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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想在長階盡頭,他的座下落座,可天帝拉她與他同坐。沒有天后的位分,卻坐了天后的位置。寶座高聳,舉目煙雲茫茫,時光就這樣逝去。夜夜星光爛漫,白衣少年背影寂寥,都是她愛著他的時候。

  華美床榻,鄺露的頭髮散下來和潤玉的纏在一起,大概也算是結了同心。

  當心孩子,她提醒他。

  他回答,我有分寸。

  最初的一廂傾慕,不知道如今為何如此,是否從未擁抱過會更好。他的柔情,他的無情,都殘忍,不愛就註定殘忍。憐惜是冷酷,憐憫是多餘,同情與溫存都是消遣。

  他的熱氣呵在耳畔,她起身欲穿衣。

  你已經是本座天妃,要到哪裡去。他說。

  鄺露動作停頓一瞬,復又蜷縮進溫熱懷抱里。

  她沉默了很久,說,我愛過一條龍,他是一位真正的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溫潤如玉。

  潤玉說,我知道,只是從前……

  殿下。她說。

  鄺露一定是昏了頭,才會對高高在上的天帝喚出這句荒謬的殿下。

  那時殿下還是初學布星的小夜神,我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誤入了彩虹橋,瞧見殿下的真身,九天應龍,原來龍的尾巴這麼好看。我多傻呀,還以為是錦鯉魚。

  他環在她身上的手臂驀地一緊。

  星光淡褪,朝霞漫天。

  直到這一夜過完,他始終沒有想到一句很好的話來回答她。

  2.思凡

  鄺露生大殿下時很是吃了一些苦,但到底是過去了。

  醫官同她賀喜,娘娘,是位小殿下。

  大概在她們看來,得了殿下比公主更為可喜,地位,榮寵,往後的日子於天妃都要更好過。

  此前鄺露問過潤玉,期盼殿下或是公主更多。

  若是公主,眉眼一定更肖陛下。她說。

  潤玉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道,孩兒身體康健,少吃些不該受的苦已很好。

  鄺露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每位天家之子都能一世順遂,擁有幸福從來奢侈。

  潤玉掀了帘子進來時,她正乏乏地靠在枕上。

  他走近,將她輕輕一抱,說,辛苦。

  辛苦,多謝,有勞,就像是她拼死立下一功,他領受後給予的禮貌回應。

  鄺露扯起唇角道,陛下言重了。

  氣氛平靜得甚至顯得有些疏離。

  這時潤玉才轉過身去看他的第一個孩子,能布星又能索命的手,竟不知該如何去抱一個嬰兒。

  他的神色慌張又歡喜,過去數萬年間,鄺露從未見他流露過這樣的神情。小心翼翼,不知如何是好,欣喜欲狂,又要不動聲色。

  潤玉坐在鄺露床頭,笨拙地逗弄著孩子,同她說,他還太小了,看不出像誰。

  鄺露只是笑一笑。

  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像鬆一口氣。心中緊繃的弦,瞬間快速回收,軟下來,似一團亂麻。

  香爐青煙裊裊,仙霧瀰漫。潤玉就在她身側,兩人卻並不顯得很親近,至少不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而親近。孩子只是孩子,是他們各自的寶貝,而他還是他,她還是她。

  天宮時日長,小孩兒卻大得快。轉眼便能歪著頭坐起,能顫顫走出兩步,能顛顛兒小跑,能喚爹爹和娘親。

  潤玉沒有讓他學著喊父帝與母妃,只有爹爹和娘親,像尋常人家一般,絲毫不擔心會壞了規矩。

  小孩兒大些自然便懂了。鄺露提醒他時,他這樣說。

  大殿下也是一尾白龍,年紀小,現不出龍尾,偶爾露出龍角,逗得伺候他的小仙侍們直樂。

  小孩兒抖著腿快速從殿柱的這一根跑向另一根,潤玉一個術法或結界便能護著的事兒,他偏不如此,跟在小白龍身後追,雙手擒著小孩兒腋下向上一提,讓大殿下騎天帝的脖子。

  鄺露倚在廊下看,也覺得有種安然的幸福。

  許多事,只要不往深處想,總是快慰。嫁予心上人,與他生兒育女,大團圓的結局,戲文里都這樣寫。

  其實就像吃一個仙柚,嚼起來很甜,回過味是酸,那一點澀夾雜其間,只要能咽下去,就和沒事人一樣。

  潤玉提出陪鄺露去散心。

  雲遊怕是很難了,孩子這樣小,她身體又不見得恢復很好,政務這般繁忙。倒是可以去人間走走,消磨數月,於天界不過彈指一揮。

  凡間潤玉到得多,鄺露去得少,於她而言事事新鮮。他帶她去茶館,去戲園,走過市集,也看過煙火。日子久了,他們好像都成了凡人。徹頭徹尾的凡人是苦痛的,而由神仙幻化成的凡人至快樂,無憂無慮,許多心事都能按下不想,宛如活在戲裡。

  她在眾人熙攘中挽他手臂,喚他夫君,像凡俗女子一樣。

  他身體一僵,好似不知該作何反應,過後只是同她笑笑,也沒說多餘的話。

  他們並肩走過長街,天邊忽爾下起雪來。

  最後一夜他們宿在簡陋的旅舍。

  他進入她時,鄺露狠狠咬在潤玉肩頭,前後都住滿了人,她不敢作聲。熾熱、疼痛與歡愉,同時都深刻,是不是在觸摸幸福時,總難免備受痛楚。可仍舊是快樂的,那種似狂潮般的快樂,能讓人發瘋。

  她哀求他,叫他殿下,一遍又一遍。

  常年相伴,自是明了喜惡,這個尋常又僭越的稱呼,鄺露不知道為何潤玉每每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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