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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虔之打斷他:「試毒?試什麼毒?」

  「孫逸射殺侯爺的毒箭剩下不少,我當然是不贊成多一個人中毒,陸大人趁我不注意,自己拿箭扎傷自己,不試也得試。侯爺你是不知道,他是拿命在搏你一條生路。」話音未落,賀然眼前一花,等他回過神,已經被踹到地上坐著了,他扶著腦袋從水裡爬起來,渾身上下單衣都滴著水,冷水浸得他鼻子發癢,猛然一個噴嚏。

  榻上,宋虔之已坐起身來,兩手搭在腿上,嘴唇不住顫抖。

  賀然兩條胳膊軟麵筋似的拖著,又打了個噴嚏,手指捏住鼻子,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宋虔之,小聲哄道:「都沒事了,這不是,你倆都好好的嗎?已經過去了,陸大人沒遭罪。我就是說,就陸大人這樣的,才配做男人,將來我要是喜歡誰,一定得是這樣的,就算全天下人都放棄我了,他也不能放棄我。侯爺你躺那麼多日子,換個人,早就在你還有一絲活氣的時候給你埋了,何苦費那麼大勁,又是在行軍,不方便照料。可陸大人沒有,便是有萬分之一的一點希望,他也不想放棄,還說若是你往後都只能躺著了,就算性命無虞,你也一定不願意。」

  「我是不願意。」

  「所以說,他又懂你,又捨不得你,又肯以命換命,吃你吃的苦,受你受的罪,冒你冒的險,替你去打頭陣收循州。照我愚見,侯爺你大可放心,陸大人本事在那裡擺著,為了你,他是刀山也肯上,火海也能蹈,百死無悔。你真想讓他放心地在前頭沖,就該聽他安排,老老實實在宋州府待著,把宋州守好,等他凱旋歸來。」

  巨大的震驚過後,宋虔之抬手抹去額頭上的一層冷汗,賀然的話多,道理淺白,聽多了,心裡便靜了下來。

  「你知道同男人處,和同女人處,有何不同?」宋虔之驟然發問。

  「沒……什麼大的不同吧,還不是相扶相攜,成親是為了不斷香火,使得家族繁衍昌盛,男子同男子自然生不出半個蛋來,那便還剩下相扶相攜。」賀然的嗓音尚帶著一絲稚嫩的沙啞。

  「如果是一男一女,這世道上能讓女人去做的事不多,生兒育女男人替不了女人,多是男人主外,女人主內,無論男人在外面做什麼,把一家上下百十來口人的嘴餵飽,就是男人的職責。女子則負責打點內院,相夫教子,上侍父母,下撫育子女,男人掙回來的錢,怎麼用到實處,將家裡人的衣食住行開銷得有條有理,甚或有餘,還要約束下人,打點人情。對郎君要侍奉周到,知冷知熱,郎君不忙時,陪著說話閒娛,郎君有事時,要懂得分寸,不讓他為旁的事情分心。」宋虔之頓了頓,「你說叫我在宋州待著,便是守好後院,不讓他分心。」

  賀然訕訕一笑。

  「可我不是女子,女子天生柔弱,又礙於世俗不能拋頭露面,除非逼不得已,家中已無男人,逼得女子出頭。男人處在一起,便不像男女一般,自古就有一套分工,也無須將兩人中一人當成女子。左右一家人生活那點事情,處得久了,便有默契,誰擅長什麼就多分擔一些,不擅長的請人做就是。生兒育女我們倆是誰也不行,但衝鋒陷陣為國事拼殺,我們倆都行。何來的理所應當?僅僅拘泥於怎麼做,是形式,無論什麼時刻都想為對方多分擔一點,是本心。一個人能秉持本心,才是人間至樂。」宋虔之的話聲帶出一絲困頓,眼底倒映出賀然似懂非懂的臉,他笑了笑,垂下眼睫,復又抬起眼看賀然,「小毛孩子。」

  「哎……我怎麼就毛孩子了?」賀然不服地叫起來。

  「快睡,天都快亮了,明日我多給你分派些事,省得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那你倆誰在上面?」

  「……」宋虔之一時語塞。

  賀然得意地笑起來,眼含狡黠:「侯爺不是說,誰擅長什麼,就多分擔一些嗎?還是說侯爺有些事情不如陸大人擅長?」

  宋虔之懶得跟他說,倒頭便翻過身去。

  能把安定侯給說啞了,賀然笑著把濕透的單衣鞋襪全脫了,爬上榻來,不再出言。只是閉上眼也沒立刻入睡,宋虔之的話讓他滿腦子興起一堆想法,卻不敢再說,免得挨揍。

  ·

  郊州西北方向的狹雁嘴地勢奇特,兩邊山崖高可十餘丈,人從狹縫中過,上方山石如同兩隻鼓腹的大雁,鳥喙相銜。便是五六月間,暑氣炎熱,人從山間過,竟有小半個時辰見不到光,行走山壁下,陰風陣陣,因此又名「人間鬼門」。

  龍金山帶大軍從狹縫中過,只有讓騎馬的全都下馬,牽著馬放慢步速從僅能容四人並行通過的狹窄道路通過。

  出了狹雁嘴,一塊被灰塵覆蓋得只露出手指頭長短的界碑,歪在路邊,不遠處有個方形凹坑。

  龍金山拔出劍,蹲在地上把界碑撬出來,插回原處。天已經全亮了,太陽灼在人臉上,先時從隘口過,冷得人膽寒,前前後後兩里路,不見一絲陽光,出來之後,龍金山眼前白光一炸,拿手遮住眼睛,好一會才能重新看清。

  「將軍,在此地休憩嗎?」手下來問。

  龍金山蹲在界碑旁,兩手交疊在膝上,舉目望向南面,十數米外,有一寬足二十米的河流,河水並不湍急,水流很淺。

  「就在這裡,做飯,飲馬去。」說完龍金山起身,牽起自己的馬,帶頭走向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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