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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虔之想了想,眼神示意賀然扶自己上車,他從車窗探出來頭,朝萬家家丁說:「上車。」

  家丁指路,萬家主宅到吏部就兩條街,打個盹的工夫都沒有,車架便在一間氣勢恢宏的大宅子外面停下。

  萬里雲揣著手在門前來回走動,聽見車馬聲,眼底閃出光,趕忙上來,伸手來扶宋虔之下車。

  「不勞煩萬大人,這小孩子專門扶我的。」宋虔之抓著賀然的手臂,他腳已能使上一些力,挪下馬車後,見萬家高門大敞,門中站著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低垂頭眼行禮。

  萬里雲親自請宋虔之進府中。

  前腳賓客坐定,後腳丫鬟們魚貫而入,排列有序,手裡或者捧著淨手用的水、帕子、脂膏盒子,或者奉上清口的蜜餞,四名婢女直接入側屋,不片刻便有搗茶成漿的水響傳出。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才坐片刻,宋虔之肚子響了。

  萬里云:「……」

  宋虔之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臉上不見半點不好意思,若不是兩人坐得太近,除了隔間做茶的丫鬟,連賀然都被宋虔之支使出去買硯台,萬里雲還真不能確定聲音是從宋虔之身上傳出。

  「今日晨起,我帶家人出門為先父掃墓,這才歸來,還未用得午膳。想必侯爺已吃過了,可否賞臉陪我用些?」

  宋虔之本就餓,進宮也是要讓李宣拿東西出來吃,一邊吃一邊談事,既然萬里雲周到,索性宋虔之先墊了肚子,筷子一邊動,宋虔之不禁對著滿眼的珍饈美饌感嘆:南州的世族是真世族,比京城所謂的富戶高門還要奢侈,飲食上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色香味都做到極致,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且萬府的這頓飯,沒有一點小家子氣,絕不是吃一口就沒有了那種做做樣子,實心誠意要讓宋虔之吃飽。

  吃過飯,宋虔之臉色也好看多了,婢女也做好茶捧了上來,做茶的婢女不管端盤子,另一撥下人入內撤去席面。

  「萬大人有事,還請直言,若不是你的家丁來,現在我已在宮裡。」

  萬里雲斟酌了一整夜,自忖禮數周到,察言觀色,覺得宋虔之的表情里也沒有透露出心情不好的意思,索性直說了:「三個月軍餉,三個月糧草,另外現在剛入秋,一套冬衣一套春衣。立刻就找人做,沈家開成衣鋪子,也收棉花和蠶絲,米從我家出,軍餉我們各家平攤。南州府庫現有的存糧存銀已經都移交到戶部,楊尚書最清楚不過。」

  「這一部分已經用上了。」沒有南州府庫被接管的金銀、糧米,不用宋虔之動手,秦禹寧也會想辦法把龍金山的軍隊召回來。劉雪松在衢州,衢州州府不可能袖手旁觀,這種情形下,地方衙門沒有膽子同軍隊衝撞,出錢出糧是小事,城破事大。一旦城破,知州要麼殉城,要麼便是向阿莫丹絨投誠,投誠能否保命也未可知。

  宋虔之回來以後,還沒有聽說有知州投誠,倒是宋虔之聽說沈玉書在任上時,孤身一人入阿莫丹絨大營談條件,被阿莫丹絨人扣下,生死不知,這已是大半個月前的事了。

  「侯爺細想想,我們幾家,久居南州,是,南州風水寶地,可家族盤根錯節,哪家不是數百口的生計。比起別的人家,司馬家、王家、沈家,還有我們萬家,或許是富得流油的肥羊,可跟朝廷、跟國庫一比,算個什麼?」

  宋虔之沒有答言。

  萬里雲耐著性子,額頭不由自主滲出一層薄汗,拿手帕擦拭通紅的脖子和耳後,續道:「若不是司馬灃……侯爺,我們也只能,量力而為。」萬里雲放下不住顫抖的手,幾乎濕透的手絹放到桌上,他手指碰到茶杯,又收了回去,心煩意亂地沒法喝茶。

  「萬大人,您知道去歲賑災和與黑狄打仗的錢是從何而來嗎?」

  萬里雲眼睛鼓了鼓,嘴唇上的鬍子被汗水浸潤得發亮,回道:「是、是國庫撥出來的。」

  「這幾年都是災年,尤其最近的兩年,各地納糧都不足,去年冬天,天災也不斷,地動造成的傷亡不小,受瘟疫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征糧徵稅,還要撥錢到地方補充醫藥。於是只好打白條,給錢莊打,給官員打,但凡還能出一分錢的人家都有簽楊文的章,蓋國庫印鑑的白條。楊文身上背的債,子子孫孫都還不盡了。」

  萬里雲心有戚戚焉地搖頭嘆氣:「我早就同司馬灃說過,權力越大,責任越大,他以為官位是好坐的。」

  「更燙的是什麼?」宋虔之平心靜氣地朝萬里雲說,「當今聖上,在這個關頭被推上去,縱有一身才幹,奈何外憂內患。皇上也不好做,強撐這麼長日子,龍體也支撐不住病倒了。司馬家丟了家主,萬大人著急,太傅也是急得一夜沒睡好,我這不是才要進宮看看陛下,才能安心。實不相瞞,昨夜,我也是沒睡好。」

  萬里雲哭笑不得,連忙擺手,只想叫宋虔之不要說了。

  敢情這是比著誰更慘麼?

  「也不知道司馬大人身在何方,外面這麼亂,要是讓賊人或者是強徵兵的抓了去。」

  萬里雲聽得心驚肉跳:「南州城內,這、還不至於吧?」

  宋虔之嘆了口氣,半真半假地說:「我在宋州、循州數月,現在有兵亂,多有賊人趁亂渾水摸魚。有些家裡丟了漢子或是兒子,好幾日才能發現,這一別搞不好永生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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