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木姜拔腿就跑。

  沒想到,膝蓋一彎,整個身子軟綿綿的朝地上砸去。

  在模糊中,文斐將她抱在懷裡,陰柔道:“姑娘可千萬別向我置氣,萬歲爺正等你呢!”

  謝三郎伸手揮去眼前的煙塵,手捂作喇叭,大聲的喊道:“木姜。”

  木材燒的蓽撥作響,卻沒有一點兒回聲,何偏正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哪裡有木姜的影子,這火燒的這樣厲害,宮裡的侍衛宮女的屍體燒的都看不清面目,哪裡分的清誰是誰,不如先出去,再作打算。

  “謝三郎。”他叫道。

  謝三郎轉身,亢紅的眼目框盡裂,“你看到木姜沒有。”

  何偏正沉默。

  謝三郎轉身就朝火海深處走去,他披在身上的濕棉被早已燻黑,沉甸甸的壓的他的脊背直都直不起來。

  火海里到處鑽的都是菸灰,何偏正難受的咳嗽好幾聲,嗓子辣的辛疼。

  早不能待在這裡了,火災里嗆死的人比燒的人更多。

  他大腳一邁,抓住謝三郎的胳膊,“我們先出去!”

  謝三郎身子輕飄飄的,被他拉的一個趔趄,卻還是打開他的手:“我要找木姜!”

  “火太大了!要是她沒在這,你卻死在這怎麼辦?”

  “我聽見她的聲音了!”謝三郎猛地吼了起來,推開他,“何偏正!何大俠!你要是走,就自己走,我聽見木姜的聲音了,她就在這,就在這,我一定要把她帶出來!”

  謝三藍神情偏執,發白的嘴喃喃不休:“我聽見她聲音了,我聽見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何偏正因為自私已經失去木姜一次,他怎麼也不能放任謝三郎繼續下去,他輕輕說了一聲得罪了,謝三郎的脖子間一陣頓痛,視野黑了下來。

  ————————

  木姜坐在馬車上,捂著紅腫的脖子,瞪了文斐一眼。

  文斐悠然的閉著眼,並未看見,他單手扶在膝蓋上,輕輕地一點一點,好像在合著心裡小調的拍子。

  可真悠閒!木姜惡狠狠的想道。

  相反,皇帝反而皺著一張臉,緩慢的咳嗽了幾聲,才提氣道:“妍兒,我們離開長安了。”

  木姜皺眉,立馬站起身子,掀了帘子就要朝馬車下跳。

  衣服的褂子卻被人一揪,不由自主的跌在地上。

  文斐睜開眼,好笑的看著她:“姑娘,你就悠著點兒吧,這白駒可是萬里挑一的良駒,你的這樣一跳啊,大可放心,死是死不了,就是一日三餐須得要人送到床上才行。”

  好女不和醃狗斗!木姜惡狠狠的放下帘子,轉而坐在皇帝身邊。

  皇帝臉色稍霽,拉住木姜的手,慈愛道:“既然你不想做皇帝,我們就去揚州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惦記著麼?現在我帶你去如何?”

  木姜僵硬著胳膊,有些難為情的看著她的“生父”,最終還是開了口:“我這樣去了,三郎要是找不到我怎麼辦?”

  三郎,三郎,一個小倌兒而已,哪能讓她如此的惦記?

  皇帝哼了一聲,“他有什麼好?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去了揚州,我再給你挑個好的!”

  木姜抽回自己的手,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別人雖好,卻都不是他。”

  皇帝沉默,將臉掉在一旁。

  反倒是文斐,一雙涼薄的眸子盯著她,看著她,卻好像又沒看著她。

  意識到自己失態,他掩面咳嗽兩聲,微微皺眉,倒是將那張平淡無奇的臉染了絲艷色。

  他道:“姑娘,就那麼喜歡謝三郎?”

  木姜哪裡怕這些的人嘲笑,自從她喜歡謝三郎後,便知道自己應該承擔什麼,會面對什麼,只要兩個人真心喜歡,別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義正言辭,毫不畏懼:“是。”

  皇帝冷哼一聲,文斐眼波流轉,卻一句話都沒說。

  聽見他的冷哼,木姜心裡的那團氣躥了起來,她從逼仄的馬車裡站起身子,道:“三郎又不是自己願意去做小倌的,他,他是父皇親自貶的賤籍,我喜歡他,不論是個紈絝公子哥兒,還是被你們瞧不起的小倌我都喜歡他!”

  文斐細細聽著,忽然問:“可是謝據廷之子?”

  皇帝愣了一下,才慢慢的說道:“謝據廷倒是個忠臣。”可惜太不懂得擾彎子,在朝堂上生生的打先皇的臉,能有活路麼?

  木姜想到謝三郎還滯留在長安城裡,鼻子一酸,跌坐在榻上:“是又怎麼樣?”

  文斐淡淡笑道:“那我和他還真有過一面之緣。”

  木姜聽他這樣一說,忙的把耳朵支起來。

  文斐的眼睛直直的盯在帳子上,盯著上面的爬行的小蟲道:“他是個很善心的人,見路上有人乞討,總會掏儘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有人說他傻,他從不自以為然,想什麼便自己做什麼。”

  木姜還是第一次聽說謝三郎還有這樣的一面,往日他提起自己以前的生活,總是一句鬥雞走狗、不學無術囊括了過去,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面。

  文斐伸手,將帳子上的小蟲抓了,那蟲子的腿亂彈一氣,文斐掀起帘子,探手將它放生。

  是啊,那麼傻的公子哥兒,就應該活在父母的庇護下,過著一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他,小的時候總是拿著一隻破碗蹲在街頭,等著一個提著鳥籠子的公子兒給他銀錢。

  直到連拿了幾個月,他見這公子哥兒還沒上當受騙的自覺,反問他:“你每日給我銀錢足夠我好幾日的伙食費,怎麼還給?”

  那公子哥兒逗著鳥,眼睛都不瞅他:“我給我的,你用你的,干我何事?”

  歲月悠悠,誰也沒想到那個悠閒的紈絝弟子成了卑賤的小倌,而他一個小乞丐卻當了錦衣衛的指揮使。

  即使聽到這些,皇帝的心軟了些許,嘴還是倔著:“可他還是個小倌。”

  文斐聽得嗤笑一聲,偏頭問木姜:“跟著一個小倌,你失去的比你得到的更多,你不後悔?”

  木姜看著他:“雖九死其猶未悔。”

  “好!”文斐合掌,下定決心。往日他報恩無路,如今不如成人之美!

  ☆、揚州三月春(二)

  夜幕降臨,馬車停靠在驛站,皇帝背著手,遠眺青黑色的群山,以及長安城漸漸暗淡下去的火光。

  文斐站在皇帝身邊,端了黃銅盆,擰乾了帕子,將他臉上的灰塵慢慢抹拭了,不得不說,雖然文斐有一張讓人恨得牙痒痒的嘴,但是他服侍起人來倒是讓人賓至如歸,這也是為什麼短短五年,他便從一個小黃門一路升到錦衣衛的指揮使。

  皇帝在這皇位里蹉跎了五年,原想借著謀逆重新奪回自己的妻兒,誰知先皇后自刎,小公主在宮亂中不知所蹤,浩浩的宮殿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他這皇帝做的有什麼意思?

  如今他既然找到妍兒,她又對皇位之爭不感絲毫興趣,那他為何又要這個囚牢困住她?往日,他知道自己是黃旗紫蓋的帝王,如今,他只是一個風前殘燭的慈父。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