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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瀲眉嫩白的指尖撫上他裸背上的疤痕,一道一道的滑過。

  「我叫朱瀲眉,不過,你很少用我的名字喚我,而是『女人、女人』的叫喚。當初你受傷墜落絕谷時,全身摔得破破碎碎的,是我每天不間斷的照顧你、醫治你。那時的你很不耐痛,很愛吼,經常吼得整個絕谷不得安寧……」

  聽她開始敘述,峻德齊起先一動也不動,似乎連呼吸都靜止。過了一會兒,他翻過了身,著迷而貪婪地聽著一段又一段既陌生又熟悉的故事。

  說到好笑處,兩人格笑著癱成一團;說到火爆處,峻德齊便張大了眼,大聲呼叫「不可能、不可能」,完全不相信他和她竟然會像一對暴躁的獅子對峙狂吼;說到孩子,趣事更是沒完沒了。

  「哈哈,對啊,那時小津嚇壞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小伙子懼高……」峻德齊很自然的接了一句話。

  條然,兩人都瞬間白了臉。

  「你……記起來了?」

  「我……」峻德齊臉色非常凝重,小心翼翼地探尋著腦海里的記憶。

  「我大概記起了一部分,但有些部分還是模模糊糊的。」他甩了甩頭。

  「那麼……」朱瀲眉顫聲道,並屏住了呼吸。「你記起了我們之間曾經交換過的承諾嗎?」

  「承諾?我、還沒……還是想不起來。我們曾有過什麼樣的承諾?」峻德齊好奇的問。

  她極失望的躺下,不再言語。

  兩人之間方才輕鬆歡樂的氣氛,片刻間已經蕩然無存。

  「瀲眉,告訴我。」他抓住她側過身去背對他的香肩。

  「我不會告訴你……算了,反正不重要了。」朱瀲眉閉上雙眼,疲累地說道。

  一方記得,另一方卻遺忘的承諾,便已不是承諾……

  峻德齊見她不再說話,明白她的脾性,也不再追問,只好翻身睡下。

  算了,他改天再問好了。既然他大部分的記憶都喚回來了,他不信那些記憶會永遠空白。

  朱瀲眉雖然閉著眼,淚卻無法攔阻,傾泄不止。

  已不是承諾的承諾……

  她還要守著嗎?

  罷了,罷了──

  第九章

  更新時間:2013-04-24 22:33:28 字數:9004

  夜半時分,朱瀲眉越過峻德齊身側,悄悄下了床,漫步到花亭里。

  她坐在石椅上,紊亂的思緒飛得老遠。

  「聽師父一句勸告。當那個男人想走時,千萬不要攔他。他的面相顯示,還有命定的任務需要了結。」

  「命定的任務?那是什麼?」

  「呵呵,天機呀!」

  難道為了峻德齊的命定任務,峻德天龍使可以屠滅絕谷里所有手無寸鐵、毫無抵抗能力的老弱婦孺?他們何辜,早已斷絕了對谷外的種種留戀,卻還是躲不過一場兵禍?

  所謂的天命,難道就是要讓一群命如螻蟻的百姓流盡鮮血,去成就極少數人的偉大志業?

  一將功成萬骨枯。

  為君主成就功業的將相,最後的下場又是什麼?

  她想到她的爹--功高震主,最後還不是為主斷頭?

  她會想阻止峻德齊走上和爹相同的悲慘下場,但最後,他仍是回到了峻德城裡,回到了峻德天龍的身邊。

  或許,冥冥中真有定數……

  朱瀲眉無奈的輕輕一笑,為自己開始相信宿命的念頭感到好笑。

  峻德齊……這個她曾經拜堂結髮的男人。

  「瀲眉。」他喚她。

  「嗯?」她閉上眼躺在他懷裡。

  「答應我,為我留住這頭美麗的青絲。如果下輩子我忘了妳,我絕對可以循著這把青絲的觸感、香氣,準確無誤的找到妳。」他撈了一手的愛,慎重的在發上落下一個吻。

  「只憑這一束髮,真能喚回你所有遺忘的感情?」她問道,淚霧盈睫。

  「我們是結髮夫妻耶,不是嗎?」他笑道,像是天經地義似的。

  「說好了哦,我會為你留住青絲。而你,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千萬不要忘了我。」

  「絕對不忘。」

  絕對不忘……

  朱瀲眉掩面低位,心碎難忍。

  「騙人,他說不忘的、他說不忘的……可他還是忘了……」

  「告訴我,你想飛嗎?」她抓著他不肯放開。

  峻德齊靜立不動,只有一雙眼極晶亮的望著她。

  「想,很想。」他的嗓音好沈、好沉。

  她的小臉浮現痛苦。

  「但是,我絕對會帶著妳一道飛。」他捧住她的臉。

  「無論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都要帶著妳。」

  想起他另一段誓言,她的淚落得更凶。

  出谷的那一天,他就那樣頭也不回的拋下她,回到他念念不忘的峻德城。

  不管他失去哪一段的記憶,總是執著的抱持想要回去峻德城的念頭,心裡懸掛的,永遠就是峻德城。

  所有的承諾,如今看來都顯得極為可笑。那麼,她又何必繼續讓這些諾言束縛住?

  他忘了的話,她也要全部捨棄。

  絕谷滅了,孩子們也死了,現在的她又變成了一個人……

  一件輕暖的外衣披到她單薄的肩上,惹得她驚駭跳起,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快一步的用力將她壓回石椅上。

  「朱姑娘,別慌。我並無惡意。」一道無害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揚起,低沉的頻率奇異的安撫了她的戒備。

  她抬頭,發現身旁多了兩個人。

  一個陌生男子,和跟隨其後儼如僕從的老者。

  「流泉師父?」她認出了老者,訝然喚出聲。很明顯的,他已投效在這個男子之下,而且奉之為主。

  斯文儒雅、面貌極其俊秀的青衫男子,含笑收回壓在她肩上的手掌,坐到她身旁。「冒犯姑娘了,請多原諒。」他拱手為禮。

  「你是誰?」朱瀲眉防備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肩部猶存的麻痛感還沒消去,她猜測剛才如果她有任何反抗舉動,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施展更強硬的壓制。

  又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可怕人物。

  在深夜裡,這麼神情自若、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別人的家裡頭,並且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名巡夜侍衛,怎麼想都不尋常。

  「我是齊二哥的兄弟,峻德治。我聽流泉大夫說,我齊二哥在這半年裡,已經娶妻,加上我實在太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能夠和我那個總是像頭猛獅橫衝直撞的二哥相抗衡;所以,我等不及天亮就直奔而來,親自拜訪、拜訪我親愛的二嫂。」他笑瞇瞇的臉容,怎麼看都像是無害的模樣。

  朱瀲眉沒有笑,只是漠然以對,眼神冷冷淡淡的。

  「治王,久仰。請直說你的來意。夜已深,你我單獨在花亭相談,要是讓下人撞見了,不妥。」

  「好直爽的姑娘──呃、二嫂。我終於知道,妳為什麼能夠制住我二哥那頭獸了。今晚月色不錯,談談命相不是挺有氣氛的?」峻德治抽出隨身摺扇,輕輕的搖啊搖,悠閒得不得了。

  「我想先問流泉師父一個問題,為什麼流泉師父會在這裡?」

  「我們本是同族之人,流泉大夫因為絕谷被滅,無處棲身,他跑來投靠我,而我伸手援助,這有什麼不對?」峻德治神色自若地笑著。

  「無處棲身?流泉師父分明在絕谷屠滅之前,就已經進城來投靠你了。而且,會泄漏絕谷地點的人,也只有師父一人而已。背叛絕谷的人,不就是師父嗎?」朱瀲眉眼眶泛紅,神情忿恨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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