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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肉。」
聽到這句話,青年軍官怔了怔,然後笑了起來,手指在微寒的山風裡再次打響。
「會說話,知道提要求就好。」
……
……
北方的秋天與冬天沒有太大區別,阪崖馬場在群山深處,氣候相對溫暖,但一夜北風過後還是冷了起來,好在營寨里的炕早就已經提前燒熱,沒有士兵被凍傷,反而出了好幾起燙傷。
「都這麼蠢,難怪會被趕到這裡來養馬。」
青年軍官把下屬們訓斥了一番,把他們趕了出去,然後望向屋子的角落處。
那裡炕尾,寒意十足,尤其是靠著北面的牆根處,那些青磚與冰塊也沒有太大區別。
那個小姑娘卻一直不肯離開那裡,是因為那個年輕傷者躺在炕上,或者也是因為那裡離煤爐最近,而爐上的土缽里一直燉著肉,肉在湯里一直咕嚕嚕地響。
她手裡拿著碗筷,盯著爐子上燉著的肉,眼神專注,所以顯得更加呆滯。
「知道怕燙,看來不是真的傻啊。」
青年軍官看著她搖頭說道,走到炕邊坐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姑娘稍微放鬆了些警惕,可是這名年輕傷者始終還是昏迷不醒。
他開始翻看此人的隨身事物,想要找到些線索,最終卻是一無所獲。
那名年輕傷者的身上沒有銀錢,沒有路引,沒有戶籍,就連張紙片都沒有,衣服用的是最普通的衣料,也沒有什麼可以提供信息的飾品,只是手腕上繫著串石珠。
那些石珠看上去頗為簡陋,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之處。
想著先前在崖下聞到的那股味道,青年軍官低下身去,在年輕傷者的頸間、身上認真地聞了聞。雖然無法確定是不是先前聞到的味道,但現在他可以確信,在這名年輕傷者的身上有很多藥味。
他至少聞到了十七種藥材特有的味道。
「原來是個藥商,難怪會連夜冒險趕路。」
他看著那名年輕傷者感慨說道:「人為財死,倒也算是得其所哉。」
戰火連綿已然兩年,哪怕諸州郡及天南齊心支援,很多資源依然變得有些緊張,尤其是藥材。前線諸軍府缺藥不是什麼秘密,對很多沒有拿到朝廷許可的藥商來說,只要能夠把藥材送到前線,便能轉手賣掉,掙取極大的利潤,至於沿途可能遇到的風險以及朝廷的嚴律,根本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內。
親兵端著熱水進來,對他說道:「大人,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來做便好。」
青年軍官準備應下,看著牆根處那個小姑娘,卻又搖了搖頭。
小姑娘端著碗筷,呆滯的眼神里滿是冷漠或者說麻木,只有看著鍋里燉著的肉時才會變得溫暖些,看著就像一個禁受過無數殘酷折磨的小獸,惹人同情。
「還是我來。既然救人,便要把人救活。」
青年軍官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個很容易讓他想到多年前往事的痴呆小姑娘是魔族的小公主,更沒有想到那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傷者與自己之間的關係。
他只是覺得那個小姑娘看著很可憐。同時,他覺得那個年輕傷者雖然一直昏迷、閉著眼睛,但不知道為什麼給人一種很安寧清新的感覺,總之,看著有些順眼。
就這樣,這對從山上跌落的年輕男女留在了阪崖馬場,得到了官兵們的細心照料。
青年軍官在其中付出了最多精力,因為煮肉和治病,本來都是國之大事。
數天時間後,那名年輕傷者終於醒了過來。
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用五息時間靜神,然後坐照自觀,確認傷勢。
確認傷情嚴重程度之後,他才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名青年軍官。
他心想,此人雖然滿臉大鬍子,看著倒不是那等凶神惡煞之輩,不知為何倒有些順眼。
很久以後,折袖和唐三十六、苟寒食和關飛白才知道了當時的情況。
無論國教學院還是離山劍宗的人們都沉默了很久,心想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
……
……
第790章 天真白痴兩碗湯
在睜開眼睛之前,在靜神五息之前,陳長生的視野里是夜空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元氣鎖,他記憶中的最後畫面是南客和他向著地面墜落,黑白兩色的雪嶺地面越來越近。
然後是沉悶的撞擊聲以及無盡的疼痛,以及隨之而至的無邊黑暗。
從黑暗中醒來,他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自己還活著,靜神五息的同時坐照自觀,發現經脈里有多處碎裂,如果是普通的修行者發現自己受了如此重的傷,必然極為慌張甚至可能絕望,但他在這方面有很多經驗,依然保持鎮定,甚至準確地判斷出最重的傷勢還是來自魔君的那次反擊。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滿是鬍鬚的臉,那張臉上的鬍鬚生的極為茂密,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數十年都沒有修剪過的灌木,如果不仔細觀察,都很難發現那個人的眼睛在哪裡。
但只要看到這個人的眼睛,便再難移開視線,因為那雙眼睛很清亮,神華內斂卻深藏著熱情,就像清晨雲後的朝陽,雖然不肯輕易展露真顏,但誰都知道那必然是很動人的風景。
眼睛是神魂的窗戶,可以窺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