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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孩子眼睛亮了一下,繼而犯難地說,「先生沒回來。」

  「先生去哪兒了?」

  那孩子渾身一抖,搖搖頭,一臉難受地緊緊皺眉,呼吸急促起來,好半晌才喘息著回答:「死了,都死了,阿爹也死了。」

  「狗蛋兒!」婦人一聲怒喝,懷裡拎著三個紙包,警惕地瞪了一眼宋虔之,眼神帶著明顯的敵意。

  孩子疑惑地看母親。

  婦人把紙包放在櫃檯上,鐵青著臉說:「二十四枚銅錢。」

  宋虔之將手指扣著的銀錁子放在櫃檯上。

  婦人皺眉,才要張嘴,聽見衣著光鮮亮麗的青年人說:「餘下是給這孩子念書的錢。」

  婦人搖頭,面容仿佛是潑不進去水的一塊鐵板:「我們不認識你,不能隨便接受你的好意。你等等,我去找街坊換錢。狗蛋兒。」婦人對兒子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他看著別讓客人走掉。

  前腳婦人剛走,宋虔之摸了摸孩子的頭,問他:「有大名了沒有?」

  孩子搖頭:「先生給起。」他眼神茫然起來,聲音也輕輕的,「也有阿爹給起的。」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宋虔之道,「單名一個匡,開筆後,字可起為聞道。匡扶天下之匡,聞道有先後的聞道。」

  「給我起的嗎?」孩子清脆的聲音問。

  「你若喜歡,你阿娘同意,就可以用。」宋虔之回答。

  「若我阿娘不答應呢?」

  「那你就將我說的話全都說給她聽。」

  「匡扶天下,聞道……」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至多半年,這城內會有新的學堂,有更多的先生,告訴你阿娘,告訴你的夥伴們,明年始,三年一科考,好好讀書,你會有出路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盯著宋虔之上馬,耳畔一直迴響著他說的話,等到那一匹馬消失在街道盡頭,才突然想起來他娘叫他看住人,登時嚇得跑進後堂,腳下發軟,第一反應便是跑到後堂里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叫他娘找不見他。心裡又反反覆覆想送名字與他那人說的話,咀嚼出來了些許滋味,心中漸漸不怕了,站直小身板在櫃檯前等他娘回來。

  宋虔之騎馬回去,把賀然嚇壞了,連忙過來把脈,宋虔之與他說話,流暢明達,顯然是已經完全恢復。

  賀然仍不放心,把路上要帶的藥材都收拾齊備。

  而宋虔之召集屈肆封與馬肅二人,在房間裡簡短布置了一番。宋州城的兩千人,他只要一千,陸觀留下來的精銳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字。

  屈肆封一不放心宋虔之的身體,二沒忘記陸觀的吩咐。

  「誰是征南大將軍?」

  屈肆封硬著頭皮答:「自然是侯爺。」

  宋虔之點頭:「我力所不及的時候,聽陸大人的,現在我好全了,就聽我的。」

  馬肅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如雷,手掌在桌上一拍,指指屈肆封:「是我們侯爺武功不濟,還是馬術不精,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就算讓姓陸的小子知道,也是他們兩個去拼榻上功夫,橫豎把床滾翻了也不干你小子半點事。」

  屈肆封一時間無比尷尬,握拳在鼻下,咳嗽了一聲,朝馬肅打眼色。

  「正是,橫豎不干你什麼事。」宋虔之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屈肆封,「本侯昏迷時,你是看上了陸大人?」

  屈肆封連忙撇清關係,話都不會說了。

  「那就好,否則眼下本侯要拿你練練手,試試身手。」

  屈肆封連忙道:「卑職不敢。」

  宋虔之揮手道:「去挑人,今夜就出發。馬肅,你把那幾個熟悉路線的鄉民帶來,我要問問,這一路還能收不少人。叛軍與宋、循二州百姓結仇,是我們的機會,為他們一血仇恨,也是我們的責任。」

  「是。」馬肅連連點頭,「這兩州也是大楚子民。」馬肅深深看了一眼宋虔之,只見到宋虔之捉筆拉出一條曲折的弧線,標註龍河,接著,是龍河沿岸的村鎮,連綿群山,宋州、循州州府所處的位置。

  不知什麼時候,馬肅和屈肆封已出去,宋虔之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他憑印象將龍河沿岸主要的地方道路都繪了出來,靠在椅子上,閉上雙眼,捉筆的手垂在一邊。

  宋虔之腦海里浮出一個聲音來,是陸觀的聲音在呼喚他,悲痛貫穿了他的聲音,在一片茫茫黑夜裡,陸觀不斷喊他的字,搖撼他的身體,令他昏迷中也似在大海上被要命的浪潮拋高又溫柔地托著降下來。

  有一晚他夢裡,螢火漫天,鼻息間尚且有夏夜迷人的花草馥郁,陸觀輕聲地叫他的字,叫了好些遍,一聲比一聲更輕,柔得不似平常。

  他叫他:「逐星啊……」

  那樣溫柔低回,卻令夢裡的螢火都變了顏色,那青白的冷光化作無數紅色的光點,草叢裡走出陸觀偉岸的身形,近時他看清了陸觀雙目下那兩滴血淚。

  回憶到了這裡,宋虔之突然睜開眼睛,他急促喘息片刻,深深吸氣,雙目略略睜大,看向門口。

  腳步聲在他門外停下,馬肅請示了一句。

  宋虔之揚聲道:「進來。」

  從村寨裡帶回的幾位鄉民是經過馬肅層層盤問挑選出來的,願意為征南軍效犬馬之勞,宋虔之朝馬肅吩咐取酒來。

  幾人當中顯然有一位是「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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