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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絆馬索!大家小心!」人群中一人大喊。
楚軍點燃了更多的火把,步兵手執火把照亮路面。
「大人!你沒事吧?!」
這聲大人落在孫逸耳朵里,他下馬,踏著一株落得光禿禿的花樹登上牆頭。黑色的皮手套將他的手指包裹得乾淨光滑,能夠穩當地握住淬了毒的箭,且不會被箭鏃誤傷。
「沒事!」宋虔之從馬上跌下來,頭盔都被撞歪了。
陸觀在百步開外廝殺,長|槍一甩,橫掃而過,以扎在地上的右足為軸心,銀槍在他手中被耍得如同一圓刀鋒。
敵人爆出一陣慘呼。
宋虔之把頭盔戴戴好,移開目光,專心同眼前的敵人廝殺。他身手不弱,在敵陣之中衝殺得遊刃有餘。
一陣狂風漫捲。
誰也沒有料到,宋州城裡的雨說下就下,倏然間天地被雨幕連成一片,雨珠在瓦舍屋頂歡快敲打,漸成咆哮之勢。
「眾軍聽令!隨我沖啊!殺死孫逸者,賞百兩黃金,封萬戶侯!」宋虔之舉起長劍發號施令。
正在此時,一箭當胸飛射而來。
大雨沖刷在箭上,使得千萬縷彩光繞著烏黑箭杆向其尾羽打著旋高速滑去。
宋虔之一劍斬下,箭杆斷成兩半。
接二連三的箭從暗處發射而來,宋虔之暗道糟了,他側身讓過其中一箭,就地在泥水中滾過,從一片瓦礫中站起,面前有一半壁破損的水缸,他屈身躲在水缸後。
「殺啊!」背後砍來一柄刀,宋虔之頭貼著水缸鼓起的肚皮躲過,鋼刀砍在漆黑的水缸上,激起一陣巨響。
宋虔之順勢靠在水缸上,側身以肩為支撐,飛起一腳。
士兵肚皮上挨了一腳,被踹飛出去,腰背砸在一根大柱上,摔在地上爬不起身來。
「當心!」陸觀一手長|槍、一手隨處撿來的鋼刀,同時與兩人纏鬥,分神一瞥,頓時肝膽俱裂,雙手發力,腳深陷入被雨水沖軟的路面。
伴隨陸觀一聲驚雷般的巨吼。
兩名士兵被兵器杵到牆上,撞破臨街的窗戶,砸進一家人戶。
宋虔之小臂中了一箭,是時正揮劍刺向面前雙手舉起刀兵的小卒。那卒子發出一聲慘叫,倒下地去。
「怎麼樣了?」陸觀一把扯住宋虔之未中箭的那條手臂,將人扯到一個攤子背後,他隨處拾起地上斷刃,揮手擲出。
暗巷裡一人慘叫。
雨聲人聲混成一片,陸觀眼睛發紅,咬牙撕開宋虔之傷處附近已經被箭劃破的袖子。
「沒事,小傷。」宋虔之甚至沒察覺到疼痛,他殺得渾身麻作一片,熱血在四肢百骸中猛烈奔騰。他看見陸觀眼睛充血地抬起頭,他微微張開嘴,似要說什麼,最後只得一句,「忍一下。」
陸觀嗓音顫抖不已,他手掌發力,猛然拔出那枝箭。
「沒事兒,別怕。」宋虔之連頭盔抱住陸觀的頭,在他冰冷的盔甲上落下輕輕一吻,「扶我起來。」
就在起身那刻,宋虔之眼前一擦黑,暈了過去。
☆、殘局(柒)
陸觀一聲暴喝,提起長|槍反手將身後意欲偷襲的敵兵扎了個對穿,挑飛出去。
「逐星,宋逐星!」陸觀雙手發抖,撕下大幅袍襟捲成長卷,墊起宋虔之的脖頸,令他將頭伸在自己腿上,轉而去看他臂上的傷口。傷口四周散發著幽幽藍光,被雨水沖淡了些許,但陸觀看得心驚肉跳,心裡知道,這是餵了劇毒。
他從靴中拔出匕首,以刀尖劃開傷口,噗的一聲,一團帶腥氣的血肉從囊狀的傷口裡爆出,陸觀咬牙割去裹著藍光的皮肉,血水迅速從傷口裡衝出,將那藍色沖得愈發淡了。雨水衝過瓦檐,帶著泥灰滾落到陸觀的額頭。
他臉上俱是雨水、汗水,眼眶通紅地注視著宋虔之的反應。
傷口被破開,當是劇痛,宋虔之面上卻無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不覺得疼。陸觀拍拍他的臉,又拿手快速地探他鼻息,摸他頸中脈搏。
「陸大人,侯爺受傷了?」側旁一名副將殺來,為二人做掩護,殺得略消停些,便屈膝過來問話。
陸觀不發一言,將宋虔之交給副將。
「大人!」
副將的聲音在陸觀身後被大雨衝去,他手提長|槍孑然立於陋巷,四周敵兵紛紛謹慎地同他保持距離。
士兵們後退數步,在領隊指揮下站住腳,個個硬著頭皮,咬牙頂上。
陸觀長|槍隨身,出招極快,在雨幕里將兵器耍成一道光屏包裹全身,兵戈之聲迸濺不息,金屬擦出火光,有如明滅閃爍的螢火。
暗巷中,孫逸喘息數下,捂著肩頭從樹上下來,立刻有手下來扶。孫逸擺了擺手示意無妨,沙啞嗓音道:「快撤,到老君亭設伏。」
他歪斜著身子踩著士兵的背爬上馬。
才剛撥轉馬頭,身下大馬倏然朝前一聳,無助的馬嘶響徹小巷。
這毫無防備的一摔險些要了孫逸的性命,他把頭盔扶正,眼前金星直迸,他顧不得去看,二指順入箭簍,拉弓上弦。
泥瓦被腳步輕踏出聲。
弓箭飛射而去,擊碎牆頭瓦片。
就在孫逸試圖第二次拉開長弓時,他脖頸傳來近乎難以察覺的刺痛,他的頭仍定在暗巷亮光射入的出口處,視線內閃動著雨水積在淺窪里那一小片亮光。