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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愛上誰?誰在說什麼?

  在說什麼……在……

  愛你。瑞雪,你不知道我多愛你,多麼不安,多麼心疼……瑞雪,我又是多麼的厭惡你。你……知道麼?

  在說著……對我說什麼?

  誰?!

  “啊……”我嘆息一般的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一滴淚水。從我的臉上方滴下來。

  冰涼的讓我一驚。然而黑暗中的夢寐瞬間又把我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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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

  我再次從黑暗中醒過來,沒有睜開的眼睛前一片暗紅色。

  我開口想講話,卻爆發出一串劇烈的咳嗽,身體立即被人抱住,聽見叫我的聲音:“將軍,將軍……”聲音在哭泣。

  我勉強的睜開眼睛,分辨了好久,暈沉沉的腦袋才知道抱著我的人是誰。

  “藍鈴……”我勉強笑了笑,咳嗽著。

  “你醒了,醒了將軍。”她眨著眼淚笑著,擦著眼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這裡是——”

  “將軍府啊,臥室里。”

  她說,“那天你被送回來的時候,讓我好害怕。咳著血,不停的咳嗽。”

  我回來了麼?

  他不是讓我立刻離開京城嗎?

  我掙扎著坐起來。

  “御醫看過了,說是急火攻心。要小心調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沒有出聲。什麼時候走?

  現在醒了,是不是要立即離開?

  “大家都擔心你呀,將軍!”她見我不說話,急了起來,“小福和皇上吵了起來,要不是有張叔攔著,她就直接和皇上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小福和皇上?”我愣了一下,抬頭問她,“趙……皇上過來過嗎?”

  她點頭:“那天是皇上親自送你回來的。你發燒的時候很不安穩,他在你身邊還小聲的說了一會兒的話。”

  瑞雪……

  我一震。

  昏迷的時候,有人在呼喚我。

  是他嗎?

  我揉著太陽穴,說了什麼不清楚了,卻一定是在叫我。

  “將軍!”

  我回神,怔怔看著她。

  她卻低頭去撫摸被子:“皇上和你的關係,我一早就知道了。到底……這次出了什麼事情?”

  我一僵,嘆息。

  “他殺了我全家,我本應該殺了他。卻下不了手。”我舉起雙手,“怎麼也下不了手……”

  “為什麼呢?”她問我。

  為什麼呢……

  “我……”我閉上眼睛,苦笑,“我愛上他了。”

  “不論他是否真的欺騙我,然而我愛上他了。所以我軟弱了,我不忍心了。我的刀砍出去的時候,砍錯了方向。我放過了他。……”

  阿爹的眼睛依然沒有合上。

  弟妹的恐懼還扭曲在臉上。

  我卻懦弱的……退縮了。

  “為什麼愛上他呢?”

  “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抱著我,嚇了我一跳。

  “藍鈴?”

  “將軍為什麼不哭出來?”肩膀上有濕潤的溫度,她在哭。

  “哭不出來。”

  她聽我說完,猛地放聲哭起來,卻又壓抑著,細細抽泣。每一聲,都哭在我的心上。我無法,只有抱著她柔軟的身體,讓她小聲代我流盡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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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澤九年初。

  蠻族降服。

  朝廷卻下了一紙文書。

  十萬大軍班師山西,兩萬人鎮壓流寇匪霸,其餘八萬駐守長城沿線。抵禦外敵。

  就算許多人驚訝。

  然而我知道那幾乎是必然的結果。他既然趕我出京城,就不曾想過讓我回去。手裡掌握著我妻子兒子的性命,也不用擔心我有叛逆之心。

  邊關嚴寒,士兵們苦不堪言。

  來過一次,如今要長年在此守候……軍心騷動,然而我卻無可奈何。

  我多年來行兵打仗的經驗在平日空閒的時候,一點一滴的編繪成冊,發送給將士。外族蒙古多年來的彪悍經驗讓他們有一套相當純屬的征戰方法。

  我每日所作就是在帳中思索,訓練軍士。

  集中兵力打殲滅戰,每戰僅攻一、二要害目標,避免兩面作戰,力求全殲敵人。

  濁墨去寫,細心去想……

  分進合擊、迂迴包圍、穿插滲透、閃擊奔襲、連續突擊、跟蹤窮追。

  是半生的經驗,卻也是廝殺後的盈餘……

  小隊輪番衝擊,激敵進攻,爾後以主力投入戰鬥,兩翼小隊速合為密集隊形,向心突擊。

  時光如同佛前光輪,轉眼飛逝……

  對設防城寨,先破壞面,再奪點,以燒殺摧毀城寨四周鄉鎮,再迫其投降。如不降,則以火攻、水攻、地道及集中炮兵轟擊強攻進行圍困。

  直到……第二年那場小雪之後。

  “將軍!”

  我正在帳內烤火,喝著溫好的羊角子酒,就聽見外面副官的聲音。

  “進來吧。”讓那火撩的感覺刺激的咳嗽起來,我說。

  “京城有信使過來。”他說,然而臉色有些不自然。

  “哦?”

  “是……先遣使……”他低頭。

  先遣使?

  “是欽差?”

  “不是……”他還說完,外面響起了號角。

  “從一品將軍單瑞雪出帳接旨——!”

  我站起來,手裡的牛皮袋子鬆開,流出一些酒。快步走出去,跪在雪地上……我可以感覺到雪迅速的在我雙膝下融化。

  “單瑞雪接旨。吾皇……”我咳嗽了起來,那樣虛情假意的話,我說不出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單瑞雪自朕登基以來,忠心拳拳,多年征戰在外,多有勞累……”有些話我沒聽清楚,卻聽到了最重要的一句:“令一品將軍隨方暫代單瑞雪主帥之位。單瑞雪領旨進京,分擔朕之憂慮為上。欽此!”

  先遣使的尾音拖的老長,讓我不舒服的打了個寒顫。

  終於可以回去了麼?

  他花了一年的時間在朝廷百姓中抹去我的名字之後……我回去了,會有什麼樣淒涼的下場?

  我不知道。

  嘴角緩緩翹起嘲笑的角度……

  走的時候,那新科武魁隨方攔我。

  “將軍,不要回去。”

  我低頭不語。

  “將軍難道不知道聖上早有去你之心麼?您就是皇上喉嚨里那根刺啊。”

  “我不回去,又能如何?”我問他……

  “逃。”

  “逃又如何?”我又問他。

  “逃可活。”

  “活又如何?”我再問他。

  他一時語塞。

  我搖頭輕笑:“萬事萬物,榮生榮減。我又能逃出天地人寰?內人孩子都在京城,我逃了,他們必死。況且……”我不能逃,不可逃,無法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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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著整理行裝,笑著上馬,笑著看眾將領哭送我出邊關。

  輕輕鞭打坐下黑馬,讓它小步跑起,落下一串滾滾黃沙,瀰漫在身後。行軍十載來時孤單,去也孤單。

  當時正是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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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半個多月的路途,我已經聽到了無數的消息。什麼邊關將領聯名上書,彈劾從一品將軍單瑞雪,朝野上下都紛紛號召響應。

  又是什麼人挖出單瑞雪早年做過的種種惡行,包括無理打死百姓,圈圍良田作自己的土地,貪污,買官賣官,虛偽逢迎,發展培植單家勢力。

  血跡斑斑,罪惡斑斑呢。

  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連我自己聽到了,都覺得該死。還得判個腰斬的罪行才足以泄憤。

  所以皇上震怒。

  所以朝野震怒。

  所以百姓震怒。

  我聽到,只是微笑。

  隨口應著茶館酒肆間的人們,點頭,說一句,的確該死。

  其實,那樣的結果是我早就料到的。

  然而,我在那之前並不相信吧。

  對於他,我總是或多或少的有那麼一絲希望和期盼。盼他幡然悔悟,盼他只是與我開玩笑,也盼這十多年的光陰都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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