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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自作自受的人。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

  「因為我要用我高丈八,橫三尺的身軀擋住你,」承貝子的語氣溫吞,表情更是和氣生財。「還要用像獅子又像瘋子的模樣嚇死你……」

  「啊!哈哈,那……」自作自受的人尷尬地直咧嘴。「那是……是……」

  「……再用連十里遠處都聽得到的說話聲請你走人,最後呢!我要……」往後退一步,「走一步路把你震到三千里外,所以現在……』承貝子皮笑肉不笑地揚了一下嘴角。「你已經在三千里外了!」話落,大門砰一下在某人面前闔上。

  門外的人頓時傻眼。

  「別……別這樣嘛,人家只是開開玩笑嘛,老大,讓人家進去啦!人家已經從三千里外回來了啦!老大……老大……老大啊……」

  嗚嗚,他發誓,以後再也不開玩笑了……

  至少不能對老大開玩笑……

  也不能對公主嫂子開玩笑……

  嗚嗚,肚子好餓喔……

  寒風在呼嘯,雪花片片飛舞,檐沿底下倒掛著參差不齊的冰針,月兒湖面銀亮如鏡,屋外是冰冷的冬,然而屋內卻溫暖如春,黃銅獸頭火盆里烈火融融,映照著兩張神情不同的臉,一張平和寧靜,一張喜笑盈盈,還帶著點兒頑皮意味兒。

  「貝子爺,他們今兒個不來嗎?」

  「不來,鬧了好些天,他們也該滿意了,除了阿瑪之外,老二已帶著其它人回塔密爾。」

  由於承貝子的家人都已經了解公主大嫂有多賢慧又可愛,所以他們很識相的回塔密爾去,留給新婚夫妻獨處的空間。

  「公公也不來嗎?」

  「他有公事待辦。」

  承貝子端坐床前,梅兒正在替他梳發編辮子,然瞥見嫩古與嫩佳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很懷疑身後的小妻子是不是正在他頭髮上搞什麼鬼,譬如梳髻或綁蝴蝶結什麼的,想回頭看,但……

  「哎呀,別動嘛!這樣人家弄不好啦!」

  他靜了一下,又見嫩古與嫩佳已近乎忍俊不住,不禁再次蹙眉,旋即猛然回過頭去,梅兒驚呼,繼而噗哧失笑,他瞪著背後十幾根小辮子,不知該笑還是該氣。

  「梅兒!」

  梅兒吐了吐舌頭。「好嘛,好嘛,人家重弄嘛!」

  嘆著氣,他轉回臉,嫩古與嫩佳掩嘴笑個不停,他咳了咳。

  「-們兩個到偏廳準備早膳吧!」

  「是,額駙。」

  兩個俏丫頭離去後,梅兒又問了。

  「九日回宮謝恩時,我可不可以留在宮裡住兩天陪陪奶奶?」

  「當然可以。」

  「然後你再陪我到莊親王府住兩天?」

  「可以,而且以後我們隨時都可以去看他們。」

  「可是……」梅兒困惑地放下梳子。「我們不需要回塔密爾嗎?」

  「皇上要我暫時留在京里,直至-滿二十歲。」

  「真的?」梅兒驚喜的綻開笑容。「我們還能留在京里四年?」

  「差不多,就算我們回塔密爾,每年仍是可以上京里來住段日子。雖說現下已有規定蒙古額駙每年僅能來京住四十日,公主、郡主六十日,但皇上恩准我們可以留住三個月,並且照例供給。」

  「皇兄對我真好!」梅兒嘆息地低喃。

  回身,他把手貼在她柔嫩的嬌靨上。「-值得最好的!」

  見她開心又赧然地抹上兩朵紅霞,那模樣兒是如此嬌羞可人,勾起他陣陣熱血激盪,不由得順勢壓倒她,逐點熱吻啄上她的眉兒、杏眼、俏鼻,在梅兒漸漸透不氣來的喘息中覆住她的唇瓣,使她呻吟著攬住他的頭……

  「貝……貝子爺,你的頭髮……」

  「待會兒再梳。」

  「早……早膳……」

  「晚點兒再吃。」

  「嫩……嫩古會來……」

  「她會先敲門。」

  「但……」

  「梅兒。」

  「嗯……」

  「閉嘴!」

  年前一個月是最熱鬧的,家家戶戶忙著清掃辦年貨準備過新年,公主府是新裝修好的宅邸,不需要大肆清掃,缺的是年貨。

  「好啦,好啦,陪人家去嘛!」

  「讓下人去辦不就行了?」

  「那不同啦!辦年貨就是要自己在鬧烘烘的街市里挑挑選選才好玩嘛!」

  承貝子輕輕嘆氣。「-想去哪兒?」她這樣撒嬌,他又能如何?

  「前門大街!」

  「……-是真的想去辦年貨嗎?。」

  當然不是!

  畢竟她還是小姑娘,年後也不過十六歲,雖然早熟懂事,但她的本性仍是純真活潑的,所以他才會容許她撒嬌,依順她小小的要求,而沒有一本正經地漫出長江水來「淹」死她……

  呃,或許除了諒解之外,還有份難以否認的憐愛疼惜,使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因為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反正這只不過是一點小事,毋需太過嚴肅,不是嗎?

  前門大街一直是京城裡最熱鬧的街道,雖然細雪依然薄薄的飄落,人潮卻一如以往般熱絡。

  「冷嗎?」踩在厚實的積雪上,承貝子細心地為小妻子攏好黑貂大麾。

  「不冷,可是我餓了,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於是他們走進前門大街最豪華的酒樓,因為一、二樓都已客滿,只好登上達官顯貴專用的三樓,恰好臨窗一桌的客人甫結帳離去,兩人趕緊各自落坐點好菜,之後梅兒便開始張望四周。

  「我都不認得……啊!那位好象是-貝子的長女純格格呢!她也溜出內城來玩兒啦?」

  承貝子瞄了一下,他更不認得。「需要去打聲招呼嗎?」

  梅兒搖頭。「不用,我只見過她一回,還是六年前,她可能不認得我了,而且論輩份她得叫我一聲姑姑,她還比我大呢,那樣好糗喔!」

  「可-又認得她。」

  梅兒突然失笑,然後湊過小嘴兒來低語,「因為她有一雙好小好小的——眼,鼻子又塌,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說完又吐了一下舌頭,模樣俏皮又可愛。「不過她人很好喔!不愛說話,總是靜靜的聽人說,然後微笑同意,笑容好溫柔又好溫暖,真是人不可貌相。」

  「確實。」承貝子點頭贊同,再瞥向其它桌位。「其它大約都是朝臣或各府邸的人,公主久居深宮,不認得也不奇怪。」

  「我也常常回莊親王府啊!」梅兒反駁。「不過額娘很少去跟人家串門子,也沒有多少人上莊親王府來串門子,嘻嘻!他們害怕阿瑪,而且額娘帶我出府通常都是出外城,內城裡的人認識的反倒少,不過外城認識的人可就多了。說到這,待會兒我帶你去見見小七叔,他呀!是……」

  兩人聊著聊著,菜來了,他們繼續一邊吃菜一邊閒聊,時而綻出愉快的笑,時而深情對視,旁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是非常恩愛的一對。事實上,整面樓層都相當愉快,也是,快過年了嘛!誰能不開心呢?

  不過掃興的人總是走到哪裡出現到哪裡,他們才吃了一會兒,樓梯砰砰砰地又上來了兩位男女,不上三十,氣焰卻極為囂張,後頭跟著掌柜的和兩位店小二俱是愁眉苦臉。

  「對不起,蓉格格,您瞧,是真的沒桌位了呀!」

  格格?又有人溜出內城來了嗎?這又是哪一座府邸的格格?

  正抓著一隻鴨腿大嚼的梅兒突然停下動作,耳朵瞬間拉長了。

  「叫他們讓位!」

  哇,好野蠻,又是另一位「珍格格」嗎?

  「這……這……合桌可好?」

  「你這老頭子不想活了嗎?我是恆親王府的格格,你敢要我與人合桌?去,叫他們讓位!」

  恆親王?

  梅兒的耳朵拉得更長了,雙眸亦不由自主地朝夫婿瞄去,卻見他若無其事地兀自挾肉吃菜,沒事人兒似的。

  「蓉格格,跟我們一桌可好?」

  就知道純格格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兒。

  「醜八怪,誰要跟-合桌!」

  太……太過分了!

  梅兒立刻將忿然的視線移過去,見那嘴巴惡毒的潑婦是個近三十的女人,五官姣美,不過身材略嫌臃腫,說胖算不上,說不胖也下怎麼符合事實,總之,她年輕時必然是個天香國色的大美人,可惜如今已失去女性的迷人風韻,或許這就是她為何會如此惡毒的原因。

  「那,我的桌位讓給-?」

  「誰要-的桌位,四周都是人,擠死了!我要……」蓉格格不屑地轉動眼珠子。「哪!就那一桌,我要臨窗那個位置,快,老頭子,叫那兩個人滾蛋,本格格就要那個桌位!」

  她指的正是梅兒這一桌,梅兒憤怒地瞪了半天眼,驀而轉回去學承貝子一樣自顧自喝酒吃菜。

  打死她也不讓!

  掌柜的猶豫片刻,考慮到那桌的年輕男女面生得很,想來不會是多了不起的人,起碼不會比蓉格格更難伺候,於是便小心翼翼地堆滿笑容趨前致歉。

  「對不起,兩位能不能……」

  承貝子側過臉來正想說話,卻被梅兒搶先一句「死也不讓!」給堵了回去,他瞥了一下頭也下抬的梅兒,知道她有多厭惡如同珍格格那般刁蠻的女人。

  「很抱歉,拙荊尚未用罷。」

  掌柜的臉馬上灰成冬天裡陰霾的暴風雪夜,呼呼呼卷著狂風,就在這時,那位蓉格格也注意到了承貝子,立刻踩著寸子扭過來。

  「原來是你啊!有虐待狂的男人,你怎會在這裡?」

  梅兒驚訝地看了那女人一眼,再望了夫婿一下,又看回那女人,目光已然轉變為恍然與憎厭。

  原來這女人就是三格格!

  而蓉格格身邊的男人同樣驚訝地看看承貝子,再覷向梅兒,神情倏忽起了一陣心虛又慌張的變化。

  完蛋,是端柔公主!

  由於擔心她又胡亂發脾氣,所以始終不敢讓她知道承貝子又娶了端柔公主,誰知道承貝子竟然會帶公主出外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他最後悔當初瞎了眼和這女人搞上一腿,讓自己掉進地獄裡永世不得翻身。

  嗚嗚,人就是走不得半步錯路啊!

  「我陪夫人來用膳,蓉格格。」承貝子平靜地說。

  「夫人?哈,原來你又……幹嘛啦?」

  「蓉蕙,別說了!」那男人驚慌地扯扯蓉格格。「別說了,他現在是……」

  「讓她說!」語意冰冷,梅兒仍然盯著自己的碗筷。「我倒想聽聽她又想嚼什麼舌根了!」

  蓉格格是刁蠻,但她並不笨,眼看自己的夫婿阿里袞那一副失措的模樣,還有四周那些奇特的眼光,她知道有什麼不對了,是承貝子攀上了什麼高官貴戚?或者是因為……

  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誰?是連她也不能得罪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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