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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虔之的視線離開小大夫,起身,大步流星走出屋外去。

  清晨的陽光傾灑他滿頭滿臉,大袖寬袍,身材挺拔清瘦,領中伸出一截潔白的脖頸,後頸剃得發青的一截發茬,無不洋溢著錦衣少年的意氣風發。

  這樣一個人,怎麼就不會說話呢?怎麼能不會說話呢?賀然一跺腳,追了上來,手還沒沾到宋虔之的袍袖,宋虔之就已經噔噔噔跑下樓,快步奔向馬廄。

  賀然追在後面大叫:「侯爺!騎馬不行,這才第二日,要是摔壞了……」

  一頭棗紅色的戰馬揚起脖頸,咆哮出一聲長嘶。

  套上籠頭,系上肚帶,取下馬鞭,踏著馬磴子翻身上馬,宋虔之做來一氣呵成,他挺拔身姿立於馬上,上半身略略後傾,繼而俯下身,低頭讓過頂上橫木。

  看馬的士兵打開馬欄。

  戰馬四蹄飛揚,奔出馬圈。

  賀然目瞪口呆地盯著宋虔之帶著馬韁,縱馬奔出後衙側門。

  「怎麼沒人攔他?!」回過神來,賀然立刻叫來兩個士兵去追。

  屈肆封搓著手大步走來,笑呵呵地朝賀然道:「這麼些日子,把侯爺憋壞了,放心,他心裡有數。」

  「他有個屁的數,我好不容易治好的,摔壞了算誰的?」

  屈肆封也騎了匹馬出來,樂了:「既治好了,就不歸你管了,橫豎算不到咱們頭上,摔壞了也算是陸大人的。叱!」屈肆封用力一抖韁繩,眨眼間馬便帶著人跑得沒影了。

  賀然上氣不接下氣,胸口不住起伏,他低頭,皺眉看見自己心口的一隻手,正在有節奏地幫他撫平心緒。

  抬頭卻是同行,便是屢次威脅要咔擦他的那位軍醫,名叫賈健的。這名字本是不重要,但因二人總要配合著為宋虔之調養身體,不能老是「餵」來「你」去,不得已,賀然非得同他通過名姓。

  賀然一把拍開賈健的手,問他會不會騎馬。

  賈健心有餘悸地看了看馬廄里鼻子噴得沖天響的戰馬,哆嗦道:「我只能騎一騎小馬駒,小母馬。」

  賀然:「……」

  「你操什麼心,屈將軍追去了,你還是想想怎麼讓侯爺開口說話吧,明日一早再不能說話騎馬,咱倆只有……」賈健的手在脖子上橫著一比劃。

  宋虔之縱馬跑出知州衙門後,在宋州街道上兜了一圈,「吁」的一聲拉住了馬,低下頭去撫摸馬脖子和耳朵。

  馬神氣活現地甩頭,長耳朵豎起,兩隻耳朵伸向相反的兩個方向。

  街邊有個垂髫小孩,坐在插大旗的鋪子門口,一眼一眼朝宋虔之看,發現宋虔之看見他了,連忙把頭低下,嫩白的小耳朵充血通紅。

  宋虔之看了一眼,是家做糖的鋪子,還沒有開張,鋪里一個藍布碎花裹頭的年輕女人正在左右開弓,卯足了勁,拿帕子擦洗櫃面。門上的匾額已經摘了下來,豎著放在門口,朝上放的一頭燒焦張嘴。

  婦人也向街上看了一眼,臉微微發紅,一隻手按住頭巾,將手臂合攏起來,腰板挺直,動作小了許多。

  宋虔之翻身下馬。

  婦人詫異地瞧他,直到確定是向著自己走來,她放下手裡的抹布,在布裙上來回擦手,嘴唇囁嚅,不知道說什麼好。

  「開張了嗎?」宋虔之笑吟吟地問。

  婦人聲音發抖:「有、有糖的,沒擺,客人要什麼?」

  宋虔之取出荷包,認真看那婦人:「要點最普通的粽子糖,寸金糖有嗎?」

  「粽子糖有,寸金糖……」婦人疑惑地攢起了眉頭。

  「就是芝麻裹的糖酥,切成小段。」宋虔之耐著性子解釋。

  「啊,有,芝麻酥,小哥您且等一等。」婦人入內。

  門口玩耍的孩子站在不遠處看宋虔之,他的手玩耍得黑漆漆的,宋虔之在櫃檯外面的條凳上坐下,朝小孩招手。

  孩子猶豫片刻,不確信地邁出步子,停了下來,亮晶晶的眼好奇地鼓得圓溜溜地看宋虔之。

  「來,叔叔有事想請教你。」

  這孩子已八歲,從未聽人如此客氣地跟他說過話,便抿著嘴走了過來,看著宋虔之,也不吭聲,認真的神色顯出他在聽。

  「你們剛回來?」

  宋虔之生得好看不提,笑起來時很有親和力,在小孩眼裡看來,他便是茶館裡的說書人常講的皇子王爺一類人物。

  小孩張開嘴,話聲有點急:「兩天。」想了想,他補充道:「跟著阿娘回來兩天了,我們家賣的糖可好吃。」他用力一吸,鼻子下拖著的一條亮晶晶的鼻涕蟲縮了回去,他的臉紅得像要燒起來。

  「你吃花生糖嗎?那個好吃。」

  宋虔之笑著點頭,高聲向店內說:「還要花生糖,一樣半斤。」

  小孩高興起來,眼神大膽起來,扭頭朝外面看了一眼,手指著宋虔之的馬,「你有馬。」

  「有,還有不少。」

  「你是什麼人吶?」

  「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就這麼告訴你,豈不是我虧了?」

  「狗蛋兒。」孩子說完,嘴唇緊緊抿起來,目光閃爍著垂下去。

  「你爹姓什麼?」

  「葉,一葉知秋的葉。」

  「發蒙了?」宋虔之問。

  小孩偏著頭瞧他。

  「學堂,上過學堂沒有?」宋虔之心想,在這南部邊陲,發蒙怕是有旁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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