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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過多長時間,林滄海停止了掙扎,就此死去,只是咽氣之後,依然沒能閉上眼睛,眼睛裡滿是驚恐與惘然,他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離重傷將死,就是條爬不動的老狗,為何卻還能一劍殺死自己?
與林滄海同樣震驚恐懼不解的人還有很多。
街巷裡再次變得死寂一片,人們望向客棧二樓的廢墟,看著椅中的那個男人,充滿了敬畏與不安,果然不愧是數百年來最強大的劍道大師,哪怕看著已經奄奄一息,一道劍意便能擁有如此大的威力,便能斬殺一名聚星境的強者!
陳長生有些愕然,然後釋然,覺得好生快意。
前輩說的對,殺人這種事情,確實只需要做,不需要預告。
傘柄漸回,蘇離的鋒芒漸漸斂沒,重新變回普通的中年人。
他坐在椅中,看著倒斃在長街上的林滄海,面無表情說道:「雖然爬不動了,但一劍殺死你這樣的角色還是不難。」
梁王孫的神情異常凝重。
肖張隱藏在白紙後的眼睛裡,情緒卻越來越狂熱。
這一劍,真的太強。
不愧是蘇離。
蘇離果然不愧於劍!
「這才是劍。」
肖張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甚至是崇拜,說道:「你這一劍完全可以重傷我們其中一人,為何要用在這等不入流的廢物身上?」
「因為我最討厭這種蒼蠅,很煩,所以殺了完事,至於你和梁王孫,我不怎麼討厭,為何要殺?當然,最關鍵的是,我這數十天,也就攢了這一劍。」
蘇離說道:「如果能夠攢下兩劍,同時殺死你們兩人,那自然要節省些。」
梁王孫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會領你的情。」
肖張則說道:「佩服,佩服。」
這種層級的人物都不會說廢話,兩聲佩服,自然就是要佩服兩件事情。
他佩服蘇離的劍。
更佩服蘇離把這一劍用在殺死林滄海,而不是他們的身上。
這意味著,對蘇離來說,快意永遠是要比恩仇更重要的事情。
這麼活著,真的很有意思。
……
……
第390章 曲終,刀現
潯陽城街巷裡的人們,都被蘇離的這一劍給驚住了,即便瘋癲如肖張,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陳長生卻不這樣想,相反,他覺得有些悲傷。
在眾人看來,蘇離手握黃紙傘,一劍破雨而去,輕而易舉、悄無聲息地斬殺了一名聚星境的強者,這真是驚世駭俗的劍道修為與境界。
但他離開周園去到雪原時,曾經看到過蘇離真正的劍。
那時候的蘇離,同樣手握黃紙傘,柄未全出,劍意破雪而去,直去數十里,雪原邊陲的一名魔將應劍而倒,如山般的黑影驟然切斷。
與那名魔將相比,林滄海這等鼠輩又算得什麼?
和當時那一劍相比,今日潯陽城雨中的這一劍又算什麼?
數十日南歸,蘇離終於攢下了一劍,不及全盛時十分之一,卻亦有驚天之威,如果他能夠回到全盛時,不,哪怕只要傷稍微輕些,誰又能殺誰他?誰敢來殺他?
可惜的是,人類的世界只有冰冷的現實,從來沒有如果。
一切真的都結束了,在這一劍之後。
「沒有人來了嗎?」
蘇離看著雨中的潯陽城,看著來參加這場盛宴的賓客,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搖了搖頭,平靜說道:「看樣子,確實不會再有人來了。」
問是他問的,答也是他自己答的,一問一答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滄桑與悵然。
他的神情卻依然那般淡然,對陳長生說道:「你看,終究事實證明我才是對的。」
陳長生沉默不語,心想到此時再爭執這些有什麼意義。
蘇離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語氣也極沉重:「除了你這種笨蛋或者說痴人,誰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他人呢?世間哪裡有人值得信任呢?」
直到此時此刻,離山劍宗依然沒有來人,甚至連句話都沒有。長生宗別的宗派山門以及聖女峰,也都沒有說話。天南固然遙遠,但話語與態度應該來不及出現在潯陽城裡,出現在世人之前。有些悲涼的是,那些話語和態度都沒有出現。
或者,這便表明了整個人類世界對蘇離的態度。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賢愚,都想他死。
看著雨中沉默的蘇離,陳長生忽然覺得好難過,鼻子有些泛酸,眼睛有些發澀,聲音有些發緊,說道:「也許……也許離山出事了。」
所謂傳奇,落幕的時候往往都是孤單的。陳長生卻見不得這一幕,無論在話本故事裡還是國教典籍上,他都不喜看見宴散的語句,他不想蘇離這麼悲涼地離去。
蘇離看著他微笑說道:「你這個笨蛋,這算安慰嗎?」
雨中的潯陽城,安靜而微寒,越來越冷。遠處不知何地忽然傳來一道琴聲。不知是何人在拉琴,可能是梁王府的樂師,或者是梁紅妝的知音。琴聲嗚咽,歌聲沙啞,隱約可以聽到忠魂、故城之類的字樣,卻聽不真切。
梁紅妝聞曲而沉默,一身殘破舞衣隨風雨而起,負袖而走。
薛河牽著火雲麟,對客棧樓上沉默行禮,轉身離去。
琴聲漸悄,歌聲漸沒,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