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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泉路上,我設計的一切,亦是為了讓你恨荀夜,我私心的以為,這樣……你就不會嫁給荀夜了,我就有機會娶你為妻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還是嫁給了荀夜,你成了我的嫂子。我們終究是有緣無分嗎?”他苦澀地笑了,閃閃地眸子中凝了淚光:“我知道,若是有一日,你知道風影就是荀洛,你肯定不會原諒我……即便我有一萬個苦衷,你還是不會原諒……”

  “你愛上了荀夜,我本該放手,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荀洛的手漸漸揚起,撫摸著她的臉頰,有不斷滾落的淚珠滴在指尖,從暖暖的溫度化作冰涼:“三小姐知道嗎……風影其實從很早很早就喜歡你了,從來都不願做分毫傷你之事。”

  蘇落雪聽著他的話語,痛哭著,終於開口了:“我不知,我從來不知……為何你不早告訴我,為何當初你不對我解釋……”她的淚水朦朧,荀洛的面容早已在她的眼眸中模糊,只剩下他滿身的鮮血,刺目驚心。

  “風影,再也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了……荀洛,再也不能默默地喜歡你了……”荀洛閉上眼睛,一滴晶瑩地淚珠便由眼角滾落:“再也沒有機會喝……你熬的,枸杞山藥湯了。”

  恍然,似乎又憶起多年前,在莞城,她每天晚上為他熬的枸杞山藥湯,他卻眉頭皺也不皺地喝光它,讓她一度以為這湯很好喝,可是誰又知道,那碗湯有多咸。

  “幸好,在臨死前,還能對你說出這些,我,此生已無遺憾。”荀洛的手再也無力氣停留在她的臉上,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胸口的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袍,更沾染至蘇落雪的全身,狼狽的兩人盡顯此番淒涼。

  手握弓的荀夜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來,緊緊擁著荀洛的蘇落雪,仿佛刺傷了他的眼,可是他卻沒有出聲,只是那麼靜靜地朝他們走去,幽深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時的蘇落雪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她只是慟哭地看著靠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的荀洛,抽泣地斷斷續續道:“你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可荀洛身上的鮮血卻如泉涌,根本止不住,仍舊一直流,一直流著。

  他們所在的一片,早已是鮮血滿地。

  “不要難過……記得我說過……”他的聲音愈發弱,說到此處忽而一陣抽氣,他緊緊握拳,用盡全力撐著最後一口氣道:“塵歸塵,土歸土,及盡繁華,不過一掬細沙……一切,不過是繁華夢一場……”

  蘇落雪緊緊抱著他的身軀,生怕下一刻,他便會離她而去。

  而此時荀洛那緊緊握拳的手亦緩緩鬆開,直勾勾地看著蘇落雪髮髻間的那支朱釵,氣若遊絲地喃喃著:“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他的眼眶漸漸模糊,眼眸中所見的皆是一片片無邊的灰暗,唯有腦海中剩下的那段年幼的回憶。

  那年金氣秋分,桂子飄香,滿地花蕊覆地如塵霜……

  他在御花園中盪鞦韆,一上一下,盪的很高……

  一個清脆地聲音傳來:姐姐,盪那麼高不怕摔下來嗎……

  心中一怒,他調頭看著聲音來源處,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正痴痴地凝望著他……

  蘇落雪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便急急地俯身靠近他的嘴邊去聽,可是最終沒有任何聲音傳來,唯有身邊的寂靜,以及遠處的廝殺。

  她始終靠在他的嘴邊,感受著他在懷中那沉重的軀體,她多希望,能夠再聽見他說話,可是不論她再如何仔細去聽,卻連微弱的呼吸聲都感受不到。

  “風影……”她低聲輕喚著那個許多年都未再喊過的名字,淚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頸項間,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限的回憶,仿若昨昔。

  那一場大雪,他帶著傷,追著她的馬車大喊著:恩人,恩人,你救了我,我願為你做牛做馬。

  “荀洛……荀洛……我不怪你了,你醒過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再怪你,只要你醒來!”她的淚眼婆娑,那一聲聲動情的低喚,讓朝前走的荀夜步伐一頓,他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外,凝望著痛哭的蘇落雪。

  “他已經死了。”荀夜一字一句地將這個事實告訴她。

  聽見荀夜的聲音,蘇落雪仰起頭,看著已閉上雙眼的荀洛,他的嘴角還掛著淡淡地笑意,仿若沒有一絲痛苦的離去。

  “他是解脫了……”蘇落雪放開懷中的荀洛,含著滿臉的淚水,從地上爬了起身,冷漠而嘲諷地看著荀夜,那一瞬間,他們之間像是隔了千萬重山,那麼遙遠。

  “荀語解脫了,荀洛也解脫了……唯有我,還在萬丈深淵,掙扎而不得出。”

  荀夜又朝前走了幾步,而蘇落雪卻開始後退,他們之間的距離,依舊保持著那幾步之遙,兩兩相望。

  “原來再純真的感情,被這皇宮的權欲洗禮後,也變得複雜了。”她笑著,哽咽著說,淚水依舊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而下。

  “帝君,保重。”她輕輕福了個身:“嬪妾,告退。”

  沒有等荀夜開口,她驀然轉身,朝那深深的迴廊走去,迎著皎潔的月光,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見一道光芒衝破重重阻礙,筆直的朝她射來。

  有那麼瞬間,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意,那一箭,沒有射中她,卻已讓她如萬箭穿心般,那麼疼。

  第二十八章佛緣定

  黑暗中,她找不到方向,無力地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荒蕪之地奔跑著,好多次被絆倒,她又爬起來,繼續用力奔跑。她總覺得,身後有鬼魅在追逐著她,讓她無法逃離,即便是用盡全力,仿佛還是在原地靜止不前。

  無邊的黑暗將她整個人籠罩,她無助,害怕,想找尋一個停靠的港灣,可是遲遲都找不到那個人。

  突然,黑暗中破空而來一道潔白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朝她飛近。

  她被光芒刺的睜不開眼,待看清楚那道光芒時,那支鋒利地劍已插入胸口,她沒有感覺到痛,只是呆呆地看著手握長弓而緩緩走來的荀夜,他的眸子間冰涼冷血,不帶一絲情感,仿佛是要置她於死地的堅毅。

  “啊!”一聲驚呼出口,睡夢中的蘇落雪從寢榻上驚坐而醒。

  她重重地喘息,額頭上已布滿冷汗。

  許久,她才從夢魘中掙脫出來,昏暗的寢殿中唯有一盞青燈搖曳,隱約照亮了一處,可看在她眼中卻是那麼蒼涼。

  她不自禁地將衾被擁入懷中,想從中找尋溫暖,可她的身子卻愈發的寒冷。

  終於,她還是掀開衾被,翻身下床,披了件衣衫便拉開寢宮之門,邁步而出。

  守夜在外的宮人一見華妃出來便恭敬地一拜:“娘娘,這麼晚,您要去哪兒?”

  “本宮想一個人走走,都不要跟來。”她的聲音空洞無神,呆滯地目光朝那深深的迴廊望去,沒有任何遲疑,緩步而行。

  今夜,是上元節,本該是一家團圓之日,可是這皇宮卻發生了這樣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他親手彎弓射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看著那一幕,也仿佛看透了這皇宮。

  沒有人情,沒有尊嚴,更沒有愛情。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吹得她的披風與散落的髮絲迎風而舞,她仿佛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廟中求的一支簽:皇室顯貴,宮壁高樓,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歸一我佛。

  她低頭,看著始終緊捏在手心的珠釵,當日被她摔成兩段的朱釵,如今已修補完好,幾近無痕。

  仿佛又想起了那日在灶房內,荀洛將這支朱釵插在她的髮髻,用低沉地聲音說: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結局嗎?所以,在今後的日子中,他要用這支朱釵讓她時時刻刻來記住他?

  其實,沒有這支釵,她也永遠忘不了荀洛,忘不了這個陪伴在她身邊默默守護的風影。

  他在御書房外挾持她,只不過是一場戲,一場要她認清事實的戲。

  當荀夜張弓對準他們的時候,荀洛悄悄在她的耳邊問了句:“你說,他會不會射出這一箭?”

  對於他這句問話,她沒有任何考慮,因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會傷害她分毫。

  她想的那麼透徹,可是當荀夜那一箭射出,她的心還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涼以及那支朝她射來的箭,讓她痛得無力呼喊。

  荀夜,還是理智的。

  而她,還是太過懦弱,當斷不斷,到如今傷人傷己。

  緊緊捏著手中的珠釵,她深深地閉上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仍舊是那支鋒利的箭,觸目驚心。

  也許,有些事,她真的該放手了。

  ※※※

  最後,荀夜沒有給荀洛留下全屍,而是焚盡屍首,挫骨揚灰。

  太妃阮雲玉聽到荀洛的死訊後,當日便一病不起。

  而元翊擒賊有功,荀夜賞賜大量珠寶以示嘉獎。

  這幾天,荀夜陸續來到雪華宮五次,都被蘇落雪藉口推掉,荀夜也沒有強行逼迫其見面,只是每回都來,雖然每每被拒。

  直到第六次來到雪華宮,蘇落雪終於肯見他一面。

  屏退了兩側的宮人,蘇落雪與荀夜單獨走在雪華宮後園的小徑上,步伐緩慢,雖然各懷心事,卻沒有人開口說話,仿佛在享受此刻的寧靜。

  “聽紫羽說,這幾日你身子不大舒服,關在寢宮內幾日都未出去過,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終沒有等到她開口,便率先開口問,語氣中有著關懷。

  蘇落雪沒有出聲,依舊緩步前行,空靈的目光看著遠方的天際,隱約有幾處昏暗。

  “始終放不下荀洛的死嗎?”沒有得到她的回話,荀夜微微側首,凝望著她髮髻上那支珠釵,彼岸花的色澤異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懷中。”她沉沉地開口,臉上依舊如常,雲淡風輕。

  他問:“你在怪我沒有放他一條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賊子,自然難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繼續接道:“這幾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沒有推開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頓:“你知道我的箭術,不會有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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