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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審員:……殺了那麼多無辜平民,還有一些是孩子,你怎麼想?

  王國炎:說實話,我並不想那樣對待孩子。情況逼在那兒,沒有辦法。作案前我們都發過誓,就是遇見父母也要殺掉。幹這種事,別無選擇。”

  預審員:據初步統計,前前後後你們作案十幾起,連大帶小殺了將近20個人,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也有家有小,就不想想那些家屬日後怎麼過日子?

  王國炎:對我們來說,這就是你們常說的原始積累。有些有權的,用權力進行原始積累。我們沒權的,只好用暴力進行原始積累。兩下相比,他們更該殺。用權力進行的原始積累,其實比我們的危害性更大,比我們害的人更多。成千上萬的人都變成了窮光蛋,上吊的,自殺的,沒錢看病死了的,比我們的數目大得多的多,我們這算什麼,不就死了那麼十幾個人?像他們開辦的那些私營企業,私營工廠,不信你們就暗中偵查偵查去,看看那都成了什麼樣的地方,說好了是個集中營,說差點整個就是一個人間地獄。那些工人,比你們監獄看守所的犯人還差得遠。他們的錢更有血腥味,殺人不見血,只不過不像我們這麼明顯罷了。再說我們搶的都是銀行,都是有權有勢那些人的錢。他們的錢其實也是搶來的,我們搶他們搶來的錢:那又怎麼樣?其實那些死了的人,如果他們是無辜的百姓,我們都記下了他們的姓名,將來我們做生意賺了錢,肯定會回報他們。

  預審員:人命是錢能換來的嗎?拿錢回報得了嗎?

  王國炎:那沒辦法,我們只有這條路可走。我們不是當官的,我們也沒有當官的老子。只要能占一條,來錢當然會又安全又容易,我們還會去殺人,去搶劫?

  預審員:你們這麼幹,就沒想到將來的嚴厲制裁?就沒害怕過嗎?

  王國炎:說實話,剛開始也確實有點害怕。但只要一幹起來,就沒什麼可怕了。就跟那些當官的一樣,越撈越敢撈,越撈越撈得狠,越撈越知道怎麼撈。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可以為所欲為,一種是有錢的,一種是有權的。只要能有了這兩樣,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你的錢一旦多起來,你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有錢使得鬼推磨,只要有錢,就可以買通一切,可以買通權力,買通法律,連你的命也買得下來。這次要不是我太衝動了點,他們下手太狠了點,說不定我已經堂堂正正,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了。其實你們的破案率並不高,你們警方破不了的不了了之的案子有的是。倒不是你們這些人真的那麼窩囊沒本事,那是因為你們政府裡面有人在保護我們。他們拿了我們的錢,就得給我們出力,就得給我們說話辦事。真正的殺人犯,教唆犯,其實是他們這些人。這些人越多,我們就越安全。有他們這些人在,還會有什麼嚴厲制裁?還會害怕什麼?你們死了那麼多幹警,其實跟我們並沒有大多的關係。要怪只能怪他們,要沒他們護著,我們能撐到現在?你們又怎麼能死那麼多人?

  預審員:你別總是拿這些為你們的犯罪事實作擋箭牌。你真的就沒想到過後悔,真的就沒想到過死嗎?你真的就是把這個世界看得這麼黑嗎?

  王國炎:我不會像那些貪官污吏,判了死刑了,才嚎啕大哭,追悔莫及。真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我沒有任何信仰,我既不相信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也不相信虛無縹渺的共產主義。人生是什麼東西,其結果都是死亡。我追求的不是人生的結果,而是人生的過程。我不會像某些人那樣,幹了一輩子壞事,死後還要讓人給他開追悼會,搞遺體告別,把他說得好的不能再好,光榮的不能再光榮。其實背過彎罵和當面罵,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我也就用不著後悔。

  預審員:你們這個犯罪團伙,網絡了一大批犯罪分子,而且帶有明顯的黑社會性質。你說你們沒有什麼信仰,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實質上是在同這個社會進行公開對抗,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在顛覆和搞垮這個國家和政府。對此你又怎麼解釋?這也只是你們的人生過程嗎?

  王國炎:你又錯了。我們之所以這麼幹,無非就是兩個目的,一個是弄錢,一個是保護自己。在當今中國,誰也不能打倒共產黨!只有共產黨內部腐敗,才能不打自倒!這話你信不信?我在黑道幹了這麼多年,反正我信……

  ※※※兩個月後,一場隆重的追悼會,在地區公安處處長史元傑的主持下公開舉行。

  整個地區有兩千多名幹警參加。

  參加追悼會的還有區縣自發而來的數萬名群眾。

  省委書記肖振邦,省委副書記楊帆,省委常委周濤,省政法委書記謝宏鳴,地委書記郝偉凡,以及公安部、司法部、公安廳,司法廳的數十名領導親臨追悼會現場。

  在烈士陵園一排墓碑面前,何波的老伴翻來復去的就只一句話:

  “你一句話也沒給我說,就這麼走了……”

  史元傑、魏德華、羅維民、辜幸文幾個人默默地站在這一排墓碑前。

  史元傑打開一瓶酒,輕輕地灑在了墓碑前。

  史元傑慢慢地跪倒在墓前:

  “何處長,1·13案已經破了……”

  沒有人能聽到他後面的話語,身後洶湧而至的一片失聲的慟哭,像海嘯一樣經久不息……

  在烈士陵園近旁,人們專為1·13一案豎起了一座石碑。

  上面記載著所有參與偵破1·13一案的人員名單。

  高英蓮,女,市工商銀行職員。案發時看到罪犯後,高呼“抓住他!”

  馬玉慧,女,市蔬菜公司職員。發現罪犯後立刻用電話給市局報案。

  高受華,女,市勞保公司職員。發現罪犯後立刻用公用電話報案。

  趙根娃,男,市銀行鍋爐房師傅。用鐵火棍在現場猛擊罪犯。

  劉得傑,男,小學教師。案發時聽到喊聲沖向現場用磚塊砸擊罪犯。

  趙寶柱,男,食品公司職員。操剁肉刀在案發現場與罪犯搏鬥。

  李愛蓮,女,個體飯店老闆。手持鐵鏟在案發現場攔截罪犯。

  耿三三,男,賣菜農民。用架子車在銀行門口攔截罪犯。

  郭翠蘭,女,賣零食婦女。用手推車在大街口攔截罪犯。

  馬建祥,男,醫生。在大街上用自行車攔截罪犯,並高呼“抓罪犯!”

  張宏民,男,街道幹部。在大街上用自行車撞擊罪犯。

  閻世平,男,理髮員。沖向大街用理髮剪砸擊罪犯。

  田春芳,女,話務員。在大街上用車筐里的蘿蔔投向罪犯。

  李萬良,男,鐵廠工人。用自行車尾追罪犯,一路高呼“抓殺人犯!”

  馮麗平,女,勞動局幹部。在大街旁抓了一把土撒向罪犯。

  白雲生,男,司機。用吉普車做路障攔截罪犯,並用板子砸擊罪犯。

  張軍,男,市委宣傳部幹部。用自行車圍截罪犯,被罪犯撞倒。

  王老六,男,賣菜老人。用菜車上的一捆蒜辮摔向罪犯,被罪犯踢倒。

  楊小寧,男,中學生。赤手空拳撲向罪犯,被罪犯擊倒。

  程萬里,男,待業青年。用手拉住罪犯,被罪犯摩托車撞成輕傷。

  孫玉芬,女,紅衛路銀行職員。拒交保險柜鑰匙,被罪犯重傷致殘。

  程海泉,男,紅衛路銀行職員。拒開保險柜,被罪犯重傷致殘。

  鄭振保,男,紅衛路銀行保衛人員。盤查罪犯,被罪犯重傷致殘。

  賀永瑞,男,紅衛路銀行保衛人員。阻擊罪犯,壯烈犧牲。

  周娟,女,紅衛路營業部主任。奮勇報警,壯烈犧牲。

  陳東來,男,古城監獄獄警。與罪犯搏鬥,重傷。

  齊力,男,古城監獄獄警。與罪犯搏鬥,重傷。

  王海英,男,古城監獄獄警。與罪犯搏鬥,重傷致殘。

  施占峰,男,古城監獄政委。阻擊逃犯,重傷致殘。

  吳俊傑,男,古城監獄獄警。阻擊逃犯,壯烈犧牲。

  張振國,男,古城監獄武警。阻擊逃犯,壯烈犧牲。

  楊四海,男,省城民警,司機。跟蹤罪犯,重傷。

  劉剛,男,省城民警。跟蹤罪犯,重傷致殘。

  樊勝利,男,省城民警。阻擊罪犯,重傷致殘。

  侯大貴,男,省城武警。捕獲罪犯,壯烈犧牲。

  趙新明,男,省城民警,市局刑偵指導科科長。追蹤罪犯,壯烈犧牲。

  郭曾宏,男,省城民警,市局防暴大隊警務處處長。捕獲罪犯,壯烈犧牲。

  魏忠玉,男,地區民警。捕獲罪犯,重傷。

  李海南,男,地區公安處刑警隊副隊長。偵破罪犯,重傷。

  王愛民,男,地區民警。捕獲罪犯,重傷致殘。

  馬衛新,男,地區武警。捕獲罪犯,壯烈犧牲。

  何波,男,地區公安處處長。阻擊罪犯,壯烈犧牲。

  張大寬,男,省城汽車修理個體戶。偵查跟蹤罪犯,壯烈犧牲。目前,有關1·13一案及其連帶案件的審理和調查仍在進行之中。

  遭遇十面埋伏(代後記)

  寫完《十面埋伏》的最後一筆,已經是凌晨4點,天色黑沉沉的,住宅四周悄無生息。我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自己不足4平方米的書房裡,眼淚突然洶湧而至。我用雙手抹了一把又一把,怎麼也抹不完。

  為自己,也為自己作品中的這些人物。

  《十面埋伏》是自己耗時最長的一部作品。採訪時間長,構思時間長,寫作時間長,對自己身體和健康的損耗也最大最長。寫完《十面埋伏》,我發現自己的視力下降到足以讓我感到震驚的地步。身體的抵抗力也大不如前。成年累月地伏在電腦螢屏前,脖子幾乎成了硬的,動不動就頭暈腦脹,頸椎有毛病勢在必然。為了體驗那種真正驚心動魄的感覺,自己曾跟著特警隊,連夜長途奔襲數百公里,到鄰省一個偏遠鄉鎮去解救人質。回來後昏睡兩天兩夜,上吐下瀉,高燒不退,患急性中耳炎以至鼓膜穿孔,住院20餘天。與其說自己作品中的人物在進行著殊死的較量,還不如說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在進行著殊死的較量。

  也許在有些人眼裡,我的這種情感方式和寫作方式,實在有些太迂腐大可笑太陳舊太原始,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樣的舉止和表現,除了再一次印證你這種落伍作家的“不可救藥”外,還能說明你什麼?

  就像我的這種費勁而又愚笨的寫作方法一樣,每寫一部作品前,都必須進行大量的採訪和調查。不熟悉,不了解,感動不了自己的人和事,我根本無法落筆。即使是在寫作期間,一旦有拿不準的地方,還是得不斷地往下跑。沒辦法,寫現實題材,只要寫的不是個人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大概就只能這樣,於是越寫就越覺得難。就像畫畫一樣,畫大家都沒見過的東西怎麼畫也可以,畫大家都司空見慣的東西你再費勁還是讓人看著有毛病。大家都沒經歷過的年代和社會,你想怎麼寫就可以怎麼寫;大家正生活在其中的日子,你若想把它寫像了,大家都認可了,可就絕非那麼容易。這跟作家的想像力沒有任何關係,再有想像力,也不可能把你沒見過,沒聽過,一支兒不懂不知道不熟悉不了解的東西寫得栩栩如生。一個細節,一常識性的東西,有時候採訪好長時間還是鬧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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