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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過一天算一天。

  誰知道兩天前一場奇遇,徹底改變了胡崇天的想法。

  誰要他死,就是弱雞子也要撲騰兩下翅膀,將伸過來抓他的手啄出一蓬血來,他堂堂正正一大老爺們兒,憑什麼不敢一搏?

  給朝廷管兵,他是有名有姓登記在冊的一員六品軍官,給季宏那廝管這幾百人的弟兄,算什麼?混幫會嗎?

  馬蹄聲在長街上寥落,踢踢踏踏,慢悠悠地走。

  旁邊季宏派來傳話的小兵催個沒完。

  胡崇天扭頭朝他喝道:「你個狗腿子話這麼多,催這麼急,是在催命趕著見閻王嗎?」

  小兵忙道不是,也不敢離遠了,只有追著三人,他們慢,他只得也慢。

  胡崇天將馬頭撥轉,落後半步,等兩人走到前面,那二人看他刻意落在後面,知道他有話說,主動讓出能夠容納一人的距離,讓胡崇天插進來。

  胡崇天壓低嗓音,說:「真要是要拿咱們的腦袋,我們三人一起,未必會落得下風。」

  那兩人與胡崇天一拍即合,三人六隻眼相互一碰,便都明白了。

  然而季宏並未要他們的命,只是發了一通火,再次問他們趙瑜究竟帶了多少人。

  其中一人出列回答:「目測只有千餘人,這支人馬出城後,我們才發現他沒有將宋州軍全帶上。」

  「其餘人等呢?派人確認過了沒有?」一聽趙瑜就帶了一千人,季宏稍感安心,神色依舊陰鬱。他的目光斜掠過堂下三人,顯然沒將他們看在眼裡。

  「剩下的宋州軍還在城內,沒有跟著趙瑜出發。」胡崇天略一沉吟,補充道,「孫逸死後,宋州軍便分崩離析,卑職認為,趙瑜在宋州軍中,根本沒有多強的號召力,他能調令的,也就是自己帶的人。宋州軍不過是一盤散沙,趙瑜的一千人出城怕是得到陸觀已死的消息,搶功去了,可無論如何,征南軍也遠遠不止這個數,我們大可以坐山觀虎鬥,等打得差不多,咱們的人再撲上去。」

  季宏大手一揮:「這不用你來教我,我自有打算。你們三人只要把城守好,我再增派兩隊人馬支援你們,尤其是那幾截斷牆,就把人堆在那裡,征南軍沒有那個膽子踏過來。這些日子城裡的清查抓了不少人,等用得上的時候,其他將領會配合你們。你們三個只要一門心思把城門看好,待征南軍鎩羽而歸,自然重重有賞。」

  「是。」三人齊聲答道。

  季宏又叮囑了幾句,他已經換上一身甲冑,不到一個時辰,大軍分作三支出城,兩翼各有三千人,中軍兩千。季宏單獨率領親兵兩千,隨大軍出城後,便與這八千人分頭行動,派出斥候去探趙瑜所帶的一千人去向何方,預備親自殲滅趙瑜這一支。

  ·

  昏暗的監牢中,本就難以分辨白天與黑夜,柳知行的眼睛瞎了,軍府里的大夫每日都要來為他換藥。

  每當聽見有人打開牢門鎖鏈,柳知行便知道時間到了一天裡剛吃過午飯的時候。

  他眼睛上的繃帶被人解開,稍作清理,敷上新鮮的藥膏,再以二指寬的白布綁上。

  往日裡這麼做的大夫都十分簡單粗暴,有時候柳知行的眼睛會被勒得很疼,只有等來人離開,再自己給眼睛鬆綁。

  今日的大夫卻很不同,布帶覆蓋住眼睛後,那人用手指插進一側邊緣,在布條與皮膚間分隔開些許距離,細緻地將布帶卡在耳廓後。

  柳知行鼻端縈繞著一股香氣,那氣味里卻又混合著汗味,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這大夫先去逛完花樓才來的?或是這差事很不要緊,他索性在家裡與娘子廝混一番才過來處理他這個晦氣的病人?

  那雙手替柳知行系好布條,一段空白後,柳知行失去眼睛這些日子裡,聽覺愈發敏銳,他耳朵分明聽見那人不僅沒有走,還靜靜地呆在他的面前,或許這人在看他,也許以一面看,還要一面在心裡奚落他這個倒霉蛋。

  突然,冰冷滑膩的一隻手,落在了柳知行的手上。

  柳知行渾身汗毛都炸開了,險些叫出聲。

  「大人莫怕,我是那天夜裡大人救下的舞女,季宏領兵出城,我們幾個從前是弄花坊的姑娘,已經用蒙汗藥放倒了那幾個不抵用的獄卒,來救大人出去,報答大人的恩情。」

  落在柳知行耳朵里的聲音,清脆、堅定,跟柳知行對煙花之地的女子煙視媚行的印象完全不同。即便是娼妓,皮肉是她們謀生的工具,藏在那些柔弱的女人身軀里的一顆心,總被這世間踐踏忽視。

  柳知行做夢也沒有想過,他無心插下的柳條,會在這樣的關頭,以這種方式,還他一片蔭涼。

  女子彎下腰,用從獄卒身上搜來的鑰匙打開柳知行腳上的鐵球。

  柳知行手上也早被鐐銬磨出了血。

  「大人且等一等,您的手傷了,我替您處理一下。」她的動作乾脆利索,儘量不觸及柳知行的皮膚,一舉一動中透著讓柳知行意外的疏淡。

  「多謝。」柳知行起身時止不住踉蹌,對方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穩,便即鬆手。

  輕輕軟軟的聲音落在柳知行的耳朵里:「大人小心些,大人抓著這帶子,跟著我走便是。」

  一條布帶被放到柳知行的手裡,他立刻抓住,順著帶子牽引的方向,亦步亦趨地聽從女子的提示,叫他抬腳就抬腳,叫他低頭就低頭,這麼磕磕絆絆走出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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