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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盤膝而坐面朝著晃蕩著雙腿坐在城牆邊沿的幽容遂時,他又會發出那種喃喃自語的聲音:“我們最近好象有很多空閒。”“不是好象,是本來就有很多空閒。”面對這樣一個妖精我很難變得冷若冰霜。

  幽容遂澄澈的眸子閃現出一種疑惑;“難道是我的種子有問題?”我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靈魂之氣,於是抽出月鐮,沿著城牆飛身追蹤著那一抹一逝而過的氣息。幽容遂跟了上來,放心地點點頭,“看來我的種子沒問題。”他自問自答道。

  我們穿過高高低低的房檐,來到一間昏暗的臥室中,臥榻之上躺著一個很蒼老的人,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抑鬱的黑色,一看便知是幽容遂的傑作。一個年輕人正俯身在老人身上扎針。看見他手中捏著的閃著銀光的細針時我明顯感覺到身後的幽容遂的身體輕微地震了一下。

  那微弱的氣息馬上變得稍稍緩和起來,我只得把月鐮放回腰間。

  “走吧。”我低聲對幽容遂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我們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候,我看見那個年輕的醫生朝我們這裡看了一下,目光中是得勝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幽容遂長嘆了口氣,滄桑地像個老者。我知道他想解釋點什麼了,比如說關於剛才的顫抖。

  “他叫裴祈,是凡間最有名的大夫。在此之前我和他會過面。他總是能在最後一刻把靈魂從我手中奪回去。所以人們送給他一個稱號叫做'歸魂'.”“他能看見我們?”難以置信。

  幽容遂非常肯定地點頭。“他似乎有種超越凡間的力量,然而很微弱。神力稍弱的人幾乎感覺不到。”我輕揚了一下眉。剛才的一個照面下來,我的確沒有感覺到他身上有異於常人的某種力量。

  “他最擅長的就是用一根根的銀針扎在病人的穴道上治病,據說這樣的方法叫做'針灸'.”說到這裡他“嘿嘿”地笑了兩聲,“我曾經把他的銀針偷到妖界去仔細研究了一下,沒想到他又重新打造了一副。”“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處境不容樂觀?”幽容遂嘴角的笑意被刻意抹平了,一臉沉寂地搖頭,說道:“是絕對沒有勝算。”說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飛身來到了齊城最好的城牆上。這回他沒有將雙腿吊在半空中不住地晃蕩,而是屏氣凝神,盤膝而坐。他的雙手在胸前抱成一個圓圈,我知道氣流在其中奔涌旋轉,也許他想在這樣的處境之下找尋一條出路?

  月鐮在我的腰間發出沉重的頓挫之聲,是織烈在冥界召喚我。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織烈陰冷的表情上有一籌莫展的苦惱。踏進漓漵宮的時候,我看見織烈蜷縮在他的寶座上觳觫如凡間祭祀的牛羊。他的嘴角蒼白地龜裂著,已不復紅潤了。

  即便是神,也有著最軟弱的一面。

  “攝魄,你回來了……”他原本靈活的眼神呆滯地看向我,紅色的頭髮凌亂地披散下來,仿佛凋零的赤焰花。

  “出了什麼事嗎?”我注意到漓漵宮的宮女和僕從的臉上均是大禍臨頭的表情,腳步匆忙而雜亂地互相奔走。

  織烈點了一下頭,幽幽地說:“我將冥王劍鋣最寵愛的火鳳鳥放在赤焰花叢中築巢,可它居然乘我不備飛出了漓漵宮。誤打誤撞喝下了孟婆的幾口湯藥,沿著曲桓門的輪迴隧道轉世凡間了!”“攝魄,”他突然緊握著我的手,淚眼婆娑地望著我,“你是我座下最得意的使者,我最信任你。你一定要把火鳳鳥的靈魂從凡間帶回來!否則漓漵宮上下一干人等,包括你我在內,都會被冥王處以塵埃之刑!”所謂塵埃之刑,是指五界之中最殘酷的刑罰。受刑這的靈魂會化做塵埃,游離於五界之中,再也無法聚合成形、轉世輪迴了。

  我握了一下織烈的手,點頭應允:“我明白。”“火鳳鳥的額頭有一簇火焰形的標誌,很容易辨認。攝魄,請你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裡將它帶回來……”織烈的聲音近似於哀求。

  漓漵宮上上下下的僕從和宮女都齊集大殿,在殿階之前下跪。我聽見他們類似哀求的聲音:“請您務必將火鳳鳥帶回來……”在回凡間的路上,我頭一回感到腳步是如此地沉重。渺渺人世之中,我去哪裡找一隻火鳳鳥?憂鬱片刻,我決定回齊城去尋求幽容遂的幫助。

  隧道的出口這回開在一處水聲潺潺的溪流邊。兩岸是籠煙的楊柳、含笑的桃花。透過桃花層層疊疊的枝椏之間的縫隙,我看見一個身量頎長的男子正在脫去青色的布袍,準備沐浴。

  從背影上看,他有著精壯的上身,膚色很白,幾乎可以看見纖細的血管在他的身體當中或賁張或舒緩。當他舉起雙臂將青色的布袍自上而下脫去時,我看見他的雙臂一度呈現出一種振翅欲飛的姿勢,儘管他的身體靜止得有如巍巍山峰。

  然後他轉過身,我看見一張白淨的臉孔:歸魂裴祈。

  他清澈如溪水的眼眸準確地看向我藏身的位置,清朗而略帶高亢的聲音從我的耳畔傳過來:“如果有興趣,不妨一起來洗個澡。”說著,得意地笑了一下,緩緩步入溪水之中。

  我平生還是第一次遭受這樣的奚落!一時怒起,將桃花拂下一把,用手掌中凝聚著的赤焰把它們變成灼熱的飛彈,向他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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