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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謐之中,道林深深望進埃里克的眼底,那妖異的金色透露出的堅定和熱烈仿佛編織成一張無形大網,將膽小、懦弱、虛榮、惶然無措的他輕易地霸道地困住,卻又溫柔地小心地呵護。

  仿似遇見一個漆黑的海上夜晚,雲幕被一陣溫柔的風吹散,月亮的光芒便如水銀瀉地般瞬間的海面上散開,照亮海面上的裊裊霧氣,隔著微涼的霧氣,塞壬的歌聲低低傳來。

  埃里克半邊布滿傷疤的臉龐明明那樣嚇人,道林卻仿佛受蠱惑般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疤痕。

  這個吻是不一樣的,道林能察覺到,這和肉慾無關。

  這只是……只是他感受到睽別太久的真心愛意,深受感動而已。

  可現在的自己,已經不配擁有這樣的真情了。

  不用回答,埃里克已經從道林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他的眼神變得絕望,但已經沒有了方才在水牢中的瘋狂。他看似殘暴,其實道林再如何拒絕他,他也是不捨得真的傷他半分的。

  道林俯下身安慰似的吻了一下埃里克的嘴唇:“你是個很好的情人,埃里克,我遇見過的所有情人里,最好的。”他用額頭抵著埃里克的額頭,眼淚不停地掉下來,“可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情人。”

  道林主動地侍奉埃里克,在床笫之間他本來就是一個高手。

  埃里克的左邊肩膀和右邊手臂上都是他弄出來的細傷,滲出血,把薄襯衫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道林跨坐在埃里克腰間,隨手將被水打濕的金髮往後攏,微微抬起下巴的角度顯得幾分傲慢和無情,晶瑩的水珠不停地從下頜滑落。他半褪衣衫,一隻手繞到身後扶著埃里克堅硬的欲望對準位置,慢慢地坐了下來,動起腰來。

  道林能感覺到那個大傢伙字自己身體裡攪動。和埃里克是的,那麼強硬地、不容抗拒地闖進他的生活,然後搞得一團糟,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讓他開始後悔開始自責開始彷徨。他也是個怪物,卻讓自己重新擁有了一顆屬於人的鮮活的心。

  埃里克抱著他,親吻他的眼睛:“別哭,我很抱歉嚇壞你了。”

  道林搖搖頭,儘可能讓自己專心在這最後一次浪漫纏綿之中。

  等到道林醒來,蠟燭已經燒到了底端。廢墟之中只剩下他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枕邊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而床頭擺著一張椅子,他的畫像就在椅子上,用他來時的黑披風遮著。

  一周後,倫敦。

  道林從馬車上下來,穿著筆挺禮服,站在警局門前台階下。他摘下高禮帽,看著灰濛濛天空下的建築冷峻聳立的輪廓,接著踏上台階,推門而入。

  “格雷先生?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嗎?”一個警員認出道林,殷勤地打招呼。

  “我來自首。”道林平靜地說。

  “……您說什麼?”

  “我來自首。”道林倦怠地闔上雙眼,“我殺了人。”

  “您在開玩笑嗎?”警員笑起來。

  道林卻無比認真的重複:“不,我沒有開玩笑,我殺了人,很多。我可以告訴你們所有的事情。”

  警員這才收起戲謔的情緒稍微嚴肅了點,默默地拿出本子和筆,說:“呃,我們還是到屋子裡去說吧。”

  道林·格雷的自首讓整個倫敦社交圈震驚不已,幾乎所有報紙的頭版都刊登了他的案件,以他犯下的殺人事件,無所不用其極地渲染他的惡毒虛偽貪婪好色。

  他被判處極刑,將在三個月後行刑。

  在入獄的前一天,道林提出了最後一個心愿——希望能夠再回家一次,兩個小時就夠了。

  鑑於他認罪態度良好,並且看守森嚴,被批准可以回家兩個小時。

  道林來到三樓閣樓最深處的房間門口。

  獄警看看這個封閉的房間,沒有窗戶,沒有任何可以逃跑的通道,然後掂量掂量道林塞過去的錢袋的重量,說:“兩個小時以後我會敲門。”

  道林道謝,端著燭台進去。

  道林把藏在角落的箱子裡的畫像拿出來,放在地上,自己也隨意地坐在畫像前,端詳著畫像裡面目醜陋的自己。年老,腐朽,滿頭白髮,牙齒掉光,雙目渾濁,只是神情和以前稍有不同,以前是惡毒譏諷,現在則是痛苦絕望以及悔恨。

  “我以前總是怪你毀了我。”道林笑了笑,“如今終於想通了,毀了我的不是惡魔,是我自己。”

  說完道林將火油潑到畫像上,然後將蠟燭丟了上去,火焰騰地在畫像上燃燒起來,與之同時,是從道林的胸口憑空冒出的火焰。

  畫像里的道林尖叫著要從畫裡掙脫出來,道林已然不懼,掏出一把匕首。

  道林身後的大門突然被踢開,埃里克的聲音像是能劈開火焰:“道林!!!”

  道林已經快被烈火包裹成個火人,他能感覺到熾燙的火舌已經燒傷了他漂亮的臉龐,火焰溫度如此之高,讓他眼淚剛流出來就蒸發乾淨,只來得及對埃里克說最後一句話:“如果我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說完高高舉起手用力落下,狠狠地將匕首刺進了畫中人的胸口。

  死亡襲來,意識湮滅。

  所有的一切都歸入無垠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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