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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不大願意,再多讓自己傷情。

  當晚潤玉到她宮裡宿夜。

  他抱她,親她的眼睛,咬她的鎖骨,指尖划過她的背,像蝴蝶的翅膀掀起海潮。她迎合他,姿態嫵媚又動人。眸中卻一片茫然,如果溫熱觸碰是真的,攜手相伴是真的,長夜相擁是真的,秉燭共讀是真的,那什麼才是假的,歲月的洪流從哪兒來,又要洶湧到哪兒去。

  像是抱著一塊木板在洪水中漂浮,一顆心忽上忽下,無可歸依。

  直到潤玉掌心撫上她的臉,鄺露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流了淚。

  弄疼你了麼?他柔聲說。

  鄺露閉上雙眼,用力搖頭,牙齒咬緊下唇,忽爾睜開雙眼,喃喃道,陛下,你不該娶我。

  像是天地間被施了一道失語咒,宮裡宮外瞬間靜得可怕。

  潤玉停下動作,雙手撐起身子,離開她的身體。

  他問她,你再說一遍。

  鄺露悽然一笑,又重複了一回,陛下不該娶我。

  潤玉的神色驟然冷淡下來,臉色鐵青。他翻身下床,掐了個仙訣,已然又是寶座之上的天帝模樣。

  鄺露整理好衣衫,釵環零散,青絲如瀑,來不及穿上鞋子,赤著雙足踩在地上。

  他手握成拳,冷冷開口,這段時日,本座知你不快,尋思良久,自問為人夫為人父,未嘗有失責之處。我以為是成婚前委屈了你,可如今你說,本座至大的過失,是不該與你成婚?

  鄺露黯然開口,我願為陛下作臣子作馬前卒,為奴為婢,都可以。無名無份去靈修,綿延子嗣,也可以。只是陛下與我之間,不該到今日這般境地。

  她此話一出,潤玉的雙眸便似蒙上了一層堅冰,神情難測,好似蒙受了極大的羞辱,又似強行壓下了怒氣。

  他冷笑一聲,你的意思,好似嫁予本座為妻是莫大的委屈。鄺露,自成婚以來,本座待你可有半分不好?你已是天妃,本座此生唯一的妻子,天界乃至六界最尊貴的女人。你說,本座還應該給你些什麼,才能讓你歡喜?

  這話不能再說下去了。再往下,他便又要陷入舊日未完婚約的凌遲,又或許他未嘗有一日可以忘記,忘記愛而不得永失所愛的苦痛。鄺露不捨得。

  她抬起雙眸,方才的眼淚晾在臉頰。潤玉說得很對,他予她榮寵,予她尊位,她是他孩子的母親,她還應當期盼什麼,還在奢求什麼。

  鄺露勉力鎮定心神道,陛下抬愛,能給的,都已給我了。給不了的,陛下和我都明白。

  她上前一步,柔順地偎依在他懷裡。

  往後,我自當敬重陛下,愛惜陛下,好生養育孩兒,垂範六界。

  潤玉的身體僵硬如寒冰,像是從未柔情蜜意地回應過她,亦似從未擁抱過任何一個女人。

  好一句敬我,愛我。潤玉扯起唇角,儼然是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抬手攏了一把鄺露垂落下來的頭髮,將她輕輕推開,森然道,鄺露,本座只當你是身子未全然恢復變了性情,你方才那些瘋話,都作不得數。如今本座只要你一句話,你是不是……不如從前那般喜歡我了?

  鄺露聞言,耳畔有如雷鳴,心中轟然一聲,悵然若失,緩緩跪下。

  雷霆雨露,盡出天庭。

  她跪在地上,仰頭看他。他們之間,是夫妻更是君臣。她侍奉他多年,也跪過他幾回,可只有這回,她跪下去,才像是頭一回在他眼前站起來。

  沒有哪一段感情,需要一個長年累月跪著的人。情意不是憐憫,不是同情,若沒有你來我往,便算不得締下同心契。

  她垂下眼眸,輕聲道,鄺露不敢。

  不敢?潤玉又是一聲冷笑。你還有什麼不敢的。當年你借醉胡言亂語,本座言猶在耳,膽子不是大得很麼。

  她再未抬頭,只是死死盯著他的袍袖一角。

  潤玉亦凝目看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向前走了一步,到底是沒有伸出手。

  他只是拋下一句,你歡喜這樣跪著,便跪著罷。殿下年幼,往後日子還長,還望天妃好自思量。

  天帝走了。

  在門外聽得動靜的小仙侍連忙過來扶鄺露。

  她擺擺手,自己站起來,回到床上坐著。

  錦被中仍殘留他們方才纏綿的餘溫,可這夜已經涼透了。

  小仙侍替她不平,娘娘,您就這般讓陛下走了?

  鄺露不語。

  小仙侍不解問道,您榮寵如此之盛,為什麼非要和陛下置氣,他待您這樣好。

  鄺露勉強一笑,反問,陛下待我很好麼?

  小仙侍連連點頭,當然,陛下與娘娘成婚以來,臣子屢屢上書,勸他多納幾位天妃,綿延子嗣,鞏固各族勢力,以保天界萬年太平,陛下還不是將摺子一道道地駁了回去?

  鄺露靜靜聽著,輕輕嘆了一口氣,只道,好,他待我當然是好的。

  我沒有同陛下置氣,只是揀了幾句真心話,說予他聽。

  後位空懸,為的是紀念那份過去曾交付出的拳拳澄澈愛意。再不納妃,深情不是為她,也不是為錦覓。他求的是一份彌補,對童年的自己。經歷年少噩夢如他,又怎會捨得,讓自己心尖上的孩兒,所出非為同一位母親。

  小仙侍小心翼翼地哄她高興,勸道,娘娘要不再等等,如今才夜半,還未到陛下慣常安歇的時辰,從前哪一晚陛下不是歇在咱們宮裡?或許過會兒他便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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