛馬車,走遍名山大川,終於在一座叫青靈山的地方,找到了能解開忘情丹之毒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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