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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然是已經萬念俱灰,再沒了生的慾念了。

  思及此,元槿也愈發肯定了藺君泓所想非虛。

  想必當真是因了藺君泓的事情,藺時謙才到了這個田地。

  雖然剛才和藺君泓說的輕鬆,句句都在寬慰他,但是元槿的心裡,是十分擔憂的。

  畢竟這事兒能不能成,她並沒有萬全的把握。

  可是,她不勸著點、安慰著點,又能如何?

  有希望,肯奮力去搏一搏,說不定就能尋到一個出路。

  若是一點希望都沒了,整個人頹喪下去,再不肯去努力,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元槿深吸了口氣,對著藺君泓,又是甜甜的一笑,“我進去看看他。”滯了下,又補充道:“我一個人過去。”

  藺君泓雙眸猛地閃過異彩,轉而又搖了搖頭,“你……”

  “無妨。”元槿握了握他的手,“我要試一試。我想,或許能成。”

  藺君泓緊緊的、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半晌沒有言語。

  元槿晃了晃他的手,輕聲道:“你還不幫我把人叫走?”

  說著,她朝著屋內跪了一地的人,還有屋內忙碌不停的人,掃了一眼。

  藺君泓知道。這些太醫們,此刻留在這裡也是徒勞無功的。

  之前就有位老太醫說過,如今是“盡人事聽天命”。想不想要醒過來,想不想要活過來,單看病人自己的意願和意志了。

  藺君泓垂眸思量了下,咬著牙低嘆一聲。再猛地抬起頭來,面上已然是一片冷肅。

  “都出去。”

  他淡淡說著,聲音冰寒,語含煞氣,字字鏗鏘。

  “全部都出去。”

  一聲令下,誰也不敢留在這裡。

  即便是四衛,也都跟著魚貫而出的人群,走出了殿內。

  不過短短須臾時候,屋子裡已經只剩下了藺君泓和元槿兩人。

  藺君泓撩起衣衫,坐在了之前他坐的外間的那張椅子上。眉目不動的望著裡面。

  元槿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

  他身子微微一顫,抬頭望向她。

  卻只看到了個背影。

  女孩兒已經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

  裡間的四周也點了無數盞燈。

  可不知什麼緣故,許是這裡太過安靜了,許是到了這裡心情沉重,一邁進屋子裡,元槿就覺得比起外間來,裡間的屋子顯得有些昏暗。這樣的昏暗下,讓人的心更為沉重了些。

  看著床上之人面容枯槁的模樣,她的眼淚忽地毫無徵兆的涌了上來。

  往日裡只道是藺時謙和藺君泓性子極其相像,行事也是如此。

  哪裡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元槿不想讓藺君泓擔憂,忙又強壓了下去。

  仔細想想,現在的她,都是腦中紛亂一片。那麼前些日子裡,獨自面對這個真相的藺君泓,又是如何?

  即便他鎮定自若,即便他心性堅定,可是面對這樣的消息,任誰的心裡都斷然無法平靜!

  還不知……還不知他心裡又會是怎樣的糾結無措……

  元槿不知道這件事的起源,也不知這件事的過程。望著床上的藺時謙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

  她輕輕的坐到了床邊的錦杌上。

  看著床上的人,她低低的開了口。

  她不知道該怎麼勸才好。

  她記得,藺時謙最愛聽藺君泓有關的事情了。大大小小的,他都喜歡聽。

  既然他喜歡,那她就講給他聽。

  比如,藺君泓的廚藝真的很差。會的東西很少。

  不過,他的廚藝又是真的好。因為只教上一教,他就能做出很可口美味的飯菜來。

  再比如,他平日裡看著是個很聰明的,心思彎彎繞,誰都沒他想的多。

  可是關鍵時候,他又只有一根筋。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十分乾脆。

  “有些話,不和他說,他是不知道的。”元槿輕輕說著,也不知道床上的人能不能聽見,“你看我。有時候他惹了我生氣,我不和他說的話,他也就不知道。還嘻嘻哈哈的沒事人似的和我鬧。非得我故意表露出來了,告訴他我不高興,他才會很驚訝的問我一句,這是怎麼了。”

  元槿想了想,自己這話說得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眼眸黯了黯,輕聲道:“您有什麼話,千萬別憋著。憋在心裡,何苦來哉?那人是個傻的,不懂得猜人心思。憋來憋去的,倒是把關係給弄疏遠了。大家都不開心。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絮絮叨叨說了半晌,床上人都沒有半點的動靜。

  元槿愈發心慌了。

  遠處的雞鳴聲響了起來。

  太醫說過,天亮前醒,就沒事。天亮後再醒,或許會留下一些後遺症。

  若是明日一整天都醒不過來,這人恐怕就……

  元槿只覺得心驚膽戰。

  時間所剩不多了。

  天,就要亮了。

  她跌跌撞撞跑出屋子,站在門口,扶住門邊兒。

  和藺君泓對視了一瞬後,她緊走幾步靠了過去,一把將藺君泓從椅子上拉起來,又把他往屋子裡一推。

  “還是你去吧。”她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說再多也沒有。解鈴還須繫鈴人。你不去,他、他怕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個坎兒。”

  藺君泓許久都沒有反應。

  元槿大急。

  她繞到他的身後,使著全身的力氣把他往裡推。

  “你去啊!你快去啊!你不去的話,怎麼知道不行?你難不成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下去?你忍心嗎?不忍心就趕快去!”

  元槿有些語無倫次了,口不擇言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她不想藺時謙有事。

  一點都不想。

  可她有什麼法子!

  原本她還怕藺君泓會反駁,會拒絕。

  誰知等了半晌後,他竟是躬下身子,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而後他輕輕說道:“你等我。”

  說罷,就已義無反顧的轉過身,大跨著步子朝里行去。步入屋內,反手將門關上了。

  門關合的剎那,元槿聽了那砰的一聲響,有些緩不過神來。

  半晌後,她望著那閉合的屋門,諸多思緒忽地盡數湧上了腦海。

  如今再也不用強逼著自己去笑了。

  她忍不住跌坐到椅子上,雙手掩面,低泣起來。

  閉合的屋裡,不時的傳出低吼聲。間或夾雜著器物摔到地上的碎裂聲。

  元槿不知道藺君泓在裡面發那麼大的脾氣做什麼,不由得慢慢站起身來。

  不過思量了一會兒後,元槿復又坐了回去。

  她知道,藺君泓行事有章法。斷然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聽著裡面忽高忽低的聲音,感受著那些器物夾帶著極大震怒碎裂的聲音,元槿的心裡一抽一抽的,辨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不多時,徐太后和定北王妃還有靈犀她們都趕了過來。

  只是,元槿早已吩咐了四衛和禁衛軍,一個人都不准放進來。

  是以,所有人都只能焦急的等在外頭,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靠近半分。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裡。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元槿端坐在殿內的樣子,半點兒也無法看到那房門閉合的屋裡去。

  屋內的嘈雜聲,聽不甚清。

  那高高低低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但元槿鎮定自若的神態和姿態,又讓大家漸漸心靜下來。好似那屋裡有再多的聲響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元槿的心裡,也是在這樣子不住的安慰自己。

  許久許久後。

  仿佛過了十幾個春秋、十幾個冬夏那麼長,外頭的天已經隱隱可見亮光,裡面的聲響終於戛然而止。

  元槿忍不住站起身來,期盼的望了過去。

  屋門終於從裡面被打開來。

  藺君泓疲憊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元槿急急的看著他,焦急而又緊張。

  藺君泓抬眸望向了她,不發一語。

  元槿心裡咯噔一聲,正想著事情莫不是沒有變好,就聽裡面傳出了一聲極小的呻吟聲。

  那聲音很輕,小若蚊蚋。可即便如此,聽在了元槿的耳中,卻帶來了極大的歡喜。

  她驚喜萬分,不由得跳了起來,撲到藺君泓的懷裡,興奮的說道:“他醒了?他醒了!”

  說著,又忍不住淚流滿面。

  藺君泓將她攬住,輕撫著她的脊背,低笑道:“醒了不好麼?哭什麼。”眼中滿是柔和的溫暖。

  元槿忽地掙脫了他的懷抱,急急就要往裡跑,“我去看看。”

  “先讓太醫過來吧。”藺君泓一把拉住了她,喚了幾名太醫上前。

  待到太醫去到床邊給藺時謙診治了,藺君泓這才鬆開了手,由著元槿衝到了藺時謙的床邊,關切的過去探望。

  四衛走上前來。

  藺君泓轉眸望向殿外的院門口出。瞧著那邊黑壓壓的人,詢問的望向了四衛。

  繁英低聲說道:“太后、王妃還有靈犀都來過。後來等著半晌沒有結果,就回去了。”

  藺君泓扯了扯唇角,露出個譏諷的笑意來,“既然那片刻她們都等不得,那往後她們也不必來了。”

  繁武想了想,開口去勸,“清晨寒涼,女子身子弱……”

  “嗯。單她們身子弱,片刻也等不得。槿兒身子好,能夠挨得住。”藺君泓淡淡說道。

  繁武這就沒有話說了。

  因為怕她們冷著,孟嬤嬤特意讓人抬了轎子來讓她們坐著。而後給她們每個人都準備了厚厚的斗篷和手爐。

  現在已經是春季。早晨再冷,也冷不到冬日裡的溫度去。

  可即便那樣,她們幾個也還是走了。

  藺君泓再不願多問一句,抬腳就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而後視線挪移,最終定格在了床邊忙碌的女孩兒身上。

  元槿在屋裡並沒有閒著。

  藺時謙剛醒,太醫們驚喜之下,要做的事情很多。

  偏偏藺君泓生怕吵到藺時謙,只叫了幾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過來,旁的多餘的人一個沒叫。所以,元槿就搭把手,幫忙打下手,遞個東西,或者拿杯水,諸如此類。

  就在元槿忙個不停的時候,忽聽藺時謙低低的叫。

  “槿兒,娘娘,你在這裡?”

  元槿聽聞後,忙將手裡的一切事物擱下,而後跑到了藺時謙的床邊,說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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