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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背上腫起的一塊,是一匹粗布,綁了個娃在她背上。孩子已經睡著,她手上的功夫還不敢聽。

  房內丈夫的鼾聲如雷貫耳。

  宋虔之才往臥房看了一眼,女人便不好意思地說:「當家睡個覺總這樣,大人見笑。」

  宋虔之搖了搖手。

  女人想到一件事,為難地看了一眼宋虔之。

  「嫂子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女人耳廓紅起來,嗓門也收了點:「我就想問問,這仗還打多久,當家想跟著征南軍出去闖一闖,我是婦道人家,不懂什麼道理,只想問問他要是跟大人去,多久能回家?」女人說完這一句,背上的孩子哭了,她只得放下活,把孩子抱在身前,用手不斷拍他哄他,直至哭聲停息,她才發起愣來,不好意思地看向宋虔之,「國家有難,咱婦人不能攔著男人出去做大事,可我從來不想當家做官發達,只要平平安安待在咱們娘兒倆身邊,一家人在一起,就什麼都有了。」

  半晌沒有聽見宋虔之說話,婦人尋思是否話說錯了,臉色也漸漸發白,正要開口的時候,看見借宿的「大人」朝前傾身,神色和緩,令人安心。

  他的嗓音也如珠似玉,溫潤得令人心裡舒坦。

  「你同當家人說,此次徵兵不是強令,願意去便去,不願意便留在家裡。去的一人發白銀一兩,要打循州的頭陣,有死在戰場上的可能,家裡若有老小要照料,照我的意思,也是不去為好。」

  「大人……」婦人頓時坐立不安,「我也做不得我家那口子的主,您當我是渾說的,別往心裡去。」

  宋虔之擺了擺手,長嘆了口氣:「不能守衛子民,算什麼朝廷。」

  「您、您是大官,這話咱們鄉里人在田間地頭隨便說說沒什麼,您這麼說……」

  「連心裡話都不能說,做官做成一個假人,不為民做主,有什麼趣?不是連你們都不如?」宋虔之笑道,「在嫂子這裡說說,難道還會傳出去?」

  婦人當即指天誓日絕不往外說去。她又不住地看他,不再問什麼。

  翌日一早,宋虔之與賀然一人一海碗面,賀然一看,宋虔之的面里臥著倆雞蛋,還有幾片肥亮的臘肉,而他的碗裡只有薄薄一層綠油菜,氣得他一口氣把面吃光,湯都喝得一乾二淨。

  ☆、和光同塵(貳)

  吃完飯,宋虔之和賀然出來院子裡,見到當家的男人給兒子當馬騎了兩轉,放下孩子後,抱了會還吃奶的那個小娃,把孩子給女人,又進屋吩咐家事,完後把一把砍刀帶在身上,離開了家。

  宋虔之帶的隊伍曲曲折折走繞路,一面行軍,一面收編宋州叛軍。起初那些人將信將疑,實實在在把錢捏在手裡,這才信了朝廷是來真的。地方上有些氣力的莊戶人家,前前後後也收進來上千人。

  有些人為財,有些人為前程,還有些男子漢,為胸膛里那股不平之氣,加入到征南軍中。

  等到部隊離循州只有不足百里的路程時,整支隊伍已經擴充到五千人,日日操練。每天傍晚紮營休息,宋虔之要親自到各營巡查。征南軍的糧草不算充足,但只要打快攻,支撐到攻下循州綽綽有餘。

  一路上征南軍有二十餘個徵兵小隊深入各村,凡是宋州逃出來的,和經歷過數次戰火的村子,大多踴躍支持,有些村子裡由德高望重的士紳主持,整個村裡的留守人員,能上戰場的都報了名。

  所有人經過盤查和登記,才收入軍隊,也不能將各村的青壯年全部征走,必須留夠村子裡自衛的人手。

  又是一天傍晚,部隊就地紮營,宋虔之晚飯沒吃,巡查時便跟營地里的士兵一起把飯吃了,飯後過小半個時辰,各營點兵操練。

  馬草揚起乾燥的塵灰,並排拴在馬槽里的馬個個鼻孔翕張,嘴唇扭動,吃得帶勁兒。

  宋虔之到不遠處河邊,脫了外袍,就著冰涼的喝水洗了個澡,上岸擦乾,將外袍一抖,披在身上。不遠處的群山經過一日暴曬,被熾熱的驕陽蒸騰出苦澀輕軟的草木氣味。

  宋虔之打了個唿哨。

  他的馬搖頭擺尾地一溜煙跑來,這時馬是解了籠頭的,恣意瀟灑。宋虔之伸手抓住馬鬃,翻身上馬,伏低身子,雙腿用力在馬腹用力一夾。

  戰馬迎著日落的微風,奔踏在河灘上,激起一叢又一叢水花,追逐著馬蹄在宋虔之的身後綻放。

  一番縱馬奔騰後,宋虔之回到營地,把馬交給手下人,拍打著手掌里的水,任由掌心在風裡乾燥,一步一步走回帳篷。

  天黑以後,窸窸窣窣的蟲鳴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這種嘈雜里卻帶著讓人心安定的力量。宋虔之窩在榻上翻看馬肅叫人送來的軍報,周先已到過宋州府,卻沒有找到這裡來,宋虔之想,這人一定是直奔循州去了。

  還是沒有陸觀的消息。

  不知道他是壓根沒打算送信來,還是自己帶的這支隊伍神出鬼沒,宋州府的信是宋虔之派的人去取,陸觀帶去循州的部隊到了哪,宋虔之就一無所知了,自然沒有派人過去。這麼多天了,應該已經和季宏的人對上,還沒有消息,那便是還沒有取得勝利。

  宋虔之俘獲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跟著趙瑜的,這才弄清來龍去脈。趙瑜那人壓根沒想要一直在循州安安分分做個知州,帶領循州人發家致富開墾土地,他真正想做的是南面的大王,未必要從大楚分離出去,但圈地為王的野心一早便有。正因為如此,趙瑜與獠族人過從很密,學得一口流利的獠族話,三五月便要進山一次。他被獠人綁走撕票,只不過是一齣戲,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為的是從官場脫身,放開手腳去聯合獠族各部。只是沒多久,南面亂了,孫逸自稱宋王,宋州與循州不再受朝廷約束,如果不回來把位子占住,將來必然發展成需要同孫逸正面碰上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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