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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皓月居在江南……可是……」他對於江南,實在毫無印象了。

  「除了皓月居,還有很多別的地方。想不起來,我們就當是遊山玩水吧,那也沒什麼。」

  「以前的事,為什麼一定要想起來?」方棠溪發現他一直抓著自己的衣帶不放,輕輕扯了扯,要從他手裡扯出,卻不想他忽然握緊另一端不放。

  藍吹寒似乎有些出神,低著頭繼續給他繫著衣帶上的結,半晌才道:「雷鳳章這個人我還有些放心,他任性胡為,你斷然看不上他,但是凌采言他對你絕對不是兄弟之情。他出生名門顯貴,又俊美善談,和你性情極為相投,你和我在一起時半個月說的話也比不上和他半天那麼多吧?」

  他從沒有讓人知道他的妒意,此時宣洩出來,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痛快。這種妒意化作烈火,燒得他的五臟六腑早成了焦炭,偏偏這個人,什麼也不知道,還一副傻乎乎的樣子,跟別人打得火熱。

  「你說什麼啊?他才十六歲!」方棠溪受不了地大叫,「他對我就算不是兄弟,也只是大夫對病人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大夫對病人?哼!」藍吹寒眉頭一皺,冷冷道,「大夫摸病人的腿,怎麼可能會摸那麼久?還傷心惆悵得像得了相思病!」

  方棠溪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你若不信,當可找他來對質!」

  「你擔心我害了他,所以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才相信麼?這你倒不用擔心,我只是讓他找不到你而已。」藍吹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我學了針灸之術,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再見到他。」

  方棠溪感到有種陰森森的涼意,雖然相信藍吹寒不會騙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心裡忽然荒謬地覺得,以前該不會就是害怕藍吹寒這種想法,自己才會偷偷地跑回家成親……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照采言說的來看,自己對藍吹寒其實用情至深,乃至於別人都看不下去。可是如果藍吹寒說的是實情,采言對自己有那種想法,那麼采言所說的話或許是誇大其辭,或是有失偏頗。

  「你眼睛眨來眨去的,在想什麼?」藍吹寒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我在想,這個世界上喜歡男子的人,應該沒有這麼多吧。」他訕訕道,「采言是官宦子弟,即使心有所思,也不會有所為。」

  「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藍吹寒有些不耐。

  「還不是你先提起的。」方棠溪嘀咕,「去江南就去江南好了,還商量什麼,反正我不同意,還不是要去。」

  藍吹寒臉上微微一紅,帶轉話題道:「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你連杭州龍井都沒忘記,到了江南,大概會想起更多美好回憶。」

  方棠溪心有戚戚焉地點頭:「你這麼說,那麼我去江南就能當作是第一次去,江南美景更能讓我驚艷了。可惜……我讓人打造的那把椅子沒帶來。」

  「你有什麼事情,吩咐我就好了。」

  「皓月居的門主豈是我能隨意使喚的?」方棠溪只是笑,「你回了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辦。反正到時我再讓人打一把椅子,也不為難。」

  「我帶你去的,又怎麼會不陪著你?」藍吹寒輕輕說。他給方棠溪穿好了衣裳,端詳片刻,只覺他俊逸脫俗,卻又有一股令人迷失的妖魅氣質,心裡卻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嘆息。這樣的美男子瘋狂地愛著自己,自己當初,怎麼會棄之如敝屣?

  藍吹寒取了梳子就要給他束髮,方棠溪卻要接過來:「我只是瘸了,手又沒斷。」

  藍吹寒拍開他的手:「說了多少次了,我來。」他一下一下地梳著發尾,忽然道,「以後不許說『瘸』這個字了,不吉利。蘇大夫不是說了嘛,只要恢復得好,拿著拐杖也可以走動一段路,雖然不長,但也不至於不方便。」

  方棠溪不由好笑:「本來就瘸了,還有什麼吉利不吉利的?」

  「你還說!」他像是忽然之間生氣,「啪」的一聲把梳子放到案上,那把木梳竟被他拍成兩段。

  方棠溪登時不敢作聲。他自己也不能明白,明明藍吹寒為他著迷,他失去記憶應該占盡了上風才對,但不知怎麼的,總是莫名其妙地就屈服在藍吹寒的「yín威」之下。

  藍吹寒看了他半晌,低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腿砍下來,還給你,只要你能恢復以前的樣子。」

  方棠溪心中一驚,不由暗想:『原來他終究還是記著我為他殘疾,心裡愧疚難受。』

  他迷迷糊糊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種種陌生的場景,藍吹寒漠然自持的表情,不耐煩地讓自己別纏著他,腦中忽然抽痛,讓他無法再想下去,口中不由自主地道:「吹寒……我不是故意說自己瘸了來刺激你的,真的……我不知道你這麼在乎……」

  藍吹寒一聽,卻是大吃一驚。方棠溪自失憶以來,從來沒有喚過「吹寒」,而只是叫他「藍兄」,「藍公子」罷了,雖然態度親熱,卻少了一種親憐蜜愛。那種熟悉而甜蜜的語氣,別人絕不可能叫得出來。

  只有他而已。

  他原先覺得不耐煩,現在才開始有些懷念,可惜方棠溪卻是失去了記憶。

  想不到竟然這個時候,又聽到他熟悉的呼喚。

  藍吹寒臉色大變,扶住他將要倒下的身體,急道:「棠溪!棠溪!你怎麼了?是不是頭疼?」

  方棠溪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說什麼,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眼前一黑,登時不省人事。

  藍吹寒按了按他的脈搏,發覺紊亂駁雜,心知此時最好是看大夫,但他此時驚懼交集,渾身發軟,發力幾次才能將方棠溪抱起。

  他花了許多心思才藏身在這寺廟裡,如今山路陡峭,又抱著人下山,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到山下,找了大夫來看。

  但三個大夫看過,都說方棠溪脈象雖亂,但並不微弱,沒有生命危險,醒過來就好了。

  見過了蘇薛兩人的妙手,藍吹寒自然不會再相信這些普通大夫,但此時除了等待外再無良法,可是他不眠不休地陪侍了一天一夜,方棠溪卻仍然不見醒來。

  藍吹寒此時心裡一片慌亂,尋思著是否去找回被他趕走的凌采言,抑或是奔行回塞外去找蘇大夫。靜溪山遠在江南,薛神醫自然是暫不考慮了。

  正在他準備托人去找幾匹快馬時,方棠溪已悠悠醒轉,看到他時,目光才定了焦距,勉強笑了一下:「我昏了多久了?」

  藍吹寒連忙迎上前,抓住他的手:「你昏了一天一夜。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他陪侍在旁,心緒不寧,無非只是擔心方棠溪不能醒來,如今方棠溪醒來無事,他立時就忍不住想起方棠溪昏迷之前說的那句話。

  他恢復記憶,固然記得他對自己的情深似海,不會移情別戀,但也連帶地會想起自己對他的種種不好。這種種矛盾糾結,實是筆墨難以形容。

  「沒有。只是好像眼前忽然出現幾幕場景,一閃而過,再細想時,已是抓不住了。」方棠溪緩緩搖頭。

  「那你還記得,當時為什麼會說那句話麼?」藍吹寒頓了一頓,看著他眼睛,慢慢道,「其實我沒認為你是故意刺激我,讓我慚愧。我的愧疚不會因為你做了什麼而改變,即使你說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

  「其實你不用這樣……」方棠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躊躇半晌才道,「腿斷了就斷了,又有多少人能毫髮無傷地壽享天年?說不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後不必闖蕩江湖,少些危險,反而是好事。」

  「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我怎麼也能不在乎?」藍吹寒只覺得和他說話火氣就會飆升,他原本想和他自剖心跡,解開他的心結,兩人便再無芥蒂,卻不想才說兩句,就氣得想讓他閉嘴。

  方棠溪見他生氣,只得陪笑安慰他幾句。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忽然之間會對藍吹寒說出那種委屈自傷的話,實在太不像自己。

  藍吹寒見他能有說有笑的,之前的事好像沒發生過,於是稍稍放心。現在舊事重提,絕不是好時機,只有等以後他完全恢復記憶再說了。

  從金城到江南迢迢萬里,但若是策馬而行,不足一月便可到達,若是千里輕功疾行,卻不過七八日的路途。

  初時兩人同乘馬車,足足走了一個月,也不過才走了一半的行程,方棠溪閒極無聊,便慫恿藍吹寒騎馬。

  藍吹寒被他纏得無可奈何,又見他腿上的傷口已經長合,便換了坐騎。

  藍吹寒牽了兩匹馬過來,把方棠溪抱上其中一匹的馬鞍上,卻是沒給他踩上馬蹬。

  方棠溪手提韁繩,拍了拍馬背,驅使著馬往前走了幾步,自覺略有當年縱橫天下的氣概,不由縱聲長笑。

  藍吹寒輕輕一掠,也翻身上了馬背,堪堪坐在他身後,攬住了他的腰身:「傻笑什麼?走吧。」他將兩匹馬的韁繩都拿在手上,一夾馬腹,縱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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