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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錦兮穿了斗篷,隱在人群之中。周遭的百姓許久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都在興奮地議論叫罵著,將枯黃的菜葉扔到那些囚徒臉上。

  在那些面色蠟黃的昔日權貴之中,慕錦兮一眼看見了一個人。

  她上前兩步,跟在緩緩移動的囚車往前走:“你還記不記得白瑩夕?”

  景德聽見這個名字,愣了一下,偏頭看見裹得只露出頭部的女子:“是你?”

  “她為你而死,就在我面前。”慕錦兮並不理會他的驚訝,抬頭看向他。

  景德面上泛出無奈和苦澀:“那又如何,我如今不也是將死之身。”

  “她對你有情吧,生怕威脅到你,所以自盡了。”慕錦兮自顧自地言語,聲音喃喃,也不知景德聽見沒有。

  景德的身子一僵,目光之中流露一絲痛苦:“可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情。”

  囚車加快,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將錦兮甩在了後頭。她看著這些將要赴死的囚徒,往昔何等的尊貴,一朝倒台,淪為糙芥。

  繁華不過過眼雲煙,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過因為一兩個人,就到了這樣可悲的地步,又何其無辜。

  就像在十年前的那個黑夜,那些奔嚎畏懼哭喊著的男女一樣。那些都是她的家人,他們何其無辜。

  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落在慕錦兮身上,她瑟縮了一下,周身泛起冷意。

  這偌大的京城,藏匿了多少無辜的殺戮。

  她轉身看了一眼身後恢宏的皇宮,飛檐在百米之外,仍能看出其輪廓。

  多麼富麗,又多麼腐朽的地方。那裡頭,藏匿了無數權謀和陰險,無休無止的爾虞我詐像是貪婪的惡魔,蠶食了一個又一個原本無暇的靈魂。

  慕錦兮嘆了一口氣,裹起身上的斗篷,在人群中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

  再見了,京城。

  再見了,幽闕。

  忘記那些愛恨,不如浪跡江湖間。

  這一日的午門外,血流成河,後世稱為乙酉之變。

  這一日的城門外,素裝女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白茫的雪地里。

  ……

  麟德殿內,盛帝正在遴選新晉官員的名單,忽然一個人破門而入,帶入深深的寒意。

  “皇兄,她呢?”

  幽闕滿目猩紅,身形憔悴,鬍渣自原本光潔的下巴長出來:“她前幾日還好端端的,怎麼會死?”

  盛帝抬頭看見他潦倒的模樣,執筆的手一僵:“近來天寒,她身上的舊傷發作,來勢洶洶,宮裡的御醫都沒有辦法。”

  “啪”的一聲,幽闕掃落滿桌的奏摺,抓住盛帝的衣領怒吼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

  盛帝被他這樣放肆的舉動所惱,一把推開他:“你不是剛從嶺南回來?如此風塵僕僕,可曾將亂軍清點完畢?”

  幽闕往後退了兩步,不過幾日工夫,從嶺南快馬加鞭趕回來,他就已經瘦得臉頰凹陷,脫了形容:“我走前她還好好的,早知如此,我不該奉命去嶺南。”

  肅清寧文淵一支,幽闕前往嶺南理事,忽然便傳來了慕錦兮舊傷發作,重疾不治的消息。他一下子瘋了,扔下手中的軍務趕回來,卻聽說慕錦兮已經下葬。

  眼淚從他的眸中湧出來,嚇了盛帝一跳。不知道有多少年,他都沒有見過這個弟弟流淚了。

  “你不去嶺南她就不會死了嗎?這宮裡這麼多御醫都救不回來?你回來就可以了?”盛帝的語氣之中帶著凌人的怒氣,“生死有命,早在十年前她就該死了!”

  幽闕眼中布滿血絲,這一句似是踩到了他的痛腳,他上前一拳砸在盛帝的臉上,喊道:“若不是你怎會如此?如果不是你!她不會到死都這麼恨我!”

  “呵。”盛帝擦過嘴角沁出的血跡,看著面前癲狂的幽闕,聲音冷酷,“當日想出那法子的是你,引誘她的是你,背棄她的也是你,與朕何干?死在你我手下的人何其多,如今午門外的血還沒有被大雪掩乾淨。你我生在這齷齪的皇家裡,就不該肖想些別的。”

  幽闕的身子頹然地滑倒下去,他以手掩手心裡滿是潮濕的淚水,溫熱得像那日月夜之下她掌心的溫度:“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我們背負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很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其實我有多愛她。這十年裡,沒有一刻忘記。”

  “我不後悔遇見她,其實我很慶幸她活了下來,讓我在十年之後再遇見她。這恐怕是上天對我最後的憐憫,如今又收回去罷了。”

  幽闕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錦兮,對不起,對不起。”

  盛帝目送他離去,忽然沉聲道:“她知道,她都會知道的。”

  惠嬪掀開竹簾,她方才看見案上的一把琴,精美別致,只可惜斷了一根弦,原本有些疑惑,便聽見了外頭幽闕的低泣。

  殿外男子失魂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乾淨,盛帝的手指輕輕扣在桌上,目光之中隱有悲意。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別了,慕錦兮。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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