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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來武林大會第一天上午也就是一些事情決議和各派商討,今日雖然過程波折了些,但結局已十分不錯。

  中午休息一個半時辰,楊意總算能夠走下台來,卓不歸向卓夫人告了一聲起身去找他。

  卓不歸穿過人群從後方出了校場,已不見楊意蹤跡,環顧四下,倒是看到清衣教的人。

  九月見了卓不歸,先行招呼道:“卓宮主今日好氣魄!卓宮主如此支持楊盟主,也算是幫了我教,在此謝過卓宮主。”

  卓不歸看了看九月身側一藍一紫二人道:“不及九月教主之十一。入武林盟、遷教桂梵山一氣呵成,真是謀劃周全。如今心愿達成,我也說聲恭喜。只是沒想到,大祭司原來就是蠱王,更是清衣教之人。”

  九月笑道:“卓宮主莫要見怪。雖然蠱王阿納涵確實是我教大長老,但自我接任教主後就已隱退,我也不知他是去往了水雲寨。你與楊盟主遇上大長老是機緣,並非我的安排。”

  卓不歸不置可否,卻是向阿納涵鞠了一躬:“無論當初如何,大祭司確實救了我性命,謝過大祭司。”

  阿納涵道:“你我相逢是緣,我願意助你。最終解蠱的不是我,你不必掛心。”

  卓不歸點頭。

  慕風卻歉然一笑道:“說起來我還要向卓宮主陪個不是。那迷心蠱是我所制,意外害了卓宮主,若非師父提前壓制了毒性,或許會釀成大錯。慕風欠下卓宮主一個道歉。”

  卓不歸道:“不必,只要清衣教今後不與武林盟找麻煩,你我還算是不打不相識。”

  慕風道:“這是自然。如今我等已隨教主加入武林盟,自然與武林盟和衷共濟。”

  卓不歸不欲再多說,打算告辭離開,九月卻道:“其實我有意與卓宮主長談,一則想了解我那懦弱的父親,二則你我二人有相近之處,何不化而為友?當年我有幸被前教主賞識收為弟子,勤學苦練練成了淨衣訣,才能接掌清衣教,卓宮主似乎也有相似的遭遇。想想武林高人並不會隨意收徒,要論原因,無非是世家子弟抹不開情面,或覺骨骼清奇適宜傳承,又或是舊識遺孤需照顧培養,更或是舊情人的血脈養著睹物思人。我於前教主是其二,不知卓宮主是哪一條?今日卓宮主在平原莊如魚得水,卓老宮主一人在六陽宮就顯得冷清了。”

  卓不歸眼色一寒,看著九月道:“你既入了武林盟,須知非關武林大事,各派自守其道便好。”

  九月笑道:“也罷,卓宮主說不是大事便一笑而過吧。那我另有一個小小的秘密想告訴卓宮主。”九月說著突然靠近卓不歸,壓低聲音在他耳旁道,“卓宮主或許不知,相思蠱只有子蟲固然會令人喪失心智,但若與母蟲持有者兩情相悅,卻能保此情不渝。卓宮主不妨猜一猜,你身上的蠱,到底解還是沒解?”說完她又退開去,“卓宮主急著去找楊盟主吧?祝心想事成。”

  ☆、共白首(終)

  卓不歸聽了九月故弄玄虛的說辭,是有些不悅,但心中自有論斷,倒不會被其左右。卓不歸在後院客房繞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楊意,又不能四下擅闖,只能隨便拉了個武林盟弟子詢問,總算得知楊意獨自一人往後園小徑去了。

  卓不歸順著小路往上走,武林盟後園和一般門派的後山不同,沒有奇花異糙,反而是大片果樹,什麼時節成熟的都有,也不知是哪位盟主種下的。

  快到小路盡頭可以聽到隆隆水聲,從樹木間隙看去,瀑如素練,白色水光映日如輝,將盡頭的亭子襯得十分縹緲,連亭中之人也顯得頗具仙氣。

  卓不歸走近楊意,楊意卻並未回頭,看著瀑布不知在想什麼。卓不歸有些不安,但想到他定然知道來的是誰,所以才沒有動作,又因著這份信任有些雀躍。

  雖然心中思緒萬千,卓不歸卻依舊說不出來,只是站到楊意身側與他一同看著瀑布,而後道了句:“想不到只是短短兩月,你與清衣教已做了那麼多。”

  楊意輕聲笑了道:“你覺得只有短短兩月,我卻已做了如此多事情。”他笑語溫柔,眼角卻有淡淡的憂愁。

  卓不歸愣了一愣,側頭看著楊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那日我不知道怎麼從清衣教出來的,醒過來已經在回六陽宮的路上。王一持有師父之令,我尚有些虛弱,於是很快就被帶了回去,並不是故意一走了之。”他是從夢中驚醒,醒來眼角猶有淚痕。模糊記得有人月下消失不見,心中大慟不知身在何方。他甚至不敢問王一,生怕聽到什麼無法承受的消息,回到六陽宮越發虛弱了,直到師父說出楊意還活著,並沒有像自己噩夢中那般消失,才稍稍放下心。又想到九月所說幫助解蠱之人會失去一身功力,覺得無法面對楊意,之後的事情才拖了下來。

  聽了卓不歸解釋,楊意神色依舊:“你解蠱之後身子弱,該多休息,為什麼又跑到連雲閣去?”

  卓不歸道:“江一月給我來信,我便去了。”

  楊意看著他,似乎覺得這樣的解釋並不詳盡,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怕。我不敢直接去武林盟找你,我怕你已經武功盡失。你是重諾之人,我以為你答應過江一月就會去連雲閣,但到了之後沒有見到你,又怕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才無法現身。”卓不歸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慢,好幾次幾乎說不下去。他不敢眨眼地看著楊意,害怕楊意神色變化,更或生出厭惡。

  在苗疆時卓不歸已明白,當年楊意疏遠自己,與怕比不上自己有關。如今他捨去一身功力為自己解蠱,卻教人如何面對?明明是兩情相悅,卻因為相思蠱而有了脅迫的味道,卓不歸一時無法接受。於是趁著江一月發來邀約首先前往商洛,而沒有直接去找楊意。

  卓不歸總算說出來,緊張得又沒有表情。從前兩人在一起都是聽楊意說,如今換了楊意不說話,卓不歸只能捏著拳頭出汗。

  仿佛過了許久,楊意總算轉過身來正對著他,端方硬朗的臉斂去笑意,讓卓不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然而突然楊意又笑了,笑得偏過頭去,笑得卓不歸額頭滲出冷汗。

  楊意很快又轉回頭看著他,面色卻是讓卓不歸心動的溫柔:“阿念,我沒有怪你。從清衣教出來我就離開,是不想讓你以為我挾恩圖報。可是回到武林盟我又後悔了,我等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為什麼不能利用?如果這點恩情能讓你就範,留著不用又能幹什麼?所以江一月給你信是我的意思。只是回來之後我身體也不太好,就沒有去連雲閣了。”

  聽到這裡卓不歸猛地一驚,忍不住抓住楊意手臂:“你——”他想要問,但喉嚨乾澀,想要問出來十分艱難。

  楊意卻伸手蓋住了他抓著自己的手:“我好好地在這裡。”

  卓不歸喉頭滑動了幾下,終於說出來:“你沒了武功,我護著你。只要我不死,沒人能夠動你。”

  楊意微微低頭看著卓不歸的眼睛,見他眉頭微蹙認真而執拗地看著自己,然後突然就笑了:“阿念,我騙你的。”

  卓不歸愣住了,連抓著楊意手臂的手指都微微顫抖。

  他是騙自己的。

  是他說念了自己十多年是騙自己的,還是他現在好好的是騙自己的?卓不歸腦中紛亂,忽然眼前一黑,一時有些支撐不住。

  “阿念!”楊意慌了神,連忙將卓不歸扶助。好在卓不歸只是微微晃了一晃,馬上又站直了,但楊意卻覺得他的目光十分悽然,仿佛天都塌下來一般。

  被卓不歸不自覺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楊意終於無奈地笑了:“你贏了,那麼多年我都堅持住了,嚇你一嚇就仿佛我是個壞心腸的惡人。我沒事,其實你中的不是相思蠱,只是九月打算用來折騰孤翁的東西。那蠱只要找到五情花,利用香氣誘發蠱蟲,再在神農池中藥浴就能解了,之前被她說得玄乎其玄不過是想跟我談條件而已。”

  卓不歸一時還有些轉不過神來,依然定定地看著楊意。

  楊意只好道:“我沒有失去功力,雖然受了點小傷,但養了兩個月已經無礙了。”

  卓不歸總算回過神來:“所以你騙我的是這件事?”

  楊意道:“就這一件事。你要揍我嗎?可下午我還得主持比武大賽,說起來該回去休息了。”說著轉身要走。

  “楊意!”卓不歸突然爆發出來,拉著楊意將他抵在涼亭的柱子上,“你要逃嗎?還沒有說清楚你要去哪裡!你從小就喜歡騙我,每次闖禍騙我給你背著,後來又騙我以為你討厭我疏遠我,到了苗疆你也總是隱瞞我,現在你又說你沒事,我分不出真假……”卓不歸說著,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楊意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被卓不歸一把按住:“……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非要把我耍的團團轉才開心嗎?可是我,可是我——”卓不歸眼睛都已經紅了,滿臉滿眼全是委屈,“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邊,就算騙我,我也甘之如飴。”

  突如其來的情話,饒是臉皮厚如楊意,也禁不住紅了臉,想要抽回手,卻被卓不歸死死按住:“楊意,你若不招我,一輩子也就過了。你做你的武林盟主,我在六陽宮終老此生。你惹了我,還能逃嗎?既然你要的不是手足情深,我便還你一個白首之約。”說著側頭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楊意臉色爆紅,抖著眼睫將卓不歸推開,急往回走一面道:“下午的比武要開始了,我要去看青年才俊。”

  卓不歸跟上他,不由得勾起嘴角道:“哪個青年才俊比我有才,能俊俏過我?看我就夠了。”

  楊意又道:“清衣教還在武林盟,要盯著九月別鬧事。”

  卓不歸道:“清衣教這次敢站出來,說明多年秣兵厲馬已有了成效。若放之任之,必為大患。你將之放入武林盟視線監管,確實應該。”

  楊意還道:“我看師父好像不太喜歡樣子樓的人,你們在連雲閣做了什麼?他見到秋水心比見到江一月還不高興。”

  卓不歸笑道:“因為秋水心想當閣主夫人。我覺得燕子樓有句話是對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楊意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卓不歸道:“那你救我的……要嗎?”他聲音很低,透著害怕。儘管卓不歸今天說了一籮筐甜言蜜語,卻依舊感覺不真實。仿佛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終於看到了綠洲,卻害怕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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