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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菩薩的面容就在他的眼前變幻成,變幻成數十張不一樣的面容,擊打著他的心靈。

  易天行表情木然著,心裡卻很悲哀,爺爺的臉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今日見著,不知是何種滋味。

  他知道菩薩是什麼意思,這些與他有仇有恩的人,都是凡人,他們有的已經死了,正在冥間那億萬白骨大軍中,緩慢而艱難地行走著,有的人還未死,但總有一日是要死的,他們將會加入到那些白骨肉屍遊魂之中,終日不得解脫,不入輪迴。如果自己真的撒手不管,那這些人將生生世世受苦無窮。

  易天行挑挑眉毛,很強悍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微笑道:「菩薩你錯了,你將這樣的可怕事實展現在我的面前,只會讓我打亂你的部署,行險。」

  他要回人間,把老猴放出來,生生破開,冥間人間的通道。

  於是他抬步,走到洞府門口,看著滿天毫光,深吸一口氣。

  菩薩緩步走到他的身後,柔聲道:「若你離開普陀,只怕西方淨土會馬上對你下手,阿彌陀佛不會冒險讓你有機會打破冥間與人間的屏障。」

  易天行微笑道:「若我留在普陀四十億年,你便能保我四十億年?」

  不等菩薩答話,他搖了搖頭:「張小白,別玩威脅這一套,在人間我威脅不了你,在這裡,你也威脅不了我。」

  ……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易天行忽然笑著問道:「我一直很好奇,東方的世界是這個模樣,那洋人的世界裡又是怎麼個模樣?佛祖關了六道輪迴,難道對那邊沒有什麼影響嗎?」

  觀音菩薩望著他的側面,發現少年的臉上全無一絲猶疑之色,知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於是微微一笑,也不再相勸,反而隨著他的心意,講起了天界最大的八卦來。

  「信輪迴者,入輪迴。」菩薩柔聲道:「佛祖關了六道輪迴,便只是你我這個世界有效罷了,他認為這是解脫眾生之苦,自然只會解脫自己的信徒。」

  「看來佛祖果然如師傅所說,很小家子氣。」易天行長長地睫毛在水氣里一眨一眨,「只是苦了這些信他的人,屁都不知,結果永墮地獄。」

  「一眾大智慧,走到最後,只怕都是殊途同歸。」菩薩幽幽的雙眸投向普陀山外的雲海深處,「按你所言,佛祖已經真正歸於寂滅,那其餘的大智慧,只怕有的也走上了這條道路。五百年來,老君之跡,也不再現於天庭,我猜他會不會也走了。至於你說的那個世界中,千年之前,佛祖曾經想將信眾擴展到那處,不過……嗯,已經是前話,此時無須再提,日後若有機會,你問你三師叔應該明白。那處的耶和華也是位大智慧,如果我知道的事情沒有錯的話,他應該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去其它的世界擴展信徒了。」

  「真主呢?」

  「真主就是帝,聽說那些年他自己很無聊,又無法插手到東方來,所以在自己地盤上整了兩撥信徒,天天打來打去,他就在上面看著玩,有時候還會親自下凡,一時當神聖騎士,一時當哈里發,總之是胡鬧的狠。」

  「敢情十字軍,伊斯蘭的彎刀騎士……就是這作用。」易天行張大了嘴,直吸涼氣。

  ……

  「噢,羅德兄弟。」搖頭之後,易天行擊掌讚嘆道:「老君應該不會玩佛祖那套,估計正在天地之間洗澡,佛祖自殺玩寂滅,上帝四處玩征服,真是性格決定人生啊。」

  性格決定人生,自然也決定神的生活。

  ※※※

  走出洞府,行走在安靜的普陀山間,兩側翠谷幽幽,偶有異鳥鳴於其間,前方有一小潭,潭中卻無一滴水,乾涸著,露出裡面微微發黃的水蘚,在四周的景色里,顯得格外醜陋。

  「您知道有生皆苦到底是啥意思嗎?」

  易天行就在潭邊住了腳,忽然問道。

  自從他開始吃方便麵的時候,觀音菩薩就知道這位前世的童子,今世的佛爺,已經下定決心離開普陀。菩薩自有菩薩心,又怎會用言語或是舉止多作些事情,一路送他出來,各自無語,忽然聽他發問,略想了想說道:「此則血肉形軀,有生皆苦。彼則蓮華化生,無生苦也。」

  這是淨土佛經中的一段。

  易天行微笑道:「你父親的意思總是與我逆著。」他將目光投向那死潭之中,撓了撓頭:「即便蓮華化生,也是苦。當年在人間的時候,在六處後的山谷中悟道,險險踏上天路。也正是那時,才得蒙普賢菩薩感應,他苦守五百年,卻是信我,這份信任,著實令人荷重難負。」

  「不過話說回來,當時只知道佛祖留下了有生皆苦四個字。我那鳥兒子在林子裡扮哀怨,事後蕾蕾總想不明白,說我們爺倆鐵鑄的身子,水火無忌,不生疾病,不生污垢,過的是富貴閒人的日子,玩的是高人一籌的神通,哪裡苦了?」

  「哪裡苦了?」

  易天行重複著自問了一遍,旋即苦笑自答道:「我從未與旁人說過,我這一生被菩薩扔下人間歷煉有何苦處,今日卻想教菩薩得知。」

  觀音菩薩此時幻作少女模樣,跟在他的身旁,聽他鄭重其事,於是微微點頭,黑黑的髮辮輕搖著。

  「除了因為易朱而發燒那次之外,我不曾生病,所以不知道在病床潔白的床單上嗅著消毒藥水發滋味。」易天行面色寧靜說道:「我小時候不能受傷,所以不能在手指被劃破後,哭喊著讓母親為我包傷口。我千杯不醉,所以從來不知醺然何意。三杯吐然諾,五花馬,千金裘,李白能玩,我不能玩。陶淵明喝高了之後寫詩採菊東籬下,最後說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其實這位知識農民很明顯是醉糊塗了,而我不論喝多少,卻是不解酒中真味。歐陽修醉臥山石,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呵呵,我倒是醉翁之意在酒,卻喝不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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