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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禹寧找了個侍衛,打聽呂臨今日是否當值,繼而就讓那名侍衛去把呂臨叫過來。

  呂臨也是同樣的說詞。

  「可今日還上了早朝。」秦禹寧根本不相信早上還氣色紅潤坐在朝堂上的皇帝,現在病得起不來身。

  「不是病得起不來,早晨皇上是硬撐著到一口氣,昨晚一夜都在發燒出汗,折騰得幾乎完全沒睡。今天早上還勉強去上朝,下朝之後經過後花園暈倒在地,當即請太醫來看。結果陛下醒來還一直批閱奏摺,晚膳過後讓人好說歹說哄著才把藥吃了。」呂臨表情和緩,耐著性子,語速極慢,要讓秦禹寧一個字一個字都聽清,「太傅總也染過風寒,這風寒吃的藥,吃了就是要睡的,這都二十幾個時辰沒好好睡過了,陛下剛睡下去。要不,卑職這就去叫醒陛下。」

  「算了算了。」秦禹寧一把拽住呂臨,往身後的寢殿掃了一眼,室內已經吹燈,窗戶黑漆漆的。

  秦禹寧示意呂臨跟過來,到僻靜的廊下,薄薄一層朦朧白光籠罩下,南州行宮的夜晚總是瀰漫著一層悽然,秋來蕭索,更讓人胸腔里都溢滿涼意。

  「你給我說句實話,陛下真的就寢了?」秦禹寧問。

  「剛睡下。」呂臨滴水不漏。

  秦禹寧久久注視呂臨,見呂臨眼神坦然,表情堅定,總算不再說什麼。他冰涼的兩隻手在袍袖裡交握,審視的目光再度落到呂臨臉上,問他什麼時候換值。

  「明天一早。」

  秦禹寧吸了口氣,道:「不能早點?」

  「早一個時辰都不行,大人,身居上位,更要以身作則。羽林衛的弟兄們都盯著,我總不好自己偷懶。」

  秦禹寧嘴角抽動,笑了笑:「好,甚好。」

  呂臨謙遜地低下頭,避開秦禹寧的視線。

  「明日一早交班後,來我府上吃早飯。」秦禹寧到嘴邊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呂臨答應下來。乖覺得令人懷疑。但秦禹寧也知道,再問也是什麼都逼不出來。

  回家的轎子裡,秦禹寧不由自主盹了一會,腦袋重重往下一點,睜開的眼睛裡俱是迷茫神色。他一根手指從轎子側窗的布簾縫隙伸出去,南州街面上熙熙攘攘,人聲嘈雜,卻在秦禹寧看見滿街的燈光和人頭後,那些瀰漫在人世間的雜聲才抵達他的耳朵里。

  三個穿文士袍的窮書生喝醉了酒,勾肩搭背,其中一人見到轎子,把弟兄們往街邊帶,醉醺醺的六隻眼睛從後面追著轎子。

  秦禹寧收回目光,放下布簾,吁出了一口氣。

  窗簾被夜風反覆撩動,微光一線接一線從縫隙里闖進窄小的一方黑暗裡來,秦禹寧左手摸到右手中指上明顯的硬繭,順勢摸過自己瘦且堅硬的手指,手背上突出的血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皮膚乾燥,塗再多脂膏也無法恢復年輕時皮膚的光澤飽滿。

  他老了,朝堂是屬於年輕人的。

  翌日,李宣因病罷朝,天剛蒙蒙亮,呂臨就已經到了秦禹寧府上,鑽進宋虔之的院落里,等著宋虔之起床梳洗。

  宋虔之沒有避開秦禹寧,讓下人去請他過來一起用早膳。秦禹寧是年紀大了,經不起熬夜,前一晚睡不好,眼袋立刻就要拖到鼻樑上去。

  喝了兩口粥,宋虔之才對秦禹寧說:「呂兄告訴我了,昨夜秦叔進宮找他,陛下風寒加重,今日沒上朝。」

  秦禹寧現在不急了,耳朵聽宋虔之說,咀嚼的嘴也沒停下,筷子從紅亮的油里扒拉切得薄如蟬翼的雞片。

  「既然陛下不管,現在羽林衛歸天子直接調令,那麼呂兄就不必管。」宋虔之道,「等有的人坐不住了,再談條件。」

  「你說萬家?」秦禹寧問。

  「如果他們聰明,會讓一個人來跟我談,而不是一群人。」結合秦禹寧曾說過的南州局勢,宋虔之注視著秦禹寧說,「司馬家以外,萬家為首,估計會是萬里雲。」

  正如宋虔之預料,當天下午,萬里雲便到秦府遞了拜帖,指名要拜見安定侯。宋虔之本也不想把秦禹寧扯進來,就在後院等萬里雲。

  萬里雲一個下人都沒帶,孤身來見宋虔之,他走得氣喘連連,一看見宋虔之,立刻站住腳,穩了身形,上前來,袍襟一掀,跪了下去。

  「萬大人不必如此。」宋虔之心下詫異,他沒有同萬里雲打過交道,不知道他會這麼直接。

  「侯爺,是司馬灃不知深淺進退,我與他是多年相交的好友,祖上也多有聯姻,平日裡司馬灃稱呼我一聲大哥。若有得罪,我這個做大哥的替他向侯爺賠不是了。」

  萬里雲作勢磕頭,被宋虔之一把扶起,抓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萬里雲是文官,冷不防這一下,身形晃動。

  宋虔之兩隻手抓住萬里雲的臂膀,令他站穩身體,笑低下頭替萬里雲拍乾淨膝蓋處的灰塵,接著宋虔之直起背脊,坦然直視於萬里雲的雙目。

  「萬大人言重,這話確實不知從何說起。我腿腳不便,不能久站,骨頭是才接好的,陛下特許我在秦家養傷。太傅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弟子,這萬大人興許知道?」宋虔之直接坐下,示意萬里雲坐。

  萬里雲心內嘆道:果然是麟台少監,若不是有確切消息,他真要被宋虔之的進退有度斯文禮讓給糊弄過去。

  「知道。」萬里雲點頭,頭垂下去便沒有再抬起來,而是盯著自己的膝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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