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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也知道,二姊想見我,她自己為什麼不來,一定要我去,肯定有問題對不對?所以說,我才不敢去呢!可是我不去,爹就不肯回去啊!所以我就跟他說,經歷過那件事之後,你絕不會同意讓我去……」

  說到這兒,她停下來仰天哈了一聲以示嘲諷。

  「那樣也不行,他竟然堅持要跟你談,我說你不在京里,他就非得等到你回來不可,這還不夠,他又說要趁此機會看看他的外孫,天哪、天哪,我怎麼敢給他看,小鬼們隨便說兩句話就穿幫啦!」

  一邊叫一邊翻白眼,她繼續踱步。

  「我只好說孩子們陪你一塊兒回鄉探親去,也不在京裡頭。然後塔布他們又天天追著我問我到哪裡去了,拜託,我哪敢跟他們說實話,每天出門還要緊張兮兮地注意他們有沒有跟在後頭,告訴你,這樣再多過兩天,我不發瘋才怪!」

  她終於在他面前駐下腳步,哭喪著臉。

  「老爺子,你說怎麼辦啦?他們不快點離開,我時時刻刻心驚膽跳的,可是我也不想跟他們回大理呀!」

  終於聽完她憋了兩個月的苦水,窗前那人方才慢條斯理地起身去點燃燈燭——天色差不多全黑了,再回過身來俯眼凝視緊貼在他後頭,期望他能快快接手這項棘手問題的妻子,神色業已恢復往常的冷漠沉靜,周身那駭人的氣勢亦已銷匿無蹤。

  「他們此刻在何處?」

  「他們原來住在安化寺附近的客棧,我覺得不安全,就趕他們到城外去住,又怕他們亂跑惹出事端來,只好天天去盯住他們,一邊忍受他們的噪音折磨……」滿兒可憐兮兮地抽著鼻子,順便再多訴一項苦,期待能多博得一點同情。「嗚嗚嗚,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辛苦!」

  她如願了。

  那人展臂將她納入懷裡,無比溫柔地摩挲她的背、安撫她的心,她立刻緊緊環住他的腰際,他可以聽見她貼在他胸前吐出一聲滿足又安心的嘆息。

  「我會處理。」

  「好。」

  「告訴我-還對他們說了些什麼?」

  「還說呢,我這謊話是愈扯愈大啦……」

  翌日清晨,寢室門口,佟桂、玉桂兩人在門外-推我、我推-,誰也不敢敲門進去伺候,卻又奇怪昨兒晚怎麼沒聽見寢樓的廝殺聲?

  「王爺捨不得吧?」

  「或者說開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但起碼該來場前鋒戰呀!」

  「雷聲大雨點小?」

  「-有聽見打雷聲嗎?」

  「床頭吵床尾和?」

  「誰聽見吵架聲了?」

  「不會是王爺一氣之下,劈頭見福晉便揮掌掃過去,不小心一掌就把福晉掃掛了吧?」

  「掛到哪裡?」

  「牆上。」

  「……」

  四人的話愈說愈奇怪,突然……

  「塔布,進來!」

  冷不防地,房內傳來主子的召喚聲,四人心腔子不約而同抖了一下,差點轉身落跑,不過退了一步後塔布便回復鎮定,連忙推門進入。

  其他三人也爭先恐後湧進去探視戰況究竟如何,卻愕然瞧見主子早已更衣妥適,安然端坐於桌旁,而梳妝檯前,女主人正對鏡自行梳頭挽髻,也沒什麼不對,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究竟是怎樣?

  「佟桂、玉桂,-們昨兒睡晚了是不,怎地這麼遲?」自鏡子裡瞧見他們,梳妝檯前的人隨口念了兩句,聽語氣沒惡意,只是奇怪。「我不用-們伺候了,快去準備早膳吧,我和王爺要出門了!」

  「是,奴婢們馬上去準備!」佟桂、玉桂各自頂著一個大問號匆匆離去。

  「塔布,把這封信送進宮裡頭去。」

  塔布立刻上前雙手捧接主子遞給他的信函,又聽見主子沉聲下了另一道命令。

  「烏爾泰,去叫弘普來!」

  一個時辰後,王府主人和女主人帶著小主人會同小七出府去了,塔布四人怔忡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愈來愈搞不清楚狀況。

  竟然帶著自己的夫婿和兒子去會見情人,有這種事嗎?

  廣渠門是外城東邊的出口,當年袁崇煥就是在這裡打敗了努爾哈赤,可惜崇禎太笨蛋,居然凌遲處死了唯一可以救得了明朝的人,活該他三十五歲就上吊自殺,可嘆他臨死前還執迷不悟,一心以為天下人皆負他,慨嘆曰:君非亡國之君,臣是亡國之臣。

  想來下了九泉進了地獄之後,他也應該明白是:臣非亡國之臣,君實乃亡國之君了。

  「出了廣渠門再往那邊走半里路就到了。」滿兒伸指往南邊那兒指去。

  「額娘……呃,不對,娘,外公一點都不知道爹是誰嗎?」弘普歪著腦袋問。

  「不知道,也絕不能讓他們知道,還有……」滿兒嚴肅地千叮嚀萬囑咐大兒子。「外公是誰也不能說給其他人知道,包括你奶奶和弟弟、妹妹,不然你就等著被圈禁起來吧,對不對,夫君?」

  「娘子說得是,」金祿笑吟吟地搖著摺扇,活像清晨出門遛腿兒似的慢慢踱著步,悠閒極了。「除了咱們三個,其他誰也不能給知道。」

  「知道了。」弘普認真地點點頭,旋即咧嘴笑開來,「原來娘天天往府外跑就是為了這事兒啊,哈哈,府里大家都在猜想說娘是不是對爹真上了火兒,所以趁爹不在溜到外頭去找男人,因此才不讓塔布跟……唉!」還沒說完,後腦勺被捶了一記小饅頭。「很痛耶,娘!」

  「胡說八道!」滿兒怒罵,「那種事只能說說,哪能真去做,你們真是昏頭了!不過……」眼一轉,她又浮上一臉得意。「你爹才不會相信那種謠言呢,對下對,夫君?」

  聞言,弘普失聲爆笑,「才怪,昨兒爹他……唉喲!」再一次,話還沒說完,又中了一記重量級的,「哇哇哇,這個更痛!」他齜牙咧嘴地拚命揉後腦勺。「爹呀,摺扇是用來扇風的,不是用來打人的好不好?」

  「小孩子有耳無嘴,少來多話!」金祿若無其事地說。

  弘普不屑地橫他一眼,低低咕噥,「哼,敢做就不要怕被人知……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嘛!」嘟囔轉驚叫,人也狼狽地抱頭鼠竄到一旁去了。

  金祿慢吞吞地放下摺扇。「諒你也不敢!」

  「你們父子倆到底在說什麼?」滿兒奇怪地問。

  金祿泰然自若地搖兩下摺扇。「沒什麼,娘子,沒什麼。」兩句話就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是嗎?」滿兒疑惑地來回看了他們好一會兒,方才聳聳肩,決定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啊,對了,咱們離開寢樓時,你有沒有注意到園子裡那座跟馬車一樣大的假山好像不見了耶!」

  話聲剛落,弘普再次捧腹狂笑。

  「他怎麼了?」滿兒一頭霧水,再回眸看,金祿滿臉尷尬。「你又怎麼了?」

  金祿以扇掩口咳了好幾下,兩眼飛向一側不敢看她。「那座假山……呃,並沒有……呃,不見,只不過變成一堆……咳咳,砂。」

  「變成一堆砂?」滿兒驚訝又困惑地重複道。「為什麼?」

  「為夫我……咳咳,」金祿乾脆轉過頭去假作欣賞風景。「一時心血來潮,拿那座假山來……咳咳,練練掌力。」

  滿兒詫異地直眨眼。「你有毛病啊?幹嘛沒事拿自己家裡的假山來練掌力?」

  金祿咧咧嘴。「府里的假山太多了?」

  滿兒愣了愣,狐疑地瞄一下仍在大笑的弘普,再看回五官彆扭的金祿,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瞧了半晌。

  「沁水亭也垮了,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咳咳,呃,那座亭子不好看,我想……咳咳,重新蓋一座。」

  「側樓塌了一半……」

  「那……那座樓在那挺礙眼的不是?」

  「……夫君。」

  「娘子?」

  「你相信了?」

  為了將滿兒帶到大理去,好讓竹月仙心甘情願的成親,竹承明始終很有耐心地逗留在京城裡等待女婿,然而隨著時間的逝去,他也愈來愈不安,不是為自己的安全憂心,而是擔心再次見面時女婿的態度可能不太好,說不定連話都不願意同他說,卻怎麼也沒料到竟是這樣一幕雞飛狗跳的場面。

  正在屋側田野間散步的竹承明剛停下腳步,身後便突然多了一個人。

  「岳父,救命!」

  再眨個眼,道路那頭又追來一個怒氣沖沖的女人。

  「金祿,你這個混蛋,竟敢相信那種謠言,可惡,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然後他的女兒、女婿就拿他當柱子一樣繞過來繞過去,一個追,一個逃。

  「爹,你走開,別護著他啦!」

  誰護著誰啦?他根本動不了呀!

  「娘子,饒了我吧!」

  「你先讓我砍一刀,我就饒了你!」

  不過一會兒,竹承明就被他們繞得頭暈眼花,再片刻,他實在忍不住了。

  「站住!」多半是他的低吼聲里的怒意太明顯,所以他們立刻停住了,恰好一個在右邊,一個在左邊,這時他才發現前面不遠處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捧腹爆笑的少年。

  「爹,你好丟臉喔,居然被娘……」話說一半,人矮了半截,「呀呀呀呀,好痛!好痛!」少年蹲在地上抱頭叫痛。

  金祿也不知何時移身至少年身邊,好像他原本就在那裡似的。

  「小子,再說呀!」瀟灑地搖著摺扇,他笑吟吟地說,下一刻,他也蹲到地上去了——非常不瀟灑的姿勢。「哎哎哎哎,娘子,好痛啊!」

  「混蛋,你混蛋!」滿兒又踢又打又叫。「竟然相信了,你竟然相信了!」

  竹承明看得張口結舌,聞聲而出的竹月蓮、竹月嬌與陸文杰兄弟更是呆若木雞,五人都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為什麼每次見到金祿,他都那麼窩囊?

  「好了、好了,別打了,滿兒,女婿都認錯了,饒了他吧!」

  這年頭丈人不好當啊,居然還得拯救女婿免於被女兒活活打死的窘境……

  無須任何人介紹,竹承明一眼就認出弘普必然是他的外孫無疑,而他對外孫的疼愛是非常明顯的,他一直拉著弘普說話說個不停,連用午膳時都要弘普坐在他身邊,不斷夾菜到孫子的碗裡頭,還替弘普舀湯,仿佛弘普只是一個小娃娃似的。

  午膳後,大家在堂屋喝茶閒聊,竹承明也要弘普伴他一起坐。

  「有在念書嗎?」

  「有啊,爹不但請了一位夫子教我們念書,自己也常常考問我們,回答得不好爹就會打板子,好痛喔!」

  竹承明慈藹的拍拍弘普。「那是你爹為你們好。」

  「才怪,」弘普咕噥。「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爹才不管我們呢!」

  「沒有那種事,你是你爹的親兒子,他怎會不管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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