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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筆落在紙上,摩擦聲沙沙作響。

  軍醫點亮第三根蠟燭,直起身,正要開口時,聽見陸觀說話:「等我寫完這一點。」

  軍醫有些著急。

  陸觀仿佛察覺到他的情緒,看了他一眼,復又低頭,緩慢地寫字,盡全力將每一筆都寫得平整流暢。

  半張紙上鋪滿了字。

  陸觀停下來休息了兩次,每當他閉上眼睛,軍醫都忍不住要出聲,怕他又陷入昏睡,但他每一次只是用手指在榻沿上輕敲兩次,告訴軍醫他還醒著。

  這次陸觀休息得久了點。

  「將軍……」

  陸觀睜開眼睛來,他出氣時青筋布滿脖頸,鬢邊的頭髮被汗水浸得發亮,他眼白里黃紅色的斑塊交織,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快寫好了,你放心,我醒過來,就不會再昏睡過去。」陸觀強撐著精神,擱筆後,讓軍醫看。

  軍醫:「???」

  「會看得出手抖嗎?」

  雖是炭筆寫久,筆跡卻十分清晰,橫平豎直,轉折如鉤,銳意鋒利。

  「看不出。」軍醫老實道。雖然信上的內容純屬扯淡,軍醫還是有一說一。傷兵坐在一起最喜歡閒扯,否則身上的傷痛難以忽視,有時候痛得都不想活了。這軍醫跟著征南軍南下,如今又跟著征北軍北上,知道陸觀的信是要捎到南州給那位看的。

  「那就好。」陸觀把信疊好,讓軍醫取來他的一個包袱,把信珍而重之地以手指頭推進封套里。做完這些,陸觀才看著軍醫說:「你看看傷口是不是滲血。」

  軍醫連忙拉開被子,看到被子上一片紫黑的痕跡,登時不敢大意,出外去叫來另一名軍醫,取來藥箱,為陸觀重新縫合。

  牛油蠟燭微弱但綿綿不斷的光芒閃動在陸觀古銅色的皮膚上,他背脊筆直地坐著,光滑的肌膚被汗水浸透,唯有肌肉不時從皮膚里鼓譟著仿佛要衝出表層,才讓人覺得,這縫合的過程,是真的很痛。

  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屈肆封就被人叫醒,聽說陸觀醒了,他踩著靴子,一面往外走,一面頓腳蹬鞋,好讓腳完整的落進靴里。

  「剛醒的?」屈肆封綁上外袍,聽見身邊小跑跟隨的士兵回答,「大夫把藥都煎好了,將軍醒來少說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

  屈肆封站住腳,瞪著士兵:「那怎麼不早點來報?」

  「剛剛才叫人,屬下去時,陸將軍的傷口已經重新縫合過了。陸將軍叫立刻請您過去,像是要在天亮前就遷移。」

  屈肆封的眉頭狠狠跳了一下,大步流星,幾乎是跑著往陸觀的帳篷去。

  ·

  連日泡在吏部,總算把人都理順了,宋虔之只去上了一次朝,受李宣任命,暫代吏部尚書。回到部里,他就如同下棋一般,斟酌著往棋盤上擺了這一局。

  看到左正英留下來的名單里,就沒打算留給他一個有實權的位子。宋虔之不甚在意,單獨拎出自己,以及幾個官宦世家的子弟,其他位置,左正英的安排算是相當公允。禮部還是留給了榮暉的後代,榮季早已中舉,沒進前三甲,名次也算靠前。

  讓榮季坐禮部,也就是免了三年外放,直接在京留用,不算破例。禮部還有個祁暄,能力在榮季之上,是左正英的親傳,左正英也並未因這層關係,就將祁暄放到尚書的位子上。

  各部部員大部分並未挪動,只是空出來了不少位子,官員在南下的途中病的病死的死,還有京城陷入混亂那夜死在苻明懋的亂軍手裡的,一下子朝堂上近三成人都不見了,難怪南州這麼大點地方,也能擺得下。

  一次恩科,要補上來四十餘人,也是頭疼。

  宋虔之從文書里抬頭,一塊石頭飛擲在門口大柱子上,宋虔之剛要埋下頭去,又聽見一聲。

  這下他聽出來是有人故意扔的,起身走出門外,迎面一塊石頭直飛過來。

  宋虔之一閃身,讓了過去。

  林舒沒想到他這時會出來,看險些砸到人連忙道歉。

  「你們倆,什麼事?」把人讓到屋子裡,宋虔之直接便問。

  姚亮雲說:「晚上萬家你去嗎?」

  「去,我和秦叔一道過去。」

  林舒與姚亮雲眼神一碰。

  宋虔之立即察覺,放下手裡的摺子,朝姚亮雲問:「怎麼?」

  「萬家有個女兒,原先想說給祁暄,也許會要說給你。」

  「……」宋虔之神色古怪,眉毛一動,「我又成香餑餑了?」

  「你不一直是香餑餑嗎?」林舒促狹道。

  「嗯?我逃出京城的時候,怎麼沒人給我說親?」

  林家、姚家也不是完全沒打過宋虔之的主意,登時林舒同姚亮雲都有些訕訕。

  「知道你不會答應,就給你說一聲,你心裡有個數。」林舒往桌面上掃了一眼,見宋虔之沒阻攔,拿起墨跡未乾的那張名單,「你這是……要動真格了?」

  「我原本也要去找你們,這上頭,還餘下不少位子。中秋是好日子,我得進宮一趟,怕沒法出宮。十六晚上,在南州城裡最大的酒樓,清談一場。」

  「詩會?」姚亮雲會意。

  宋虔之笑了笑,點頭:「就說詩會。」

  「行,我一定把人都給你請到。」林舒一拍桌,「過兩日,咱們三個,呂臨當值嗎,你回京還沒同我們去吃過酒,就陸觀回來也同咱們吃過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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