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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觀本想同趙瑜談一會,消減內心不安。實際上他此刻根本不想來牢里,他只是想,如果宋虔之這會醒著,會做什麼。

  宋虔之一直在查趙瑜的生死下落,陸觀知道他對趙瑜的失蹤耿耿於懷,更多是源於此事疑點甚多,宋虔之又不肯傷了循州跟來的幾人的心。陸觀便想自己哪怕在旁看著巫醫診治,也不明就裡,說不得那巫醫被他看著,不能安心為宋虔之解毒。

  只有做這件宋虔之會做的事情,陸觀方覺得把心中咆哮不安的猛獸關進了囚籠,哄得安睡。

  但趙瑜顯然口是心非,其實是覺得跟他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武夫說不上。趙瑜見過陸觀兩次殺人,言談間已把他當做是愚忠的武將。

  陸觀起身。

  趙瑜反而疑惑起來,奇怪地看他,心想這盤問便算是結束了?

  「下一次科考,獠人也有資格報名進場。」

  趙瑜坐在陸觀的影子裡,一愣,滿臉遭了晴天霹靂的表情。

  「如你所說,獠人既如此未開化,我們侯爺會稟報朝廷,開辦學塾,教化獠族。」

  「等一下!」

  陸觀出門,上鎖,聽見趙瑜在牢房裡猛力拍門,只當做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走了。

  估摸著說這幾句話,從牢房到後衙,這來來去去,也有半個時辰的功夫了。

  陸觀心不在焉地呆看著來路,雙腿無須他下令,便帶著他的人回宋虔之的房間。

  他是已經醒了?

  還是仍然睡著?

  陸觀茫然地抬頭看天,晴空萬里,一行鳥列隊掠過蒼穹。倏然一個黑點衝下來,猛撲過來,近到屋檐附近,陸觀才看清那是一隻信鴿。信鴿收起雙翅,停在屋檐上,雙腳輕靈地跳了幾下,從檐上滑下來,爪子抓住了枝條,拉扯得樹枝彎下腰,晃蕩著彈回來。

  陸觀連忙抓住鴿子,心臟狂跳地摘下紙卷。

  內里是呂臨剛勁有力的字跡:「周先帶皇上赴南州,尚未與我匯合,來信麒麟衛隊眾人已閱,皆不能識。已派人護送醫正趕赴宋州,若離開宋州府,切記告知行蹤。」

  信鴿從樹叢跳到地上,宋程陽在廊下撒了把穀粒,起身過來,問陸觀:「怎麼樣?」

  陸觀說不出話來,把字條給他自己看。

  宋程陽看完,心情亦是沉重,對於人力難及之事,他連安慰陸觀的話也不知要怎麼說,最後只能拍拍陸觀的肩:「醫正大人一定有法子。你抓來的巫醫還在房中,你去看看,興許已經解了……」

  宋程陽話音未落,陸觀已經走了。

  入屋內,巫醫已替宋虔之施過針,正在同軍醫說話,見陸觀進來,巫醫即刻住嘴,走到一旁整理藥箱。

  軍醫過來,朝陸觀稟報:「將軍,這毒是從獠人藥猛獸的方子改良而來,配製的草藥均要在獠人居住的地方取,相生相剋的植物也得從獠人地方取。這位……」軍醫不知如何稱呼那巫醫,含糊過去,「……說是需要大量漱禍,配合十數種其他藥材煉製成小小一丸,給侯爺服下便可解毒。」

  「漱禍?」陸觀看了一眼巫醫。

  巫醫翻過桌上茶盤內倒扣的一個杯子,看上去似乎口渴已極,接連喝了兩杯,才面色不善地告訴陸觀,要是再拖上四五日,就算解毒,人也再清醒不過來,只有痴痴傻傻過完下半輩子。

  陸觀叫來一名副將,單獨給巫醫備下一間屋子,將人看守起來,並特意吩咐不要吃喝此人屋內的任何東西,以免遭他下毒。

  另一方面,陸觀接到柳平文送來的第一封信,說是循州方面有些棘手,讓大軍在宋州先等候。陸觀見到送信的人,正是許瑞雲帶走的手下之一,原來柳平文和許瑞雲到循州後,很快便見到了柳知行,然而柳知行雖是循州太守,卻不過只是虛職。

  整個循州府都由孫逸派去的軍隊將領把持,連循州府衙也辟出來給軍官使用,反而將太守趕去城中另找住宅。不過也正因如此,柳平文一行住進他爹的宅子裡數日,也沒有任何人監視。

  也就是說,循州府根本沒人把柳知行放在眼裡。布防圖柳知行是沒有,但現在人混進了循州府,則可以隨時捎來情報。

  陸觀一人一馬,未時出城,一路馬不停蹄奔往雛鳳縣城。到得第二天天亮時,馬實在受不住,陸觀只得到河邊飲馬,取出乾糧,一頓嚼蠟。

  清晨青白的朝暉灑在陸觀臉上,他眼神定定地看河邊卵石上一隻頻繁低頭在石頭縫隙里找魚秧子的黑背鳥,出了會神。

  乾糧實在難以下咽,陸觀拼命往嘴裡灌水,將那無法吞咽的干餅在嘴裡化軟,咀嚼的動作令他腮幫生疼。群山之間,霧氣瀰漫,被朝陽驅散,連同一夜的潮濕寒冷,都在日光下難以遁形。

  陸觀已兩天一夜未睡,眼睛裡拉滿了血絲,每一次眨眼都仿佛要掉出淚來,實則是眼內乾澀帶來的錯覺。他蹲到一塊石頭上,馬在下游喝水吃草,陸觀的頭轉回來,看見水中的自己。

  他的手指碰了碰鬢邊的疤,那地方早已長好,看不出本來是個什麼字,只是他臉色難看,這會看著很是猙獰。陸觀想起自己剛入京,臉上這血疤,誰見誰怕。

  只有宋虔之。

  他不怕。

  他還誇他也好看。

  那時候他是苻明韶調回京的罪臣,空降做宋虔之的頂頭上司,宋虔之明明不服氣得很,偏偏虛與委蛇滴水不漏得不像是個十九歲的貴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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