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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終是有人親手終結了她永無止境的殺戮。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將黑蓮移植入瑤池中的上神。

  他滅掉她的元神,剔去她的仙籍,將其封印於黑蓮之中,永生永世不得再見陽光。

  段朗月回想著鬼爺爺說的話,緩步踏入一個洞池之中,不知是什麼原因,洞池之內與洞池之外宛若兩個世界,不過是一步之差便是極晝與極夜兩個境界。陡然來襲的黑暗讓他不禁止步,表情難得地懼重起來。

  傳聞永夜洞池乃冥府中人面壁思過之地,只因洞中永遠如夜一般漆黑,看不見任何光明,最易令人心智受損,但也最易修得正果。只是不知為何數百年前此洞被封,再也沒有人踏進這裡一步,仿佛有一個不能觸摸的秘密存在於此,卻鮮為人知。原來,是因為那株黑蓮被封存於這個永夜洞池中。他微微一笑,繼續供前行去。

  洞池之中似乎被人施過封印,竟連取火思明的小法術都無法施展。幸而洞中雖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卻沒有什麼障礙物。洞池沒有他想像的幽深,不過數百米便走到了盡頭。看著深處的那潭池水,他不禁眼前一亮,原來這個洞池並非毫無光亮。深不見底的潭水中央有一團淡淡的紅光騰浮盤旋,雖沒有亮得刺目,卻也能讓人看淸潭水中靜靜綻放的那株黑蓮。

  白蓮他見得多了,黑蓮倒第一次看見。按鬼爺爺所述,他本以為這株黑蓮會生長得極為張揚耀目,可如今一看,反而覺得此蓮低調得很,渾身上下毫無光澤,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

  即便如此低調內斂,卻還是掩蓋不住那無雙的美麗。此黑蓮與白蓮的分別不只是顏色,尋常的蓮花花瓣不過十多片,而此黑蓮的花瓣卻多得數不清,層層疊疊地包裹在一起,宛若一件華麗的羽衣,繁複而誘惑。

  那個輕紗後的人影發出一絲輕微的笑意,對他輕聲開口,“只要摘到其中一片蓮瓣,使可以喚醒駱小遠。”

  段朗月恍然回過神,靜靜地看著那株黑蓮。只要摘到一片,他就可以喚醒小遠。

  他走近潭水,彎下腰,伸手去觸碰那看起來危險而美麗的花朵,可才將要碰上,卻猛然有一層光暈自蓮心散波開來,形成一個透明的紅色光罩,硬生生地阻隔住外人的侵襲。

  他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株黑蓮居然還被人下了封印刻意保護著。

  低下眉頭,仔細思索著有何方法破解,他試著拼盡全力去解除池中封印,企圖運用法術破除黑蓮的保護。然而還未來得及啟用念力,便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地上緩緩拖過,沉重而詭異,卻有些熟悉。

  回過頭,借著潭水上空微弱的紅光,他看見了一個從黑暗中緩緩走來的女人。縱然洞池中如永夜一般漆黑,卻依然掩蓋不住眼前這個女人的容顏。一襲白衣宛若蓮花,散漫地在腳邊鋪陳開來,華面絕然,仿佛正有一朵朵泛著香氣的花朵自腳下生長而出,而後緩緩綻放。似水的面容上鑲著一雙極美極亮的眸子,在黑暗中越顯皎潔。只可惜這種美卻恰似鏡花水月,再美也不過是隔著水面,讓人始終看不清也記不清。她的手中握著一條粗長的鐵鏈子,與一身清雅無雙的氣質截然不符。

  段朗月淡淡開口,“是你。”聲音無波無瀾,並不驚訝。他早已預料到取蓮之行不會如此順利。

  女子舉起左手的燈籠,向前送了一送,照出一室清輝,“我說過我們還會遇到第三次的,果然不錯吧?”女子言笑晏晏。

  段朗月不想在這種時候與一個不算很熟的人寒暄,他開門見山地指著潭水中的黑蓮道:“我想取一瓣蓮花,不知你有何方法麼?”

  女子隨著他的手指看過去,臉上的笑意依舊,“哎呀,你要吃我麼?”

  段朗月怔了怔,不知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女子走至潭水旁,回頭朝著他一笑便突然伸腳踏入潭中。段朗月本想阻止,可下一刻便又收住了聲。不知為何,洞池中的封印對她毫無作用,她可以懸空踏過池面,滴水不沾地走至池水中央,然後緩緩地蹲下,伸手掬起一捧水灑在那朵漆黑如墨的蓮花上。

  “鬼爺爺沒有告訴過你,這株蓮花便是我的元身麼?”女子澆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你要我把自己的一部分送給你的小情人,恐怕有點難呢。”

  段朗月神色微變,沒有出聲。他驚訝的不是她與黑蓮的關係,而是她竟然知道此行的目的。好像一切事情的發生盡在她的掌握中一般,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好。

  女子又笑著站起身,黑蓮安靜地躺在她的腳邊,一黑一白,卻和諧美麗驚人。

  “你也不要泄氣,我又沒說不肯給你。”她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嚇壞眼前的這個孩子了。

  段朗月朝潭水邊跨出一步,月白色的鞋面已沁入水中,沾濕了一角。女子抬眼看了看他,仿佛在說:哎呀呀,你是想用強搶的麼?

  可他只是跨近一步便收住了腳步,用他最為冷靜的聲音開口道:“你有什麼條件?”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呢,女子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什麼條件都肯麼?”她彎下腰,輕輕扯下一片蓮瓣,仿佛一點也不心疼似的放在掌心把玩。

  他眯起眼,看著那瓣被蹂躪得變了形的蓮花道:“是。”

  她有些詫異,“你不聽聽條件就答應了?”

  “我不答應,你就會換一個條件麼?”

  “……”她嘴角似是抽了抽,“不會。”

  “那就說吧。”

  “好!”她笑了起來,仿佛遇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你喚醒你的小情人後必須離開玄冥谷,隨我去冥府。”

  段朗月眉頭微皺,似在思量。

  “喂喂,你不會想要反悔吧?”女子有些焦急,“你的仇恨已經消失,玄冥谷已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或生或死應由冥王做主,不要妄想逆天而行。”

  不要逆天而行麼?他低下頭,淺淺一笑。

  “好,事成之後,我必隨你回冥府。”他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十分清越,“無論生死,皆由天定。”

  “成交!”女子痛快地伸出手,一瓣完好的蓮花靜靜地在手心躺著,任由君取。

  他伸手取過,轉身就走。身後的女子突然出聲喚道:“喂喂,我話還沒說完呢。”

  止住腳步卻未回頭,不耐道:“還有何事?”

  “哎呀,真是無情無義的傢伙,拿到了蓮瓣就這種態度了。”她雖口中抱怨著,笑意卻吟吟掛在唇邊,“蓮瓣雖能喚醒你的小情人,但也不是對她一點壞處都沒有哦。”

  段朗月猛地回頭,方才即便面對自己的生死都淡然無痕的眼神頓時熾烈起來,“你說什麼?”

  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掛著笑意,美麗卻殘酷,緩緩開口,字字冰涼,“若服下黑蓮蓮瓣,雖在短時間內可以醒來,可一旦醒了便會忘記前塵往亊。”她舉著燈籠湊上前,露出森然的白牙,“包括你哦。”

  眼前的男人卻並未因此露出任何她所斯待的表情,只是略微怔了征便轉身離開,淸越卻顯寂寞的聲音,隨著腳步的遠去而漸漸變輕,“如此甚好,我既然不能在她身邊,忘了最好!”

  女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不解,可轉瞬便又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還真是個對自己狠心的孩子啊。

  床榻上的人已足足睡了三百多日,雖每日都只是勉強被餵進些許粥水,可興許是長生糙的緣故,她的面色要比之前紅潤許多。

  華心和平日一樣給她餵完粥水之後又說了些話,說來說去就是“你什麼時候醒來”“再不醒就要變醜”“白師父給你出去找藥”之類的話。當然有時候也會創新一下,比如“今日我同張老頭學了幾招”“九公證談戀愛了”“柔雲給童凌生了個大胖小子”等等。每次說完都會期盼地看著這睡著的人兒出現些什麼反應,只可惜今日與往常一樣,對方毫不給面子地沉沉睡著。

  似是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他報復似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卻又不敢太過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小聲嘀咕:“都睡這麼久了,你該不會是不想醒吧?”自然,他還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再小坐一會兒,便失望地端著碗出了房門。

  房門剛剛關上,一道光束便驟然在房中閃現,須臾之間便現出一個身影,正是段朗月。

  他靜靜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既不前進也不離開。床榻離他不過幾步之遙,他想了想,抬起腳欲往前一步,可在半空中滯了滯卻又收了回來。如此一來一回,他還是立在原地,半分也沒有動過。直到窗外突然響起一陣風吹葉動之聲,他才恍然如夢醒。或盡或早都需一別,這般扭捏倒不似自己了。如此一想,他大步朝著床榻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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